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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汉武挥鞭     汉武挥鞭txt下载     汉武挥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七十七章 心思各异

    (这章算昨天的,今天再更一章,就算将上次断更的欠账补上了,五一长假我会尽量码字,也没留存稿的习惯,写多少更多少吧。www.uu234.ccUU小说)

    选址重建的皇家马场居于东阙广场的西侧,距西坊门较近,主要是方便居住在北阙甲第的王侯权贵们前来观赛,虽未限制庶民百姓前来观看赛马,然售卖的门票颇为昂贵,若非是家赀丰厚之人,多是舍不得的。

    新落成的皇家马场亦采用环形场地设计,东西宽,南北窄,四周以阶梯式的看台环绕场地,阶梯的顶端则是建有包厢,周长三里有余的皇家马场看台顶端足足建了大大小小五十间间包厢。

    为保证建物质量,皇室实业作为皇家马场的经营者,不惜耗费重金购置大量钢筋水泥灌注建造整座建物,而非民间已广泛采用的黏浆土。

    供臣民观看蹴鞠联赛的环形球场虽是宏伟壮观,然其后建成的皇家马场才更能体现出大汉在建筑工艺和建材质量的大幅提升。

    远观皇家马场的外部,就如同一座坚固的灰黑堡垒,倒是符合汉人的审美标准,沉稳内敛,重视实用更胜于华丽。

    秦汉两朝以暗色调为主的宫城,相较后世历朝历代那些红墙黄瓦的华丽宫殿,虽少了几分精致华美,却更为磅礴大气。

    饶是如此,铁血尚武的汉人也懂得享受的,包厢内的华美装饰和耗费不菲的落地玻璃窗且不提,看台上亦安排有专门的侍者,为在看台上观赛的人群提供周到妥帖的服务。

    想吃甚么,想喝甚么,但凡长安城内能买到的,且舍得花钱,只需吩咐侍者一声,便会遣人尽速为其寻来。

    虽说汉初历代帝皇皆是尚俭,然随着国力愈发强盛,臣民愈发富足,适当的活得安逸些也没甚么错,不要太过骄奢淫逸即可。

    皇帝刘彻虽尽力遏制贵族阶层愈发奢靡的风气,维系砥砺前行的尚武精神,却又想方设法鼓励臣民适度消费,要发展工业化,内需市场跟不上,必会因供过于求而造成通货紧缩,导致物价狂贬。

    现今粮食产量过剩就是最好的例子,粮食产量增长过快,人口数量跟不上,只能靠大农府平准司对市面的各类主粮进行宏观调控,每岁砸进去十余万金,长此以往是不行的。

    经济规划最讲究尺度拿捏,朝廷和百姓皆如是,光花钱不储蓄,会债留子孙,光储蓄不花钱,社会整体经济就如一滩死水,别说发展工商业,物价不崩盘就是万幸了。

    贵族阶层在现今大汉占有大部分资源和财富,若不想办法让他们花钱消费,光靠庶民百姓的日常开销去支撑起工商业的迅猛发展,那是后世历史网文中才会出现的神迹。

    他们缺乏娱乐,就为他们建娱乐设施;他们喜好赌赛,就为他们提供赌赛场地,合法合理的赌,光明正大的赌,好歹大农府能从中抽税,这有甚么好避讳的,刘彻又不是那些爱抬杠的公知精英,他们疯狂吹捧的美帝,禁得住吃喝嫖赌抽甚么?

    一群脱离实际,哗众取宠的倒霉玩意!

    言归正传,且说回今日情形。

    皇家马场今日开的赌赛,对刘氏王侯和世家勋贵们皆是事关重大,又特意安排在休沐日,故皇亲苑和北阙甲第住着的王侯权贵们纷纷前来观赛。

    今岁虽是暖冬,看台下铺设的地龙也烧的热乎,然清晨时分仍稍显寒凉,故开赛的时辰定在巳初时分,约莫为后世的早上九点。

    九局马赛,估摸会用去大半个时辰,未到午时便可结束,已然养成一日三餐饮食习惯的王侯权贵们也好各自回府用膳。

    皇帝刘彻并未亲临,太子刘沐亦是微服出宫观赛,他们也姓刘,却是要保持着超然姿态,至少不能明着偏帮刘氏宗亲,故今日还是避嫌的。

    若皇帝陛下亲身驾临,代表世家勋贵出赛的那九名世家子怕是能赢都不敢赢,这未免就有失刘彻的本意了。

    以赌赛胜负决定两大学府明岁举荐名额的分配比例,此等作法看似儿戏,甚至稍显孟浪,却是不得不为。

    无论是刘氏王侯,还是世家勋贵,皆不愿与对方爆发激烈争执,却又不愿自身利益受损,也晓得皇帝陛下不愿更不会掺和此事,以赌赛定输赢,无非是给彼此台阶下。

    真若闹将起来,使得朝局动荡,谁都讨不着好处。

    便连时常纠正帝皇言行,弹劾王侯和重臣的御史大夫直不疑,对此事都已保持缄默,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解决之道了。

    况且只是靠赌赛决出举荐名额,被举荐者不但要在两大学府学业优异,被举荐后尚须呈报公府评鉴核查,确定其适任后才决定是否派官和所任官职。

    简而言之,约莫类似华夏某阶段的不少学校所谓的“毕业包分配”,举荐名额不过是块敲门砖,随着汉廷的监察体制愈发完善严谨,能否敲开青云门,多是得先掂量掂量那砖本身是否够硬实的。

    五十间包厢今日皆未外租,特意留给刘氏诸王和公卿将相们。

    梁王刘武以留在府中鉴赏古画为由,没有前来观赛,梁王嗣子,太常卿刘买倒是来了,与宗正卿刘坐在包厢里品茶,对落地窗外的热闹景象似乎全无兴趣。

    宗正卿刘亦不打算出面,虽说事涉刘氏宗亲的利益,然他位列九卿,是不宜主持赌赛的,其实也不须甚么人主持。

    两两捉对比拼的九局赛制,决出九成举荐名额,自是每胜一局分一成。

    事实上,大汉朝堂权势最重的三公九卿皆不欲牵涉此事,更遑论出手干预了,前来观赛是他们作为各派系领袖的本分,但不意味着他们必须出面主事,顶多是算是做个见证罢了。

    包厢虽多,王侯将相则为数更多,故若非辈分或位秩较高的诸侯王和公卿大夫,是无法分到单独包厢的。

    李广虽已告老致仕,辞去了太尉之职,却挂了个光禄大夫的名头,加上李氏在军中的权势,长子李当户又官居京尉,故李家人倒是分到一间包厢。

    李当户今日亦陪同阿父前来观赛,通过厚厚的落地窗,看到即将出赛的十八位少年真在扬鞭纵马做准备,略显遗憾道:“若陵儿晚些时日离京,便可出赛,必是能获胜的。”

    李广斜觑着他,摇头叹息道:“为父怎的生出你这蠢材!”

    李当户挨了骂,只觉满头雾水,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见得阿父已撇过脸去,举起杯樽饮酒,显是懒得与他多说。

    丞相曹栾,御史大夫直不疑和现任太尉郅都亦聚在同一间包厢内,然三公皆默然端坐,虽摒退了侍者,仍是久久不语。

    直不疑为人低调内敛,不喜扬名,出任监察群臣的御史大夫后,更是谨守“大夫无私交”的处事原则,鲜少与旁的王侯权贵往来。

    郅都被太上皇刘启称为“国之苍鹰”,则向来是众位臣僚眼中的“孤臣”,王侯权贵们怕他怕得要死,自也不会与他往来交际。

    对这赌赛,直不疑是不欲多谈,郅都是懒得理会。

    丞相曹栾虽向来与人为善,与诸多王侯权贵颇为熟识,此番却也不想掺和此事。

    位列三公者,已然位极人臣,官员做到此等高位,实已是荣耀至极,抱负得偿,只须兢兢业业的忠君任事,不出太大岔子,待得日后卸任,爵位晋升,荫妻蔽子,皆是顺理成章的。

    既已再无奢求,也无后顾之忧,那何必趟这浑水,自寻麻烦呢?

    非但三公如此想,诸位亲王亦如此想。

    梁王刘武之所以不在意这赌局,无非是因他最看重的嗣子刘买已官居太常,位列九卿,嫡长孙刘典又得为太子伴读,且在尚书台挂了官职,前些日子已满一年,已从守尚书郎晋为尚书郎,再过两年就会晋为侍郎,成为尚书令的佐官。

    刘武是真不愁刘买父子没甚么好出路,至于旁的儿孙,混吃等死就混吃等死了,若非太上皇前些年颁布了推恩令,这些庶出的王子王孙们连继承权的没有,现今有资格分些王府家业,还有甚么不知足的?

    皇帝刘彻的众位兄弟亦如此想,这十位亲王皆持有皇室实业的大笔份例,且依着过往规矩,他们的嗣子可继承王位,其余嫡子亦皆能封侯,没必要让他们为之操心,至于孙子辈,最年长的鲁王刘余都还尚未抱上孙子,更是没必要想得那般远了。

    与皇帝的血缘越近的诸侯王,就越是无须为子孙的出路担忧,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便连市井小民都能想明白。

    对此番赌赛真正上心的刘氏宗亲,多是些列候或更低爵位者,也正因如此,世家勋贵们才敢应下这赌赛,无须忧心刘氏诸王仗势欺人。

    爵高一级,压死人!

    除却公卿将相,余下的世家勋贵遇着诸侯王都得先行作揖见拜,自是不愿轻易得罪他们。

    然在爵位相当时,姓不姓刘已不太重要,重要的是谁手里的权势更大,世家勋贵中拥有列候爵位的也不少,关内候更是数不胜数,对刘氏列候鲜少会放在眼里。

    尤是出身军武世家的列候,他们的爵位皆是靠赫赫战功换来的,对这些混吃等死的刘氏列候实是瞧不起的。

第五百七十八章 赌赛开局

    皇室实业旗下产业众多,贤王刘非作为主其事者,不可能事必躬亲,诸位亲王中真能帮着打理产业的,仅有赵王刘彭祖和长沙王刘发二人。UU小说www.uu234.cc

    刘发为人老实,办事稳妥,皇家马场正是归他打理,除却每个沐日照着章程办马赛,定赔率,接赌注,亦负责向大农府缴纳税金,帮着太仆府买卖良马。

    是的,皇家马场还经营着马匹买卖,虽非大宗交易,然交易金额往往高得吓人。

    皇家马场的马赛分为两大类,一者是皇家马场遣骑士御马,上场竞技;二者是让王侯权贵们遣出马匹和骑士上场,皇家马场为其安排赌局,从中抽成。

    第二类赌赛对上场马匹有特殊规定,公母不限,唯是已去势的骟马不可参赛。

    太仆府属官每逢马赛必会前来观赛,若见着难得的良马,往往不惜千金买马,送到马苑精心繁育。

    皇室马场亦会向太仆府购买或租借良马,以便安排赌赛。

    大汉铁血尚武,臣民多将骑马射猎视为强身健体的娱乐,王侯权贵们更是如此,每每有皇家马场自行组织的马赛,他们在参赌下注之余,亦会顺带赏鉴上场的赛马,若觉着喜欢,也会花花大价钱买下的。

    在大汉权贵看来,买宝马或许和后世土豪买跑车是差不多的概念,鲜衣怒马的风姿,非仅是翩翩少年的憧憬,财力更为雄厚的老男人们也是有此追求的。

    今日这赌赛意义重大,旁的亲王或可不来观赛,长沙王刘发却是不得不来。

    他非但是以亲王和主事者的身份前来坐镇,更因昨夜宫里遣了宦官传话,今日太子殿下会微服出宫,前来观赛,让他预做安排,尽量低调行事。

    刘发好歹出身天家,自是心领神会,早早安排妥当。

    皇家马场的包厢明着是五十间,实则还有数间是从不对外开放的,且有明暗两条廊道以供通行。

    环形球场实则也有类似的包厢,专是留给诸位亲王乃至皇帝的,既可仪仗齐全的驾临,亦可不露行踪的悄然来去。

    太子刘沐在东市用过早膳,便与其余小屁孩回返承乾宫,跟着早已等候多时的五皇伯刘发登上亲王形制的骈车,出北宫门,入东阙广场南坊门,径直驶入皇家马场。

    刘沐等人入得包厢时,时辰已是不早,刘发也顾不得多说甚么,只吩咐掌事和侍者好生伺候好这些小祖宗,便是匆匆离去。

    为等候太子耽误了不少时辰,眼瞧着便要到巳初时分,端是开赛在即。

    要晓得,今日的皇家马场聚集着数以千计的王侯权贵,说句犯忌讳的话,这真是比每岁的正朔大朝都热闹。

    各处包厢内的刘氏诸王和公卿将相且不提,单是那坐得满满当当的看台,随便抛去块砖石,砸着的不是朝堂重臣就是高爵勋贵,若是出了甚么岔子,还了得么?

    皇家马场的总掌事虽见多识广,然毕竟身份低微,若无刘发这亲王出面坐镇,他是应付不来的。

    刘发匆匆露面,也无须说些甚么做些甚么,招呼几句,见见礼,也就够了。

    有些事,身份不够的人看来是千难万难,然若身份够高,那真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刘发身为亲王,今日在此更代表着天家,有他坐镇,谁都不敢不给面子。

    巳初将至,本尚稍显喧嚣的看台渐渐转为诡异的沉寂,在场的王侯权贵皆是久居上位之人,此时多是噤声端坐,或酌酒,或品茗,便连窃窃私语的人都少,数以千计的视线齐刷刷投向赛场上的日冕,以及……即将参赛的十八位少年。

    此番赌赛,参赛的皆为黄埔军学的学员,其实王侯权贵们也可从政经官学选出合宜之人参赛,不过应该没人会那般傻,今日比的是骑术,又不是比辞赋或理政。

    实话实说,不少世家勋贵是有些郁闷的,盖因他们被皇帝陛下用话术摆了一道。

    数月前,皇帝陛下才颁布圣旨,准允宗室子弟入两大学府就学,故在此之前,黄埔军学内的刘氏子弟少之又少,除却昔年就学的广川王刘越和胶东王刘寄,其后得皇帝特许就学的刘氏子弟寥寥可数。

    皇帝刘彻提议安排这场赌赛时,特意言明要依“入学时间”选人,这等若限制了世家权贵们选人的范围,也正是李广为何觉着李当户愚蠢的原因……之一。

    即便李陵等入学已近三年的学员尚未随军出征,也是没资格参与这赌赛的,顶多是今岁开春时入学的世家子弟可参赛,仅是刘氏子弟们早数月入学罢了。

    按说早入学数月,世家子弟已算是占了大便宜,然莫要忘了,现今大多数的刘氏王侯子嗣,年满六岁便要到宫邸学舍就学,先入蒙学馆,再入预学馆,正常完成学业时,恰恰到得束发之年。

    束发之年,即虚年十五,亦是两大学府正常的入学年龄。

    换了后世的说法,就是从幼儿园,小学,中学,甚或到大学的“无缝接轨”,这意味着今岁入得黄埔军学的刘氏子弟绝不是酒囊饭袋,至少是在宫邸学舍完成了学业的。

    广川王刘越和胶东王刘寄的前例,给了有志从军的刘氏子弟极大鼓舞,否则他们不会主动进入军校吃苦的,即便不留在府里混吃等死,去政经官学日子也能更安逸不是?

    从中选出的九名王侯子嗣更非泛泛之辈,皆是同辈宗亲中最为剽悍的存在,太子殿下在宫邸学舍称霸蒙学馆后,没少领着一众“小弟”跟预学馆的诸位族兄扭打干架,然毕竟年岁尚幼,直到现今都没能称霸整个宫邸学舍。

    今日,九位最剽悍的同门师兄兼老对手要上场参赛,刘沐自是兴致高昂,在自身未能出手将他们真正收拾服帖前,他是不希望旁人打败他们的。

    太子殿下霸道的占有欲,不仅限于他看上的好物件,亦包涵对他瞧得起的好对手。

    与之相较,出赛的九名世家子弟亦是武勇强悍的,且皆出身军武世家。

    何为军武世家?

    军功赫赫,武道昌隆的铁血世家,军中起家,以武传家,世世代代以族中子弟的血肉支撑起铁血大汉的脊梁。

    正如周亚夫和李广接连执掌细柳营,锤炼铸就出悍不畏死的细柳军魂,现今汉军各营或多或少都烙着军武世家的印记,若非如此,皇帝刘彻之前何以会对秦氏手下留情。

    军武世家可以没落,但不能因谋逆而被夷族,否则必将重挫汉军士气,甚至动摇军心。

    大汉军魂,不容半分玷污!

    出赛的世家子弟虽不似刘氏子弟般曾入宫邸学舍,却是自幼跟着祖辈父辈习武甚至随之征战,不至是刘氏皇族会为自家子弟开小灶,世家大族也是会的。

    龙生龙,凤生凤,耗子下崽会打洞。

    这民间俚语所指的可不止是先天遗传,更重在于后天教养,自幼的耳濡目染,使得世家子弟远比寻常寒门子弟有更高的起点,混吃等世的纨绔子弟很多,然有望承继家业者,其奋发上进的劲头半点不必寒门子弟少,甚至因肩负着延续家风的重责大任,从未敢心生懈怠。

    场上的十八位少年,堪称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论起吟诗作赋和策议政事,他们或许比不的旁的贵胄子弟,然若论起骑射之术,能胜过他们的着实不多。

    大汉贵族多以骑马射猎为乐,故平日没少到皇家马场观赛,或许未必会下注参赌,但休沐日来观看马赛以成为不少权贵的嗜好和习惯,世家子弟亦如此,今日也有不少贵胄子弟随家中长辈前来观赛,故在场众人对马赛规则多是知悉清楚。

    即便有少数从未前来观赛的权贵,也可询问安排在看台伺候他们的马场侍者,故也无须派专人主持此番赌赛。

    暖阳东升,径长丈余的日冕上,冕针的阴影已指向巳初的刻线。

    马场总掌事见得十八位少年皆已准备停当,便请他们牵着马回到场边的等候区,将赛场空出。

    不多时,赛场中的令旗手高举手中旗帜,蒙皮大鼓擂响。

    但见两名少年从等候区纵马而出,齐齐到得竞速赛道的起始点,又齐齐勒马驻足。

    竞速赛道呈椭圆形,周长二里整,依惯例,竞速马赛一局驰五圈,合十里,以速争胜。

    此番赌赛意义重大,不管是刘氏王侯还是世家勋贵,都是择出骑术最强的子弟出赛,供其驾驭的马匹更是万金难求的千里宝驹,若毫不惜力的玩命奔驰,半个时辰就能跑出百里地。

    区区十里,即便是要不断转弯的环形赛道,亦是半刻可至。

第五百七十九章 去病观赛

    (预先申明:因要引入新角色,故这场赌赛的篇幅较多,不过到这章基本就结束了,不喜可跳过,后续不觉突兀就好。www.uu234.cc)

    西侧看台上,关内候霍渠望着场下两位少年骑手,不由下意识的摸了摸袍袖,袖袋中有十张赌金高达百万钱的马票,买的就是这首局竞速马赛的胜负。

    此番赌赛除却决出两大学府来年的举荐名额,皇家马场亦依惯例开了赌盘,提前公布了九局马赛的对阵表,供前来观赛的王侯权贵们下注,在开赛前封盘,并以两方下注金额公布赔率,皇家马场仅从中抽成,而不坐庄。

    霍渠之所以藏着掖着,倒非觉着参赌有失体面,而是他下注的胜者乃是此局参赛的刘氏子弟,而非那世家子弟,若是教旁的世家权贵晓得,指不定要骂他吃里扒外。

    千金重注,依着封盘时的赔率,若真是赌赢了,就能赢回三千金。

    朝廷颁布王侯京居令后,各地王侯迁居长安,河东彘县霍氏家主霍渠虽只是区区关内候,却在彘县有封邑,故也在京居令的限定之列,故只得亦举族迁来帝都长安。

    长安物贵,居大不易。

    在王侯云集的大汉帝都,区区关内候真算不得甚么,加之彘县霍氏多年来没出过公卿将相,手头没权,只能靠着食邑租赋养活全族。

    家底再厚实,坐吃亦会山空,霍渠身为家主,总得未雨绸缪。

    他向霍去病探听到不少消息,才敢如此一赌千金,对此事倒也没瞒着霍去病。

    数年前,天家召霍去病为其伴读,待得沐王得册太子,霍去病又得敕太子庶子,是极少数得入宫邸学舍就学的世家子弟之一。

    霍去病比太子殿下年长一岁,过得年节,霍去病便是虚年十二,会从蒙学馆升入预学馆,同为太子庶子的苏武则比他还年长一岁,故今岁开春就已升入了预学馆。

    首局出场参赛的刘氏子弟名为刘塍,其高祖父刘贾乃高帝刘邦的从父兄,乃是少数能称之为开朝功臣的刘氏族人之一。

    汉四年,刘贾与卢绾率兵二万人,骑兵数百,进攻项羽,渡过白马津深入楚地境内,和彭越一起在燕城西面打败楚军,又攻占梁地的十几座城邑。并烧毁楚军屯积的军粮,以破坏楚军的根基。

    汉五年,固陵之战时,刘贾南渡淮河包围寿春,招降西楚大司马周殷,与周殷一起攻下九江,随后又与卢绾一同攻灭临江王共尉。

    汉六年,高帝刘邦在陈县会合诸侯,废掉楚王韩信的王位,并将其囚禁,分其封地为两国,封族兄刘贾为荆王管辖淮河以东五十二座城邑,封胞弟刘交为楚王,管辖淮河以西三十六座城邑。

    汉十一年,淮南王英布反叛,向东攻打荆国,荆王刘贾与英布交战,没兵败被杀。

    汉十二年,高帝刘邦领军亲征,平定英布叛乱,因刘贾及其诸多子嗣皆已败亡,唯余年仅六岁的幼子,故高帝立侄子沛侯刘濞为吴王,辖原荆国土地。

    刘贾以诸侯王礼制建衣冠冢,葬于荆地丹徒,丹徒县则封给其幼子,让他的子孙得以丹徒候的身份供奉香火。

    现今的丹徒候为刘贾的曾孙,在刘氏宗族内与当今天子辈分相当,刘塍为丹徒候的嫡长子,亦为侯府嗣子,实实在在的皇室宗亲。

    荆王刘贾武勇剽悍,丹徒候一脉似乎也传承了祖上的武风,昔年爆发吴楚之乱时,吴地也就丹徒县敢不响应叛军,丹徒候带着千余私兵,拖家带口硬生生杀出吴地,跑到梁国助梁王刘武抵御叛军。

    嗯……只能说丹徒候虽是武勇,但脑子算不得好使,揣摩不出帝皇心思,若他不向梁王寻求庇护,而是直接逃往长安,或是去与周亚夫的平叛大军汇合,待得朝廷平定叛乱后,他应会获得汉帝刘启的赞赏嘉奖。

    总之在吴楚之乱平定后,丹徒候仍为丹徒候,若非数年前的王侯京居令,丹徒候也迁居入京,大汉君臣多是会渐渐遗忘这位刘氏列候的存在吧。

    然在宫邸学舍创立后,诸多刘氏宗亲子弟入学,刘塍的优异表现却逐渐引得天家瞩目,刘氏王侯们闻得自家子嗣讲述刘塍如何悍勇不凡,亦重新忆起刘贾这位军功赫赫的刘氏功臣。

    大多世家权贵却无从知晓宫邸学舍的情形,否则绝对会更为重视刘塍,绝对会让更强的世家子与他上场比试。

    霍去病在宫邸学舍就学,自是晓得这位“同门师兄”是何等强悍,旁的不提,单论骑射之术,霍去病是与他比试过的,端是自愧弗如。

    过继到霍渠膝下已五年有余,霍去病虽从未忘却幼年时因私生子的身份饱受冷眼,却也渐渐从心中接受了霍氏族人,真正将自身视为霍氏家族的成员,不敢说感情甚笃,却是远比对其生母出身的卫家要亲近得多。

    他早已知晓,郎中令齐山昔年之所以收他为义子,也是皇帝陛下看重他的天资,想为太子殿下提早培养得力的僚属,以便日后倚为臂助。

    他虽感念义父多年帮扶的恩情,却也已然深知,唯有竭心尽力的辅佐太子殿下,并体现出自身的价值,才能保住现有的一切,甚或在日后获取更多。

    幼年时经历的困苦,让他晓得独木难支的道理,在宫邸学舍中学到的经世之学,则更让他懂得无根浮萍难以长久,尤是志在公卿将相者,身后没有家族帮衬,一旦失势,就无地沉潜依托,也就难以东山再起了。

    便如太尉郅都此等“孤臣”,虽不为自家族人和子孙谋官,却也是有妥帖安置的,旁的且不提,单说告老致仕后,总不能真作鳏寡孤独之人吧?

    水是有源的,树是有根的,霍去病终归姓霍,没道理不帮着霍家多作筹谋。

    何况过得今日,只怕世家权贵们都会晓得丹徒候嗣子刘塍精于骑射之术,他只是预先告知“阿父”霍渠,让他能安心下注,使得霍氏的家底能硬实些,并不是甚么犯忌讳的事。

    据他从公孙愚那听闻,卫尉公孙贺今日虽不会前来观赛,却会吩咐家老代为下注,且下的赌金会远比霍渠下的重得多。

    公孙卫尉在首局绝对会赌刘塍胜出,霍去病无比确信。

    霍渠仍是心里没底,屡次扭脸看看身边坐着的霍去病,却是欲言又止。

    “阿父尽且安心,若无甚意外,荀彘断断赢不了的!”

    霍去病抑着笑意,出言宽慰道。

    霍渠子嗣众多,今日却半个都没带来观赛,偏是带了霍去病这过继来的儿子,可不正因心中忐忑么?

    千金重注,对刘氏诸王和顶级世家而言,或许是九牛一毛,然对霍氏这类仅有个关内候爵位的小家族,无疑是笔不小的财富,倒不是亏不起,可若真亏了,难免要肉痛许久。

    “为父听闻那荀彘亦是骑术了得,入黄埔军学后,还曾在比拼中胜过比他年长两岁的……李府嗣子……”

    霍渠面色讪讪,却又语焉不详,尤是提到那“李府”,没带官爵名号。

    霍去病却晓得他说的是谁,或许绝大多数汉人听闻这话,也都能猜出是谁的,无非就是飞将军李广府上,出过太尉,现下还住着京尉李当户,京卫中营都尉李椒,建章校尉李敢的那个李府。

    所谓的李府嗣子,自不会是指已然位列诸卿的李当户,而是其嫡长子,太子中庶子李陵。

    “胜过李府嗣子?”

    霍去病勾唇淡笑,自然晓得这话水分多大,宫邸学舍的武课师长多是从黄埔军学调任的,教授方式实也差不多,况且霍去病每岁暑休皆会随太子及众多刘氏子弟入黄埔军学进行暑训,晓得所谓的“比拼”是甚么情形。

    黄埔军学的学员间是很注重所谓辈分的,早入学的前辈和晚入学后辈间的切磋比试,与其说是比拼,倒不如说是指点。

    即便天资再好的半大少年,没经过系统性的指导,没经过经年累月的严苛操练,刚入黄埔军学就想和长两届的师兄比拼取胜,着实太过困难。

    更遑论是自幼习武,既有名师指点,本身亦天赋过人的李陵,换了旁人或许还有微乎其微的可能,可若说是这荀彘,霍去病是绝对不信的。

    荀彘出身晋阳荀氏,晋阳乃战国时赵国都城,故荀氏祖上约莫能和赵国大儒荀子扯上点关系。

    大汉虽不尊儒,但高祖刘邦立朝后,对百家先圣或周朝贵族的后裔还是颇为关照的,会酌情赐爵,给他们些食邑。

    晋阳荀氏和彘县霍氏的情形差不多,都是得了个关内候的爵位,晋阳辖属代国,彘县辖属河东郡,两地实则不远,荀氏和霍氏还曾有过联姻的。

    待得各地王侯迁居长安,荀氏和霍氏地位相当,在北阙甲第住得近,彼此更是时常走动。

    霍去病虽非霍渠亲生,但因着有个郎中令义父,自身又是太子庶子,故在霍府的地位颇为特殊,没少在登门拜访的权贵前露脸,与荀氏子弟亦是熟识的。

    赵地自古多兴畜牧事,当地世家也重视骑射之术,故荀氏子弟骑术精湛是颇为正常的,荀彘作为同辈族人中的佼佼者,骑术确是不凡。

    然此人自恃过高,且肚量不大,与人竞技,胜则得意忘形,败则嫉恨着恼,霍去病向来不喜与他往来。

    此番赌赛,意义重大,数以千计的王侯权贵皆前来观赛,下场出赛之人比的不止是马术,更是心志。

    刘塍果敢剽悍的脾性,使得他能遇强则强,且心性极为坚韧,绝非荀彘可比,更遑论刘塍的骑射之术连霍去病自身都由衷叹服,若其发起狠来,或许倒能和李陵一较高下,至于那荀彘……

    便在此时,场下令旗手猛是双手扬旗,口中发令,荀彘纵马前跃,抢先冲出,巧妙的拦在刘塍的前方,使其无法速提马速,引得世家勋贵聚集的看台区域传出阵阵喝彩声。

    “此局乃是十里竞速,只顾耍些花活博得喝彩,如何能赢?”

    霍去病不禁摇头失笑,低声嘟囔道,心中更为确信,此局荀彘非担会输,只怕会大输特输啊!

    霍渠闻言,微是扬眉,再瞧场下情形,仔细咂摸过后,突是重重颌首,深以为然的抚掌笑道:“不错,不错,三千金已入我霍氏囊中!”

第五百八十章 或为帅才

    场上二人皆是骑术精湛,对于刚及束发的少年而言,若非自幼勤于习练,是绝难达到的。www.uu234.ccUU小说

    在环形赛道上竞速,抢占位置或许比全力疾驰更为重要,荀彘抢先跃出后,仿似脑后生了双眼睛般,总是稍稍改变纵马的方向,便能阻挡住后方的刘塍,使其无法提升马速,自然无从超越。

    荀彘策马在前,通过不断调整方向和控制马速,使得后方的刘塍只能被迫跟着调整马速,因着是后手,策马奔驰的快慢节奏俨然被荀彘牢牢控制,刘塍无疑比荀彘要耗费更多的气力和精神。

    便连他胯下的骏马似乎也有些焦躁,盖因每每刚要提速,又被勒住缰绳,这种感觉极为难受。

    一人一马,皆是觉得憋屈。

    荀彘无疑是算准了刘塍不敢直接撞上他,只因赛马和人赛跑不同,从后头撞上的往往是吃亏的,两马皆翻已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最坏的结果无疑是前方马匹扬起的后蹄踹翻后头撞上来的马,如此即便前方的马匹或许会绊倒翻覆,但多半还能继续比赛,被踹翻的那匹马估摸着是要废了。

    不得不说,荀彘亦是够狠决的,至少他敢冒险行赌,且貌似还真赌对了,刘塍确是不敢或者说不愿冒险撞上他。

    荀彘眼见计策得成,自是狂喜不宜,硬是死死压制着刘塍,让他跟在后头足足跑了三圈,硬是没半点奈何。

    环形赛道周长两里,东西长,南北宽,呈椭圆形,两侧的弯道是呈“凹”形的圆弧,骑手每每策马过弯时,总是会稍稍减缓马速,荀彘亦不例外,后头的刘塍自也无可奈何的跟着减速。

    眼见已跑到第四圈,荀彘取胜在望,聚集着世家权贵的看台端是喝彩连连,刘氏列候们则是面色凝重的沉默着,只因不好出言喝骂场上的刘塍,免得教外姓旁人看了笑话。

    却在此时,场上风云突变,出现了让人惊骇的一幕。

    四圈过半,眼见又要进入弯道,荀彘稍稍纵马往外侧移了移,且减缓了马速,他不担忧刘塍会趁机加速超越,盖因前头不远就是“凹”形的回弯,若此时不减马速,到得回弯处只怕要直接冲出赛道去。

    赛马可不是腰肢柔软的舞姬,想怎么扭就怎么扭,尤是在高速奔驰时,硬要调马大转向,那是会翻的。

    之前数次过完,刘塍的应对不出荀彘所料,皆是随着前头的荀彘减速过弯。

    然此次荀彘刚策入弯道,稍稍外移,却闻得后头传来厉喝和马鞭划空声。

    啪~~

    随之而来的声响,荀彘甚是熟悉,正是马鞭狠狠抽在马匹后臀发出的脆响。

    骏马长嘶,凄厉中蕴着浓浓的暴烈戾气,随即扬蹄狂突,后方的刘塍端是连人带马向前撞去。

    荀彘扭脸一瞧,骇得险些落马,因他已是减速外移,突是提尽马速的刘塍等若是从他的侧后方斜着撞上来的。

    真若撞结实了,且两匹马同时翻覆,荀彘及其胯下骏马却是会成为垫背的,非死即伤!

    荀彘本能的勒住缰绳,试图调转马头,想要尽量避开,却已是反应不及,眼瞧就要撞上,却是他胯下的骏马感觉到了危险,不顾被勒紧的缰绳,自行调转方向,外侧加速,以图闪躲。

    刘塍胯下的骏马却似脑袋不机灵,仍是全力前冲,就跟非要撞到不可,非要同归于尽似的。

    马通人性,绝非妄言。

    荀彘骑着的骏马显是不想玩命,估摸也晓得背上的骑手不想玩命,故而仓惶逃窜,也不管甚么赛道不赛道,总之离那匹“疯马”愈远愈好。

    无奈已来不及尽提马速,眼瞧便要撞上,非但荀彘面色煞白,看台上的王侯权贵们更是失声惊呼,不少人猛地起身离席,端是惊骇异常。

    此番赌赛虽是悠关刘氏王侯和世家勋贵的重大利益,但他们可不愿为此闹出人命,荀氏子丢了小命倒还罢了,若是丹徒候嗣子落下伤残甚或不治身亡,那特么可不是小事啊!

    却在此时,但见刘塍再度厉喝一声,随即双手勒缰,一紧一松间,将身体往弯道内侧猛的倾下,看似要落马般,实则他死死踩着马镫,以大半个身子的重量硬生生将胯下骏马也带得微微倾斜,霎时间偏转了骏马前冲的方向,几乎是贴着赛道的内沿划过,硬是扭过了那道回弯。

    过得弯道,刘塍瞬间翻身坐正,稍稍调整骏马奔驰的姿态,便再度扬鞭打马,抛下已然纵马冲出赛道外侧的荀彘,尽提马速绝尘而去。

    剩下不足三里的赛程,对全力奔驰的骏马而言,无疑瞬息及至,待得刘塍纵马驰往全程,夺胜而还,荀彘及其胯下骏马仍未缓过神来。

    看台之上,坐收三千金的霍渠在欣喜之余,亦不免有些心悸,低声对身侧端坐的霍去病道:“丹徒候嗣子未免太过刚烈莽撞,若适才真的撞上,怕是要……”

    霍去病摇摇头:“嗣子非是莽撞,若是与黄埔军学的前辈先进比拼,他是不会用这法子的,实是算准了荀彘不敢拚命,其胯下骏马亦然,故才以势压人。”

    霍渠闻言哑然,惊诧道:“要算准荀彘心思倒还不难,却是怎的算准那马亦会闪躲避让?”

    霍去病笑着解释道:“阿父有所不知,在宫邸学舍内,蒙学馆和预学馆的武课看似大同小异,然其难易却大为不同。譬如习练骑术,蒙学馆用的乃是性情温驯的良驹,多是皇苑马场豢养的;预学馆用的则是不易驯服的烈马,且不少乃是从精锐骑营抽调来的上好战马,黄埔军学亦是如此的。

    赵地自古多兴畜牧事,荀彘今日乘骑的骏马,想来应是晋阳荀氏最好的马匹,若是单论马速,军中大多战马应是无法与之匹敌的,然正如精通武艺的游侠与征战多年的军士生死搏杀,死的多是游侠啊。

    丹徒候嗣子乘骑的骏马,正是在宫邸学舍时驯服并亲自喂养数年的那匹战马,已然心意相通,适才提速前的一声长嘶,怕是已将荀彘那马吓掉了魂,又岂敢不避让闪躲?

    陛下曾教导太子,狭路相逢,勇者胜,人如此,马亦不外如是。

    兵书有云,善战之人,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荀彘势不如人,如何不惧?惧之,则畏首畏尾,力所难及,如何不败?”

    霍渠默然片刻,随即重重颌首:“然也!”

    霍氏“父子”低声交谈之时,包厢中的太子殿下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执着望远镜,望着场边正翻身下马的的族兄刘塍,不禁嘴角抽搐,神色颇为复杂。

    公孙愚则是用帛帕擦拭着额角冒出的冷汗,暗自庆幸过往在宫邸学舍没当真惹恼过刘塍,没想到这位远房表兄疯起来会这般不管不顾的。

    张笃倒是能理解刘沐和公孙愚为何如此,盖因太子殿下靠着拳脚“称霸”蒙学馆后,没少领着一众“小弟”去预选馆挑战诸位族兄,且往往能打的旗鼓相当。

    然今日见得刘塍表现,就晓得他在宫邸学舍时对刘沐等族弟是多有留手的,不止是拳脚留了力,在气势上更是天差地别,至少从未真正发狠。

    知微见著,刘塍如此,想来不少预选馆的王侯子嗣亦如此。

    对心心念念想要“称霸”宫邸学舍的太子殿下而言,得知族兄们皆是刻意忍让,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若撇除这太子的身份,他刘沐在众多天家子嗣中,或许真不算出众的吧?

    刘孝和刘悌这对孪生兄妹年岁尚幼,没甚么旁的心思,仍是在眉开眼笑的吃着那些平日母妃鲜少让他们碰的吃食,譬如那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母妃总说会吃坏了牙,倒是父王偶尔会偷偷出府给他们买来尝尝。

    太子族兄真真是个大善人,却不知为何王府下人每每听得太子族兄要来,皆是畏畏缩缩的,母妃还总是嘱咐他们要安分些,不得惹恼太子族兄。

    大人的心思太怪,小兄妹俩只觉难以理解,孩童的世界很单纯,谁对他们好,他们便觉着谁是好人,无关身份地位,或许只是一串冰糖葫芦,也就足够了。

    大人的心思难猜,帝皇的心思更难猜。

    某处隐秘包厢内,皇帝刘彻扭头看向身侧的广川王刘越,笑问道:“此子如何?”

    刘越现下是为军学祭酒,掌御黄埔军学,自是晓得皇帝兄长真正想问的是甚么,出言答道:“依此子骑术,要胜过那荀氏子实则不难,无须如此行险,然正因他如此行事,使得后续下场的宗亲子弟声势大振,臣弟原以为此番九局赌赛,我刘氏子弟能胜三局已属不易,然现下再看,或能坐四望五也未可知。”

    刘彻微微颌首:“不错,此子看似莽撞,实则粗中有细,懂得纵观大局,朕是早已看在眼里的,若好生磨砺,日后或可得为帅才。”

    刘越躬身道:“臣弟定尽心教导于他。”

    刘彻复又道:“然须切记,你虽为亲王,既是做了军学祭酒,就不宜偏私,凡入黄埔军学者,无论是刘氏子,世家子,还是庶民子弟,皆得一视同仁,择优取才。”

    刘越忙是应诺:“臣弟必谨记在心!”

第五百八十一章 赢家为谁

    午初时分,九局赌赛尽皆决出胜负,果如刘越预料般,刘氏子弟狂取五胜,力压世家子弟。www.uu234.ccwww.uu234.cc

    非是刘氏子弟天赋异禀,亦非世家子弟庸碌无能,实是刘氏子弟占了教育的极大优势。

    宫邸学舍虽只创设两年有余,然其前身宫邸蒙学却早在六年多前就已增设预学,且接纳刘氏王侯府上的适龄子嗣入学。

    今日出赛的十八位少年,皆是刚及束发之年,按后世周岁算,都未满十五,六年多前,他们还仅是**岁的孩童。

    刘塍等王侯子嗣入宫邸学舍接受系统教育时,同龄的世家子弟大多还处在肆意玩闹,放飞自我的时期。

    即便是心智早熟的世家子,能潜下心来刻苦认真的习文练武,苦修君子六艺,却是不可能如宫邸学舍般延请众多名师。

    习文倒还好些,吟诗作赋更多是要靠天赋的,譬如太子刘沐等大多数刘氏子弟就没遗传甚么文学细胞,怕是学到白发苍苍,也顶多能吟出些勉强合辙押韵的打油诗。

    练武可就不同了,天赋,名师,器械,饮食,乃至合适的陪练皆是必不可少的。

    所谓富武穷文,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老刘家旁的优点没多少,就是遗传着虎背熊腰的好身板,加之祖传的顿顿无肉不欢的好胃口,练武的天赋是有的。

    若有人非要撇开身体素质,光谈武学技巧,那未免也太过以偏概全了,一力降十会才是通例,甚么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那都是建立在身体素质达标的前提下才去考虑的,终日有气无力的病秧子,真能练成武学宗师么?

    名师,器械,饮食之类的辅助条件,就无须多提,要说这些教育资源,现今大汉还有何处能比宫邸学舍多,能比宫邸学舍好?

    更为重要的是陪练,年岁相仿,实力相当的陪练,往往能使对练双方能更好的查漏补缺,共同进步。

    在宫邸学舍从未央宫迁往承乾宫后,蒙学馆和预学馆招收了更多的刘氏子弟入学,虚年六岁至虚年十五,足足九年学制,等若后世跨小学和初中,虽说不是每个王侯子嗣都能通过严格的入学检验,然现今的宫邸学舍已足有近千学子。

    武课师长多是从黄埔军学抽调的优秀教官,少数身份极高的,其武课师长更是郎卫和内卫将官,太子刘沐则每日皆得左右中郎将手把手的教导。

    例常性的武课对练,且每岁入黄埔军学暑训,刘氏子弟对比武竞技早是习以为常,所谓熟能生巧,他们或许尚不是武课师长的对手,然对上同龄人,该如何败敌致胜,多是了然于心的。

    与之相较,世家子弟的习武条件就相对要差不少,大汉虽是铁血尚武,然即便是军武世家,也难以打造出宫邸学舍般的系统性武课教育。

    教育资源的多寡很重要,天赋异禀能自学成才的是特例,而非通例,这类天生之才在现今的大汉或许有,然今日参赛的九名世家子弟显然皆不在此列。

    单论骑射之术,这九名少年在黄埔军学内的同龄世家子弟中已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否则也不会被世家勋贵们选来参赛。

    饶是如此,想靠天赋抵消六年多系统教育拉开的巨大差距,着实颇为困难,尤是在刘塍彪悍强势的先声夺人后,参赛的刘氏子弟士气大振,求战欲和求胜欲皆是爆棚。

    实话实说,余下八名尚未上场的世家子弟在种种不利的情势下,硬是在随后的八场赛局中取得四胜,与刘氏子弟打平手,已然证明他们足够强悍。

    若他们与刘氏子弟获得同样的教育,抑或再让他们多在黄埔军学成长些时日,以他们今日表现出的天资,九场赌局的胜负结果绝不会似此时这般。

    不敢说横扫刘氏子弟,但绝对不会输掉五局的!

    世家子弟们颇不甘心,世家勋贵们亦如此,多是腹诽皇帝陛下不厚道,看着不偏不倚,实则早已用话术下套,让黄埔军学内更为年长的世家子们无法参赛。

    饶是如此,世家勋贵们也只得认赌服输,输了再反悔,这等有损诚信,没脸没皮的破事,谁也不愿出面去做。

    即便真有人不顾颜面,想来个耍赖不认账,只怕不待皇帝陛下出手惩处,诸多刘氏王侯就会先跳将出来,不惜与世家勋贵们彻底翻脸。

    高祖刘邦乃是市井起家,老刘家甚么都能吃,就是从不吃亏!

    想跟老刘家玩赖,谁特么给你的狗胆?

    好在此番赌局仅是决出明岁两大学府的举荐名额比例,真正的“利益相关者”,乃是与李陵同龄的学子。

    因刘氏子弟是数月前刚得陛下准允大举入学,即便也有不少虚年十七的刘氏子弟中途入学,也就是后世所谓的“插班”,饶是他们曾在宫邸学舍打下坚实基础,但想要在短短半年完成黄埔军学的课业,且达到举荐的门槛,实属不易。

    这意味着刘氏子弟今日赢取的五成举荐名额是用不完的,是会出缺的,补缺的自然是同龄的世家子弟了。

    刘氏王侯和世家勋贵对此皆是心知肚明,今日这场看似儿戏的赌赛,实则更多是要争颜面,顺带给彼此找个台阶下。

    此等赛果,刘氏王侯赢了面子,世家勋贵们却也没丢太多里子,算是彼此都能接受,世家勋贵们也就摸摸鼻子认了。

    然若来年再有此等赛局,甚或往后数年都似这般,那世家勋贵可就没法接受如此赛果了,依着现今情形,将来每岁从宫邸学舍出来的刘氏子弟大多都会进入两大学府,且会越来越多。

    若每年都输掉五成举荐名额,诸多世家还用混么?

    长此以往,不出十年,大汉的重要官职和军职只怕大半都是刘氏宗亲占去了。

    万万不可再输!

    世家勋贵们心有戚戚之余,亦决意要想法设法敲打锤炼自家子弟,再不能教他们安生闲逸的混日子,瞧这情形,将来虽仍能袭爵,然想如过往般通过举荐任官,再不似往昔般容易了。

    世家底蕴再厚实,若是接连数代无杰出子弟入列朝堂,也不免会渐渐走向没落,古往今来莫不如是,后世“所谓”齐鲁孔氏,可不就是靠着拍历朝历代统治者的马屁,才得以“传承”两千余年么?

    只是不知,在那九泉之下,孔老夫子可会因子孙不肖而捶胸顿足,羞见百家圣贤?

    若教皇帝刘彻晓得世家勋贵们的心思,怕是要捧腹大笑的。

    虽说现今是“家天下”的封建皇朝,可刘彻并不想让刘氏宗亲独揽高位,光凭老刘家的子孙想治理好煌煌大汉,那特么不是痴人说梦么?

    吃独食,是要遭报应的!

    从世家大族嘴里抢出来的权势大饼,可不是让刘氏宗亲独享的,甚至让他们分润的仅是极小的一块,真正要分润下去的,无疑是过往难以获得进身之阶的寒门士子。

    隋朝开创科举制度,泽被后世,却也因此得罪了旧有世家。

    隋朝之亡,隋炀帝好大喜功,急于求成,滥用民力虽是主因,但诸多世家因科举制度而强烈反弹,也是重要因素,最终凭白让李唐捡了现成的,以隋朝打下的坚实基础,开创了大唐盛世。

    后世不少史家以为种种原因,大肆挞伐隋炀帝,贬低隋朝,实在有失公允,就如儒家史官对秦始皇的评鉴,就因其焚书坑儒,就肆意扭曲史实,妄图抹灭其旷古烁今的历史功绩。

    秦始皇坑杀的腐儒,大多皆是反对郡县制,坚持保留分封制,并借此著书立说,造谣兴谤的,在刘彻看来,杀得对,杀得好!

    腐儒之无耻,亦可见一斑!

    除却汉代的《史记》与《三国志》,后世腐儒著就的史书,哪本能看,哪本能信?

    为尊者讳,为贤者讳、为亲者讳,孔老夫子的春秋笔法,倒是被后世腐儒发扬光大了,对当政者,遮掩丑闻,擦脂抹粉,对不尊儒者,捏造罪证,兴谤诋毁。

    可耻,可耻至极!

    后世砖家叫兽,大多亦如是,万马齐喑,华夏无士矣!

    言归正传,且提现下大汉。

    刘彻身为穿越众,自要以史为鉴,大汉的官僚体制尚需世家权贵支撑,没有这些精英阶层,缺乏行政经验,更缺乏政治历练的寒门士子是撑不起来的。

    没必要直接摧毁世家政治,搞甚么“休克疗法”,否则大汉只怕会如后世的大苏,瞬间分崩离析,只剩下奄奄一息的毛熊。

    此番赌赛,实则最大的赢家是毫无所知却凭白获得一成举荐名额的寒门士子们。

    汉七十六年,腊月三十。

    大汉皇帝刘彻颁布今岁最后一道圣旨,自明岁起,由各地官府推举入黄埔军学和政经官学就学的寒门士子,学业优异者,亦可得由两大学府举荐,经公府核鉴派官。

    圣旨一出,寒门士子的欢呼称颂之声宛如飓风过境,从帝都长安迅速席卷大汉全境。

    世家权贵们虽心有不甘,却也无计可施,盖因刘氏王侯此番皆站在皇帝身后摇旗呐喊,加之民意如川,若是强自反对,怕是要声名扫地,举世皆敌的。

第五百八十二章 身毒禁海

    汉七十七年,正朔。UU小说www.uu234.cc

    大汉处处热闹喧腾,百姓喜迎年节,君臣为大朝会忙碌不已,外邦使臣和胡商们亦四处拜谒府署官员和王侯权贵,送些年节孝敬。

    因着汉廷的监察体制日趋完善,故无论是本国还是外国商贾,想要交通王侯,贿赂官员,搞甚么官商勾结,那是不大可能的,他们敢送,汉官也未必敢收,盖因汉律中的相关刑罚愈发严苛了,受贿百金以上者,依金额大小,可处枭首,车裂,凌迟,乃至抄家夷族。

    饶是如此,该送的孝敬还得送,大汉的王侯权贵或许“成事不足”,但亦“败事有余”,譬如掌外邦事务的大行府诸官,若在为胡商核鉴发放通商许可时,稍微拖沓些时日,胡商多半是要损失惨重的。

    汉廷公府对此倒是不太理会,甚或说是持默许的态度,大汉固然需要对外通商,却也未必非得倚靠胡商的,多数涉及工商的宽松国策,其目的还是大力扶持汉商。

    在皇帝刘彻看来,官员不贪污渎职,不怠忽职守,不以权谋私便是适任,若再能体恤民情,发展民生,有些实实在在的政绩,那就算难得的好官了。

    逢年过节受些外邦使臣和胡商的孝敬,得些灰色收入,也算是年节福利了,只要他们不因此徇私舞弊,倒也没必要扣上受贿的大帽子。

    水至清,则无鱼!

    若大汉官员皆是两袖清风,无欲无求的圣人,刘彻这做皇帝的反倒要伤脑筋了,有道是无欲则刚,文武百官皆是这般,那皇帝且等着天天被诤臣们往死里怼吧。

    人之所以为万灵之长,皆因有欲有念有所求,此乃人性,若是没了人性,人也就不得为人了。

    诸多外邦使臣皆是四处拜谒王侯权贵去了,唯是巽加和哀劳两国的使臣不得其门而入,不是他们过往在汉都长安疏于经营人脉,而是现下实在没哪家王侯权贵敢接他们的拜帖。

    原因无他,数月前,细柳校尉卫青领定南将军衔,率细柳骑营北上,前往右北平边塞接引四万乌桓骑射入塞,纵贯燕北,中原,江南,此时已然翻越南方五岭,眼瞧着就要到汉疆最南端的胥浦城了。

    汉廷压根没打算隐匿行事,细柳骑营加乌桓骑射,若算上辅兵和双乘换骑的战马,足足七万将士,近十五万匹战马,要纵贯人口稠密的中原郡县,怎么可能不露行踪的?

    太尉府更是毫不掩饰出兵的意图,早已将下达的军令公诸世人。

    身毒有佛国,名为百乘,劫我汉船,戮我汉民。

    汉军食君之俸,享民脂民膏,自当忠君报国,庇护万民。

    百乘蛮夷凶狠残暴,犯下滔天血案,不诛不足凭民愤,汉军将士应披坚执锐,为我大汉天子,为天下万民,远征百乘,讨伐不臣!

    此军令形同伐夷檄文,各郡县官府张榜公布后,大汉臣民群情激奋,皆曰百乘当诛。

    老百姓或许真觉朝廷是要出兵讨伐不知死活的百乘蛮夷,久居上位的王侯权贵们却觉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近年来,随着新华书局不断刊印出寰宇四海图,大汉海疆志,五洲山川志等大量书籍,大汉臣民对境外地域的认知不再似过往般懵懂,晓得华夏九州之外尚有无比广袤的地域。

    虽说皆为蛮夷之地,却也蕴藏着无尽的财富,譬如在大汉东南外海的吕宋岛,诸多汉民已不远千里的前去淘金了。

    身处长安的王侯权贵们,更是接触到许多外邦使臣和胡商,获悉不少境外诸国的情势,尤是对传闻中遍地是黄金和香料的身毒诸国最感兴趣。

    他们晓得百乘王朝乃身毒四大国之一,更晓得百乘王朝相较于身毒霸主巽加王朝,国力还差得远,若非巽加王朝历代国君皆无甚雄才大略,两国又相距甚远,无接壤之处,只怕掌控着巽加王朝的婆罗门僧侣贵族早已怂恿巽加王,出兵南下灭掉这些崇佛的土著部族了。

    三年前,汉军仅以十余万铁骑,就将国力强盛的巽加王朝打得遣使求和,对那甚么百乘王朝,真用得着如此大动兵戈么?

    依着太尉府的军令,定南将军卫青统率的不但是细柳骑营和乌桓骑射,在抵达胥浦城后,更会辖领囤驻当地的闽骑和瓯骑,横贯中南半岛后,到达仰光城,又会编入义渠骑营。

    四万乌桓骑射昔年在随汉军征伐巽加时,依照汉军编制,分为两个骑营,此番亦然。

    这意味着,卫青这位定南将军在抵达仰光城,重新整编各路骑军后,其麾下将足足有六个满编骑营,高达十二万骑兵,加之各营诸曹辅兵,已然超过十五万将士,战马三十万匹。

    这是何其庞大的军力?

    非但如此,太尉府还着东海水师和南海水师各出三百艘风帆战列舰,尽速前往巽加王朝东南沿海,在波拉岛的军港与北海水师舰群汇合。

    北海水师稗将唐涛升任逐浚将军,为五品常置将军,负责统率三大海疆水师调拨到巽加外海的那九百艘风帆战舰,在身毒次大陆东部海域施行禁海令。

    是的,不只是针对百乘外海,北至巽加东南的恒水入海口,南至保克海峡,三千余里漫长海疆皆行禁海令,除却汉商船只,外邦船只无论是战船民船,遇之尽皆击沉。

    保克海峡,乃是身毒次大陆东南与斯里兰卡岛北部之间海峡,是注辇国的外海,亦是注辇国与斯里兰卡岛上的狮子国最主要的往来海路。

    注辇国居于身毒次大陆南端,闭关自守百余年,除却东南边的狮子国,鲜少与旁的身毒国度往来。

    该国疆域不算小,周二千四五百里,土野空旷,薮泽荒芜,核心领土是高韦里水流域的肥沃河谷。国都欧赖宇尔城有七重,城高七尺,第一、二城为民居,有环城水濠隔离,第三、四城为官府,第五、六城为王府,第七重为王宫。

    仅因百乘舟兵劫船杀人,就在整个身毒东部海域施行近海令,且动用九百艘汉军战舰不断巡弋么?

    太尉府颁下此等军令,莫说牵涉本国利益的巽加使臣惊骇不已,便连大汉权贵们都是大为诧异。

    即便要征讨百乘王朝,也没必要圈禁巽加和羯陵伽国的海疆,更遑论去招惹南边那闭关锁国的注辇国吧?

    这岂不是要将身毒四大国都得罪了么?

    世人皆不知晓,太尉郅都本也觉此举太过霸道,难免会引发巽加王朝的不满,使其对囤驻在仰光乃至波拉岛的汉军更为戒备忌惮。

    然皇帝刘彻却执意如此,原因无他,难得师出有名,索性借机敲打乃至伺机重创注辇国。

    身毒四大国中,刘彻对注辇国最为忌惮,盖因据后世史籍记载,现下看似与世无争的注辇国,实乃身毒诸国中最具侵略性的。

    高筑墙,广积强,缓称王。

    这非是华夏民族独有的智慧,注辇国亦将此方略贯彻到底。

    立国百余年,注辇国从不涉入身毒诸国的争端,这并不意味着注辇君臣没有野心,更不意味着其国力弱小。

    恰恰与之相反,注辇国属民已然超过五百万,不逊于百乘王朝,且国人尤为善战,蓄养的战象数以千计,每头战象高七八尺,象背驮小屋,战士用弓箭远战,和近距离用长矛格杀,战士英勇善战,视死如归,战胜者得到奖旗表功。

    汉军曾特意遣细作扮做商贾,随身毒行商前往斯里兰卡岛查探,得知狮子国已然臣服于注辇国。

    注辇国的舟兵已然不弱了,否则是无法载运大军,安然渡过保克海峡,并轻易征服狮子国的。

    据后世史籍记载,无论旁的身毒诸国如何兴起衰亡,注辇国却不断的强盛起来,国祚最终超过一千五百年。

    一千五百年国祚中,他们可不似最初的百余年那般闭关自守,自给自足,而是在征服狮子国,占据斯里兰卡岛后,不但向身毒中北部大肆开疆拓土,甚至大力发展航海。

    到得宋代,注辇王罗茶罗乍在位时,该国光是畜养的战象就超过六万头,拥百万精兵,甚至通过舟兵侵入了马来半岛的诸多小国,若非该国本土与华夏远隔数万里,指不定会侵入大宋境内,就凭当时的宋军的战力……只怕又要割地求和,称臣纳贡,做那“孙皇帝”,可比石敬瑭那“儿皇帝”还孝顺乖巧。

    宋朝虽是富庶,但宋吹还是悠着点吧,光凭对外族那低眉顺目的尿性,大多炎黄子孙怕是都不觉宋代有甚可吹嘘的。

    马来半岛,是中南半岛的外延半岛,在现今的掌控着麻六甲海峡的大汉看来,无疑是自身的家门口。

    注辇人实乃诸多身毒种族中最具侵略性,亦是最为好战善战的。

    刘彻不喜欢这样的好战种族,很不喜欢!

    虽说他不觉得注辇人将来会给大汉造成甚么实质威胁,但世上有铁血尚武的汉民族就够了。

    甚么匈奴,甚么罗马,甚么斯巴达,甚么日耳曼,甚么马其顿,甚么闪米特,甚么通古斯,甚么注辇土著,但凡好战善战的,都死一死好了!

    会咬人的牲畜,还是不要留着,免得影响世界和平。

    大汉会给化外蛮夷带去繁荣昌盛的,彼此互惠共赢,构筑和谐社会,不要反抗。

    后世的中东人就是脑子不清楚,美帝给他们带去那么美好的皿猪和滋油,竟还不懂感恩,倒不如我大华夏的诸多公知精英,引颈期盼,美帝干爹只须赏他们个带着淡淡草木清香的神仙屁,他们就能兴奋的面色潮红,继续为干爹摇旗呐喊了。

    噫吁,四方蛮夷若有公知,何须我大汉兴兵远征哉?

第五百八十三章 但求苟全

    闻得十余万汉骑将前往仰光集结,巽加和哀劳使臣真真骇得魂飞魄散,他们派驻汉都长安已久,可没少阅读华夏典籍,岂会不晓得假途伐虢的典故?

    春秋时期,晋国想吞并邻近的两个小国:虞和虢,晋献公便将屈产良马和垂棘之壁送给虞公,向虞国借道攻打虢国。www.uu234.ccwww.uu234.cc晋军四月灭虞,班师回国时,顺带将虞国也灭了。

    非止有晋国假途伐虢,亦有楚国借蔡灭息,秦国假息伐蜀,总之华夏多有先例,给强国大军借道,讨伐邻国的小国,多半没甚么好下场。

    巽加王朝虽担忧汉军借故再度犯境,却倒不至担忧被灭国,好歹有近愈三千万属民,六十余万常备精兵,就凭十余万汉军,若似之前般一击即走倒还罢了,若是想攻城掠地,一旦被巽加征调百万大军合围,胜败熟难预料的。

    哀劳国可就没此等自信了,饶是国土广袤,奈何地广人稀,属民不足六十万,倾举国之力,能征调十余万成年男子从军已是极限,汉军的十余万铁骑若是不计伤亡的攻入山林茂密的哀劳境内,足以将之踏平。

    哀劳使臣心知肚明,依照汉军近年对外作战那等无所顾忌的残暴作法,深山老林已不足为屏障了,为避免太大伤亡,汉军是真敢纵火烧山的。

    在大汉境外,甚么生灵涂炭,甚么尸殍遍野,汉军是压根不在意的,汉廷亦向来持默许的态度。

    大汉皇帝陛下,在汉人眼中,或许是位爱民如子的仁君圣主,但在番人眼中,却是可止孩童夜啼的修罗。

    非但巽加和哀劳使臣有此猜忌,便连大汉的诸多王侯权贵也觉着汉军此番集结在仰光别有用意,故对两国使臣的拜帖是不敢接的,礼品更不敢收,免得到时战端一起,凭白担上里通外国的嫌疑,岂不冤枉?

    两国使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奈何近年汉廷的大朝会已不召外邦使臣登殿朝贺了,貌似当今天子已然厌倦了甚么万邦来朝的戏码,汉官们也觉着化外蛮夷着实没甚么资格登殿面圣,有大行府属官将他们安置妥当就好了。

    好在大行令张骞还算“厚道”,在大朝会结束后,忙里偷闲的接见了两国使臣,好言宽慰几句,同时信誓旦旦的用自身清誉担保,汉军对两国绝无犯境之意,甚至都不打算借道,抵达仰光后,若要征讨百乘王朝,会搭乘战舰出海的。

    汉人向来重信诺,张骞位列九卿,又乃皇帝的姊夫,两国使臣对他的话还是信任的,汉军若真有犯边之意,他们也阻止不了,张骞确实没必要赌上自身清誉来妄言欺骗。

    巽加使臣放下心中大石,哀劳使臣却是无奈苦笑,依大行令所言,汉军会先在胥浦城集结,再从陆路横贯中南半岛,前往仰光,虽是没向哀劳“借道”,实则是把近年修筑的连通胥浦和仰光的仰胥大道视为大汉领土了。

    夫甘都卢已然被大汉仰光太守实质辖制,滇国也已现出臣附大汉的苗头,哀劳国的数千里疆域几乎已被大汉牢牢围住,汉军若是想覆灭哀劳,随时可分出数股大军,从不同方向分进合击,让兵力本就不足的哀劳更为捉襟见肘。

    为之奈何?

    以小事大,无法可想,只能忍气吞声,苟全图存。

    两国使臣得了大行令应诺,又恳请他撰写份近似邦约形制的公文,遣快马发往巽加和哀劳国都,让派驻在的汉使转呈两国国君。

    有了这公文,他们这些派驻在汉都长安的使臣,也好就此事向自家国君有个还算说得过去的交代。

    张骞倒不觉为难,即刻提笔挥毫,写就了两封言辞恳切的外交公文,吩咐大行府的信使即刻执公文启程,尽速送到派驻两国的汉使手中。

    两国使臣自是道谢不已,告辞回府,各自写了文书,详细叙述此事,遣侍卫即刻送回国都,将之呈报国君。

    十余万汉军集结在仰光,两国该戒备还是要戒备,调集重兵稳固防御是应当的,但切勿挑衅汉军,尽量避免冲突,以免给汉军兴兵犯境的借口。

    两国使臣皆是本国君主颇为信重的心腹亲信,本身亦出身高贵,否则也不会被派驻汉都,处理与这强绝大国的邦交事宜,故他们呈报谏言没太多避讳,多是实话实说,也不怕国君阅看后会因此迁怒他们。

    不得不说,大多驻外使臣皆是有颗拳拳爱国心的,华夏如此,化外蛮夷亦如此,有些事只因国力衰微,实在无从抵挡强国压力罢了。

    譬如后世清廷的某些使臣,虽签订了不少丧权辱国的条约,但若将账都算到他们头上,也未免太冤了。

    外交,永远仅为军事的延伸!

    以小事大虽可用智,然力有未逮,饶是智计通天,如苏秦般口若悬河,却又怎敌张仪的三寸不烂之舌?

    合纵不成,连横功就,非苏秦不如张仪,实乃秦国势大,六国莫可奈之耳!

    现今之大汉,其势如川,四夷尚有可御者乎?

    莫之能御,自当谦卑事之,但求苟全罢了。

    得以苟全,已属不幸中之大幸,真正不幸的,乃是那些想要苟全性命,也不得其门之人,譬如大汉东北的海外倭奴。

    数月前,乌桓各部接到汉廷军令,命他们征调十万乌桓大军,只待前往倭岛清剿倭奴的,岂料汉廷突是变更军令,仅允四万精锐骑射入塞,随汉军南下胥浦,再转道征伐身毒之国。

    凛冬已至,余下的六万乌桓将士没了着落,留在乌桓山脉越冬,凭白消耗粮食,也没甚么进项。

    况且集结大军的开销不小,乌桓不似大汉,既无完善的征兵和募兵制度,常备兵员也不多,可以说是全民皆兵,也可以说是全民皆民。

    每逢大战再即,乌桓各部便会各自征兵,小部族出个三五百,大部族出个万八千,总之凑够人头就行,打了胜仗,再按各部出兵数和斩获的军功分润战时缴获。

    非但乌桓如此,昔年包括鲜卑在内的其余东胡部族皆如是,若非如此,东胡也不会被冒顿单于的匈奴大军打得分崩离析,各自逃到深山老林里,苟且偷生了。

    乌桓更是被匈奴逼入乌桓山脉,在匈奴人的残暴压榨下忍辱偷生近百年,惨得不能再惨。

    匈奴之所以强大,正因其拥有更为完善的军制,且组建了大规模的常备军,冒顿单于在世时,麾下有控弦之士四十余万,比汉军还多,且大多皆为弓马娴熟的骑兵,别说乌桓,鲜卑,月氏,就是打败了西楚霸王的汉军,见了匈奴都得忍气吞声,和亲,进献,少不了的。

    现今匈奴式微,乌桓各部又颇为识趣的臣服大汉,日子过得愈发滋润,然在汉廷的刻意压制下,乌桓仍未能建构起完善的军制。

    倒不是乌桓首领们愚昧无知,恰恰相反,他们精明得紧,晓得若露出半分整军经武的苗头,汉军怕是二话不说就要血洗乌桓山脉了。

    尚未断奶的猫崽子,在猛虎眼皮子底下磨牙,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正因如此,从各部族临时征募十万大军,还要筹集兵械马匹,调集大量粮草,乌桓首领们开销颇大,本是打算战后能从缴获中回本,甚至如过往数次大战般获取暴利。

    孰料汉廷最终仅征调了四万精锐,余下的六万大军放着岂不赔了血本?

    大行丞宋远与乌桓贵族们打了十余年交道,对他们的心思了解的极为透彻,便是替他们向皇帝陛下请旨,可否让余下的六万乌桓将士仍依原定谋划,前往倭奴列岛清剿倭奴。

    皇帝刘彻接到这道奏章,不禁哑然失笑。

    常言有道,赔钱生意没人做,杀头生意有人接,果真是要道理的。

    北海水师虽抽调了三百艘风帆战列舰前往身毒参战,然十万乌桓大军也分出四万精锐骑射前往仰光,倒是正好减轻了北海水师舰群搭载乌桓大军前往的倭奴列岛的压力。

    于是乎,皇帝陛下“勉为其难”的准奏,又颇为体恤的给那六万乌桓大军赐了大量粮食,冬衣和火油,供其越冬所需,待得开春雪融后,再出前往玄菟郡的北部边塞,在汉军的接引下逐批入塞,从东军港登舰,前往倭奴列岛。

    一如过往清剿北方蛮夷的条陈,倭奴首级可换万钱,不分男女,无论老幼,汉军会向乌桓大军低价出售兵械粮草等各类军需。

    若想吃饱喝足,满载而归,就以战养战,血洗倭岛吧。

    皇帝的圣旨和太尉府的军令同时颁下,乌桓堪称举族载歌载舞,整个乌桓山脉处处欢腾,竟是比喜迎年节的大汉郡县都热闹。

    前来颁旨的大行丞宋远见状,哑然之余不禁扶额,只觉乌桓人如此“淳朴敦厚”,实在是……大大滴良民啊。

    汉七十七年,被后世史家称为“血祭之年”,却是在万众欢腾中,缓缓拉开序幕的。

第五百八十四章 泰安有孕

    二月初一,宫邸学舍结束寒休,再度开馆授课。www.uu234.ccUU小说

    太子刘沐虽只虚年十一,却是提前升入预学馆就学,盖因他的小伴读们都较为年长。

    年岁最大的李陵已满十八,早在三年前就已入黄埔军学就读,去岁临近毕业时,赶巧遇着汉军远征百乘王朝,也就作为预备将官随军观摩了。

    张笃虚年十四,待得明岁束发,就会离开宫邸学舍,到政经官学就读;苏武虚年十三,早在去岁就已升入预学馆。

    真正陪太子殿下读书的,也就是族兄刘典和霍去病两人,终日死皮赖脸抱大腿的表弟公孙愚顶多算个跟屁虫。

    刘典已虚年十三,霍去病也已虚年十二,若再继续呆在蒙学馆,怕是要耽误了,尤是刘典天资聪颖,虽是在尚书台挂了个治尚书郎的闲职,免不得两头跑,却仍是学业优异,皇帝刘彻倒是不忍为了自家傻儿子“误人子弟”的。

    好在刘沐虽是脾性莽直,然脑子着实不笨,又有六大蒙师尽心教导,不敢说文武双全,至少提早一年升入预学馆,还是能跟上课业的。

    虚年九岁的公孙愚可就郁闷了,离了太子表兄这条大粗腿,过往被他欺负却只能忍气吞声的众多蒙学馆同窗可不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么?

    虽说预学馆和蒙学馆就在相邻的宫室,然两馆的武课大多是分开教授的,到时只怕不少同窗要借机找他“切磋切磋”了。

    卫尉公孙贺见得自家儿子终日愁眉不展,便是问及缘由,公孙愚倒是没有隐瞒,也不觉有失颜面。

    这对父子皆是惫懒无赖的脾性,平日相处颇为奇葩,公孙贺从未摆甚么严父架势,反是时常给自家儿子出些馊主意,稍有闲暇更是时常陪他上树掏鸟,下水摸鱼,与其说是父子,反倒更有几分狐朋狗友的味道。

    不得不说,公孙愚之所以养成今日这般奸猾似鬼的猴精脾性,与公孙贺是脱不了干系的。

    此时闻得自家儿子的烦心事,公孙贺扬起巴掌拍了拍儿子的后脑勺,满脸鄙夷的低声道:“怕个甚?你去向太后讨枚易碎的玛瑙福坠,时时刻刻拴在脖子上,说是长辈所赐,戴着能定心安神,趋吉避凶,便是上武课也不能摘,你看谁敢碰你?”

    “嘎~~”

    公孙愚微是愣怔,随即眼神大亮,满脸崇拜道:“阿父此计甚妙,实在是妙啊。”

    公孙贺洋洋自得的放声怪笑,惊起池中水鸟,不远处正自吃着糕点的南宫公主远远见得父子俩那贼兮兮的模样,颓自摇头不已,却不知昔年自个怎的瞎了眼,下嫁给这终日没半点正形的无赖,还生出个四处胡闹闯祸的野猴子。

    若是教太后闻得南宫公主如此抱怨,多是会啐她唾沫的,要晓得公主殿下昔年为出降时,可没少闹腾得宫里鸡飞狗跳,若非太皇太后护住,早被送到宗正府吃家法了。

    然最让太后挂心的,还是去岁三月出降,下嫁给桑弘羊的泰安公主,与她的两位阿姊相比,泰安公主嫁得太早,正婚时才虚年十七,且离生辰还有小半年。

    若依周岁算,都没满十六,若在后世,桑弘羊怕不得把牢底坐穿。

    真正令人忧心的是,小泰安不似二姊南宫公主般难育子嗣,正婚未满一年,便在正月传出孕讯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昔年二女儿婚后数年不孕,太后王发愁,现今小女儿早早有孕,她却是更为担忧。

    岁数太小了,又是头胎,加之小泰安自幼文弱,不似南宫般终日骑马射猎,便连阳信的身子骨都比她结实得多,这可如何是好啊?

    不止太后王忧心,太上皇刘启虽是面上不显,实也是时刻惦记自家这幺女,不时寻各种由头召了驸马桑弘羊入宫,话里话外的敲打了好几回,然每回敲打过后,又往往会赐下大批珍贵补品,让他拿回去好生替公主补补身子。

    皇帝刘彻和皇后阿娇亦是如此,特意着长秋医学的医学祭酒苏媛负责安排人手前去照看,好生帮自家幺妹调理身子待产。

    只可惜,昔年曾替皇后和南宫公主调理身子的宁老医官年事已高,再度告老还乡,她和已然薨逝的太皇太后年岁相仿,虽身子骨还算硬朗,却也再经不起长途跋涉的折腾了。

    如今太医监和长秋医学的诸多妇医,皆可算宁老医官的徒子徒孙,已开遍各郡县的妇幼医馆内,更有数以万计的医者在传承着她的医术,悬壶济世,普惠万民。

    老医官名为宁茈,茈者,蕨草也,白花细茎,不与百花争艳,根皮却呈暗紫,在尚玄的大汉,乃是贵色,其根可做染料,亦可入药。

    人如其名,宁老医官声名不显,看淡世间名利,却又不似幽兰孤冷奇高,只是默默忠于医者本分,精研妇医之术,在宫中对天家尽心任事,出宫后向百姓赠医师药,实为医者楷模。

    其功,丝毫不逊公卿将相,福泽万民,福被万世。

    近年来,因着朝廷想方设法的鼓励百姓生育,使得新生儿数量逐年增长,各地妇幼医馆也因此蓬勃发展,积累了丰富的医疗经验,培养了大量的优秀妇医,反过来促进了长秋医学的向上提升。

    正因如此,天家众人虽为年岁尚有的泰安公主忧心,却也不至如临大敌,只要谨遵医嘱,好生调养,安心待产,即便临盆时少不得吃些苦头,想来也是能平安产子的。

    桑弘羊刚迁入大农府财部少卿不久,府署政务端是千头万绪,又不敢因私废公,只能两头奔忙,短短大半月,已然清减不少。

    泰安公主虽是温顺怯懦,却非只懂依赖,不知体贴的女子,恰恰相反,她身为天家女,自幼就从父皇和皇兄身上看懂,何者为重,何者为轻。

    男儿若只羁于儿女情长,终归是难成大事的。

    她虽不盼着自家夫君位极人臣,然昔年却也是看重了他胸有万千沟壑,这才倾心于他,女子的倾慕,最初的源起或许只是出于某种崇拜吧。

    崇拜的未必是权势地位,譬如泰安公主,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子,正是她的父皇和皇兄,桑弘羊岂能与之相较?

    她对桑弘羊的崇拜,乃是自身所缺失的,那股奋发向上的拼搏劲头和利落果决的行事风格。

    正因如此,她不愿让自己和腹中的孩儿成为他的累赘,况且皇帝兄长常言,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话,本是姊夫张骞出使外邦,经年未归时,皇帝兄长用来劝慰长姊的,如今桑弘羊仍能留在长安,只是因忙于公务,少了些陪伴她的闲暇,泰安已是颇为知足了。

    为免自家夫君过于操劳,泰安公主便是主动提及,想请桑母入府陪伴。

    换在寻常人家,儿媳敢说这话,只怕要被婆家视为没规矩,架子大,儿媳待产还要婆婆过府伺候的么?

    然放在天家可就大为不同了,桑弘羊乃是驸马,非是娶公主,而是尚公主,岂会留在桑府与父母同住?

    泰安公主府非但是在皇亲苑内,更是在最为内里的所谓“天家内苑”,周边皆是诸位亲王和公主的府邸,别说桑氏只是高爵世家,便是贵为王侯,也是不可能在天家内苑拥有宅邸的。

    对大汉世家权贵而言,而到皇亲内苑小住就已是喜不自胜,能得公主延请,入住天家内苑,那真真光耀门楣了。

    桑母对自家的公主儿媳能有甚么不满的,莫说儿媳肚子里现下怀着的是他们老桑家的嫡长孙(女),单是儿媳能不忘与她这婆婆亲近,且愿意请她过府陪伴,就是个懂事贴心的。

    没瞧见桑氏的姑嫂妯娌们那艳羡不已的神情么?

    有个公主儿媳,多长脸啊!

    谁若是想说三道四,妄图挑拨离间,且看老身活活撕烂她的嘴。

    桑母喜笑颜开的入住泰安公主府,压根就不在意自家老汉会否孤寂,也不怕他趁机到外头寻花问柳。

    洛阳桑氏虽无甚权势,过往还是靠经商营生,却是向来极重家风的,尤为遵循周礼,桑氏子弟别说到外头逛窑子,便是要纳妾,都得先问问夫人的意思,宠妾灭妻的糟心事更是从来没发生过。

    桑家,要脸的,比大汉立朝后兴起的诸多世家大族更要脸,毕竟祖上乃是大周贵裔,家业可没落,家风不可坏,家誉不可毁!

第五百八十五章 细君翁主

    二月间,贤王刘非为自家嫡长孙女办了百日礼,因着自家皇妹刚传出孕讯,坐胎未稳,不宜大肆操办,扰了天家内苑的清静,故只是让贤王妃杨绮罗出面操办,没延请甚么世家宗妇前来观礼,仅是皇亲苑内的众位刘氏王妃和侯夫人们得了请柬。www.uu234.ccwww.uu234.cc

    排场不大,仪程从简,却不代表这百日礼不受天家看重,恰恰相反,非但太上皇和太后皆有赏赐,皇帝刘彻更是下旨,封这小女婴为翁主。

    翁主,是为汉代诸侯王嫡女的位号,形同后世朝代的郡主。

    昔年皇后阿娇被封为堂邑翁主,可不是因着其父堂邑候陈午,而是因其母馆陶公主为大汉长公主,位同诸侯王。

    譬如现今的阳信公主为大汉长公主,她若诞下女儿,是可封为翁主的,然南宫公主和泰安公主的女儿若无皇帝特允,大多数情况下仅会封个县主。

    这还是两位公主皆为太上皇嫡女,与皇帝同母所出,否则她们的女儿或许只能封个乡主。

    刘非的长子刘健虽为亲王嗣子,然在其继承王爵前,仅为列候,便如梁王嗣子,乘氏侯刘买,且因他的辈分比刘买低,故在刘氏王侯中的位秩还不如刘买高的。

    依照正常礼制,刘健的嫡长女至多能封个县主,孰料皇帝陛下如此给贤王府脸面,直接封了个翁主,使得这刚满百日的小女婴爵同其姑母刘征臣,更在贤王刘非的数位庶女之上。

    贤王刘非向来好面子,若非如此,昔年也不会欣然受封“贤王”,放弃了“江都王”的封号,等若率先配合皇帝陛下将王爵虚置的谋划,给刘氏诸侯王们做出表率。

    此番皇帝陛下破例将他的嫡长孙女封为翁主,刘非自是觉得颜面有光,端是乐得合不拢嘴。

    刘氏王侯乃至世家权贵们虽觉着皇帝此举有偏私之嫌,却也没敢明着非议,盖因贤王执掌皇室实业多年,其嗣子刘建近年来又跟着打理事务,将来继承的只怕不仅仅是王爵,还是皇室实业执掌者的位置,若非如此,陛下也不会这般看重贤王府了。

    依后世史籍记载,刘建承袭王位后,会是个荒淫暴虐的诸侯王,然在今世,自幼在皇亲苑内受到老宗正刘通的敲打,又有宗正府属官的严加管教,倒是个成器的,尤是传承了父母双亲的经商头脑,将不少产业打理得有声有色。

    皇帝刘彻都不得不感叹,人之初,性本善,后天教养实在太过重要了。

    贤王刘非得罪不起的,况且皇帝陛下虽赐下翁主的位号,汤沐邑却也没赐,倒是皇后赐了些联合制衣的份子,让贤王嗣子妃先替自家女儿掌着,作为她将来的嫁妆。

    只封位号,没赐食邑,更没动用国库赀财赏赐,而是皇后自掏荷囊,不管刘氏宗亲还是群臣都无从置喙,否则岂非狗拿耗子?

    凭白给天家添堵,自身还引来贤王记恨,端是损人不利己,此等傻事谁会去做?

    然世人皆不知晓,皇帝刘彻之所以如此恩眷这襁褓中侄孙女,主因非是要拉拢人心,而是早早听闻皇兄刘非想在这百日礼上,为自家孙女赐名“细君”。

    细者,小也。

    在汉代之前,细君非是指小女儿,而是特指诸侯之妻。

    刘非给孙女取名细君,倒是合宜的,无非是让她将来嫁入侯门,万万不能委屈了,同时也是给有意早早登门结亲的人家提个醒,想求亲的非是侯府小嗣子,就免谈了。

    汉人早婚,尤是世家大族的子女,不少在襁褓中就已定亲了,昔年皇帝刘彻尚是个小屁孩时,可不就与皇后阿娇定亲了?

    若非以此换取馆陶公主的有力臂助,王和刘彻母子俩想要扳倒栗姬,将皇长子刘荣挤下太子之位,可就没那般容易了。

    细君,刘细君啊!

    刘彻身为穿越众,对这名字岂会陌生?

    远嫁乌孙的细君公主,汉代对外和亲的众多女子中,与天家血缘最近的宗室女,不同于王昭君等赐以刘姓的女子,刘细君乃是正经八百的天家血脉。

    据后世史籍记载,汉武帝为拉拢乌孙,共同对付匈奴,将刚及笄的侄孙女刘细君封为公主,嫁给七老八十的乌孙昆邪猎骄靡,以为和亲。

    岂料猎骄靡是个墙头草,刚娶了大汉公主,又迎娶匈奴单于之女,并以细君为右夫人,以匈奴女为左夫人。匈奴尚左,昆莫左胡妇而右细君,显是更想讨好匈奴些。

    汉武帝真是赔了公主又丢脸,最可怜的还是刘细君,猎骄靡因自身年老,又想依照乌孙习俗,将她改嫁给孙子军须靡。

    刘细君身为大汉天家之女,自是不愿行这等违背伦常之事,汉武帝却又下旨,逼迫她遵照猎骄靡的意愿,改嫁军须靡。

    刘细君愁苦不已,却又不敢抗旨,只得改嫁,婚后诞下一女,不久便郁郁而终。

    本是花样年华的少女,只在乌孙生活了五年,任由蛮王祖孙轮番糟践,终是香消玉殒,只留下一曲哀怨的歌谣: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王延;

    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刘细君忧思成疾,终是身化黄鹄,魂归故土。

    站在帝皇角度,权衡家国社稷的利益,汉武帝的做法没有错,但这不代表穿越而来的刘彻不深感屈辱。

    若非如此,昔年刘彻也不会兴兵远征,将乌孙举族诛绝!

    这一世,汉人再无须委屈求全,用弱女子去换取休养生息的时间,再不用将汉家骨血送去给化外蛮夷糟蹋!

    饶是历史进程已彻底改变,这女婴已算不得后世史书中的细君公主,然冥冥之中似有某种意志,让贤王刘非仍为她取名细君,皇帝刘彻也将自身对细君公主的感念和补偿心理寄托到她的身上。

    细君公主,功在社稷啊!

    现今封个翁主,有甚么不合适的?

    皇后阿娇虽不晓得自家夫君为何如此恩眷这小女婴,却也没多问,只是依着刘彻的嘱咐,除却赐下不少联合制衣的份子,更是下了道颇为奇特的懿旨。

    细君翁主及笄前,贤王府不得擅自为其议亲,待其长成,将由皇后为其择婿,且得合她心意,不得有半分逼迫于她。

    阿娇的蛮不讲理是自幼出名的,成为皇后虽是尽可能做出母仪天下的贤淑仪态,然真遇着事,却也更为霸道了。

    懿旨由大长秋卓文君代为润色的,虽是写的文文绉绉,却是隐隐透出极具阿娇特色的意涵。

    “除却不可族内通婚的刘氏宗亲,她将来看上哪家小子,就嫁哪家小子,不娶也得娶!”

    就是这么霸道,这么不讲理!

    懿旨颁下,非但是贤王府诸人,便是众多刘氏宗亲和世家权贵都懵圈了,皇后也未免太过越俎代庖了吧?

    婚姻大事,向来是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莫说细君小翁主父母双亲,贤王夫妇这对祖父祖母也尚在,更遑论长乐宫里还有太上皇和太后呢。

    虽说贤王刘非不是太后王嫡出,然其生母程夫人也是能替自家曾孙女做主的,并不因她的嫔妃身份就没有半点话语权。

    太后王是个心思通透的精明人,懂得记取昔年栗姬垮台的教训,虽掌凤印辖宫闱,却向来善待妃嫔,尤是诞下天家子嗣的妃嫔。

    胞妹王自不用提,程夫人膝下有刘余,刘非,刘端;贾夫人膝下有刘彭祖,刘胜,王对她二人也颇为和善,不时赐些难得的贡品,各类所需和俸例更是从来只多不少。

    便连不得太上皇刘启宠的唐姬,王都特意为她晋为夫人,平日多有体恤照拂。

    唐姬本是姿色平庸的小宫女,昔年刘启是在醉酒时宠幸了她,才得以孕育龙嗣,诞下长沙王刘发,母子俩向来是不得宠的,否则刘发也不会分封到卑荒潮湿的长沙国。

    昔年栗姬得势时,没少作践唐姬母子,待王得册后位,执掌宫闱,唐姬才真正过上了安逸日子,享尽荣华。

    得晋夫人之位,唐姬过往是做梦都没敢梦到的,自是对王感恩戴德,便连长沙王刘发亦是对这位嫡母深为感念。

    对这位自幼饱受冷眼的亲王而言,生母是“唐姬”,还是“唐夫人”,意义之重大远超旁人所能理解。

    说话硬气了,走路有风了,腰杆子挺直了,偶尔也敢与出身顶级世家的王妃陈婕顶嘴了,总之消去大半童年阴影的长沙王,颇有咸鱼翻身的感觉。

    太后王此等圆融周全的处世态度,确是让大汉天家多了些人性亲情,使得宫闱少了些不太必要的忌讳。

    逢年过节时,诸位亲王入宫向太上皇和太后问安后,也能携妻儿去问候自家生母,送上孝敬,妃嫔们也不太顾忌谈及自家儿孙事了。

    正因如此,程夫人作为这细君小翁主的亲亲曾祖母,就算因身份所限,不宜随意出面涉入她的婚姻大事,可怎么都比皇后与小翁主的血缘亲,好歹能私下表达些想法吧?

    然皇后的懿旨就是毫无顾忌的,霸道异常的,将这小翁主的婚事大包大揽了。

    皇帝陛下恍若未闻,太后貌似也不觉这儿媳有僭越之嫌,持默许的态度,太上皇在御苑种花养鸟时,倒是有意无意的与那些陪着的老臣们笑谈此事,直道天家子孙和睦,实乃社稷之福。

    这些老臣皆为昔日的公卿将相,告老致仕后挂着大夫的头衔只为方便入宫,陪太上皇种花养鸟的。

    长乐宫的御苑虽愈发像后世的“养老院”,但若传出甚么风声,却也是王侯权贵们不敢轻忽的。

    太上皇笑着说这是好事,那就是大好事了!

    于是乎,细君小翁主的婚事从此再无人敢提,就等她及笄之后再请皇后代为筹划。

    虽是没人敢到贤王府议亲,却不代表细君小翁主不吃香了,恰恰相反,府上有年岁相仿嗣子的世家大族可都眼巴巴的盯着这圣眷隆重的小女婴。

    依虚岁计,刚过百日的小翁主实已虚年两岁了,离及笄也就剩十三年,对目光长远的王侯权贵而言,十三年不算长的。

    皇帝陛下未及而立之年,稍为年长的皇后也才三十出头,待得细君翁主及笄,帝后仍是春秋鼎盛,其亲祖父贤王刘非看着也不似短命之人。

    到那时,这道懿旨的分量无疑就更重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 驰道驿站

    刚开春,雍县郊外的筑路工地再度繁忙起来,虽说去岁是暖冬,没下太大的雪,然到得临近年节,正在铺设的钢轨驰道还是停工月余,过得正月才重新开工。www.uu234.ccwww.uu234.cc

    倒不是体恤筑路的奴隶,而是官府特意让数月未曾归家探望的汉人监工们也能与家人欢度年节。

    工期本就宽松,进度又比预想的快得多,原本预计要到明年秋天才能竣工的四百里钢轨驰道,估摸着能提早到今岁腊月前完工。

    况且在正朔大朝前后,京畿郡县尤是帝都长安皆须严密戒备,官府也抽调不出太多府卒看管十余万奴隶,倒不如集体关押节省人手。

    四百里的宽阔驰道皆以用砂石夯实平整,今岁开春后就要开始铺设钢轨,工程量虽必奠定路基要小,但工程难度却相对大的多。

    依着少府和皇室实业拟定的筑路条陈,从雍县和灞西高原同时往长安方向铺钢轨,最终途径西邑的南面和塬南邑的北面,将两条钢轨连通。

    为缩短工期,同时保证轨道质量,这两条钢轨边铺边验收,由于是单轨线路,两条钢轨各运来两个火车头和十余列载煤车挂,在铺设好钢轨的路段来回行驶。

    如此这般,既能提前验收铺设好的钢轨,亦能查漏补缺,为后续的轨道铺设工程提供参考和改进方法。

    钢轨的质量要求极高,所用钢材自然耗赀甚巨,每里钢轨价愈五千金,等若是在用金箔铺路了,自是要派出官兵巡线的,除却是怕有利欲熏心的屑小撬盗钢轨,更是怕心怀叵测的贼人蓄意破坏。

    大汉通路律虽对蓄意破坏官道者刑罚极重,但钢轨驰道不同寻常道路,但凡轨道出半点岔子,都可能导致火车出轨翻覆,后果无疑是极为严重的。

    筑路期间,远途县邑的府兵皆须负责看押筑路的奴隶,抽调不出太多人手负责巡路,故而会暂时交由当地驻军代为巡线。

    长安东面的灞西高原自是交由虎贲骑营巡视,长安西面则由建章骑营和宣曲骑营依驻地所在,就近分段巡视。

    然今岁开春后,除却远赴仰光的细柳骑营,余下的四大精锐精锐骑营也要进行每岁春秋两季例行性的对抗操演了,无暇分兵巡线的。

    兵者,国之大事。

    尤是在铁血尚武的大汉,筑路这档子事是不可能比整军备战更重要的,故太尉府请奏皇帝陛下,让京卫五营分些兵马暂代巡线,直至四大骑营演训完毕。

    皇帝刘彻自是欣然准允,长安城内的驻军分为京卫,羽林卫和郎卫,郎中令还直辖着内卫和暗卫,这些禁军加总起来近愈十万。

    即便分出部分京卫出城巡线,大汉帝都也不担心会被敌军奇袭,更遑论轻易陷落了。说实话,就凭现今长安禁军的战力和军备,若还能被人攻陷,那大汉索性灭国算了。

    于是乎,京卫五营各分出两个千骑部曲,凑够一万铁骑,每日轮番出城,在那四百里驰道上往返巡视。

    即便是没铺设钢轨的路段,也要驱离想从这条新路通行的商贾行旅,依着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要让大汉臣民养成良好习惯,晓得钢轨驰道无论何时,皆是不允许寻常车驾通行的,想绕近道的行人也不得随意穿行!

    为避免影响驰道两旁的百姓往来,这条驰道也如寻常道路般,在沿途设立了大量形制不同的驿站,五里设一邮、十里设一亭、三十里设一驿,百姓可绕道各处驿站,在驿卒的引导下通行。

    为了驿卒提早掌握火车的往来方向,朝廷除了在各驿增派人手,作为旗帜手,甚至还为方便各驿站间的传讯,为每个驿站都配了简化版的电报接收机,另外配了蓄电池,在灞西电站尚未竣工发电前,就靠脚踏式简易发电机给蓄电池充电了。

    朝廷短时间内可没法培养那么多报务员,故配备的所谓简化版电报接收机的装配极为简单,压根不考虑甚么电码的,仅仅是接收到信号就响起当当声,提醒驿站内的官吏,火车快到了。

    大农令东郭咸阳觉得着实没必要耗费重金搞这玩意,执掌帝国科学院的清河王刘乘却是笑他目光短浅,初期给每个驿站先配简化版接收机,若是传讯良好,日后再增加配备按键传讯的简化版发报机,如此就能为西邑已建成的信号发射塔提供足够的验证。

    待得日后灞西电站落成,能提供充裕且较为稳定的电能,那这四百里钢轨驰道上的诸多驿站,就能真正成为大汉无线通讯系统最好的试点。

    皇帝兄长为大汉擘画的科技蓝图,除却他刘乘,怕是再没几个人能完全理解的了。

    科技的力量,东郭咸阳只看到浅显皮毛,这才肉痛那些许公帑,倒不是此人目光短浅,而是眼界所限罢了。

    就如这四百里钢轨驰道,若真要计较起来,想从雍县往灞西电站运送石炭,修筑成沥青大道似乎更为划算,毕竟铺设钢轨耗赀庞大,光是国库就须支出二百五十万金公帑。

    即便将雍县现下探勘出的石炭全挖空,只怕也卖不了二百五十万金,这相当于国库岁入的五成啊,换在后世华夏,近愈十万亿人民币,是何其庞大的数字。

    饶是如此,皇帝刘彻还是执意要修筑这条钢轨驰道,有些钱,不能省的,后世华夏搞高铁搞航母搞航空航天,亦同此理。

    赔不赔钱?

    赔!

    血赔!

    该不该建?

    公知精英说不该,那就是必须建的,诸多事实证明,只要依公知所言反其道行之,皆是好国策,这也是华夏公知的名声愈来愈臭的主要原因了。

    大汉朝堂精英不少,后世公知这类的玩意却是不多的,清淡务虚的从来不受历代汉帝待见。

    尤是高祖刘邦,见得腐儒多说几句废话,就摘下那人的儒冠往里撒尿,举止或许有些粗俗,然市井出身的小混混,却也是有着独特的衡量标准,对待萧何和陈平等有真才实学的贤臣,他可是颇为敬重的。

    说实话,干实事,大汉之所以是华夏史上最为强盛的朝代,或许与这种泥腿子独有的简单直接的价值取向有关,对事对人皆多采实用主义,即便是世袭或举荐任官,看重的也不乏官员背后世家大族的势力或名声。

    正因如此,京卫中营的军候裴虎现下颇是郁闷,常山王刘舜虽是他的姊夫,但他这军候之位可不是靠裙带关系获得的,而是浴血沙场,真刀真枪拚命挣来的。

    不少昔日袍泽已跟随卫青迁调细柳骑营,现今更是远赴仰光,意在征讨身毒的百乘王朝,他却是迁调到京卫中营,过着百无聊赖的安生日子。

    过往在大营里操练也就罢了,现下竟要领着麾下部曲巡线,别说杀敌立功了,小贼都没见半个,这叫甚么事啊?

    不过也怨不得旁人,谁教他那日有眼无珠,得罪了贤王府的翁主呢?

    哪位翁主?

    自然不是刚过百日的细君小翁主,而是她的姑母,贤王刘非的嫡长女刘征臣,也就是那日在凤翔珠宝遇着的那浪荡“少年”。

    刘征臣与贤王嗣子刘建乃是孪生兄妹,两人皆遗传了贤王妃杨绮罗那出自广陵水乡的清隽眉眼,而非老刘家特有的狭长凤眸,尤是刘建身形瘦削,不似寻常刘氏子弟的虎背熊腰。

    兄妹俩近年跟着父母,学着打理皇室实业和联合制衣的诸多事务,难免要在外抛头露面,刘建倒是没甚么,刘征臣身为未出阁的天家贵女,可就多有不便了,故而时常做男儿打扮。

    因着兄妹俩的相貌身形皆有七八分相像,主要还是刘建有些男生女相,故若非相熟之人,在刘征臣改扮男装时,还真不太容易分辨出来。

    裴虎从来就没见过这对兄妹,那日在凤翔珠宝出手阻止调戏女侍者的浪荡公子,且闻得那人自保名姓,是为贤王嗣子刘建,也就信以为真,压根没想到竟是翁主刘征臣女扮男装。

    女子不好得罪,背景强大且颇为记仇的女子更不可得罪!

    皇后阿娇可是这位翁主的亲叔母啊,那日裴虎前脚刚走,刘征臣立马就入宫向自家叔母告状了。

    堂堂翁主,被外男擒住手腕,“又抓又捏”的,这还了得么?

    查,彻查!

    皇后阿娇指使不了暗卫,内卫却是能使唤得动的,没半日功夫,裴虎的家世背景和过往经历皆被查得清清楚楚。

    常山王妃裴澹的胞弟,宣曲骑营的新晋军候,这两个身份在寻常权贵眼里都是不好招惹的,奈何贤王府的翁主不是寻常人,皇后更非寻常人了!

    皇后阿娇倒也懂得分寸,没敢擅自派郎卫前去擒拿军中将官,而是向皇帝陛下吹了枕边风,具体说了甚么,不得而知。

    隔日常山王妃便被皇后召入宫中,谈了小半个时辰,没过多久,皇帝陛下就“随口”吩咐太尉府下了调令,将毫无所知的裴虎迁调到囤驻在未央宫北门外的京卫中营。

第五百八十七章 倭国伊予

    阳春三月,北海水师的六百余艘战舰纷纷集结,前往玄菟郡东城外的军港搭载六万乌桓将士,随即扬帆出海,将他们送往倭奴列岛中最大的寇奴(本州)岛。www.uu234.ccUU小说

    庞大的战舰群直接驶向朝鲜半岛的东部外海,航行千余里,直抵寇奴岛西南部的海岸,乌桓将士登岸后便可杀向鸟取平原。

    在大汉海疆志中,寇奴岛西南部名为出云,出云地区多山地,当地倭奴皆聚居于川流冲积出三大平原,米子平原、仓吉平原、鸟取平原。

    占据着三大平原的倭奴部族名为意宇、须佐、杵筑,现下皆已立国,其中杵筑倭国居于沿海,算得上是海洋部族,其族民多以出海渔捞为生。

    五年来,八万朝鲜仆从军虽竭尽全力清剿倭奴,完全清洗了四大倭岛中的筑紫(九州)岛,且占据了寇奴岛西部沿海的大部分地域,唯有出云地区的倭奴部族难以剿灭,盖因出云地区群山环绕,南面是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北面更是难以逾越的火山带。

    鸟取沙丘,延绵着白砂青松的秀丽海岸线,成为了乌桓大军征伐出云地区三大倭国的绝佳登陆地。

    朝鲜仆从军已是接到汉廷军令,命其分兵合围出云地区,待得乌桓大军登陆,便由各路朝鲜兵马从东,南,北,三个方向焚林烧山,将出云地区的外围山脉尽皆焚成荒山焦土。

    虽不指望烧死出云地区的倭奴,却也能让他们在日后逃难时无处藏身,甚至活活饿死!

    皇帝刘彻早已体认到,光靠八万朝鲜仆从军想完全清洗地形复杂的倭奴列岛是不太可能的,且这些年来的战略想定太过简单,有些操之过急,反是事倍功半。

    朝鲜仆从军战力虽远超倭奴,但想要尽数剿灭百余万倭奴,靠狗撵耗子似的老方法,只能在来回折腾中空耗时间,难以取得较大成效。

    饭要一口一口吃,地要一块一块洗。

    出云地区环山面海,这山,这海,本是三大倭国最为倚赖的天然屏障,在汉廷改变清倭战略后,却是彻底断绝了三大倭国的逃生之路。

    乌桓战马的铁蹄踏上鸟取沙丘的那一刻,出云地区二十余万倭奴土著的命运便已成定数。

    偌大的寇奴岛,非但西南部的出云地区面临滔天血劫,其东南部更早已硝烟弥漫,尤是奈良地区的邪马台国,大半国土已然沦陷。

    邪马台国,在百余倭国中数一数二的大国,属民已近愈二十万,称霸倭奴岛东南部的大片山林和谷地。

    朝鲜仆从军不是没想出兵征讨邪马台国,奈何兵力有限,军需运送又颇为困难,故只能将主攻方向放在寇奴岛的西部沿海。

    如此一来,诸多西部倭国纷纷覆灭,侥幸逃生的倭奴大多都逃亡东部,被邪马台等东部倭国收容吸纳。

    在意图清洗倭奴列岛的汉廷看来,这无疑是个恶性循环,时间拖得愈久,东部倭国就有愈多时间互相征服吞并。

    面对亡国灭种之祸,难保倭奴土著们不会突然开窍,搞甚么抱团取暖,甚至是时势造枭雄,冒出个厉害角色,将寇奴岛东部的诸多倭国给彻底统一了。

    为避免出现此等情形,皇帝刘彻去岁在四大倭岛中的伊予岛布下了枚棋子,现今已是到了小有收获之时。

    昔年的汉将秦立,如今的倭奴八岐,率领“穷凶极恶”的两千死囚,仅用了大半年光景,就已彻底占据伊予岛,不但征服了岛上的诸多土著部族,更已立国称王,国名便是伊予。

    伊予岛是倭奴四大岛中面积最小的,且向来颇为闭塞,鲜少与寇奴岛上的倭国往来,然这不代表邪马台等国会坐视旁人独占伊予岛,更遑论在此立国称王。

    邪马台国称霸寇奴岛东南部,闻得伊予立国,便是遣使前来,出言威胁自封为王的八岐,意图使其归顺臣服。

    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不错的,若是伊予国肯臣附,邪马台国无须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每岁坐收大量伊予国进贡“生口”(奴隶)和财货。

    然而,邪马台君臣万万料想不到,倭王八岐是何等疯狂的角色。

    伊予国不是寻常国度,倭王八岐从未想过甚么休养生息,发展民生,立国理念唯有八个字“全民皆兵,以战养战”。

    在此等疯狂国策下,被征服的所有伊予土著部族皆被迫迁到伊予岛北部,无论男女老少,尽皆征召“入伍”,襁褓中的婴儿,牙牙学语的孩童,步履蹒跚的老人,若无人愿意看顾,就任其自生自灭。

    四万余伊予土著,倭王八岐从中选了三千多精壮男子,与尚留得性命的千余死囚混编为亲卫校营,配备了汉军战舰运来汰换兵械,只要效忠八岐王,只要作战勇猛,女人,财物,从不吝啬。

    除却五千亲卫,余下的伊予土著皆是木弓竹镞,压根就没人敢造反作乱。

    在此等情形下,刚建立的伊予国无疑是畸形产物,完全没有留后路,没人耕作,没人渔猎,不去征战,不去抢夺,现有的食物撑不了多久的。

    给邪马台国进贡?

    笑话!

    今岁刚是春暖花开,邪马台国没等到伊予岛送来的贡品,却是等来了伊予土著的弓矢刀剑。

    濑户道,连通伊予岛北部和寇奴东南部的狭长山梁,数以万计的伊予土著经此疯狂涌入邪马台国的属地。

    没办法,他们不想死在八岐王那五千亲卫的屠刀下,更不想活活饿死在伊予岛。

    伊予岛多山地,岛上数条川流皆短小,淤积出的滩涂狭小且分布零散,实在不适合大量百姓聚居耕作,然八岐王却连各处滩涂都不允他们耕作,甚至四处纵火烧山。

    春耕已误,山林已焚,今岁非但不会有收成,即便上山采集打猎,只怕都难以吃饱肚子,只能听八岐王的,到富庶的寇奴岛去劫掠。

    烧光!杀光!抢光!

    除却这六个字,八岐王没为伊予土著设定甚么兵略,便连进军路线都没有,仅是率领五千亲卫留到最后,将所有伊予土著都驱往濑户道,前往寇奴岛。

    饿疯了的人,往往会失去理智,甚至泯灭人性。

    疯狂涌入邪马台国属地的伊予土著们,彻底体现出人性的黑暗面,尤是在发觉邪马台国的百姓真如八岐王所言般不虞吃穿,能从其家中抢到足够的食物,人人皆是红了眼,分不清是饿的还是兴奋的,成群结队的四处烧杀劫掠。

    倭奴可不似华夏,没有甚么民族的概念,向来闭塞的伊予土著更没甚么同胞感情,只要能吃饱肚子,在邪马台境内甚么杀人放火的事都能干得出来。

    八岐王已不再是往昔的汉将秦立,故再不管甚么大汉军律,不但鼓动伊予土著在邪马台国烧杀抢掠,便连他麾下的五千亲卫,只要战时听从军令,旁的事就采取极度放任的态度。

    甚么是所谓“旁的事”?

    无非是将士们的所有需求,包括那些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需求。

    在汉人眼中,所有的倭奴皆是化外蛮夷;在邪马台军民眼中,伊予土著也是化外蛮夷。

    野蛮,疯狂,没有半点人性!

    伊予土著的入侵虽是邪马台人始料未及的,然邪马台毕竟是个“强国”,迅速征调了三万兵士,四处剿杀那些来自伊予的乌合之众。

    毫无组织的伊予土著确是难以抵挡,然邪马台君臣却是忽视了一个关键问题,八岐王还有足足五千亲卫。

    这五千亲卫装备的虽只是汉军的汰换兵械,且仅有刀枪剑戟,没有甲胄,然对于冶炼工艺低下的倭奴诸国而言,已是锐不可当的神兵利器了。

    况且八岐王麾下还有不少出身军武世家的亲信将官,加之有那千余死囚打底,等若老兵带新兵,别看那五千亲卫闲暇时行为放纵,但真是要作战时,也已能令行禁止了。

    常言有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邪马台军队犯的最大错误,就是没有提早打探清楚伊予国的军力,着实太过轻敌。

    近愈二十万属民,被他国兴兵犯境,竟只抽调三万兵士,且还分兵清剿最早涌入境内的伊予土著们。

    八岐王之所以率五千亲卫坠在后方,本就是为观敌动向,待闻知邪马台军队的诸般调度,他压根就没去进攻各处城寨,而是屡屡伺机出击,以局部优势兵力将邪马台分出的各路兵马逐一歼灭。

    待得邪马台君臣察觉情势不对,却是为时已晚,早先征调的三万兵士已是死伤惨重,国境内端是处处烽火,属民纷纷逃亡,即便想再征兵,也是难上加难。

    局势大好,八岐王却仍不打算进攻各处城寨,对邪马台的国都更是离得远远的,只是不断的钝刀子割肉,如盗匪般四处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甚至是转而进犯臣附与邪马台的诸多邻近小国和当地部族。

    伊予土著虽是伤亡惨重,幸存下来的却能吃饱喝足了,觉得他们的王实在英明神武,带领他们来到这片“衣食无忧”的富饶之地,可比伊予岛好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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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会在二百五十万字左右完本,绝对不会烂尾,新书也不会开太早,主要是《汉武挥鞭》受写法限制,有些枯燥,下本书我想改写法,写架空,再加点武侠元素,试试我能不能写好细腻的故事情节。www.uu234.ccwww.uu234.cc

    新书会用四个月左右征询老读者们的建议,查资料,写详细大纲,我暂时想到的是秦末汉初,但写完和着重点就不在朝堂争斗,而更在市井,在江湖,大家不用担心两本书会有重复感,若真这样,我绝对不会动笔的。

    因此新发个序章,只是简陋粗浅的写写,看大家愿意看不,或是想看哪个朝代,甚么类型的,有甚么建议的,都请在评论留言,还是那句话,我写书最主要的目的不是为钱,如果没完全准备好,新书是不会开的。

    大家的评论和建议对我很重要,拜托拜托,大家如果不嫌弃我文笔不好,还想继续看,且想看到经过深思熟虑的作品,就在接下来四个月里,帮我出出主意吧,谢谢啦。)

    序章

    大秦,亡了!

    酒肆门前的石阶旁,衣衫褴褛的小乞儿看着街头巷尾那些捶胸顿足哀嚎着的老秦人,不禁勾唇谑笑。

    大秦,果然亡了啊!

    饶是穿越而来,换了世界,有飞天遁地的侠士,有翻江倒海的武学,冥冥之中却仍有定数,大秦仍如前世般**诸侯,却又终是亡在楚项手里。

    只不过,今世亡秦的罪魁祸首非是阉宦赵高,却是那心心念念想将皇位万世相传的始皇帝啊。

    小乞儿曾拥有显赫的姓氏,嬴姓李氏,却早已不复再用。

    嬴,上古八大姓之一,老秦人传承自先祖皋陶的祖姓。

    李,嬴姓十四氏之一,氏所以别贵贱,贵者有氏,贱者有名无氏,非老秦贵族不得承之。

    秦无六世明君,岂能强绝诸侯?

    秦无十四贵氏,岂能定鼎天下?

    赵政啊,赵政,奋六世余烈,征赳赳老秦,夺下这万里河山,却是鸟尽弓藏,屠戮同族贵氏。

    如今项籍杀入咸阳,你嬴姓赵氏又有几人能得保性命?

    大秦,亡了!

    亡得好啊!

    大秦既亡,秦人尤在,只是……世间再无嬴姓十四氏。

    小乞儿没了姓氏,只余下自身的名,仲麟。

    仲者,家中次子也。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长辈昔年为其取了此名,乃是冀望他能做个仁厚敦和的世家公子,孰料未待他长大成人,便已落得家破人亡。

    小乞儿前世亦有姓名,本是对今世长辈取的这名不甚在意,总想着待到自立门户后,换回原本的姓氏。

    然在那漫天血雨的夜晚,见得今世兄长挡在他的身前,不惜以身伺剑,只为让他能多数息时间逃离府邸,他再不抗拒“仲麟”之名。

    只因为,前世今生,除却兄长,再无他人肯为他不惜性命!

    只因为,兄长名为伯嬴,嬴姓李氏,李伯嬴!

    伯者,家中长子也。

    以伯嬴为名,盖因嬴姓十四氏的同辈子弟中,文采,勇武,皆无出其右者,饶是秦皇嬴政冀望最重的太子扶苏,亦莫之能御。

    那一夜,他眼睁睁见得兄长血溅五步,至今生死不知。

    若非李府家老与郎卫里应外合,趁着兄长婚宴在酒中下了罕见奇毒,以兄长的武学造诣,纵有千军万马,又能奈他何?

    若非他自幼怠惰习武,无法自行逃脱,兄长又何须在内力尽失之余,仍要拖着他这累赘,甚至替他以身挡剑?

    他好恨,非是恨那秦皇赵政的狠辣凶戾,而是恨自身过往的愚蠢无能。

    只以为凭借前世的学识,仗着今世的出身,日后无论如何改朝换代,总能做个锦衣玉食的富家翁。

    如今想来,何其幼稚,何其愚蠢!

    乱世纷扰,弱者形同蝼蚁,性命悬于他人之手,只似无根浮萍。

    尤是这世间拥有超乎想象的武学,已不仅仅是简单的“侠以武犯禁”,传说中的强绝武者可于千军中取上将首级,定大战之成败,决社稷之兴亡。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戾者,血屠千里!

    小乞儿,不,仲麟不欲权倾天下,却不愿再甘为任人生杀予夺的蝼蚁。

    他从地上缓缓爬起,蹒跚着往城门走去。

    四年前,秦皇赵政一夜间血屠嬴姓数门贵氏。

    三年前,秦皇赵政病死于巡游途中,其子胡亥即位,矫诏毒杀太子扶苏与大将蒙恬,又赐死兄弟姊妹二十余人。

    四年,他沿街行乞足足四年,只为留在关中,亲眼看看嬴姓赵氏的下场。

    四年,他唯恐自身作为会改变冥冥之中仍遵循着的某种历史轨迹,使大秦免于亡国,使嬴姓赵氏得以安享荣华。

    或许是他杞人忧天,然他却不愿去赌,四年来,他鲜少与人说话,饿了捧着瓦砾去乞讨,冷了将稻草塞入捡来的破旧衣裳里,只为将自身尽量与这个世界隔绝。

    果不其然,饶是换了人间,大秦终是亡了。

    四年来,他心中的仇恨怨毒未有半分消减,反是愈发浓烈,却又是深深埋在心底,从未显露在外,饶是乞讨时被人唾弃,驱赶,毒打,他亦只是憨傻的咧着嘴笑。

    大秦虽亡,然昔年奉命屠戮李府的郎卫多是身怀武学,为首之人更是武功卓绝,怕是未必死绝,或许还会“弃暗投明”,转投刘邦或项羽麾下,继续享尽荣华富贵。

    血债自须血尝,杀吾族一人,我便屠你满门!

    兄长若已殒命,我必寻出为首之人,将其九族诛绝,无论老幼妇孺,鸡犬不留!

    嘿嘿~~

    仲麟露齿一笑,神情依旧如过往般憨傻,全不顾及身边那些凄苦哀嚎的老秦人。

    嬴姓李氏举族皆殁,老秦人还与我何干?

    关中之地,唯余血仇难消,他日再临,非但是那夜血洗李府之人,便连为虎作伥的其余嬴姓贵氏,我亦会一一登门造访。

    嬴姓十四氏中,既无李氏,那便尽数随大秦亡了吧!

第五百八十八章 身毒圣战

    身毒次大陆东南外海,斯里兰卡岛。

    四百年前,雅利安人中的僧伽罗部族从身毒次大陆迁徙到这座盛产宝石的岛屿上,建立了狮子国。

    百余年前,孔雀王朝的雄主阿育王派其子来岛,从此僧伽罗人摈弃婆罗门教而改信佛教。

    数十年前,注辇国的泰米尔人渡海而来,笃信佛教且安享数百年和平的僧伽罗人完全无从抵御,最终被迫臣附于注辇国。

    建立注辇国的泰米尔部族与建立百乘王朝的百乘部族,皆属于达罗毗荼人种,也就是雅利安贵种口中的案达罗人,在巽加王朝只能从事着最底层仆役事的第四种姓首陀罗。

    案达罗人作为身毒的土著人种,普遍身材矮小,肤色较黑,鼻子小而扁平,嘴唇厚,头发黑而浓密、卷曲。

    在雅利安贵种眼里,案达罗人虽比“不可触碰”的秽物般的达利特贱民要好上些许,但仍是低贱而污浊的。

    狮子国的僧伽罗人竟对低种姓的身毒土著俯首称臣,简直是雅利安贵种的耻辱,巽加王朝的婆罗门贵族俨然将僧伽罗人视为叛族者,加之僧伽罗人摒弃了婆罗门教,而改信佛教,在婆罗门僧侣看来,他们更是叛教的渎神者。

    叛族,叛教,渎神!

    在宗教至上的国度和种族中,简直是万死难赎的大罪!

    圣战!

    常驻巽加国都的汉使,大行丞窦蟠用一千罐顶级福寿膏,换来诸位婆罗门圣僧“请得”二字神谕,圣战!

    巽加君臣不蠢,从未松懈对大汉的戒备防范,绝不会出兵替汉廷远征国力不弱的百乘王朝,然天神“赐下”谕示,要清洗渎神叛教的僧伽罗人,他们倒也不觉为难。

    汉使窦蟠早已买通诸多巽加大贵族,储君普林达卡更是与他私交甚密,在诸位圣僧请得神谕后,他便放出风声,汉廷有鉴于两国间的邦谊愈发稳固,故愿无偿协助巽加王朝对狮子国发动的圣战。

    大汉水师将出动四百艘战舰,搭载两万巽加兵马前往斯里兰卡岛,并为登岛的巽加将士封锁保克海峡,使得注辇国的泰米尔人无法渡海援救狮子国,且汉军绝不为此向巽加索取一分一毫。

    “哦~~你真是我巽加人的好兄弟!”

    普林达卡笑着拍拍窦蟠宽厚的肩膀,如是赞道。

    “我汉人皆为巽加人的好兄弟,我大汉与巽加本就是兄弟之邦啊!”

    窦蟠揽着普林达卡的肩头,如是应道。

    “好,好,好!”

    普林达卡抚掌大笑,他确是心情大好,盖因父亲案达罗迦王适才召见他时,为此事对他大为褒奖。

    数月前,大汉水师的九百艘战舰集结在波拉岛,将巽加东南的恒水入海口堵得严严实实,真真将巽加君臣吓得不轻。

    加之闻得夫甘都卢的仰光地区也已集结了十余万汉骑,巽加君臣简直夜不能寐,巽加卧榻之旁,汉军可不仅仅在酣睡,而是在虎视狼顾。

    巽加即刻遣十万兵马前往东北部,驻守若开山脉的西麓,扼守夫甘都卢通往巽加王朝的咽喉要道,洞鸽山隘的西侧山口,避免汉骑经此山隘穿越若开山脉,进入巽加境内。

    余下的五十余万巽加精兵,留二十万拱卫国都华氏城,三十余万则调往恒水下游驻守,诸多舟兵战船更是往恒水下游集结。

    实话实说,就凭汉军此番集结的兵力,靠着战舰的载运和掩护,或许能勉强打赢这六十余万巽加常备兵力,然必定难以速战速决。

    巽加人不蠢,也汲取了之前被汉骑凭借机动力不断在境内侵扰的惨痛教训,此番若汉骑再是犯境,巽加君臣必会迅速征召属民入伍,拼尽全力抵御。

    巽加有属民三千万,若倾举国之力征兵,又是在境内作战,征召个三四百万兵员不是不可能,虽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然若调派得当,还真能用人命将孤军深入的十余万汉骑活活填死。

    昔年亚历山大大帝统率着马其顿大军横扫欧陆,却也是在身毒落得功败垂成,只得无奈罢兵西归。

    巽加王朝为现今当之无愧的身毒霸主,领土广袤,家底厚实,加之人口众多,就凭十余万汉骑想要将之彻底征服,那真是痴人说梦了。

    这道理,汉人和巽加人皆是心知肚明,故此番汉军在仰光和波拉岛大肆集结,巽加君臣虽是严阵以待,却也没反应过度,没有撕毁邦约与汉廷彻底翻脸。

    若非如此,窦蟠这大汉使臣还能与巽加储君勾肩搭背的谈笑么?

    早特么被斩下头颅,送到庙宇祭奠天神了!

    案达罗迦王之所以乐意遵循“神谕”,向狮子国发动圣战,正因汉使窦蟠提出让汉军战舰协助,此举对巽加大为有利。

    大汉水师早先集结在波拉岛的战舰为九百艘,不少巽加贵族都曾登上过那些风帆战列舰,晓得除却舰上的楼船士,能再多搭载兵马愈百。

    汉军若遣四百艘战舰搭载两万巽加兵马前往斯里兰卡岛,就得沿着身毒东部近海航行三千余里,抵达保克海峡后再从斯里兰卡岛北端登岸。

    在巽加兵马登岸后,即便汉军战舰不依约封锁保克海峡,阻绝注辇国派兵渡海,增援狮子国,而是直接北方巽加外海,往返来回间也会花去大半月的光景。

    这还是一路顺风顺水,且战舰昼夜全速航行的最佳情况,若是中途遇上甚么大风浪,往返航行近愈七千里应是要花月余的,若再加上中途需觅地靠岸补给,即便是近海航行,也是会耗费大量时日的。

    用两万不甚精锐的兵马,将汉军四百艘战舰调走,且还能安抚诸位圣僧,进而拉拢婆罗门僧侣贵族和诸多娇纵的人心,这对巽加君臣而言,无疑是划算的。

    尤是汉廷对身毒东部沿海实施禁海令,非但是汉军要征讨的百乘王朝,便连与巽加南部接壤的羯陵伽国和远在身毒最南面的注辇国都尽数得罪了。

    据巽加细作探知的消息,在短短两个月内,汉军水师击沉的身毒诸国海船数以万计,无论民船还是战船,皆无放过。

    正因如此,巽加君臣虽觉着汉廷的那禁海令很霸道,很放肆,却是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在身毒四大国中,巽加王朝虽是当之无愧的霸主,然该国的海岸线是最短的,也向来不重视舟兵,海战实力最弱,加之恒水入海口的冲积群岛已依邦约,划为巽加与大汉共管分治的“租界”。

    实际上,波拉岛上的大汉军港和军镇落成,且进驻汉军后,巽加东南部本就不长的海岸线实则已被大汉水师完全掌控了。

    巽加王朝作为传统意义上的陆权国度,只要汉军不登岸犯境,他们也不觉得失去三百余里海岸的控制权有甚么了不得的,权当是和大汉在此接壤,巽加有万余里边界,光是东南面与羯陵伽国的边界就足有六七百里,不多这三百里的,加派兵力驻守,防备汉军登岸便是了。

    至于增派兵力的开销,与近年来和大汉通商获取的惊天暴利,简直不值一提。

    丝绸,瓷器,茶叶,福寿膏!

    四大品项皆深受巽加贵族追捧,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要昂贵,巽加朝廷不但向两国商贾收取大量税赋,巽加大贵族尤是婆罗门僧侣贵族更是收取了大量汉人的“供奉”。

    巽加王朝承袭孔雀王朝,若再朔及难陀王朝乃至摩揭陀国,已有千余年的深厚底蕴,身毒又盛产黄金,宝石,香料,皆是汉商最喜欢的上等好货,加之还能将秽物般的达利特贱民作为“生口”,用以向汉商对抵货款。

    不少巽加贵族目光长远,已与部分大汉商会搭上了线,开始暗中圈养过往“不可触碰”的达利特贱民,让他们玩命下崽子,养到车轮般高,就可以卖给汉人。

    总之,巽加人家底厚实,汉人货物充裕,两国通商无疑是双赢的。

    在此等情形下,巽加君臣无疑最为乐见大汉与旁的身毒国度交恶,而非与别国交好。

    闹吧!

    开战吧!

    打得两败俱伤才好!

    用两万巽加兵马支走汉军四百艘战舰,余下的五百艘汉军战舰又要不断巡视三千余里海岸线,封禁百乘王朝,羯陵伽国和注辇国的近海,对巽加王朝自然再无威胁。

    与大汉建交数年,巽加君臣深知汉人讲究言出必行,且大汉军律森严,大汉皇帝已颁下圣旨和军令,要在身毒东部禁海,汉军必要拚死遵循。

    若汉将无皇帝的事先授意,予其临机决断之权,擅自变更朝廷既定的作战方略,即便打了胜仗,战后都要依违抗军令论处,被枭首夷族的也不乏前例。

    倒非作战体制僵化,而是朝廷注重的是全局大战略,各路将领若是人人贪功冒进,不顾大局,取得局部胜利又有何意义?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话可不是任何情况都适用的。

    坐山观虎斗,远交近攻,皆非华夏民族独有的智慧,雅利安人的传承也不比炎黄子孙短多少,再愚蠢的农耕民族,繁衍个数百代人,终归能总结出些大智慧。

    雅利安人真正的不足,是无法脱离婆罗门教义的束缚,无法化解种姓制度的弊端,非但无法归化身毒土著部族,便连雅利安人自身都划分为难以逾越的固化阶级。

    身毒种姓和华夏世家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世家会兴盛衰亡,种姓却在历史长河中不断延续,甚至愈发稳固,将整个社会阶层彻底固化。

    后世身毒的佛教密宗化,引入婆罗门的部分教义,等若向种姓制度低头,最终被其同化,使得身毒最终丧失了种姓改革的最佳历史机遇。

    印度阿三若无法摒弃数千年形成的固化社会体制,想成为所谓的超级大国,猪都笑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招商引资

    汉七十七年,四月。UU小说UU小说

    汉廷于岭南郡加置增翊县,辖地为后世的广西百色地区,相较现有的岭南五城的辖地皆要大得多,却没打算兴建城垣,仅筹划修筑简易城寨,让县府官吏在城寨里设衙治政。

    之所以如此,盖因朝廷加置增翊县只为就地开采铝矿,开设冶铝工坊,以获得充足的氧化铝,故该县的人口结构很简单,官吏,府卒,工匠,监工,奴隶,仅此而已,大农府并不打算耗费巨赀兴建城池。

    大汉的新财税制度愈发完善严谨,地方官府要进行耗赀庞大的基建工程,往往要向大农府请款,现下大农府不愿浪费公帑在增翊县建城,岭南太守孔仅自不会从郡府库房掏钱自行修筑。

    孔仅出身商贾世家,入仕为官已有十七载,历任大农府平准令,大农部丞,大农丞,财部少卿,昔年的弱冠青年,现今已年近不惑。

    与从底层官吏逐渐历练晋升的寻常大臣不同,他刚入仕就已进入中央官署的大农府,直至去岁才外放到岭南郡,且直接就任太守,实打实的封疆大吏。

    实话实说,孔仅对地方政务还是缺乏历练的,好在大汉官制严密高效,各郡即便太守暂时空置,都尉和诸曹掾史仍可各司其职,将该郡的军政要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故孔仅这新晋太守只要不胡乱干涉岭南郡原有的官僚体制运作,自身就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熟悉。

    孔仅是个精明人,自然懂得如何行事,懂得扬长避短,不熟悉的军政事务可逐步积累经验,真正想取得政绩,还得靠自身的老本行。

    就任大半年来,他在大致熟悉各类政务运作后,便将大部分精力投注到发展岭南郡的工商业,府库内的公帑也大多投入到其中。

    岭南郡府虽未创设甚么官办工坊,却是在辖下各城整葺坊市,道路和码头,即便大农府没拨下太多款项,孔仅宁可由岭南郡府自行出赀,也要为商贾们提供更好的营工营商环境。

    非但如此,孔仅在去岁腊月返京述职时,还特意向皇帝陛下请允,在岭南郡县试行增设招商局。

    所谓招商局,形制同现下各郡县的工业局和农业局,掌地方官府的招商引资事宜,是皇帝陛下早已提出的新官制,只是朝臣们对此事争执不休,陛下也不宜乾坤独断,故是迟迟未决。

    最为反对增设招商局的重臣,无疑是御史大夫直不疑,原因无他,忧心地方官员借招商引资为名,行官商勾结之事。

    御史府掌纠举百官,巡察御史们不断在各郡县明察暗访,就是为监督地方官员,使其不敢以权谋私,行贿受贿,在招商局的官制条陈未曾完善前,所谓的招商引资难免出现诸多游离在汉律边缘的灰色地带,为贪官污吏留下太多空子钻,也使得诸御史监察官员时束手束脚。

    皇帝刘彻再三深思,觉着直不疑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故而暂缓推行。

    孔仅作为汉廷近二十年来最重要财经官员之一,又深得皇帝信重,故在外放岭南后,才敢于请旨,将岭南郡府作为试点,增设招商局。

    皇帝刘彻觉着此举可行,岭南郡确实是最适合的试点。

    一者,岭南郡辖地虽是广袤,然治下仅有五座大城,若不算外来的商贾工匠和囤驻的边军,册籍在簿的本地属民尚不足三十万。

    二者,朝廷暂时无力大举开发岭南,又唯恐岭南再出个如昔年赵佗般的割据势力,故也不欲在岭南囤田垦荒,使得岭南属民现今多以营工营商为生,本地农人耕作出的粮食,也仅够维持当地官民所需,边军的粮草则每岁从其他郡县转运来。

    岭南郡要发展,现今只能自食其力,不能指望大农府从国库拨下大笔款项,毕竟江南郡县的开发才是当务之急,更为重要的是,岭南郡的发展暂时只能偏向工商业,且不得从其他郡县大举迁徙百姓入籍岭南。

    摸着石头过河或许有些危险,然现下的岭南郡与其余汉郡相较,无疑是个地广人稀的“小溪流”,即便闭着眼睛,摸石头趟水,摔倒了也淹不死人的。

    若试行失败,对大汉无关痛痒;若试行成功,并逐渐摸索出可推广至各郡县的完善官制和律法条陈,那无疑就是为大汉工业化的发展提供了不小的助力。

    没有民间资本的支撑,光靠国库岁入想要在大汉快速推进工业化,那无疑是脱离实际的。

    大农府固然可以创设诸多产业,然那就相当于后世华夏的国企,非但有违“不与民争利”的汉室治国理念,亦会造成工商业缺乏市场竞争机制,形成国家垄断。

    盐铁和采矿等极为重要的战略型产业虽可官营,然更多阖待发展的产业却还是要鼓励世家权贵或民间商贾参与其中的。

    要搞就搞有大汉“特色”的“国家”资/本/主/义,嗯……有些话放在后世华夏有些犯忌讳,便连写在历史小说里的要担心被举报的,懂得人就懂,不懂的就算了。

    于是乎,在朝廷正式在岭南郡加置增翊县的同时,也下达了在该县试行增设招商局的政令。

    是的,除却增翊县,岭南五大城也未获准增设招商局。

    饶是如此,岭南太守孔仅已是大喜过望了,盖因皇帝陛下特意谕示丞相府,准允孔仅自行选调增翊县招商局的属官,呈报长安公府核鉴无虞后,便可拔擢就任。

    孔仅在大农府任官十余载,且历任诸府司主掌仆射,自是培养了不少幕僚性质的辅官,类似后世的政务官,而非事务官,却又是有俸无秩的仆射僚属,也没甚么实权,与丞,长史和尉等有正式官秩的佐官是不同的。

    孔仅外放岭南后,这类辅官僚属也跟着他调任而来,正好用来填充增翊县招商局释出的官缺,若是拔擢不知根知底的官吏出任,他还真不放心。

    虽说仅是试点形制,但若那招商局的官员出了甚么大的岔子,孔仅这岭南太守少说也要蒙受御下不严和怠惰职守的究责,对志在三公九卿的他而言,这污点对未来前程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况且这些僚属跟随他多年,对营工营商事务的熟稔程度,以及眼界之开阔,远非寻常官吏可比。

    这批官吏既然适材适所,又曾在大农府任职多年,那所谓呈报公府核鉴,就只是走流程了,快马将名册公文呈报回京,不到十日便是批复准允。

    增翊县虽是新设,然当地的铝矿却早已探勘完毕,不少矿窑都已开采出矿石,少府和皇室实业共同创办的“岭南铝业”也调集来大批奴隶,就地修筑冶铝工坊,以便从铝矿石中提取氧化铝。

    增翊县府所在的城寨,自是由大农府和岭南郡府共同出赀修筑,依着能省则省的原则,县衙和官邸都颇为简朴,只求实用,故修筑速度很快。

    矿窑,工坊,县府,百余里方圆处处是尘土飞扬的工地,数万的奴隶在汉人监工的皮鞭些,在潮湿酷热的四月岭南玩命劳作。

    大农府工部少卿贾洗和虞部少卿刘受亲临岭南,虽是路途劳顿,却无半句怨言,盖因赵王刘彭祖和少府卿陈煌亦是同行。

    皇帝陛下对岭南开采铝矿之事极为重视,非但大农府调拨大量人力物力前来开采矿山,少府和皇室实业更是为创设岭南铝业投入了高达百万金的巨赀。

    百万金,近愈大汉两年的军费支出,是何其庞大的一笔款项。

    贤王刘非作为皇室实业的主事者,本想着亲自到岭南来看看,奈何公务繁忙,便是让赵王刘彭祖代为前来。

    一位亲王,一位大卿,两位少卿,别说小小的增翊县府,便是岭南郡府都惊动了,太守孔仅不敢有丝毫怠慢,亲自前来陪着这四大巨头巡视各处工地。

    赵王刘彭祖巡视完毕,笑道:“岭南这般潮湿闷热,好在近年买了不少身毒奴隶,否则工期怕是要大大推迟了。”

    众人皆颌首应是,过往大汉的奴隶多出自北地或西域的外族,对岭南的气候极不适应,不仅水土不服,更不耐闷热,即便西域也不乏气候炎热之地,然岭南乃是潮热,奴隶的饮食和卫生条件有较差,极易害病乃至死亡。

    饶是近年大汉从身毒购入了大量奴隶,然市面上的奴隶价格仍居高不下,精壮奴隶从未低于两万钱每口。

    对大农府,少府和皇室实业这三大“奴隶主”而言,麾下数以十万计的奴隶既是资产,亦是生财工具,比牲口还要宝贵得多,出现大规模死伤无疑是重大损失。

    此番四大巨头前来巡视,除却看看工程进度,亦是多方审视外族奴隶的适应情况,现今见得身毒奴隶还是挺耐操的,也就能放心返京了。

    他们前脚刚返京,增翊县招商局的官吏们后脚便是领着诸多商贾前来查探地形,觅地兴建坊市。

    十余万汉人监工和外族奴隶的吃喝拉撒且不计,单是岭南铝业在此地将要投入百万金巨赀的消息,就足以引得诸多商贾侧目,纷纷前来寻找商机。

    上郡和东郡两大油田的开采,带动了两郡的石油工业,长沙国湘南县的锡矿开采,亦使得周边产业蓬勃发展,大汉的豪商巨贾们并不缺乏长远眼光,投入巨赀的增翊铝矿,将来必定也会带动起大量周边产业的。

    说实话,增翊县招商局的官员们压根不用费尽心思招商,只须收集商贾们的建议,进而协助郡府诸曹觅地筹建坊市,修筑周边道路,使得物流畅通即可。

第五百九十章 觊觎太子

    五月廿二,小暑。www.uu234.ccUU小说

    又到得宫邸学舍暑休歇馆时,王侯贵胄们雀跃之余也不禁有些遗憾,今岁三伏不似去岁般有暑期实践课业,这意味着他们仍要入黄埔军学暑训的。

    今岁小暑离着初伏尚有十一日,王侯贵胄们倒也能玩个痛快,略微放松下心情,家中长辈也不刻意拘束,反是赏了不少钱财,让他们该吃吃该玩玩,不出长安城,不随意在外留宿便好。

    皇帝刘彻身为人父,亦是如此。

    况且汉廷在三伏天要休朝,故皇帝和朝臣们在三伏前颇为忙碌,只为妥善安排好国政,如此才能安心的离京避暑。

    皇后掌宫闱事,自也是忙得紧,虽说有大长秋卓文君从旁协助,然不少事还是要阿娇亲自出面的,要离京避暑的可不仅是帝后二人,太上皇可也要领着他的妃嫔们去往渭北甘泉宫,不少相关事宜都要阿娇预先安排的。

    夫妻二人都很忙,故皇帝刘彻暂且免了太子刘沐每日午后到宣室殿陪他批阅奏章的差事,让他随意玩耍休歇,便连皇后阿娇也没再让他到椒房殿陪着用午膳和晚膳。

    刘沐向来课业繁重,突是闲逸下来,反是有些不习惯。

    小暑当日,他刚结束晨练,便觉着有种无事可做的茫然,因着遗传了母后的充沛精力和好动脾性,让他重新躺回卧榻睡个回笼觉,那绝对是半刻都躺不住。

    骑马射猎?

    玩腻了!

    吟诗作赋?

    没兴致!

    挠头想了半晌,太子殿下仍没想出消磨时光的好法子,只得百无聊赖的躺在摇椅上,又一口没一口的啃着寒瓜,任凭鲜红的汁水沾湿了衣襟。

    侍立在旁的宫人们见得殿下这般豪放做派,也是见惯不怪,晓得即便上前提醒伺候,反会惹得殿下白眼,倒不如视而不见,待殿下吃完,自个会沐浴更衣的。

    皇帝刘彻向来重视培养自家儿子的独立意识,鲜少让宫人伺候刘沐穿衣吃饭,久而久之就让刘沐养成现今的习性,除却穿戴繁琐的朝服,吃穿多是自个动手的,更遑论让宫人伺候他沐浴。

    随侍太子的内宰和宫婢虽是轻省,其中却也不乏有希望落空之人,随着殿下年岁愈长,身边的内宰宫婢难保没有旁的心思,虽非是想要魅惑储君,却也真有人想得承雨露的。

    在汉代,世家子弟的身边多是伴有贴身丫鬟,乃是长辈怕他们年少,经不住好奇和诱惑,跑到外头的窑馆胡来,特意择取家世清白,相貌端正的良家女,早早安排在其身边。

    世家子将贴身丫鬟收房是很常见的事,或许长辈为避免大丫鬟诞下庶出的长子故在自家子弟迎娶正妻前,多是会给大丫鬟服用避子汤的。

    李陵的生母原本正是李当户的贴身丫鬟,因着李氏以军武起家,家风淳朴刚正,不太注重门第出身,故没给子弟的贴身丫鬟服用避子汤。李陵降生后,祖父李广更是做主,让李当户将李陵生母迎为正室,李陵也才得为嫡长子。

    天家实则算是大汉最具权势的世家,故对刘氏子弟的性“启蒙”也大同小异,只不过刘沐身为太子,服侍他的也就不是甚么丫鬟,而是内宰和宫婢。

    皇后也不会明着指派何人何时去教导自家儿子床帏之事,就顺其自然,除非闹腾得太不像话,有失德之嫌,才会出面过问,毕竟华夏自古以来,父母是较为避讳与子女谈及这些事的。

    太子刘沐年岁尚幼,约莫要再过三四年,待其束发,长秋府的诸女御就会更为重视此事了。

    饶是如此,并不意味着现下随侍刘沐的内宰和宫婢们就会死心的,恰恰相反,依照过往诸多先例,天家子多是在随侍他们多年的内宰宫婢身上破了童子身的。

    这些内宰宫婢倒不奢望将来能做王妃,太子妃,更不敢奢望皇后宝座,然若是成为天家子的第一个女人,无疑能在瞬间迎来自身命运的重大改变。

    即便要事后要服避子汤,暂时不能孕育天家子嗣,然晋个嫔妾也是好的。

    天家极为重视子嗣,故给子弟嫔妾服用的避子汤皆是药性和缓,不影响其日后生育,故待得天家子迎娶了正妻,这些嫔妾也不再需服用,但凡日后诞下一儿半女,那真真是要母凭子贵了。

    说句犯忌讳的话,昔年的太皇太后和太后,可不都是出身卑微的侍妾么?

    要晓得,皇帝陛下没有广纳妃嫔,独宠皇后一人,膝下也唯有太子刘沐。

    若能趁着太子殿下对男女之事尚且懵懂时,在他心中留下些好感,待其再长大些,再有肌肤之亲,雨露之情,那对内宰宫婢而言,可真是梦寐以求的。

    年龄差距,女大男小,从来不是问题!

    况且现今太子府内的大部分内宰宫婢,年岁也都不算大的。

    大汉立朝后,历代帝皇皆尚俭,数次裁减宫制,不但减少嫔妃数量,亦减却大量宫人。

    待得宫人出缺,少府便会遣永巷令从民间“采女”,於乡中阅视童女年十三以上、二十以下,长壮皎洁有法相者,因载入宫。所选女子皆是良家子,即非医、非巫、非商贾和百工,多为民女。

    皇帝刘彻登基后,更是特意下旨,让少府今后只需择取有资质的良家女,且不得强迫,需得向其言明,入宫始为宫婢,日后合宜者可拔擢为内宰女官,不合宜者年满二十则赐予相应赀财,送其出宫。

    正因如此,除却宦官和内宰,现今大汉宫闱内的宫娥们年岁都不大的,至多虚年十九,年岁最小的还有虚年十三的小宫女,放在后世才刚上初中,比刘沐才大了两岁。

    即便这些小女娃尚无太深的城府算计,却也是正值怀春年岁,太子殿下不但长得不丑,且遗传了老刘家的虎背熊腰和狭长凤眸,再加上久居上位养成的霸道,和自幼习武的悍勇,眉眼间虽尚有些许稚气未消,然对怀春少女已是挺有杀伤力了。

    大汉铁血尚武,臣民的审美观点较为一致,多是喜欢较为阳刚的男子,后世那些甚么花美男,小鲜肉,也就某些有龙阳之好的权贵,会放在府里养着,没事拿来乐呵呵……你们懂的。

    总而言之,太子殿下脾性虽稍显急躁霸道,然在某些人眼中,还真是香馍馍。

    皇帝刘彻向来不管这些事的,虽说男孩破身太早不好,但有大长秋卓文君帮着看顾,他也就没必要多加过问。

    若是自家傻儿子在毛都没长齐的情况下,能搞大宫婢的肚子,折腾个小皇孙出来,也没甚么不好的,堂堂大汉天家又不是养不起,更何况早些开枝散叶,让天家子嗣兴旺,更是天大好事。

    近年来,刘氏长辈和朝堂元老没少明里暗里的劝诫皇帝陛下开宫纳妃,再多生些龙嗣,毕竟现今唯有太子刘沐一个,龙嗣太过单薄,若日后……着实于国不利。

    若非皇帝刘彻未及而立之年,且向来体魄强健,估摸着还能活好些年,指不定刘氏长辈和朝堂元老会以死相逼,非要让他开宫纳妃,多多“辛勤耕耘”不可。

    若能早些得个小皇孙,皇帝刘彻的压力无疑会大为缓解。

    非但皇帝刘彻如是想,便连太上皇刘启和诸多保皇派老臣也是这般盘算的,与其逼迫“固执己见”的刘彻,倒不如指望着日渐长大的刘沐。

    说句难听的,在这些“为老不尊”的师长看来,刘沐非但肩负着传承汉室社稷的重责大任,更有为刘氏天家多多开枝散叶的义务。

    刘彻对此倒是不以为意,他自身不太看重男女之事,没想着要纳三千佳丽,然若自家儿子喜好女色,只要不玩人丧德,不因沉迷酒色而耽误国政,那就随他了,能应付得来千八百个嫔妃也是他的本事。

    一夫一妻制?

    华夏自古本就奉行一夫一妻,只是妾室要纳多少的问题,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道法自然,狮王有一大群母狮子,其它公狮连繁衍后代的权利都没有。

    后世华夏的所谓一夫一妻制,是为稳定社会的法律问题,从来不是所谓的道德问题,真正有权有势的,想要多少女人没有?

    穿越到古代推一夫一妻制的,不是圣母表就是脑残,你可以追求你想要的真爱,但不能要求人人都如你般始终专一,否则才是真正的违反人性。

    不管在任何年代,弱者皆只能祈求强者的怜悯和施舍,或许这话有些刺耳,然却是不容争辩的事实,诸君若如作者君般仍为单身狗,就都得更加努力上进了,与君共勉!

    太子刘沐身份何等尊贵,早早盯上他的可不止是内宰宫婢,无数世家权贵更是引颈期盼,非是空想,而是有实实在在的作为。

    诸多与太子殿下年岁相仿的世家贵女,不但被长辈送入女学就读,府里也延请名师教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乃至骑马射猎,简直是要往文武双全培养的。

    没办法,太子妃乃至皇后的大位实在太具诱惑力了,昔年的窦氏和田氏算得上甚么世家,正因养成好女儿,得册后位,母仪天下,才有现今的荣景。

    堂邑候陈午虽是开国功臣陈婴的后人,然若非他得尚馆陶公主,女儿阿娇又得为皇后,数代未出公卿的陈氏早就彻底没落了。

    别看太子殿下尚只虚年十一,然对传承久远的世家大族而言,三四年的光景眨眼就过,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现下不早作盘算,待得太子束发,就为时已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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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挥鞭介绍:
龙组的接班人,京城大学机械和化工双料硕士,脑海里带着京城图书馆的书库,穿越成为幼年汉武帝。
很多喷子说穿越不可能真正强国,我不服!
1.发展不出体系工业?那就带去体系完整的书库,3119万册够不够?
2.没有人才?汉武帝活了70岁,当了54年皇帝,办上几十年书院够不够?
3.儒家意识形态无法撼动?汉初的儒生帽子都被当尿壶,还不乖乖创立新儒学?
4.粮食制约人口规模?不会去找土豆,地瓜和玉米?占城稻都能找到,还怕没杂交水稻?
5.天灾不断?汉朝抓来战俘是要当奴隶的,修水利,养牲口。
6.匈奴的马快追不上?打下大宛你想要多少汗血马?
7.交通不便?咱们新中国修桥铺路才用了多少年?这时代上哪找铁道游击队去?
8.信息不畅?发展几十年工业化的新中国都人人有手机了,大汉弄个固定电话不过分吧?
9.资源问题?要树木去倭国砍,铜矿去南洋找,铁矿不是还有个澳洲嘛。咱大汉要保护环境。
汉武挥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武挥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武挥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