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对马清倭
汉七十二年,六月初。
大汉朝廷刚入得三伏休朝期,皇帝刘彻还没来得及带着妻儿觅地避暑,别是接到北海水师从朝鲜半岛传回的捷报,辰韩和弁韩已然覆灭,马韩则举国归降!
马韩先前虽也欲遣使向汉廷乞降,然皇帝刘彻未曾理会,他想要的不是在朝鲜半岛的藩属国,而是要彻底灭掉三韩乃至朝鲜,对马韩必须兵临城下,这才能让他们“无条件投降”。
征服马韩本在刘彻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似这般进展神速。
实则仔细想想,倒也算正常,虽说三韩皆为部落联盟,然马韩不同于辰韩和弁韩,是真正意义上的定居民族,已懂得种植谷物、养蚕。
马韩共由五十四个城邦组成,但这些城邦是没有城郭的,看在汉人眼中约莫就是规模较大的城寨,且每个城邦皆属一个部落,而每个部落皆有首领,势力强大的部落的首领称做臣智,其次称做邑借。
所谓的马韩王,无非是最大城邦中的部落首领,顺风顺水时自能号令其余部落首领,然现今被汉军和朝鲜军队东西夹击,马韩的诸多城邦纷纷开城投降,不再遵奉马韩王的号令,做那无谓的抵抗。
汉军的手段太过酷烈,凡是遇着负隅顽抗的城邦,城破之后便是屠城,除却故意放走少数百姓,让他们向周边城邦传话,旁的军民皆是被屠戮殆尽,全城鸡犬不留,连精壮男子都不再掳掠为奴。
倒不是汉军将士嗜杀成性,着实是想尽可能的借此威慑住马韩的诸多部落,要知道北海水师现今的步骑校营仅有两万余兵员,马韩所有部落加总,约莫能有四万余户,怎的也该有三十万百姓。
马韩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步骑校营的建制构想乃是刘彻参照了后世的海军陆战队,不可能像陆军那样备有大量的辅兵,也不可能准备大量马匹,故粮草辎重的运送较为麻烦。步骑校营若离海岸太远,没有战舰群的支应,要逐一攻破五十四个城邦,那可就耗时耗力了,只怕伤亡也不小。
步骑校尉唐涛昔年曾潜伏南越为细作,更做过不短时日的海匪头目,手段绝对够狠辣,甚么劝降叫阵的都省了,只要到得城邦外,若见城门紧闭,数十支高爆弩箭就直接轰过去,城破后便是惨绝人寰的屠城。
戈船将军易言与唐涛早是仔细商议过,特意选了较为靠海的四座大城邦杀猴儆鸡,不到半月光景,那四座大城邦已然成为死城。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这话后世不少学子皆是读过的,却不晓得实是“阉割版”,后头还句“抛后方知晓,如若没生命,爱情自由哪里找。”
就如同孔老夫子说的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不知后世甚么家伙圣母癌发作,硬是断章取义的提倡“以德报怨”,还硬是“栽赃”给孔老夫子,毒害了多少华夏学子啊。
马韩人自是晓得若献城归降,汉军只怕也不会善待他们的,然比起枉送性命,被押为奴隶也并非不可接受,好死不如赖活着。
眼见旁的部落都纷纷臣服大汉,马韩王晓得大势已去,倒也没觉着有甚么愧对列祖列宗,非得引颈自戮甚么的,马韩的王者本就是各部落推举而非世袭,多是谁的拳头大实力强,谁就能成为马韩王。
马韩王独木难支,明知无力抵御汉军乃至朝鲜军队,倒不如光棍些,也跟着出城乞降,想来不至落到辰韩和弁韩那等国破人亡的悲惨境地。
对于出城乞降的马韩人,汉军确是没有太过苛待,北边的玄菟郡已派兵南下,陆续从北海水师手里接收战俘,由宣曲骑营负责此事。
朝鲜倾举国之兵,协助大汉覆灭三韩,汉军也颇是厚道的没去讹他们的战利品,谁打下的城邦就归谁劫掠,除却战俘要交给宣曲骑营,大部分财物皆由各路将士乃至捕奴队瓜分,少量较为贵重的则上缴造册,准备进贡给大汉皇帝。
朝鲜将士们自是欣喜若狂,他们往昔遇着汉军,多是丢盔弃甲的狼狈逃窜,已多年没能体会到胜利的滋味,也近乎遗忘胜利的回报是如此丰厚。
他们多是大字不识的粗人,不懂得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朝鲜君臣却是晓得的,只是以朝鲜国相为首的诸多大臣早已有了绝佳退路,压根不顾旁人的死活。
朝鲜王卫长刚从长安返抵朝鲜国都东城,便发觉数年来苦心招揽的心腹僚属和那些忠心耿耿的老臣皆已命丧九泉,他又再度成了孤家寡人。他不禁心灰意冷,索性让国相继续掌着王印,自个则幽居王宫,鲜少再过问政务了。
还别说,国相虽对朝鲜没甚么忠君爱国的信念,但在治政上还有些才能,况且有大汉为他暗中支应,准予朝鲜用从三韩掠夺的财物换取大批粮食和货物,使得朝鲜粮草较为充裕,倒是无需担忧因无精壮男子下地耕作,导致今岁秋冬再度面临大饥荒。
朝鲜百姓不知是太过淳朴还是愚昧,总之吃得饱就行,竟纷纷赞颂起国相来,满载而归的朝鲜将士更是欢欣鼓舞,想着若日后还能这般劫掠外族就好了。
嗯……他们的愿望很快就得以实现,朝鲜国相发布政令,八万大军暂不解甲还乡,论功行赏后只是稍事休整,便即南下釜山,集结在大汉的釜山军港,等待登船,以便前往清剿倭奴。
他们将要搭乘的海船,自然是大汉北海水师的战舰群,千艘风帆战列舰,除却操舟水手和防备朝鲜人的步骑将士,每次约莫能搭载四万朝鲜将士渡海,八万恰好分作两拨。
既要驱使朝鲜军队清剿倭奴,又要防备他们的反噬,皇帝刘彻思虑再三,觉着暂时还是不要让他们登陆倭奴本岛为好。
釜山地区东南二百里,渡过朝鲜海峡,便是对马岛;对马岛东南又二百里,渡过对马海峡,是为伊伎岛;伊伎岛在往东数十里,就是倭奴本岛中的九州岛。
将伊伎岛(壹岐岛)和对马岛拿下,作为日后入侵倭奴列岛的跳板,便可为大汉水师提供中途的物资补给点和停泊避风处。
依史籍记载,元朝曾派出十余万大军远征倭奴,正在战局胶着时,便是在九州岛西部外海刮起了长达两日的大台风,摧毁了元军的大部分船只,溺死的元军数以万计,且物资损失严重,士气暴跌,最终导致惨败而归。
莫要说甚么人定胜天,说这话要分场合的,面对大自然的伟力,面对沧海上的惊涛骇浪,别指望汉军能做得比史上的元军更好,就算换成二十一世纪的战舰,但凡吨位小些的,遇着大台风指不定也得翻。
避风港,避风港,没有避风港,谈跨海作战都是瞎扯,要不就是没把水师将士的性命放在心上,就凭着侥幸心理赌运气。
治理国家,不是随便赌得起的,某位老人家说的“摸着石头过河”,也不是纯粹的豪赌,而是要先摸着“石头”,扶稳了再往前走,踏踏实实的走,不是么?
驱使朝鲜军队攻占伊伎岛和对马岛,清剿其岛民,这计策早已布置妥当,故刚覆灭三韩,在呈送给皇帝陛下的捷报尚未抵京时,戈船将军易言乃至朝鲜国相皆已按部就班的推进此事。
未及末伏,北海水师的战列舰群便是搭载着首批朝鲜将士,足足四万兵马,从釜山军港径直驶向对马道。
晴空万里无云,碧海波澜不兴,短短二百里的海峡,大半日便可横渡,倒也不担心部分朝鲜将士会严重晕船,总归是死不了的,吐啊吐的就习惯了。
放下轻舟将首批朝鲜将士送上海岸,战舰群也没多作停留,即刻返航再去载来余下的四万朝鲜将士。
朝鲜将士登岸扎营,稍事休整两日,便即竭尽所能的清剿岛上的倭奴,倒也不是尽数屠戮,需得留下精壮男子作为奴隶,押往汉军预先探察选定的东西两处海湾,兴建小型军镇和海陆码头。
对马岛实是五座岛屿组成的狭长岛群,陆地面积倒是不小的,约莫是钓鱼岛的一百七十倍,嘎嘎。
现下岛上的土著约莫有四千余,然却已立国,自号对马国,也不知是先有的岛名还是先有的国名,不过大汉乃至朝鲜都没将之当回事罢了。岛上的土著数量还不如大汉的偏乡小县,其首领就敢称王,近年还想和大汉缔结邦交,简直让在釜山军镇闻得此事的汉人们笑掉大牙。
不派使者来釜山军镇,汉人还没注意到这对马国,现今可倒好,端是遭重了,四面濒海,想逃都逃不掉啊。
在朝鲜军队清剿岛上倭奴时,北海水师又送了批汉人登岸,且遣出大量步骑将士护卫他们。
探矿,探勘银矿!
对马岛有极易开采的浅层银矿,且储量颇为丰富,刘彻身为穿越众,对此确信无疑。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中南半岛
(新年第一章,觉着写得还行,给大家拜年了,嘎嘎。www.uu234.net)
去岁春夏,哀劳或明或暗的扶持交趾地域的瓯雒部族复国,后大汉皇帝传召哀劳遣使来朝,与大行府商议两国邦交事宜。
前任大行令窦浚去岁已与哀劳使臣花了数月光景拟定了详细的邦交条陈,待得窦浚告老致仕,尚书令张骞转任大行令,又在皇帝刘彻的授意下,多添了数条邦约。
最重要的两条皆无涉哀劳本国,却又与该国的态度休戚相关。
一者,哀劳不得再向瓯雒国运送乃至出售粮草及各式兵械;二者,哀劳不得阻碍夫甘都卢与大汉的缔结邦交及通商。
所谓夫甘都卢者,乃是哀劳国西南边的国度,在今缅甸伊洛瓦底江中游卑谬附近,虽是寡民小国,然在刘彻看来,其地理位置却极为重要。
哀劳国虽疆域广袤,然有着天然的缺陷,没有出海口,东面的沿海地带为瓯雒国占据,西南边的沿海地带又有夫甘都卢,故哀劳实则是个内陆国。
哀劳不通海运,大汉的近海船运却已迅速起步,尤是南海水师完成整编后,不断的出海远训,现下只要不远离海岸,能获得相应补给,已可尝试着近海远航了。
夫甘都卢夹在哀劳国和身毒之间,哀劳仅在意该国的陆地商路,却未意识到该国可称为海运的重要中转站。
大汉君臣早已对身毒的黄金,香料和奴隶垂涎三尺,不是没有暗中遣使与夫甘都卢人接触,只是夫甘都卢也是部族联盟形式的松散政体,且深受哀劳国的影响。
大汉虽强,但远隔万里之遥,哀劳却就在侧畔,夫甘都卢人自是晓得该如何抉择,没有哀劳国的允许,部族首领们是不敢与汉廷太过交好的。
汉廷添加的邦约条陈让哀劳使臣颇是为难,推己及人,就怕大汉扶持夫甘都卢,就如同他哀劳扶持瓯雒般。
张骞向来心思通透,不难猜到哀劳使臣的心思,也晓得这位使臣乃是哀劳王最信重的王弟,是个能做主的,便坦言相告,大汉仅是想派船队去往身毒,早些打通海上商路,故需在夫甘都卢找些可供船只停泊补给的地点。
大汉可在邦约国书加注条陈,承诺永不向夫甘都卢运送乃至出售粮草及各式兵械,就如同哀劳承诺对瓯雒国进行所谓的“禁运”。
哀劳使臣仍有些迟疑,倒非是担心汉廷违约,汉人向来极重诚信,尤是堂而皇之写在邦约国书中的条陈,是要公之于世的,大汉君臣着实没必要为用夫甘都卢给哀劳添堵,而落下背信的坏名声。
关键是若真如大行令张骞所言,大汉打通了与身毒间的海上商路,靠着陆地中转贸易攫取着巨大利益的哀劳国,损失只怕不小,毕竟近年随着大汉向滇国开边市,汉商对身毒货物的需求量连年暴增,汉货运到身毒诸国后更是供不应求,往往会被各国贵种抢购殆尽。
用后世的话而言,哀劳国就是大汉和身毒之间的“二道贩子”,还时常设卡收税,里里外外能从通商货物中盘剥下不少好处。
张骞早是考虑到此节,再度抛出个哀劳使臣无法拒绝的条件,大汉向哀劳开边市,使哀劳可绕过滇国,直接与大汉通商。
哀劳使臣两眼瞪大,既是好奇又颇为急切的追问,两国并不接壤,如何直接以边市通商。
张骞淡淡笑着,用手指往摊在桌案上的地形图敲了敲,哀劳使臣放眼去瞧,但见他指尖处点着的小圆圈,旁边注释着两个字“胥浦”。
大汉有两处名为胥浦的地名,一处在吴地,是春秋时伍子胥仗剑渡江的人工运河,另一处名头没那般响亮,是西随水下游南畔的小城镇,秦朝时曾设县治政,归属于象郡。
张骞指的地点自是那曾被南越国废置的胥浦县,昔年东瓯和闽越两国联军没有南渡西随水清剿瓯雒部族,故胥浦现下属于瓯雒国的北部领土,约莫就在后世越南的清化市附近。
胥浦的郭城傍水而建,周边多山河,且东临大海,既易守难攻,又有绝佳的水运乃至海运条件,且若大汉将之占据,就能轻易扼守住交趾通往岭南的兵家要道,使得大汉南疆更加稳固,无需忧心瓯雒部族犯蠢作死,来摸老虎屁股。
哀劳使臣眉宇紧锁,沉声道:“大行令切勿忘了,依照昔日议定的邦约条陈,我哀劳不再扶持瓯雒国,然大汉也不可无故对瓯雒国动兵的。”
张骞不以为意道:“我大汉皇帝有言,自秦以降,岭南之地就为我华夏固有疆域,瓯雒国昔年被南越所灭,现今南越举国内附我大汉,本应连瓯雒故土也该归属我大汉,然为让你哀劳安心,我大汉已再三让步,暂不出兵征伐那窃据我疆土的瓯雒余孽,但胥浦自秦朝就为象郡辖制,朝廷若不从瓯雒余孽手中夺回,如何向华夏万民交代!”
“这……”
哀劳使臣哑然无语,不得不承认张骞说得有些道理,汉取秦而代之,若非昔年赵佗趁着秦末大乱自立为南越王,象郡,桂林郡和南海郡这岭南三郡本就该归属大汉的,所谓的“华夏固有疆域”约莫就是这意思了。
张骞微是扬眉,肃容道:“我大汉天子向来仁德宽厚,也不欲妄动刀兵,不若这般,烦请哀劳代为向瓯雒余孽传话,待得秋冬枯水期,我大汉将遣四万铁骑南渡西随水,到时西随水以南百里,瓯雒族人不得踏入半步,违者杀无赦!”
见得哀劳使臣面色踌躇,张骞复又道:“你哀劳若是忧心我大汉诛绝瓯雒部族,可在西随水中游的南岸亦设军镇囤兵,如此日后我大汉在胥浦向你哀劳开边市,两国货物便可经由西随水船运,使臣以为如何?”
哀劳使臣不由两眼发亮,觉着这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却也没立刻应允,面色讪讪道:“只是现下那西随水中游亦为瓯雒国属地……”
张骞不禁展颜轻笑,索性直接挑明道:“本官适才已说过,到时西随水以南百里,瓯雒族人不得踏入半步,可不止下游,而是囊括整条西随水。即便你哀劳与我大汉缔结邦交,只怕仍会心忧,倒不若在胥浦的上游筑城,顺带多囤驻些兵将,也免得对我大汉终日心怀戒惧。”
哀劳使臣尴尬讪笑道:“大行令说笑……”
张骞也懒得和他虚应,复又道:“本官也不瞒你,那些瓯雒余孽对我汉人敌意甚深,大汉绝不容许瓯雒族人靠近我汉境乃至西随水,若你哀劳舍不得在西随水中游兴建军镇和囤兵的花销,那本官便去与滇国使臣商议此事。”
哀劳使臣闻言,忙是道:“大行令勿急,且再容我回邸舍与随使僚属们商议商议,两日后必是好生答复,如何?”
不得不说,张骞适才那话真是直指要害,西随水上游的大半流域皆在滇国境内,若滇国再顺流而下占据中游,又与下游的大汉边城接壤,那哀劳日后的北方边陲就麻烦大了。
千余里的西随水,其南岸多是无险可守的滩涂,别说哀劳守不住,就算换了大汉,只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后世华夏的边防部队人数不少,可要杜绝边境走私贩,还是挺费劲的,更不用说现下的大汉和哀劳了。
所以说,华夏的地理条件着实得天独厚,若没有阴山,祁连山,秦岭,太行山乃至大江大河这些天险,历朝历代又兴建了诸多雄关,华夏民族还真未必能撑个数千年,没被外族打散打没了。
别把所有功劳都归到儒家理念,古希腊,古罗马,古埃及,文明程度也不低的,尤是古希腊的哲学发展足以与华夏媲美,不应盲目的排除客观自然条件对华夏民族的巨大助益。
汉七十二年,被后世汉家史官视为大汉经略中南半岛的起始之年。
仲秋八月,汉廷接连与哀劳和夫都甘卢缔结邦约,互换了国书。
金秋十月,瓯骑与闽骑计四万骑,加辅兵万余,从合浦出兵,西进千余里后南渡西随水,于胥浦旧城设立军镇;南海水师的战舰群亦搭载大量汉民及奴隶,从番禺启程,前往胥浦沿海建设新的大城及海陆码头,西随水下游的数处水陆码头亦同时兴建。
番禺,合浦,加之兴建中的胥浦,后世的北部湾海域已被大汉水师牢牢掌控,真正成为华夏内海。
岭南郡的辖地也从四大城增为五大城,且皆是水临海的商贸大城,在可预见的未来必将成为连通大汉与身毒的海运大郡。
大汉朝臣们精明得紧,虽说重新划设的胥浦县城与帝都长安远隔万里,且尚是穷乡僻壤,然不少权贵世家已对释出的新官缺虎视眈眈了,这座新的大城是出政绩的好地方,家中子弟去镀个数年金,攒够资历和政绩再升迁回京,必能少奋斗好些年。
现任尚书令主父偃可不就是绝佳的例子么?
昔年谁能料到,外放到诸越之地做个小小县令的他,如今已位同九卿,位秩仅次三公了。
第四百八十章 私田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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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十七,冬至。
每岁冬至为外邦藩国向大汉纳岁币的日子,今岁乃张骞出任大行令后首次经手此事。外邦使臣们平日少不得与大行府打交道,也深知张骞圣眷正隆,不给他面子,无疑是自找苦吃的,故此番缴纳的岁币比往年非但不敢有丝毫短缺,反是略微多了些。
大行府的诸多属官与张骞同殿为臣多年,倒也晓得自家新任仆射的脾性,只要不贪渎舞弊和卖国牟利,收些外邦使者送来的礼品,也没甚么大不了的。
毕竟大汉向来有“高薪养廉”的苗头,官员秩俸给得足,皇帝刘彻又着大农府制定了所谓的“府司行政预算”,给各级官府乃至署司皆预留了“小金库”,美其名曰官吏福利和公务支出。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行府掌管外邦事务,无法从行政预算中获得太多日常贴补,故而皇帝刘彻特意寻了御史大夫直不疑商议,嘱咐他及麾下诸御史莫要对大行府属官纠举过苛,适当允许有些灰色收入,只要不伤及大汉利益即可。
水至清则无鱼,况且若大行府属官不收外邦使者的礼,反倒让外邦藩国会心生不安,也无法刻意向他们“透露”大汉朝廷的风向。
反腐倡廉是没错,但不能纠枉过正,对官僚管束过苛,否则待得工业化成型,最有才干的臣民皆去经商而不从政,整个官僚体系的素质便会急速下滑,进而导致豪商巨贾牢牢控制住国家的命脉乃至政治走向。
也许某些人会用美帝的“小政府”说事,作者君也不欲浪费词句多作争辩,美帝兴盛不过二百年,且待来日回头再看。
大农令东郭咸阳瞧着送入国库的大笔财货,乐得眉开眼笑,虽未到腊月,各郡县主官尚未返京述职,前来公府上计,然大农府已将今年的国库岁入预先粗估完毕,比年初预估的三百三十万金要高出不少。
三百五十万金!
太上皇刘启即位之初,汉廷的国库岁入尚不足五十亿钱,合五十万金,然经过两代帝皇二十二年的苦心经营,大汉愈发国富民强,即便屡屡减税,国库岁入仍是疯狂暴增至当初的七倍有余。
大汉册籍在簿的丁口数倒是增长较慢,仅从三千万增长至六千余万,导致粮食产量过剩,汉初时朝廷为了省粮,还曾多次限制民间酿酒,然现下朝廷不但放宽了禁令,甚至还鼓励百姓家酿酒,且向部分大商家低价转让“酒精”的成套制取工艺。
类似酒精这类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刘彻可不会藏着掖着,非但是医用酒精,便连军用的特效金疮药乃至价格仍颇为高昂的青霉药膏,也已在缓步推广中。只有不断扩大生产规模,才能尽量降低制造成本,使得大汉百姓皆能买到价美物廉的放心药。
既然能大幅提升大汉医学的水准,让老百姓多了些医疗保障,甚至可自行处置些紧急创伤,自然该大力推广普及。
刘彻虽鼓励民间酿酒,然见得自家傻儿子醉酒,还撒酒疯,那就另当别论了。
与尚书台诸官议完内朝事,他刚是返回椒房殿,别见得堂堂大汉皇子,沐王小殿下衣衫不整的光着脚,满脸通红的挥着他的大宝剑。
不靠谱的皇后阿娇亦是面色晕红,抱着个食瓮站在一旁嘎嘎怪笑,偶尔还鼓掌喝彩,仿似那小屁孩不是她的亲骨肉,而是舞剑耍戏的野猴子。
刘彻忙是迈步近前,嗅觉分外敏锐的他隐隐闻到傻儿子呼出的酒气,看着阿娇皱眉道:“你怎的让他饮酒?”
阿娇噘嘴道:“陛下可莫要冤枉人,分明是这傻小子贪嘴,将父皇赐的甜酒酿皆独占独饮,才会醉了酒,阖该他遭这罪。”
刘彻无奈的摇摇头,看向侍立在侧的大长秋卓文君。
卓文君自是会意,忙近前见礼,将事情原委简单道来。
前些日子,永和豆浆依着御厨传授的法门,庖制出甜酒酿用以贩售,颇受百姓好评。田氏商团的大东家田胜觉着味道不错,也就弄了批上佳的甜酒酿,到得冬至便送入宫里,进献给自家两位阿姊,太后王和夫人王王。
太上皇刘启尝过后,亦是喜欢得紧,恰巧皇孙刘沐也在,眼巴巴的瞧着,刘启索性用象牙箸沾了少许,让他砸吧砸吧,品品味。
皇子殿下是甚么脾性?
有好东西必是要占的,不管是好吃好玩的,皆无例外,现下觉着这甜酒酿好吃,硬是抱着皇祖父的大腿,撒泼耍赖,硬要得皇祖父赐下些才肯罢休。
祖孙隔代亲,别看刘启对皇儿刘彻管教甚严,然对这小皇孙却是有求必应,便是赐下一大瓮,让宫人帮他捧回了未央宫椒房殿。
也不晓得刘沐这小屁孩是从哪冒出的鬼心思,或是被母后阿娇整出的心理阴影,似乎觉着若直接带着这甜酒酿回了椒房殿,怕是要教那馋嘴的母后抢去大半,故而他便命宫人随他先到偏殿,自个抱着食瓮灌了饱,这才晕晕乎乎的回返正殿。
皇后阿娇见得晃晃悠悠的傻儿子和剩下那小半瓮甜酒酿,又闻得宫人细细禀报,自是又好气又好笑,觉着这儿子着实是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于是乎,阿娇这不靠谱的母后,便边是豪饮甜酒酿,边是瞧那儿子耍剑,也不准宫人去阻止那位醉酒聊发屁孩狂的皇子殿下。
刘彻听罢卓文君的禀告,又瞧着自家那毫无仪态的婆娘和儿子,真真哭笑不得,随即吩咐宦者令李福,让国舅田胜往皇子的六大蒙师府上也送些甜酒酿,就当做是小刘沐孝敬的“束”,连带他那四位小伴读也给送去些。
天寒地冻,喝些温热的甜酒酿最是合宜,既能御寒亦可饱腹,永和豆浆将之推广普及倒是件大好事,多少能为过剩的粮食找到新吃法,譬如各式糕点面食的庖制法子散播民间后,小麦的市价就再未下降过。
倒是粟谷等其余粮食,现今的市价多是靠朝廷通过平准府司和各郡县的常平仓进行宏观调控,方才长期企稳,长此以往也不太好,毕竟朝廷的官仓存粮已然大幅超量,国家的粮食储备也不是愈多愈好,储粮太多无疑是巨大的浪费。
大汉非但要推进工业化,农业转型也不能等的,各类经济作物的种植禁令已逐步放开,家禽肉畜的养殖也由太仆府的主持推广转为以大农府为主,太仆府协从支应的推广模式。
现今的老百姓要吃饱肚子不算太难,但鸡鸭鱼肉和时令蔬果的产量仍大为不足,极大制约了大汉臣民生活水准的提高,也拉低了民间的消费**。
细细算算,百姓们每年能买几套衣裳,每套衣裳要穿几年?
民以食为天,从古至今拉动民间消费的最大头,定然是衣食住行中的“食”,一顿不吃饿得慌啊!
要推动农业转型,自不可忽视拥有大片田地的世家权贵们,刘彻倒不是要即刻出手处理土地兼并的问题,尤是在工商业愈发兴盛之际,现下土地兼并现象尚未严重危及社稷,刘彻身为帝皇,没必要非得与所有世家豪门站在对立面去解决此事。
汉七十二年,腊月。
廷尉府颁布新制定的《私田律》,对大汉臣民所拥有的私田划定不同形制。
王侯权贵的封邑及赐田,除却大农府划拨的相应税赋,不得再向邑民加增任何佃金,更没有半分征税权;臣民以赀财购置或祖传的固有私田,则无论以何价佃租给农人还是让自家奴隶耕作,只要不抛荒,官府便不会多作过问。
此律法名为私田律,实则却是将过往朝廷赐下的封邑及赐田重新定性,虽不是官田,却也不是真正意义的私田,或许称之为“公田”更合适些。
拥有封邑的世家权贵们自是不太乐意,然外戚窦氏最先响应此等政令,使得皇帝陛下龙心甚慰,特意谕示帝国科学院的农业研究所,将种植园培育出的各类作物良种优先供应给窦氏。
诸多保守派权贵对窦氏此举大为不满,纷纷登门讨要说法,家主窦浚皆是好生款待,也没多作争执,仅是问了句:“若明岁仍是大丰年,当地常平仓不再向你族田庄购粮,为之奈何?”
权贵们闻言,皆是惊得脊背冒汗,他们若联手掣肘朝廷发布私田律,甚或阳奉阴违,朝廷乃至皇帝陛下想来倒也不至硬来,然陛下必是恼怒,若真让大农府平准司秋收时不再向各世家购粮,那可真是要亏掉血本。
现今天下谁人不晓得,若无大农府长年企稳市价,粮价早特么崩盘了。
刘彻之所以执意颁布此道律法,正是想让世家权贵的封邑和地方豪强兼并的土地区隔清楚,免得将来说不清楚,打击面太广了。
对于识时务的权贵,自然会给足甜头,至少农业转型的好处最先会落到他们的“公田”,所能增加的税赋收入自也足以弥补他们的佃金减损。
处理问题要分清对象,徐徐将之分化瓦解,闹得举世皆敌的变法革新,结局多是不如人意的。
第四百八十一章 赵王西巡
汉七十三年,正朔。顶 点 X 23 U S
今岁乃大汉皇帝刘彻登基为帝的第十个年头,不管陛下本人是否想大肆庆贺,文武百官却定要将大朝会的排场弄得热热闹闹。过往鲜少有机会登殿朝贺的外邦使臣,此番也得以参与汉廷大朝,硬是整出了“万邦来朝”的大气派。
刘彻倒不会似甚么“圣天子”和“天可汗”般,将大批财货赏赐给外邦使者,但念在西域诸国近年老实听话,也就暂且免了今年的“什一税”和“什一役”,让各国属民能休养生息些时日,竭泽而渔,杀鸡取卵是不好的。
大农令东郭咸阳虽有些肉痛,却也没出言反对,扰了皇帝陛下的兴致。
说实话,西域那些寡民小国,莫说将各国岁入十中取一缴为大汉岁币,便是五中取一,拢共加起来也没多少。
各国间的关税制定皆被大汉牢牢掌控,在西域没人敢对汉商多征税的,汉商虽偶尔花钱打点各国的国君和官员,却从不会向各国缴纳任何税赋,包括在坊市交易的商税,唯有进出大汉边关时,需依照货品的种类和数量,向汉廷缴纳关税即可。
嗯……用大汉皇帝陛下的话来说,西域诸国该和睦共处,休止兵戈,形成“没有关税壁垒的贸易共同体”,除了大农府的数位府司仆射,估摸着再没多少人能听懂陛下的意思。
然世家权贵们又不傻,就算不懂经济学,他们也晓得大汉就是剥夺了西域诸国的关税权,却又仅限于保障汉商,而不包括他国胡商,意即是说,若身毒或安息等国的商人想在西域享受到所谓的“最惠国待遇”,就得与汉商交好,紧紧抱着大粗腿才行。
汉商们又是牛气又是自豪,若非身后有着煌煌大汉为他们撑腰,又岂能在西域诸国横着走?
倒不是说大汉疯狂压榨西域诸国,实情也并非如此,首先西域诸国近年已不再花重金豢养大批军队了,加之除却汉商不交商税,胡商们还是会依照汉廷大农府定下的条陈,向当地国缴纳相应税赋的。
西域被大汉征服后,裂解成百余小国,与其说是国家,倒不如说是城邦,似西域这般地形,每座城邦甚或大绿洲也住不得多少人的,
可莫要小瞧商税,汉商每岁在西北边塞向汉廷缴纳的关税数以十亿计,那与之交易的胡商向西域诸国也是没少缴税的。一座万余人的西域“大城”,若每岁能收个数百万商税,就足够该城邦的主君骄奢淫逸了,毕竟似大汉王侯那般在章台窑馆豪掷千金的奢侈,西域诸国的君臣压根就没敢奢望过。
西域君主没奢望过,各国王子却是对大汉的繁华仰慕得紧。
大汉征服西域后,汉廷也没小家子气的让各国君主往长安送质子,然各国君主还是自觉自愿,甚至是争先恐后的将自家儿子送来大汉帝都。
西域王子们在长安居住多年,着汉服,学汉话,书汉隶,几乎已被完全同化,除去那高鼻梁,深眼窝和略微带些杂色的眸子,旁的与大汉世家子也差不多。
刘彻虽没有传播华夏文明的心思,却也觉着若如后世新中国对非洲兄弟的“教化”般,在西域诸国的贵族阶层扶持些坚定的“亲华派”,倒也并非全无好处。
张骞接任大行令后,便依照皇帝陛下的谕示,为留质长安的西域王子们增设了学舍和教书先生。
兵法韬略和科学技术自是不会教授的,权斗之术倒是没少教,辛辛苦苦教导出来的,总不能回返母国后被人篡权夺位了,主要还是教导他们些诗书礼法,更少不了忠于大汉的思想改造。
最最关键的,乃是刘彻想尝试改变西域胡人的饮食结构,唯有牢牢把控着西域的主要粮食供给,大汉才能更彻底的掌控西域诸国。
知难行易,这事说起来简单,实则并不容易。
西域气候干燥,早晚温差大,故大部分地域不适宜大范围种植粮食作物,又因西域胡人多养牛羊,故“食肉饮酪”为其主要饮食习惯,诸如青稞和粟米之类的粮食反倒是近似辅食般吃得少。
大汉现今粮食产量过剩,百姓的肉类需求却愈发难以供给充足,得让西域胡人少吃肉,多吃粮才行。
西域倒是已有被汉人称为胡饼的吃食,但仍是将青稞和粟米研磨成粉制成,而非是细腻的小麦面粉,味道和口感比后世的馕还是要差不少的。
后世西域的饮食发展正是在张骞通西域后,才深受大汉的影响,与之相对,华夏西北部也在汉唐时融合了不少西域的特色饮食。
最主要的自然是面食,现今西域诸国仍未大范围种植小麦,而大汉关中各郡县因推广麦棉套种的新农艺,小麦产量极高,完全可以通过大规模倾销的手法来重创乃至摧毁西域的本土农业。
后世华夏的不少农作物种子需要从美帝进口,盖因本土良种被美帝公司有计划的排挤出种苗市场,给国家的农业安全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甚至时常被美帝以此要挟,农业安全的重要性就不细说了,有兴趣的读者可去搜下相关新闻。
刘彻身为穿越众,晓得地广人稀的西域不好处理的,动不动就要出兵占领,派兵驻守,如此治国就未免太过儿戏了。
削其兵,弱其民,控其粮,西域可长治久安矣!
朝廷固然可借汉商之手向西域诸国倾销小麦,然若西域胡人硬是不乐意吃,总不能强买强卖不是?
这就得借助那群留质长安多年的西域王子了,他们的饮食习惯已近乎汉人,尤喜面食,甚么煎饼,水饺,油泼面,总之是离不开面食,各式糕点也是顿顿不少。
大汉皇帝特意开恩,准允他们随前来朝贺的使臣们返回本国,去探望父母长辈,待得今岁腊月前再来长安继续“学业”便好。
西域王子们自是欢喜万分,倒也不觉着有甚么蹊跷,大汉本就不在乎他们是否来长安做质子,他们的君父除非脑子进了水,才敢违逆大汉皇帝的旨意,更遑论兴兵作乱了。
既是恩准他们归国探亲,也不好让他们两手空空的回去,皇帝陛下豪爽得紧,每位王子得赐佳酿十坛,糕点百匣,面粉千斛,小麦万石。
王子们可是乐坏了,莫要看大汉皇帝没赐甚么珠玉珍宝,抵不住赐的数量颇大,光那万石小麦就价值百金,御赐糕点和精细面粉更是市面上有价无市的金贵货。
待他们见的那十坛佳酿的瓮身印着“珍品”二字,更是兴奋得两眼放光。
少府近年在各处名山大川遍寻甘泉,就近兴建酿酒作坊,又向民间高价购买累世酒曲,用以酿造美酒。
最顶级的佳酿自是作为御品,每岁进献给天家,稍次的官酒佳酿则分别按爵位和官秩,分由大臣和王侯权贵“限量”购买,也正是所谓的珍品。
这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刘氏王侯和将相公卿每岁倒能买个十来坛珍品,但若再算上各地的封疆大吏,那可就显得太过稀缺了。
莫以为新酒不醇不厚不香,每坛珍品佳酿就装着将将五斤酒液,大汉权贵们的“限购价”就高达每坛十万钱,饶是如此仍是抢疯了,若他们舍得偷偷拿到市面转卖,每坛百金都不愁寻不到买家。
西域王子们别说御品佳酿,便是这珍品佳酿也没几个有幸得尝,现今得了十坛,若是带回本国孝敬自家君父,那可真真气派了。
不少王子心思通透,想着送数坛给往日交好的汉臣,然尚未出手,分管西域质子的行人令便是先来警醒他们此事,皇帝陛下的赏赐,万不可轻易转赠他人的,即便他们敢送,只怕也没人敢收。
王子们这才晓得险些闯祸,庆幸之余不禁偷偷给行人令塞了些珠玉,以示感激之意。
行人令笑呵呵的接过,纳入袖带,又是告知他们,当今天子的八皇兄,赵王刘彭祖正欲前往西域巡视,有意与他们同行。
王子们尽皆惊呆了,大汉亲王何等尊贵,自家君父见得汉军的骑营校尉都得谄媚讨好,这可是堂堂亲王,大汉皇帝的兄长啊!
他们虽是受宠若惊,也不免有些忐忑,若赵王与他们同行,半路出了甚么岔子,那他们还能活?
行人令瞧出他们的心思,倒也没故作姿态,索性坦言相告,赵王巡视西域乃是得了皇帝陛下圣谕的,胶东王刘寄和广川王刘越会率细柳骑营护送赵王至武威,再由羌骑校营赶来接替护卫之责,经由河西走廊出敦煌,前往西域诸国巡视。
王子们更是愕然,连连吞咽口水,大汉亲王带着羌骑校营去巡视,这对西域诸国可是天大的事,自家君父怎的都要出郭三十里迎候吧?
行人令意有所指的笑道:“你等忧心作甚,若是能与赵王交好,待得到了西域地界,还怕没有好处?”
王子们皆是眼神大亮,纷纷向行人令道谢不已。
第四百八十二章 粮食倾销
赵王刘彭祖前往西域巡视之举,自非无的放矢,皇室储备署近年不断兴建仓廪,却终归无法避免每岁陈粮未清,新粮又入的窘境。www.uu234.net
即便朝廷已制定了田税新律,让百姓以赀财代替粮食缴税,然诸位亲王的封国租赋每岁仍由该地官府折算成粮食,从封国运来长安储藏,毕竟数量太过庞大,当地的常平仓是吸纳不完的,遇着大丰收时,反是皇室储备署亦要出赀入籴,协助大农府平准司稳定粮价。
好在亲王们现下不指着封国租赋过日子,也不在意些许赀财,故而便捏捏鼻子认了,权当为国救急,为君分忧,也不往外卖粮,全堆仓廪里好了。
然而经过十余年,皇室储备署已足足攒下数千万石的存粮,虽还比不得朝廷的太仓,但也足以让大汉六千余万臣民放开肚皮吃上月余的。
虽说大汉京畿气候干燥,适宜屯粮,但粮食若放得过久,就算不受潮发霉,也特么快要变“化石”了,说句难听的,猪都不乐意吃啊。
粟米和小麦等主要粮食的市价长年企稳在百钱每石,皇室储备署的存粮总值高逾百万金,接近国库岁入的三成,无疑是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刘彻身为穿越者,对此早有预料,后世欧美的工业化初期,也出现过粮食产量过剩,甚至连蛋奶等辅食都出现了严重的供过于求。
市场化经济没跟上生产力发展的脚步,导致无法调节整个社会的物资生产分分工,出现产量过剩是必然的结果。政府虽能用宏观调控的方式进行社会分工,稳定物价,却也仅能治标,不能治本,最终还是要倚靠市场的自我调节乃至自我纠错功能。
每次社会生产力出现大飞跃时,这等现象皆是无可避免的,刘彻不是神,即便能早早预见,却也只能想办法尽量化解,总不能学着后世欧美人往阴沟里倾倒牛奶吧?
数千万石粮食,若刘彻敢下旨将之焚毁或填埋,大汉臣民只怕要戳着他的脊梁骨吐唾沫了。
江都王刘非执掌皇室实业,眼见皇室储备署刚兴建的仓廪又囤满了新粮,也是再忍不住要入宫求见皇帝陛下,大吐苦水。
区区百万金亏空,家大业大的皇室实业倒是能吸纳,然仓廪是着实兴建不起了。现今京畿各郡县皆已算得上寸土寸金,大片的土地用来建粮仓,那特么不是暴殄天物么?
汉廷向来讲究无为而治,又奉行与民生息的国策,处理臣民私产时还是较为慎重的,皇帝要表现得“爱民如子”,官员们又极为看重民间口碑和名声,正常情况下鲜少出现官府强征土地之事。
皇室实业乃至其余大商团近年兴建诸多作坊,土地可都是花真金白银买下的,若算上地价,在京畿郡县修筑粮仓的花销,比运来囤积的粮食价值要高多了。
毫不夸张的说,若非怕粮价崩盘,刘非宁可开仓向百姓免费放粮,腾出粮仓占地拿来修筑作坊乃至坊市街铺,也好过存着这么些粮食。
刘彻也是无奈得紧,这就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大汉现下有诸多慈济观协助长秋基金大办慈善,各地官员为谋官声,也时刻不忘扶助孤寡,百姓们虽离“酒肉臭”还差得远,然也不太会成为“冻死骨”,就算家徒四壁,平日也能到各处慈济观或常设的官府粥棚混口汤饭果腹。
然外邦藩国的属民可还在苦求温饱不可得的阶段,似大汉这般粮食产量过剩的“天府之国”,对他们而言简直是梦都梦不到的神圣国度。
嗯……后世所谓“流着蜂蜜与牛奶的圣地”,约莫就是这意思了。
只是大汉市面的牛奶和蜂蜜仍是供不应求,故而是不会往塞外流的,赵王刘彭祖倒是带着载满粮食的庞大车队前往西域了。
刘彭祖是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本是懒得动弹的,然皇室实业旗下产业众多,江都王刘非压根忙不过来,除了刘彭祖和长沙王刘发能帮忙,旁的亲王即便不算混吃等死的酒囊饭袋,但也是终日飞鹰斗狗的顶级纨绔,就等着坐享巨额红利罢了。
好在刘非成婚早,江都王杨绮罗的肚子又争气,头胎就是诞下一对儿女,再看常山王妃裴澹亦如此,或许是老刘家还有生龙凤胎的基因。
江都王嗣子刘健和嫡长女刘征臣今岁皆年满十五,刘健跟着父王刘非学着经营皇室实业,刘征臣则跟着母妃杨绮罗经营联合制衣,刘非夫妇俩这才轻省不少。
皇帝刘彻对两大商团父传子,母传女的经营模式,倒也没太在意,本来皇室实业和联合制衣就是刘氏皇族的“家族企业”,虽说不少世家大族也有份子,但经营权可不能旁落外人之手。
至于江都王府将来会否借此掌控大汉经济命脉,那就想多了,宗正府和太常府不是摆着好看的,没有兵权在手的刘氏王侯,见得宗正卿和太常卿皆老实得紧。况且窦氏和田氏两大外戚拥有的田氏商团和清河百货若是联手,影响力也不小的,甚至商业涉及面比主营大型工程的皇室实业更深更广。
总之刘非脱不开身,刘发脾性又颇为温润,刘彭祖也只得接下这档子差事,往西域诸国走一遭,以便打通皇室储备署向西域倾销粮食的渠道。
非但是西域诸国,包括大夏,大宛,康居乃至安息,甚至更西边的塞琉古,总之只要粮食匮乏的国度,只要愿用奴隶或牲畜来换粮,想要多少,皇室储备署就敢卖多少!
过往大汉多是限制汉商运粮出塞的,然现已昨是今非,大汉老百姓要吃肉,要骑马,要买耕牛和奴隶,瞧着大汉现下的生产力水平,短期内绝对无法靠本土产能满足骤然暴涨的庞大内需,不搞“国际外贸”是不行的。
倒是有不少已转任大夫的老臣,到长乐宫陪着太上皇刘启种花养鸟时,提及此事时觉着皇帝此举虽谈不上资敌,但也怕日后养虎成患,该是三思而行。
太上皇刘启却是瞧得清楚,摆手笑道:“你等无需忧心,以我大汉今日赫赫军威,养的皆是羊,何来的虎?若是四夷皆无人,奴隶从何而来,总不能再征发我大汉百姓去掘河清淤,造桥修路,如暴秦般闹得民不聊生。”
诸位大夫这才恍然大悟,觉着太上皇所言有理,朝廷近年愈发轻徭薄赋,但筑城治河样样没落下,倒还真是多亏了掳掠到的大批外族奴隶。
刘彭祖亦深悉皇帝陛下的意图,晓得此行责任重大,没敢有丝毫轻慢,早早整装待发。
即便早已晓得会与西域诸国的质子们同行,然待得离京之日,刘彭祖瞧见那副排场,还是被惊到了。
且不提护卫他到武威的两万细柳铁骑和数千辅兵,光是百余名西域王子的侍从及随他们返国的使团,加起来也有万余人,若再加上运送首批粮食的帝国物流车队,西邑往西十余里的沥青大道被塞得严严实实。
“天爷,这怕不会逾制犯忌啊?”
刘彭祖向来谨慎小心,瞧这场面就觉着头皮发麻,他此番是以亲王身份奉旨西巡,怎的整出这般大的排场,数万人马都快赶上天子出巡了。
与他并辔执缰的胶东王刘寄闻言,展颜笑道:“八皇兄无需多虑,大军出行皆是这般场面,不算甚的。”
刘彭祖见他如是说,也便放下心来。刘寄身负细柳校尉之职,是真正手握重兵的亲王,他都没避讳,刘彭祖也就不觉着自个有甚么可担忧的了。
片刻后,刘彭祖又是面色讪讪道:“诶,若是你二人能护送为兄巡视西域该多好,也不知晓那甚么羌骑校营行事是否周全。”
“哈哈哈……”
刘寄瞧着自家皇兄那畏缩的神情,不禁笑得前俯后仰,好在骑术精湛,没栽下马来。
广川王刘越倒是厚道,出言宽慰道:“八皇兄尽管放心,羌骑校营每岁皆会巡查西域诸国,在西域无人敢捋我大汉虎须!”
“没错,皇兄且是安心,昔年我二人随军征伐西域,没少灭国屠城,杀得胡人闻风丧胆,如今的百余藩王,皆是识时务之人,若无我汉军扶持,这些落魄贵族岂能得为君王?”
刘寄敛了笑意,满脸俾睨威容的接话道:“西域若有谁人敢轻慢皇兄,皇兄只管遣近卫以鹞鹰传讯回京,小弟必向皇帝兄长请旨,亲提细柳骑营赶赴西域,将之屠国夷族!”
刘寄非但没压低音量,反是挺身环视众人,将此番言语高声说出,显是要让这话传到西域王子和使臣们耳中。
所有人都晓得,胶东王此话并非狂妄胡言,昔年汉军远征西域,对胆敢反抗者确是屠得鸡犬不留,早早开城归降的,则大多得以扶持为王。
说实话,现今的西域胡人中,记恨汉人的寻常百姓为数不少,但感念汉廷的贵族更多,盖因不识相的贵族们多已化为荒野枯骨,连带后裔子嗣亦多被屠戮殆尽。
第四百八十三章 暗潮渐涌
阳春三月,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皇子刘沐对甚么莺莺燕燕向来不感兴趣,偏是对皇祖父豢养的那三十余只鹞鹰喜爱得紧,时常去长乐宫御苑内的鹰园给它们喂食。
鹞鹰生性高傲,尤是北方草原野生的鹞鹰,被捕到后多是难以驯服,宁可绝食而亡。
不得不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世间没有任何人是绝对意义上的废物。
十余年前,正是鲁王刘余和中山王刘胜这两个整日飞鹰走狗,不干正事的惫懒货,硬是将从匈奴人那抢来的鹞鹰训得服服帖帖,更归纳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训鹰法门,为羽林卫随之建构的鹞鹰传讯体系奠定了基础。
经过多年的驯化繁衍,羽林卫豢养的鹞鹰已颇通人性了,可见鹞鹰并不比信鸽蠢,况且在猛禽漫天飞舞的大汉,鹞鹰用来传讯可比信鸽靠谱得多。
然为了保持鹞鹰的凶性,羽林卫还是请北地边军帮着从漠南草原捕捉大量野生鹞鹰,不断送回京畿与原有鹞鹰繁殖驯养,使得羽林卫豢养的鹞鹰数量逐年增多,已然远远超出朝廷传讯的需求数量。
卫尉公孙贺执掌羽林卫多年,又深悉皇帝陛下的脾性,便是让训鹰的兵士将多余的鹞鹰汰除发卖,用获取的赀财贴补养鹰的开销。
现如今,豢养鹞鹰之举在京畿蔚然成风,汉人铁血尚武,贵族乃至寻常百姓皆以骑马射猎为娱乐,行猎时若带上一只听话的鹞鹰,可比牵着十头八头猎犬还要威风。
太上皇刘启何等尊贵,自不会养那些遭到汰除的“劣鹰”,他豢养的三十余只鹞鹰皆是铁羽坚喙,突疾如电,且是从雏鸟时便即驯化,分外通人性。
小刘沐时常去鹰园喂食,那群鹞鹰对他颇为亲昵,盖因皇子殿下出手阔绰,每次都带着上好的羊脊肉,让宫人切作细细肉条,亲自给鹞鹰投喂。
别管鹰犬的天性有多傲,若是喂熟了,獒犬会对主人摇尾谄媚,鹞鹰也会冲着偌大铁笼外咯咯傻乐的皇子殿下扑腾双翼,好引得他赶紧喂食。
小刘沐随着年岁愈大,愈发不乐意站在鹰笼外投喂鹞鹰,然没有太上皇或皇帝的谕旨,宫人们可不敢放皇子殿下进那鹰笼。
这群鹞鹰看似驯服,内里的凶性却仍是在的,太上皇平日可没少往鹰笼里投活的山雉野兔,这鹞鹰见着活鸡活兔可生猛得紧,群起争相扑啄下,顷刻就能将鸡兔叨成一钵残骨。除却太上皇和前任郎中令吴成等数位武将出身的老臣,寻常宫人和诸位大夫可都不敢进这座鹰笼的。
皇子殿下的脾性何其霸道,今日不知因何缘故,更是兴致高涨,执意要进不可,宫人们不敢硬拦,忙是去禀报太上皇。
太上皇刘启终日多在种花养鸟,无事可做,闻之此事自是来得快,见得那惯会耍赖卖乖的小皇孙可怜巴巴的眨着眼,倒是不忍拒绝。
刘启索性赐了孙儿一对刚离巢的小鹞鹰,正是羽翼渐丰之时,尚未飞得稳当,还待再次褪羽方能真正鹰击长空。
小刘沐自是乐得眉开眼笑,礼数周全的向皇祖父谢了恩赏,便是屁颠屁颠的领着训鹰内侍回了未央宫。
皇后阿娇闻之此事,本是兴致勃勃的前来,意欲逗弄那对鹞鹰,岂料却被皇子殿下拒之门外,硬是拦着她不让入他的沐恩殿。
秦汉时的华夏百姓普遍个高,身长八尺的男子比比皆是,便连刘沐的四个伴读亦如此,刘典,张笃和苏武皆是身形欣长,李陵更是随了祖父李广和阿父李当户,未满束发之年就已高逾八尺,又是虎背熊腰,从后头看就是个十成十的彪形大汉。
虚年七岁的小刘沐已高逾五尺三寸,越莫是一米二出头,若按后世的六周岁算,他在同年纪的小男孩中,个头算是较高的。偏生阿娇人如其名,不但生而娇贵,更是生得娇小,撑死不到一米六,站在小刘沐面前已失去了往昔的压迫感和威慑力,硬是被自家儿子阻着不让入殿。
阿娇真真气乐了,长秋宫为未央中宫,她可是执掌中宫的皇后,未央内宫诸殿她还有不能进的地方?
况且刘沐所居的沐恩殿本就是以椒房殿的偏殿整葺改建的,这可完全是她的地界,即便是贵为天子的刘彻都不会轻易过问长秋府和椒房殿的宫务。
阿娇挑眉怒斥道:“不孝子,你这是要忤逆母后?”
刘沐岂会不晓得自家母后脾性,非但得理不饶人,占据上风后更会得寸进尺,这话压根接不得,故而他便是恍若未闻,只是张开双臂,拦着不让阿娇入殿。
侍立在侧的宫人见状,皆是大气不敢喘,垂下头不敢再看那大眼瞪小眼的母子二人。
好在阿娇也晓得轻重,没命宫人将自个生的小白眼狼擒下,押往宗正府受顿祖宗家法,好生学学孝道,只是插着腰恼怒的盯着小刘沐。
刘沐身为天家子,修习蒙课也有年余,晓得此事自个不占理,然母后的性子着实不靠谱,过往父皇为他制作的好玩意,最后多是被母后胡乱捣鼓坏掉,更别说鸟兽花草,凡是经过母后的双手,皆是百花凋零百兽残。
皇祖父赏赐的这对小鹞鹰刚离巢不久,哪里经得住母后的“毒手”?
阿娇虽是莽撞刁蛮,平日也没少小刘沐争宠斗气,然对这独子还是从心底里宠溺的,哪怕再气再恼,也没舍得动他半根毫毛,倒不似刘彻那般,对小刘沐多是和声细语,但若是遇着他犯错,该朝屁股抽藤条时从未手软。
刘沐正是晓得自家母后刀子嘴豆腐心,这才敢大着胆子拦上一拦。
果不其然,阿娇只是恼怒的瞪了小刘沐半晌,见他皱着小脸毫不退让,便是沉着脸拂袖而去,却没舍得多加责罚。
小刘沐见得母后离去,不由长疏口气,却不晓得这情形已被宦者令李福远远看在眼中,转身便前往宣室殿,向皇帝陛下禀报。
宣室殿内,皇帝刘彻眼睑微阖,眯着一对凤眸翻阅着暗卫的奏报,郎中令齐山则是默然肃立,脸色颇为凝重。
刘彻淡淡问道:“苏建率中垒骑营返京囤驻后,有何动静?”
齐山晓得陛下真正想问的是甚么,躬身道:“禀陛下,中垒校尉苏建无甚异样,只是军中的秦氏将领近来接连退出行伍,后辈子弟也鲜少再入伍从军了……”
刘彻勾唇嗤笑道:“大多往玄菟郡去了?”
齐山迟疑片刻,坦言道:“陛下,依臣之见,秦氏此举倒非是想裂土割据,反倒……似想以防万一,留下避祸的退路。”
齐山深深感念陛下恩情,只觉唯有坦率直言,方对得起陛下信重,故也没顾及他此番言语是否会引发帝皇猜忌。
刘彻微是颌首,复又问道:“暂代玄菟都尉的卫青有否传回密信?”
齐山答道:“回陛下,卫青未有密信传回,然在微臣看来,即便秦氏存有异心,玄菟太守秦立也必然不敢轻易拉拢卫青和宣曲骑营将官,毕竟知晓的人愈多,便愈发容易泄密。”
“嗯……”
刘彻仍是颌首,沉吟良久方才喟叹道:“言之有理,然秦氏的举动着实诡异得紧,朕自问虽非仁慈之君,然也非气度狭隘,疑心深重之人,为何秦氏要暗中将后辈族人散隐各地,又让秦立在玄菟郡留下甚么退路?”
齐山忙是肃容道:“陛下之仁德,乃是我大汉臣民交口称颂的,臣虽尚未查明秦氏为何对朝廷心存忌惮,然若其真有异心,亦是秦氏不识时务,有负天恩,陛下无需为此感怀。”
刘彻摆手笑道:“呵呵,那朕就待你彻查清楚此事了。”
齐山刚是躬身应诺,宦者令李福便是在殿外求见,被刘彻唤入殿内。
李福入得宣室殿,便是举步行御案旁,低声向皇帝陛下禀报适才所瞧见的情形,也没顾及齐山在侧,盖因他晓得,齐山身为统领内卫和暗卫的郎中令,乃是陛下最为信重的心腹,向来鲜少需要避讳,况且正因阅看过齐山呈上的数道密奏,陛下近来才会让他暗中留意皇后和皇子的言行举止。
“皇后近来屡屡故作失手,将沐儿心爱的物件皆是弄坏,可探听出是何缘故?”
刘彻听罢李福的讲述,微微挑眉问道。
阿娇近日的举止有些怪异,仿似刻意在与自家儿子为难,孩童的心思单纯,直觉却反而敏锐,儿子怕是也觉出不对,今日才有这般举动。
过往小刘沐虽也不太待见这不靠谱的母后,却也从未敢真正忤逆于她,毕竟大汉以孝治天下,刘沐身为皇子,还是皇帝现今膝下的独子,孝道是自幼被师长用言传身教刻入骨血里的。
“回禀陛下,奴臣听得女御提及,皇后近来多有低声自语,说甚么玩物丧志,更隐有……”
李福话未说完,终归是犹豫了,下面这半句还真不好当着齐山的面往下讲了。
然刘彻已是恍然大悟,笑着接话道:“更隐有言及何时册立储君之事,抑或是朕何时开宫采女,广纳妃嫔之事?”
李福面色微变,忙是垂首轻声道:“陛下圣明!”
第四百八十四章 何人怂恿
宣室殿内,少府丞陈诚拜伏在御案前,脊背冒出的冷汗浸透了不算轻薄的朝服,显出大片暗色的汗渍。顶 点 X 23 U S
他的双手执着一卷帛巾,里头写着暗卫呈交给皇帝陛下的密报,乃是关于正月间皇后在椒房殿摆下宫宴,筵请各家宗妇时的详细情形。
暗卫虽与内卫同属郎中令齐山辖制,然两者职守大为不同,暗卫的构成和身份也更为隐秘,无论是宫外的贩夫走卒,或是宫内的内宰和宦官,都有可能身具暗卫之职。
长安城内发生的事,但凡皇帝陛下想要知晓具体内情,大多都是能查得一清二楚的。
陈诚向来晓得自家夫人王嫣脾性爽直,大大咧咧的,却万万没料到,她竟敢妄议立储之事,甚至直言劝诫皇后莫要让皇子殿下玩物丧志,免教陛下觉着殿下不足以交托社稷。
诚然,皇子刘沐已虚年七岁,陛下却迟迟不现立储之意,皇后不免有些忧虑,然此事也不是大臣或臣妇该轻易言及的,更何况是与皇后私下谈论。
因王嫣成婚数年未孕,皇后得知此事后,顾念少府陈氏对天家忠心耿耿,特意遣了不少太医监的妇医到陈府,帮她调养身子,故而王嫣甚是感念皇后恩情,她本也是个有恩必报的直肠子,就想为皇后“排忧解难”。
或许王嫣是出于好意,抑或可算是忠心,然在陛下看来,就未必是那么回事了,尤是少府陈氏作为刘氏皇族的累世家臣,正因历代家主从未对帝位传承出言置喙半句,才愈发得了天家信重的。
陈诚自幼被视为陈氏继承人,今上刘彻刚得册为太子,陈诚便时常入宫,与张骞等太子庶子陪伴刘彻了,至今已将近二十载的岁月,皇帝陛下是甚么脾性,陈诚心里清楚得紧。
此事若无交代,陈氏或可免受牵连,然陈诚夫妇必是难逃大难,连带王嫣的阿父,内史王轩只怕也难脱罪。
昔年太上皇刘启在位时,大行令陈潇等数位重臣仅是上奏言及立后之事,就被刘启枭首抄家,栗姬的亲族更是被尽数诛绝,连带时任丞相的周亚夫都被停职,叱令其归家反省,闭门谢客,无旨不得出府半步,可见天家对臣子妄议宫闱禁事是何等忌讳和厌恶。
立储之事更是关乎社稷,王嫣此番真是闯下大祸了!
“依你之见,朕该如何处置此事?”
刘彻斜倚坐榻,看着浑身颤抖的陈诚,颇是恶趣味的出言问道。
陈诚不由哀戚道:“陛下,内子向来愚昧鲁钝,此番妄言犯禁,乃是微臣治家不严,还望陛下能念在臣过往忠心事君,留下贱内性命,臣愿与之同罪,抄家没产,黥面流放亦无怨言,还望陛下开恩。”
刘彻微是颌首,复又问道:“陈氏与王氏又当如何?”
陈诚忙是叩首连连,额头磕得咚咚响,霎时便是青紫,甚至已隐隐渗出些血丝来。他宁可与王嫣一同赴死,也不愿见陈氏被此事牵连,使得全族没落。
“你可还记得,五年前,你连夜入宫献上那隋候之珠时,朕已是宽恕过你夫妇二人和陈王两族?”
刘彻稍稍坐直身子,用指尖缓缓敲击着御案,轻声谑笑道:“朕颇是疑惑,此番为何又是你等犯此大忌?”
陈诚凄声哀告道:“陛下,千错万错皆是微臣夫妇犯下的,陈氏向来忠心事君,绝不敢有半分异心啊!”
刘彻摆摆手,肃容道:“朕何曾质疑陈氏忠心,即便是不信你,也还是信得过老少府和陈煌的。”
所谓的老少府自是指陈氏家主陈俞,少府卿历来由陈氏子弟出任,然仅能算是“半世袭”,盖因陈氏向来以忠君之事为祖训,历任家主皆为选贤,不计嫡庶长幼,倒是与南阳孔氏颇为类似。
现任少府卿陈煌乃是陈俞的庶子,盖因陈诚的阿父不成器,故陈煌得以接任陈俞的少府卿之位,陈诚之所以被视为叔父陈煌的继任者,倒非是他嫡长孙的身份,着实是他乃少府陈氏同辈子弟中最出众的。
陈诚闻言,终归松了口气,只要陈氏不遭牵连,妻族王氏是否遭难,他也无法顾及了,真不是他冷血,硬要分亲疏远近,然他虽肯为自家夫人抵罪,却着实无力再帮王氏求情了。
刘彻瞧他那没出息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过也能理解他此时的惶恐无措,也就不再借机敲打他了,出言问道:“你难道真不觉此事太过蹊跷么?”
陈诚微是愣怔,缓缓直起上身,深深吸了口气,凝眉深思,虽是牵动了额角的淤伤,却也不暇理会那疼痛,或许痛意反能让他的脑袋更清醒些。
刘彻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的批阅起奏章来,早些处理完国政,也好回寝殿去陪陪阿娇和小刘沐,这母子二人还在闹着别扭,都是属倔驴的,愁死人了。
良久后,陈诚终是隐隐理出些头绪,虽尚未彻底想清楚,却觉着即便王嫣好歹是出身名门的嫡长女,不管是父族还是母族,在大汉都是顶级世家,若无人怂恿,怎的都不至会莽撞到妄议立储之事。
“陛下……”
陈诚猛是抬首,见得皇帝正在批阅奏章,迟疑着唤了声。
刘彻停下笔,抬眸看他,出言问道:“可是想到了甚么?”
陈诚犹豫道:“陛下,恕臣愚钝,尚未想得真切,然适才得陛下提点,忆起昔年那隋珠之事,既是有宗妇或贵女将那隋珠暗藏到内子的添妆内,意图构陷陈王两族,此番内子借着宗妇宫宴,私下对皇后妄言天家禁事,想来两件事还真有些关联。”
刘彻微是颌首,意有所指道:“不错,郎中令齐山亦是有此猜测。这两件事,你那夫人皆是脱不了干系,朕若真想命齐山出手彻查,倒也不难的,你该是知晓暗卫闻讯逼供的手段。”
陈诚闻言,忙是再度叩首,乞求道:“陛下开恩,请陛下将此事交给微臣,臣定与内子详谈,将个中内情探问清楚。”
他晓得,若是让郎中令率暗卫彻查此事,王嫣定是会被严刑拷问,别说是暗卫,就算是明处的内卫,郎卫和羽林卫,凡是遭到这群禁卫擒拿闻讯的,鲜少有人能活着走出刑房,便连抬出的尸首,留得全尸的都不多。
禁卫不似廷尉府和中尉府的吏卒,不会顾及甚么刑度的,御史府也鲜少过问禁卫之事,尤是事涉天家时,所有为臣者皆会识趣的避嫌。
陈须背景够硬吧?
皇后的胞兄,大长公主的长子,昔年被羽林卫擒拿后,就再也不见踪影,大长公主想为儿子收尸都办不到。
与陈须相比,王嫣算得了甚么?
刘彻剑眉微扬,冷声道:“朕不欲声张此事,你且去与齐山商议如何暗中行事。朕给你三日,三日内若无法查明此事,抑或闹得满城风雨,你夫妇就入霸陵殉葬,替天家好生伺候太皇太后吧。”
陈诚再拜谢恩,由衷道:“谢陛下恩典,微臣此生感念不尽!”
他晓得,若非自个出身少府陈氏,换了旁人接连摊上这两件事,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况且听着陛下的意思,若是真有人在暗中捣鬼,或许还不会治王嫣的重罪,否则现下暗卫已然进府拿人了。
刘彻面色稍霁,出言警醒道:“事不过三,若再有下次,朕不管是何情由,有何苦衷,绝不会再宽待你夫妇!日后你对家中亲眷当多加管教,身为少府陈氏的后继之人,若无法修身齐家,将来如何打理少府,如何助朕治理天下?”
陈诚忙是颤声应诺,暗叹暂且逃过大劫,好在陛下明察秋毫,更托了陈氏列祖列宗的积福啊。
刘彻摆摆手,让他自行退下,去寻郎中令齐山商议此事。
陈诚岂敢拖沓,忙是起身告退,也顾不得跪麻的双腿针扎般的疼,匆匆趋步而退,到的殿外却也再顾不得仪态,转身便踉踉跄跄的小跑离去。
他怎能不急?
适才他并未完全说实话,他已是想到嫌疑最大的一个人,抑或说是一对夫妇,又想到他们的出身背景,若实情真是如此,此事就太过可怕了!
无怪乎陛下不欲让此事传扬出去,除却是要保护皇后和皇子的,更是不想见得朝局动荡。
除却祖父陈俞和叔父陈煌,此事再不能让旁人知晓,便连岳父王轩都不再可信,那对夫妇背后的两大世家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军中,皆有极高的威望,门生故旧众多,可谓牵一发动全身。即便陛下想要痛下狠手,也绝不会堂而皇之的处置这两大世家,否则又得掀起一场偌大的血雨腥风了。
“他们莫不是疯了?”
陈诚在心中不断嘶吼,若幕后黑手真是那两位“发小”,那昔年的隋珠添妆和此番怂恿王嫣,摆明就是想将陈氏和王氏也拖下水,至少要引得天家对陈王两家多有猜忌。
“好!好!好得很!”
陈诚岂能不恨?
陈诚岂能不怒?
若非陛下圣明,早早察觉内里蹊跷,没中这离间之计,陈王两家现下即便不至被抄家夷族,也必为求自保,不得不向那向来交好的两大世家求助,傻乎乎的做了他们的棋子,还得感恩戴德啊。
若真是那二人所为,陈诚绝不会有半分心慈手软,莫以为少府陈氏只为天家打理私产,就没甚么势力,举国上下的山河地泽,城镇荒郊,何处没有少府的产业和眼线?
“害我陈氏若斯,他日必得诛绝其九族,无论其亲眷藏匿何处,但凡在汉境之内,没有少府寻不出的人!”
陈诚攥着拳头,眼神凄厉,面容分外可怖。
第四百八十五章 齐山婚事
郎中令齐山乃是皇帝刘彻最为信重的“孤臣”,军中遗孤的出身背景,出任大卿后又与世家权贵甚少私交,更不会群而朋党,似这般不涉政务的内朝近臣,所能依凭的唯有皇帝看重,不必太过担心其擅权乱政,弑君篡位更不可能。www.uu234.net
刘彻虽不想让暗卫成为明朝锦衣卫乃至东西两厂般的存在,然对朝廷和帝皇而言,情报机构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也不单单是对内维持国内政局稳定,对外邦藩国也需进行相关情报的收集和整理。
大汉不是没有所谓的情报人员,抑或说华夏数千年来就是有细作的,只不过多是归属在军队中,主要为战争服务,也没有真正形成“独立机构”。
刘彻登基为帝已十年有余,汉军历经数度改制,自太尉府军律司设立之日起,以军律监察使巡查各军校营,以军监出任校营右监肃正军律,整个军法体系就已逐步完善起来。
刘彻索性就将统御军中细作的职守划归给了军律官,盖因他们执掌军律,更知晓甚么忌讳不该犯,尤是用细作来探查重臣私隐,以此打击异己,这是绝对不容许的。
军队不能干政,文臣亦不能对军政涉入过深,这是原则性问题,谁若敢触碰红线,刘彻就敢将谁枭首夷族,绝不宽待!
正因军中细作的职守被重新划定和严格设限,故身为刘彻的皇帝就少了大部分的情报来源,暗卫的建立正是为弥补此块空缺。暗卫的职守很是明确,将后世华夏国{安}部的架构和章程略作修改即可,说穿了,无非就是反间谍机关和政治保卫机关,没甚么神秘恐怖的。
若是世家权贵们心里没鬼,怕甚么暗卫呢?
(ps:指不定又有读者吐槽说甚么特务治国,还真是天真无邪,不知世间险恶啊,为免屏蔽,作者君就不开释你等了。)
刘彻对齐山的行事风格颇为赞赏,自是愈发信重,王侯权贵们却是畏之如虎,只不过前头有“国之苍鹰”郅都和“国之蝰蛇”张汤,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已锻炼得极为坚韧了。
总之别犯事,也别想着谄媚交好这类孤臣,安安稳稳过自个的日子就好。
少府丞陈诚的夫人王嫣妄议立储之事,用不了三日,三个时辰就查清了,皇帝刘彻却是没甚么后续动作,齐山和陈诚也如昔年那隋珠之事般,权当并无此事发生。
然更多的暗卫已如豆子般撒了出去,除却刘彻和齐山这对君臣,旁人皆是恍若未觉。
刘彻既是想给那两大世家再留些余地,却也提前做好了斩草除根的准备,似这等根基深厚的大家族,若不彻底诛绝,便如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难免留下后患的。
暂且压下此事,刘彻觉着该好生赏赐立下大功的齐山,若非他与麾下暗卫尽忠职守,刘彻还真是难以察觉那两大世家的诡异举动。
齐山功劳虽大,却多是不宜宣之于众的,故而难以因功封侯,府中的珠玉珍宝也是不缺,唯是年近而立之年,却尚未娶妻,仍是孑然一身。他长得倒是不赖,虽是军中遗孤出身,然心思通透脑子活,多年来读了不少兵书,又接连统率过羽林卫及内卫暗卫,很有些儒雅将帅的味道。
然正因齐山是郎中令,又统领暗卫,世家权贵们对其敬而远之,齐山亦不想和世家大族结亲,故拖着拖着就成了“老光棍”。
刘彻索性让皇后阿娇寻个沐日,宣召部分世家宗妇携府上贵女入宫,到未央宫的御苑品酒赏花,得蒙皇后下帖的宗妇,其所属世家自是精挑细选过的,约莫都是些无甚实权,却地位超然的家族。
譬如太学祭酒卫绾的夫人,便是带着自家两位未出阁的嫡亲孙女入宫。
卫绾昔年是为刘彻的太子太傅,汉人向来尊师重道,有这番师生情谊在,况且卫绾多年专注治学,从未过问朝政,超然于世且甚得仕人推崇,故而便连皇后阿娇对卫老夫人亦是颇为尊重。
阿娇让卫老夫人坐了次席,两位贵女自也陪着入席,瞧得一众宗妇贵女艳羡不已。
此番随卫老夫人入宫的两位贵女乃是孪生姊妹,名为敷荣与敷华,皆为花开绽放之意。阿姊敷荣沉稳内敛,妹妹敷华却是爽朗直率,容貌相同的二人端是一静一动,让人瞧着有趣得紧。
阿娇是得了刘彻的嘱托,晓得此番是要为齐山择妻,倒也不是说非得仓促定下,免得好心办坏事,反是促成一对怨偶。
好歹要找些合宜的人选,让齐山看看是否有合意的,从某种角度而言,刘彻还真算是个“好领导”,百忙之余还想着为臣属解决婚姻大事。
其实这也是华夏自古的固有观念,唯有修身齐家,才能成大事立大业,后世华夏官场实也有此等潜规则的,领导干部在面临升迁时,是否已婚乃至家庭是否和睦,也是组织评鉴的重要环节。
(这是真的,不是作者君胡吹,读者中若有公务员,可否为我证明。)
总之汉代的官场是如此的,男子若未成婚,出仕为官总让人觉着不甚牢靠,更别提入列朝堂了,齐山这郎中令是破格拔擢的,虽另当别论,然年近而立尚未娶妻,也少不得有风言风语,譬如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毕竟会影响官声,孤臣也不能不要名声不是?
阿娇觉着卫氏姊妹相貌秀美,又有诗书世家养出的文雅韵味,且脾性相反,齐山好歹能看上其中一个吧?
因着这心思,阿娇对姊妹俩愈发热情,筵席间不时笑意盈盈的与之攀谈。
世家宗妇本就是心有七窍的玲珑人,此番得了皇后下帖,暗地又已探听哪些人家也得了帖子,约莫就能猜出几分端倪。先前她们只道是皇帝陛下要开宫纳妃了,心下着实有些忐忑,不是她们不愿将府中贵女嫁入宫中,只是此番乃皇后设宴,指不定是要以中宫之主的身份给未来的妃嫔们来个下马威啊。
现下瞧着皇后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宗妇们便晓得自个想岔了,若真是陛下要纳妃,即便皇后再贤明,好歹也是女人,哪有不伤心感怀的?况且现今的皇后是甚么脾性,大汉权贵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若是陛下真要从在座的贵女中选妃,皇后不摆个“鸿门宴”,就以是万幸,还指望她能似这般和颜悦色,谈笑风生么?
既非皇帝陛下要纳妃,那此番宫宴是为个甚?
宗妇们皆在心里盘算开了,在座之人所出身的世家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带来的又皆是嫡女,绝不可能为人做妾的,即便是做亲王侧妃都不太乐意,反是续弦还可考虑考虑。
现今尚未迎娶正妃的亲王,就剩下清河王刘乘了,也唯有这位皇弟,才真劳动皇帝和皇后为其操心费神。
宗妇们念及至此,皆是目光熠熠,然见的皇后对卫氏姊妹分外热情,又不禁有些丧气,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谁让卫公做过太子太傅,得为“帝师”呢?
众多宗妇贵女却不晓得,她们的举止形容皆被尊贵的皇帝陛下看在眼里,这也恰恰是皇后阿娇要在御苑摆下筵席的缘故,花榭是用来赏花观景的,自是四面通透,除却攀满藤蔓的棚顶,再没甚么遮挡的了。
皇帝刘彻颇是无良的站在远处高台,举着大汉现今最高倍数的军用望远镜瞧得津津有味,身侧站着的郎中令齐山则是满脸尴尬,拿着望远镜瞧也不是,不瞧也不是。
“瞧皇后的动静,怕是替你相中了卫太傅的嫡亲孙女,你且瞧瞧,可入得眼?但莫要贪那齐人之福,想着双娇入怀,来个一妻一妾,抑或娶为平妻。”
刘彻放下望远镜,挤眉弄眼的打趣着,全无半分帝皇该有的威严仪态,倒像个时刻想着翻墙入室,窃玉偷香的登徒子。
齐山倒是见怪不怪,他昔年入得羽林卫时,陛下尚是年幼的太子,脾性就是这般的,尤是讲解些阴损招式和谋略时,那副奇诡神情真是不可言说,总之是有损天家威仪的。
“陛下,莫要打趣微臣了……微臣此等区区小事,烦劳陛下费心,臣着实惶恐啊。”
齐山向来鲜少在皇帝陛下面前说些虚辞,然此时着实太过难堪,只得面色讪讪的躬身道。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刘彻斜觑着他,肃容呵斥道:“你为军中遗孤,乃父为国捐躯,为我大汉忠魂,父皇昔年兴建遗孤院正是为了不教生者寒心,不使逝者绝嗣;你年近而立而不婚,日后若无子嗣,愧对乃父,是为不孝,有负圣恩,是为不忠,此等不忠不孝之举,你就不惶恐?”
刘彻两世为人,又久居上位,论起上纲上线扣帽子,谁特么比得过他?
齐山霎时被骂懵了,觉着自个还真是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对不起汉室天家,对不起列祖列宗。
他忙是躬身请罪道:“陛下恕罪,微臣知错了!”
“知错便好,你且好好端看,若是有入得眼的,但说无妨,然也得瞧你自身本事,若那姑娘家瞧不上你,朕可不能硬是下旨赐婚,误人一世。”
刘彻心下窃笑,脸上却不露半分,不过他倒是说的实话,好歹是个穿越者,虽不会在大汉提倡甚么“冲破封建礼教束缚”的自由恋爱,可也不至做逼婚良家少女的帮凶。
不过就凭齐山的相貌和地位,后世百分之九九点九九的所谓高富帅都要甩出半条街去,不到三十岁的“副国级”高官,还是眉目清隽,仪表堂堂,有车有房,父母双亡,上哪里找去?
第四百八十六章 扬帆远航
汉七十三年,初夏。m.www.uu234.net
横海将军荀世率南海水师舰队从胥浦军港,沿交趾东部海岸南下,尝试绕行整个中南半岛,驶往夫甘都卢。
近年来,大汉水师已多次遣楼船将士探索中南半岛的近海航路,尤是在寰宇四海图中特别标注出的名为“麻六甲”的狭长海峡,乃是绕行中南半岛的捷径要道,然其东南峡口岛屿众多,且有诸多岩礁和沙脊,若不仔细勘察海象和暗礁所在,庞大的水师舰队着实难以安然通行。
经过多年的努力,从番禺至夫甘都卢的航路实际已勘察完毕,去岁大汉遣瓯骑和闽骑南渡西随水,占据胥浦,兴建濒海大城和军港,正是要胥浦港作为舰队远航的前缘基地。
皇帝刘彻身为穿越众,自然知晓最佳的航道,中南半岛与其西南延伸的狭长的马来半岛夹着的暹罗湾乃是绝佳的良港,但鉴于后世的泰国曼谷现下连土著都没有,大汉在那穷乡僻壤囤兵驻守并不现实。
此番南海水师舰队行驶到中南半岛东南末端后,将远离海岸,从外海横渡暹罗湾,直接航向马来半岛的东部沿岸,再沿海岸南下麻六甲海峡。
如此一来,则可无需绕行暹罗湾那三千余里的漫长海岸,只是中途须得远海航行千余里,饶是南海大多时日的海象比起东海实在好太多,但要航行千余里海路,谁也无法担保不会碰上惊涛骇浪。
好在南海水师已多次出海远训,将士们积累了丰富的航海经验,且风帆战列舰若是顺风时,航速可超过每个时辰行七十里,约莫为后世航海度量的十节航速。
当然,航海不可能时时顺风顺水,若遇逆风降帆,光靠桨橹划行,每个时辰最慢也能航行个十余里的。
因着此条航道已勘察多次,有着经验丰富的罗盘士和舵手掌舰在前领航,这千余里的远海航行,若是不遇着甚么大风浪,想来也就花个五六日的光景。
在这年月,全世界估摸也唯有大汉水师能有这般底气,诸多航海设备及知识无疑是跨越数个时代的,至少不比欧洲大航海时代稍差,甚至犹有过之。
十五世纪的哥伦布就能凭借几条破船横渡大西洋,抵达美洲大陆,现今大汉水师的风帆战列舰群若连在外海航行千里都办不到,那索性暂且裁撤算了,免得空耗军费。
剩余万余里的近海航行更无需忧心,过往先行勘察航路的楼船将士早已在东南半岛及马来半岛沿岸选定了十余处淡水补给点和近百处备用停靠点,虽未派兵囤驻,但皆是水源充沛且不缺蔬果猎物之处,舰队想登岸补给并非难事。
或许民用商船没有远海航行的能力,然南海水师此番远航夫甘都卢也仅是探路之举,只要能打通航道,证实从岭南前往身毒贩运奴隶的可行性,汉商绝对有法子跟上大航海的发展脚步。
不要小瞧百姓的智慧,商船队即便尚未具有远海航行的能力,但只要朝廷为他们开辟出牟取暴利的“奴隶商道”,他们还不会遣商船队绕行暹罗湾的近海么?
顶多耗些时日,与奴隶贸易的惊天暴利相比,算得了甚么?
皇帝刘彻想得更为长远,放眼现今世界,无有能与大汉水师争锋者,况且暂时没必要搞甚么“无敌舰队”去攻伐罗马等欧陆国家,五大水师现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剿匪,剿匪,再剿匪!
为保护商道畅通,水师将士必须不断沿着诸多航线巡弋,乃至护卫汉商的船队,海贼水匪但凡遇着,皆得清剿干净。
当然,享受汉军护卫的汉商也该缴纳相应的“劳军税”,以军护商,以商养军,如此既可大大减少朝廷对水师的军费支出,也使得水师将士能多多远航,尽可能熟悉相关海域。
不得不说,随着大汉愈发强盛,汉商们的胆子也愈发的大,尤是西北商道和西南商道接连打通后,汉商眼界更是大为开阔。
过往他们也晓得西北有西域诸国,西南有夜郎,滇国和哀劳,现下更是晓得西域之西有大夏,安息乃至塞琉古,哀劳之西有夫甘都卢和黄金遍地的身毒诸国。
近年来,大汉从北到南的万里海疆早已解除海禁,形成了与大江大河贯通的船运网,且梁王和代王联手创立的百川船运在各处大川投入了数以千计的商船,这些以中翼楼船和小翼楼船改造的货船,载货量远超寻常的民间商船,使得百川船运迅速成为内陆船运毋庸置疑的领衔者。
田氏商团,清河百货等大批商家也不想跟两大诸侯王抢生意,索性往外拓展海运,反正水运的大饼是分不完的,百川船运现下主要还是靠着近水楼台的关系,替皇室实业转运石油沥青和化肥等大宗物资,那数千条大船连大江大河的货运量都吃不下三成,更遑论涉足海运了。
论及海运,齐地和吴地商人最是拿手,本就是靠海吃海的郡县,要招熟识海象和水性的操舟水手和掌舵手着实不难。
大农令东郭咸阳出身的东郭氏本就是齐地巨贾,虽说东郭老爷子不想拖累儿子的前程,坏了官声,早已将族业交给东郭分支打理,然那些分支族人也不蠢,谁还不晓得要抱紧本家的大粗腿。
东郭咸阳掌大农府,对皇帝陛下所谓的经贸布局知之甚深,也晓得只要自个不以权谋私,稍微露点口风,让留在齐地的东郭族人投入海运业,陛下非但不会怪罪,反倒是乐意见到的。
东郭咸阳回府与自家老爹细说分明,东郭老爷子当下就乐歪了嘴,身为累世巨贾,他岂会不晓得海运是门暴利营生,只是过往朝廷戒备着诸越和朝鲜,唯恐汉商走私犯禁,将粮草兵械贩运出境,岂不等同资敌?
现下朝廷开海禁,更鼓励商贾行海运事,此乃天赐良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
只是东郭氏虽家赀累万金,然人脉和影响力仅限于齐地,不是人人都跟梁王和代王似的,百川船运的商船行驶到何处,谁都要给三分薄面。
东郭老爷子还没来得及深思,便是有位料想不到的大人物登门拜访了。
吴地杨氏现任家主,江宁候杨渝。
东郭老爷子有个位列九卿的儿子,在权贵云集的长安城可没少结交王侯权贵,按说有县候登门拜访也没甚么大不了的。
然这杨渝的背景太硬实,其嫡女杨绮罗乃是江都王妃,且是掌着联合制衣,在现今诸位亲王妃中,除却辈分更高的梁王妃,同辈之中就属她最为得势。
可以说,除却皇后殿下,现下最出彩的天家媳妇,就数杨绮罗了,更遑论她还有个执掌着皇室实业的夫君,江都王刘非。
杨氏在吴地传承数百年,端是枝繁叶茂,势力庞大,多年前杨氏助朝廷清剿曾暗通反王余孽的吴地世家,杨渝得封列候,举族从江北迁往丹阳郡江宁县。
皇帝陛下颁布王侯京居令后,杨渝举家又迁居长安,江宁县的产业也是交给杨氏分支打理了。
杨渝的列候爵位虽算不甚么,然有江都王夫妇撑腰,他在长安若想横着走,估摸着也没甚么会拦着的。
不过吴地杨氏好歹是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身为家主的杨渝更不是后世华夏某个阶段的那群暴发户,自然懂得与人为善,不得务虚名而处实祸的道理。
他迁居长安后,着实低调得紧,只是多年打理族业,突是闲下来,着实闷得发慌,恰好近日闻得女婿刘非提及皇帝陛下鼓励海运之事,且是准备打通与身毒诸国之间的海上商道,他就上了心。
百川船运是两大诸侯王的买卖,他可不敢瞎参合,窦氏和田氏虽也在积极布局海运,然两家皆是外戚,杨渝身为江都王的岳父,还是不要和他们多搅合的好,要懂得避嫌啊。
想来想去,杨渝就是想到东郭氏,倒不是要抱大行令东郭咸阳的大腿,况且东郭咸阳的大腿再粗也粗不过自家女婿,他是瞧中了东郭氏在齐地的人脉势力。
若杨氏与东郭氏联手,在齐地和吴地相互照应,大汉东部沿海的郡县及大江大河的入海口,几乎是畅行无阻的。
东郭老爷子闻得江宁候的来意,亦是欣喜万分,两位老爷子把酒相谈,因着皆出身家赀巨亿的商贾世家,聊得愈发投机,端是相逢恨晚。
不出半个月,吴地杨氏和齐地东郭氏便是联手,创立“吴齐海运”,即刻着手布局大汉东部沿海的近海船运。
皇帝刘彻果是对此喜闻乐见,他不觉着这是以权谋私,更没甚么仇富心理,且作为封建统治阶级的头头,他也不觉着扶持权贵涉足商业有甚么不妥。
资本雄厚的世家大族若不投身工商业,光靠一穷二白的老百姓推进社会进步,甚么时候才能完成工业化?
暂时别扯甚么垄断反垄断,那是后人该忧心的事,更别考虑甚么商人把持经济命脉,进而影响政局,那就更遥远了。
说句更直接的,华夏只要还是汉人的华夏,帝位是不是老刘家坐,很重要么?
太皇太后窦氏在世时就曾说过,大汉过往是没有的,来日终也会消失,从前没有传承千秋万载的皇朝,将来亦不会有。
刘彻身为穿越者,更是看得清楚,他只求自家的亲人过得美满幸福,顺带为华夏百姓做好事,做实事,为后世子孙留下个强盛富饶的煌煌大汉,也就对得起华夏先人了。
数代乃至十数代后,那些刘氏子孙该当如何,那压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想来即便社稷易主,华夏百姓念在他刘彻今日之功,也不会任由谋朝篡位者将刘氏后裔斩尽杀绝吧?
第四百八十七章 属国三等
华夏虽是地大物博,然自古却是缺金缺银,故历朝历代皆以铜铸币,汉初是一金抵万钱,白银更是大汉朝廷颁布金银律后,才被视为流通货币。www.uu234.net
似西方诸国大量铸造金币和银币,在汉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刘彻身为穿越者,却是心知肚明,晓得要早做预备。
预备甚么?
自是要防止与西方国度大规模通商后,身毒乃至欧洲诸国的金银等贵金属大量流入汉境,造成汉境内严重的货币贬值,进而引发通货膨胀。
刘彻不是小白网文所写的男主角,晓得金银不是愈多愈好的,尤是现下大汉才是世界最强盛的“物资出产国”,可预见与西方通商后,绝对会产生庞大的贸易顺差。
譬如后世的华夏,从美帝赚取的贸易顺差皆以美金计价,相当于购买美帝国债,为大手大脚的白皮买单,着实是无奈之举,也不得不承认是不断赔本的,且美帝白皮惯会耍赖,欠钱不还就算了,还屡屡反咬华夏低价倾销,夺去懒白皮的工作机会,这特么说的是人话么?
货币数量并非社会财富的本质,尤是涉及进出口贸易,若西方国度用金银来换取大汉的大批货物,大汉却因境内缺金缺银,金银币值过高,在外贸中无疑是亏大了。
说实话,金银不顶吃不顶喝,大汉现下的工业化水准也无需大量金银去制作精密配件或电子元件,并不值得大汉用实际物资去从境外换取。
南海水师已扬帆启航,准备打通大汉与身毒诸国间的商道,刘彻唯一忧心的,正是身毒盛产黄金,将来汉商若不断将身毒黄金运回大汉,只怕会对尚待完善的货币架构造成不小的冲击。
刘彻思虑多日,谕示大农令东郭咸阳尽速研拟发行“银票”的条陈,以求早日完善金票,银票和钱票的纸币架构,形成三票通兑体系,同时要加速增发钱票,以逐步取代铜钱,使其尽快退出货币体系。
大汉货币改革的长期目标,自是普及纸币使用,且钱票必须逐步与铜钱脱钩,只实行金银本位,否则金银和铜币的通兑比例着实太过悬殊,就算在后世也没一斤黄金兑大半车赤铜的好事。一旦境外金银涌入大汉,若少府钱庄仍长期维持一金抵万钱或一银抵千钱的实体货币通兑,别说少府撑不住,便连大农府的国库也不顶事啊。
然此乃长久规划,尚要徐徐图之,对外通商却是势在必行之事,刘彻不可能因噎废食,让大汉放弃掠夺海外财富和资源的绝佳时机。
汉七十三年,五月。
大农府颁布政令,各大边市包括海陆码头所设立的“海关”,再度调整关税,大多货物的关税皆是调降,唯有金银和奴隶例外。
携奴隶出境者,需加征出奴税;然押运奴隶入境者,非但不收取关税,反倒会贴补相应入奴税,即为新制定的“进口退税”。
进口退税?
大汉臣民见得此等政令,皆是诧异不已,心道从古至今只闻朝廷征税,还从未见识过朝廷会给百姓“退税”的,皇帝陛下还真不愧是散财童子啊!
朝臣们倒是晓得皇帝的盘算,着实是现下大汉的精壮劳力严重匮乏,主要是鲜少再向百姓征发繁重的徭役,筑城治河等大工程皆要调集大量奴隶。
退税就退税吧!
朝臣们出身的世家大族,也没少涉足贩卖奴隶这桩暴利营生,皇帝陛下既是舍得国库出赀贴补,大农令也不反对,他们倒是乐得让自个家族多多获利。
有退税的政令在前,随后大农府再颁布调整金银关税的政令,反对的声浪也就不算太大了。
依照新的关税律令,对入境的金银将加征高额的金课和银课,以求尽量弥平境内和境外的金银差价,朝廷课征上来的金银税赋,应足以贴补所谓进口退税的支出。
大汉臣民虽不懂甚么金融学,却多是能想明白,皇帝陛下不是贪那些税赋,朝廷也没多收半枚大钱缴入国库,而是以进口退税的方式尽数反哺给汉商的。
况且大农府的公告已言明,进口退税及于但不限于奴隶,日后将研拟及陆续颁布其余品项,主要是大汉境内稀缺的货物,譬如铜锭及汉人知之甚少的橡胶。
世家权贵们不甚在意,豪商巨贾们也觉着挺好,顶多日后从外邦多买些奴隶回大汉便是了。
刘彻瞧着民意的风向不错,便是加码让廷尉府增修律法,若携金银入境而隐匿不报,试图逃课关税者,一经查实,即追课十倍重税,犯情尤为严重者,可判至枭首抄家的重罪。
律条颁布后,大汉臣民果是不觉严苛,这罚则可比往境外私运兵甲之罪轻得多,那可是要夷族的,甚至会夷个三族九族。相较过往七十余载,大汉现下的关禁已极为宽松,关税又颇低,汉商们挣得钵满盆满,满意得紧,很是知足,着实没甚么可抱怨的。
天佑大汉,正在刘彻为此事忧心时,北海水师从对马岛传来大喜讯,登岛探勘的帝国科学院诸多地质博士已探明数处银矿,储量应是不小。
刘彻大为欣喜,他虽从后世史料查到对马岛有大银矿,却没料到会如此轻易探勘到,且还是容易开采的浅层矿藏。
真是及时雨啊,朝廷开采这银矿倒不是想用来增发银票,而是增加白银储备量,以作为金融调控工具,对冲大汉民间从西方国度获取的金银,企稳国内币值。
大农令东郭咸阳更是兴奋异常,说实话,国库内的黄金储量倒是不小,白银储量却严重匮乏,想要用来供中央钱庄发行银票,并支撑民间钱庄进行银票和白银间的通兑,还真是捉襟见肘。
皇帝刘彻即刻下旨,将对马岛和伊伎岛赐给朝鲜国。
没错!
大汉拥万里海疆,他处皆鼓励民间海运,唯有东北角的朝鲜半岛施行禁海令,以北海水师战舰巡海,除却水师战船,任何民间船只不得出近海水域,尤是见得外邦舟楫,一概将之击沉。
现今三韩覆灭,整个朝鲜半岛唯剩属民四十余万的朝鲜国,朝鲜倾全国之力,征兵八万替大汉清剿对马岛和伊伎岛及周边岛屿,留在朝鲜国都东城的属民仍近愈三十万。
对马岛孤悬海外,伊伎岛则更是紧邻倭奴本岛,在大汉未有余力占据倭岛时,刘彻是不会轻易在对马岛囤驻重兵的,更不会往对马岛大举迁移汉民。
治国不是写小说,在江南,辽东,岭南乃至漠南都没来得及开发前,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治理倭岛,那特么不是扯淡?
莫要以为六千余万人口很多,后世华夏光大重庆地区的常住人口就超过三千万,大汉的六千万人口要支撑完整的工业体系尚嫌不足,更遑论维持工业化初期必要的内需市场,若还要往外迁移,那不是历史小白文的经典桥段么?
殖民和占领是完全两个不尽相同的概念,这是要搞清楚的,更要谨记英国殖民北美的教训。
别特么说汉人所在之处即华夏,华夏是大江大河,是三山五岳,是养育炎黄子孙的这片锦绣河山,汉人生于斯,长于斯,或会故土沦陷,或会远游他乡,然便是死在外头,也要魂归华夏的。
窃据孤岛,妄图裂土自立者,谈甚么华夏同胞?
留岛不留人!
(写得这么隐晦,会被举报屏蔽么?)
大汉群臣无法领会皇帝陛下的心思,觉着明明在对马岛发现了大银矿,却将之赐给外邦藩国,着实是太过败家。
朝堂之上,看着满殿朝臣苦苦劝谏,刘彻不禁失笑。
“诸位爱卿勿急,朕且问你等,我大汉现今虽称不得万邦来朝,然藩属之国足有百余,依你等所见,朝廷是否该对各属国一视同仁?”
刘彻拍了拍御案上的镇山河,待得群臣噤声,方才缓声问道。
群臣皆是愣怔,不知皇帝陛下为何有此一问。
刘彻也不在意,复又道:“朕以为,我大汉属国该划分三等,一等属国是为藩国,二等属国是为仆国,三等属国是为奴国。”
大行令张骞追随皇帝多年,深谙圣心,忙是起身离席,行至正殿中央躬身问道:“陛下,恕臣愚钝,难解其中深意,还望陛下为臣等释疑。”
刘彻微是颌首,出言解释道:“藩国者,称臣纳贡,遣属民按律缴税应役即可,西域诸国多在此列;仆国者,举国属民皆需供大汉差遣驱使;奴国者,举国男为奴,女为婢,位卑不及牲畜。”
张骞恍然大悟,揣测道:“依陛下之意,西域诸国多为藩国,朝鲜则……是为仆国?”
刘彻抚掌大笑:“不错,那倭岛诸国则皆为奴国,倭奴,倭奴,本就是生而为奴者,不妨让朝鲜这仆国仆国纠集仆从军,替我大汉好生教化倭奴,也免得朝廷多耗军费。”
大农令东郭咸阳迟疑道:“陛下,此举虽能省下军费,然那对马岛产出的白银……”
刘彻挑了挑眉梢,意有所指道:“对马岛和伊伎岛虽是不小,但就凭朝鲜人的农艺,能养活四十余万人?你要知晓,朝廷在那可是颁布了禁海令的,你大农府掌天下财税产业,还想不出如何获取对马岛的白银么?”
刘彻此言一出,莫说东郭咸阳,满殿群臣都晓得了陛下的盘算。
“陛下圣明!”
朝臣们皆是眼神大亮,想着日后还得多多雇佣北海水师的战舰,对马岛兴建中的军镇和军港,怕是要大开边市,成为朝廷和权贵们的聚宝盆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水利府司
六月间,大河春夏汛期安然度过,证实长达六年多的治河工程效果显著,原本预计为其十年的偌大工程,在动用了百余万奴隶和三百余万金后,提前宣告完成。www.uu234.net
治河是百年乃至千年大计,自不容有半分懈怠,大汉现下顶多是完成了阶段性计划,却也已尽力避免如史上般在数年后出现数处河堤大决口。
刘彻晓得堵不如疏的道理,也知道简单清淤只是治标不治本,然治河不是有人有钱就行的,修堤筑坝也不是随便就能弄的,若是不仔细考量论证而随意兴建堤坝,反倒会使得泥沙淤积更为严重,使得汛期时河水横流,洪泄万里沃土。
据史籍记载,在未来的千余年间,大河将因河道淤积而数度大幅改道,最终夺淮夺泗入海,造成大河中下游流域洪灾处处,千百万灾民流离失所。别以为大河夺淮入海是好事,因河强淮弱,且河水含沙量极大,导致淮水下游水道淤塞,最终彻底失去了原本的入海口。
以大汉现今的发展速度,若不出意外,顶多百余年就会有能力真正治理好大江大河,至少不会似史上历朝历代那般无能为力。
刘彻现今要做的,不是兴修甚么拦河大坝,而是尽力保持好大河上游的植被,避免大量的水土流失,同时毫不懈怠的让沿河郡县年年清淤固堤,提前挖掘多处大型泄洪湖,为后世子孙治河省些力气,且也能避免短期内出现特大洪灾。
若今世再无大河夺淮入海之事,便是刘彻为大汉立下的最大功绩,或许大汉臣民无知无觉,然刘彻自身还是有着足够的历史使命感。倒不是非要说甚么“人定胜天”,只是避免如史上般出现重大的生态灾难,毕竟这算不得天灾,而是**,是我炎黄子孙对“母亲河”犯下的滔天大罪。
六年多来,汉廷投入的人力物力远超昔年秦皇征伐徭役修筑长城,盖因秦长城乃是在战国时秦,赵,燕三国长城的基础上修建的,并非真正修筑了万里关墙。
大汉的治河工程却是从陇西始,至千乘止,将五千余里的主河道尽数疏浚畅通。期间光奴隶就动用了百余万,且是死多少补多少,从未下降到百万之下,更遑论沿河各郡县在枯水期也多有征募百姓就近清淤固堤。
三百余万金仅是朝廷从国库调拨的款项,沿河各郡县官府也没少投入公帑,毕竟此事也是他们的本分,过往在朝廷没大力投入治河前,各地官府每岁也是会兴修水利的,既然朝廷下了政令,官员们自是更为卖力的对待此事。
或许后世公知鄙薄封建皇朝的独裁体制,然毋庸置疑的是,若在皇权稳固,且官制完善的朝代,官僚体系的执行力要远远高于所谓的皿猪制度。
预定十年的治河工程,仅用六年光景就已达成预期目标,皇室实业从大河中上游顺着河道治理,然待得修到大河下游,江都王刘非等人便惊觉后续的河道已整葺好了大半,皆是被沿河郡县的官民自发弄好了七七八八。
刘非又是欣喜又是无奈,欣喜的是能早早向皇帝陛下复命,无奈的是少了小半工程量,每岁就少收朝廷五十万金,四年可就是足足两百万金啊。
两百万金是甚么概念?
即便汉廷的国库岁入逐年暴涨,但今岁估摸也就四百万金罢了,两百万金就是国库岁入的五成,换作后世的平价购买力计算,约莫等同全球前五大企业的总市值吧。
皇室实业少挣两百万金,饶是见惯金山银山的刘非都是肉痛不已。
好在皇帝刘彻是厚道人,晓得自家五皇兄甚么都不缺,挣钱也是为了寻找所谓的成就感,总之就是个好面子的。刘非多年来也确实为国为君立下诸多大功,该赏还是要赏的,刘彻也不吝于给他多长长脸,顺带为旁的刘氏宗亲竖立典范。
赶在三伏休朝期前,大农府遣往各地的属官皆完成了治河工程的相关验收,评鉴皇室实业的施工品质确是上佳。
江都王刘非择日朝服登殿,向皇帝陛下复命。
皇帝刘彻龙颜大悦,当殿敕封刘非为“贤王”,大汉天子封的“贤王”,自不似匈奴的左右贤王,而是以“贤”为号,活着是封号,死了还能用作谥号。
莫以为早早得了谥号不吉利,历朝历代能以“贤”为谥号的王侯,掰着手指都能数出来。
况且皇帝陛下言明,“贤王”刘非位列诸王之上,可剑履上殿,与大长公主及梁王同。即便是皇子刘沐,堂堂的沐王殿下,也无此殊荣,在未得册储君之前,遇着刘非这皇叔也得见拜。
正因此举,刘非真正奠定了在刘氏诸王中的超然地位,尤是梁王刘武近年多是深居简出,鲜少过问宗亲族务,即便梁王嗣子刘买已身为太常卿,然唯有刘买日后得袭梁王位,且再迁任宗正卿,或能与刘非并列。
刘非乐得眉开眼笑,群臣恭贺连连之余,却也不免觉着陛下还真是大度,难道就不忧心江都王贤名远播,声威愈重后,生出甚么不该有的心思么?
刘彻心下却是暗笑,朝臣们之所以如此讶异,无非是见识太少,实是延续两千余年分封制桎梏了他们的思想。
汉代的郡国制是郡县制和分封制的杂糅,终将会逐步演化为真正的郡县制,别说刘非这“贤王”,便是小刘沐的“沐王”,甚至更早的牧丘候和顺候,皆是刘彻刻意为之。
随着推恩令的颁布,大汉王侯的现有封邑会被不断裂解,将来封的王侯也不会再赐下封邑了,那还称甚么江都王,赵王,鲁王……索性寻合宜时机改称贤王,忠王,勇王,将分封制早些扫入历史的尘埃中。
刘彻倒不是想着子子孙孙传承帝业,来个千秋万载,华夏大一统是大势所趋,不管未来是谁当家做主,甚或是推翻皇朝帝制,搞甚么滋油皿猪,总之意图分裂华夏的屑小奸佞就该抄家夷族!
刘彻身为帝皇,就该尽快将华夏捏把捏把,黏得牢牢的,免得像强大无比的罗马帝国般顷刻分裂坍塌,最终湮灭不见。
诚然,史上的华夏是好好传承下去了,然刘彻现今在大汉推进工业化,天晓得公知愤青们会否提早出现,还有可怕的圣母表。
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还是要未雨绸缪,努力提升华夏百姓和汉民族的凝聚力,免得有不肖子孙搞思潮,搞运动,把好端端的民族搞得四分五裂啊!
(貌似又有些犯忌讳,然作者君不吐不快,为之奈何?)
三伏将至,嘉奖完治河的有功之臣,刘彻便是领着妻儿提前跑南山河谷避暑去也。
皇帝陛下提前数日离京,朝臣们倒也没甚么非议,仍是按部就班的在中央官署处理政务,如今大汉四海升平,着实没甚么军政要事非得奏请陛下圣裁的。
太上皇刘启更是早就跑渭北甘泉宫避暑去了,估摸着要到明岁开春才会摆驾回京,主要是近年不知是何缘故,长安的盛夏愈发闷热,酷暑着实难熬得紧。
刘彻翻阅过不少史籍,晓得未来数年大汉仍会是风调雨顺,想来还是因华夏此时正处于温暖期,平均气温仍在攀升的缘故。只要不闹旱灾,他这皇帝也就无需太过杞人忧天了,气温高有气温高的好处,尤是对于以普及麦棉复种的关中郡县,农作物多些日照是大好事。
大农令东郭咸阳却没那般悠闲,皇室实业已然完成治河工程,接下来数年朝廷就不会再大举治河了,还得靠沿河各郡县的官府维护河段,每岁清淤固堤。
大农府掌着国库,自是要为各地官府调拨相应的治河款项,皇帝刘彻也晓得大农府的执掌太过庞杂,在离京避暑前,特意谕令大农府增设水利司,分掌江河百川的防洪、灌溉、航运等除害兴利诸事。
掌水利之事乃是肥差,眼馋官缺的世家权贵不少,然皇帝陛下却是留下话来,让丞相曹栾拟定府司官制,却不释出官缺,由大农丞孔仅兼任水利令,并从大农府派驻各郡县的属官中拔擢官吏出任该地水利监。
孔仅本是兼着的中央钱庄钱监,则改由另一位大农丞卓王孙兼任,刘彻心里清楚得紧,国家货币发行机构的执掌者不该长久留任,好歹要有轮调,否则太容易监守自盗,营私舞弊。
现今大汉的金融业尚未建构成型,更没有甚么股市,倒还好些,否则中央钱庄随便露出点“内部消息”,有人就能挣得钵满盆满,有人却会赔得倾家荡产。在金融监管体系尚未彻底健全前,该防备的还得防备,好歹先形成轮调惯例,官员害怕被后任者掀老底,也就不敢做得太过火了。
皇帝陛下的态度很明显,不想让世家权贵们过多涉入水利司,也就没甚么人不识趣的再多做觊觎,免得惹陛下不悦,不值当的。
孔仅亦是深悉圣意,尽职尽责的评鉴和拔擢适任官员入水利司,他比东郭咸阳小了十余岁,就等着将来继任大农令之位,岂会为讨好旁的权贵而误了自身前程?
第四百八十九章 招商引资
大农丞卓王孙近来有些犯愁,兼任中央钱庄的钱监虽是好事,然却非他最大的祈盼。顶 点 X 23 U S
昔年皇帝陛下曾言,若卓王孙在有生之年,能修筑好巴蜀至关中的大道,便会为他封侯的。卓王孙倒不指望能得封列候,然若能被封个关内候,他的子孙也就能世袭爵位,卓氏也才能成为真正的世家大族,而非仅是商贾世家。
诚然,现今卓王孙已官居大农丞,女儿卓文君更是出任大长秋,位同诸卿,然官位远不如可世袭的爵位来得长久,更难以荫蔽后世子孙。
汉人对身后之事的执念,为子孙留下遗泽的心思,是从古至今皆然的。
若非深知皇帝陛下最忌惮卖官鬻爵之事,卓王孙宁可向朝廷捐输大笔赀财,用以修筑蜀道,以换取关内候的爵位。
卓文君今岁未随帝后离京避暑,而是回卓府省亲。
嗯……实也算不得省亲,卓文君虽是丧夫寡居,但她现今官居高位,自居的府邸也是挂着“卓府”的牌匾。
说句难听的,她连亡夫的样貌都是记不清了,毕竟昔年两人的婚事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且刚成婚不久便是丧夫,她又回了娘家守寡,至今已足有二十二载,她也已年近四旬了。
岁月是解药亦是毒药,会消减人心尖的疼痛,也会吞噬人过往的回忆,总之已是往事随风,再不复忆,她自觉过得挺好。
两处“卓府”皆在北阙甲第,实则离得不远,只因卓文君身为大长秋,乃是皇后的首席属官,平日多常居宫内,打理长秋府的诸多事务,故也多是无暇探望父母。
此番归家探望时,见得自家阿父闷闷不乐,便是探问缘由,闻得阿父的心思,着实是哭笑不得,心道阿父非但是个官迷,现下还心心念念想着封侯,即便卓氏家赀巨亿,实则也无法支应修筑蜀道所需的开销。
正如昔年“陛下所写”的词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自古巴蜀出关中之路皆为狭窄危险的山间栈道,想要修筑平整宽阔的大道,那必得开山,这着实太难了。
莫提甚么愚公移山,依皇帝陛下的脾性,应是没有那“子子孙孙无穷尽”的水磨心思,想让朝廷投入大笔公帑修筑蜀道,只怕还有得等。
不得不说,卓文君对皇帝刘彻的心思还是理解得颇为准确,现下大汉的工商业正在蓬勃发展,资金投入和劳动力皆严重匮乏,类似蜀道这等难以迅速产生庞大经济效益的大规模基础建设,刘彻并不打算立即着手,治国如烹小鲜,好大喜功的下场,前朝的秦始皇和后世的隋炀帝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三伏休朝结束,帝后返京。
卓文君是个大孝女,不愿见得阿父愁绪满腹,便是将此事与皇后阿娇提了提,倒也没指望皇后的枕边风能说服陛下,只是想探探陛下的口风,到底可还有心修筑蜀道,又欲何时着手。
刘彻听得阿娇探问,这才忆起昔年确是对卓王孙许诺过的,仔细想了想,觉着虽不宜投入过多的人力物力,但稍微为将来的出蜀大道打打底子也无不可。
毕竟巴蜀非但是重要的粮食产区,铁业更是愈发兴盛,从大江水运由要途径诸多布满暗礁的险峻水道,难行大船,着实太不方便了。若是将巴蜀和关中的道路打通,不再尽数依赖山间栈道往来,两大“天府”连通后,且不提能为大汉的工业化进程提供不少助力,至少函谷关以西的汉境就更是稳如磐石,也不怕将来中原群雄作乱了。
刘彻不是担心自个镇不住场面,但却也不指望刘氏子孙代代是明君圣主,不求大汉社稷能千秋万载,但求将来局势不妙时,后世子孙能有些筹码,和对方谈谈条件,好歹留条活路吧。
譬如后世的刘禅刘阿斗,虽是被曹魏灭了国,好歹还能落个“乐不思蜀”不是?
刘彻权衡多日,又是宣召卓王孙,与他商议良久,终是有了个折中的法子。
仲秋八月,皇帝刘彻下旨,着少府丞陈诚出任广汉太守,原广汉太守则调任回京,另做任用。
少府陈氏出了个封疆大吏,群臣虽有些讶异,但也没太多艳羡之情,盖因这广汉太守着实算不得甚么肥差。
提到巴蜀之地,汉人所能想到的无非是巴郡和蜀郡,广汉郡实则也在巴蜀之地,却多是被人遗忘,盖因其为高帝朝分蜀郡东北部与巴郡数县置的新郡,辖十三县,郡治乘乡,亦称雒县。之所以称为雒县,自然和雒人脱不了干系,正是雒人被从巴蜀赶走,其部族首领才在交趾建立起雒越国,也就是现今对大汉怀恨在心的雒越部族了。
除却雒人,在广汉郡属地内还有不少散居山林的氐人,因其与世隔绝,不成气候,大汉官府也就没费劲去搜山清剿,任其自生自灭好了。
巴蜀之地虽是天府之地,然仅限与盆地内的巴郡和蜀郡,紧挨着秦岭的广汉郡却是地无三里平,农人耕作实在是辛苦,真真穷得可以。
总之广汉郡就是所谓的“穷山恶水”,刁民倒是不多,只因本就没多少属民,下辖十三县皆为不足万人的小县,仆射长官也不是秩俸六百石的县令,而是秩俸四百石的县长。
实话实说,广汉太守做起来着实没油水,京畿随便找个县令出来,过得都比广汉太守滋润,更遑论陈诚这位少府丞了。若非天家对少府陈氏向来信重,皇帝陛下也对陈诚多有褒奖,群臣只怕会以为陛下此番是将他明升暗贬,找个由头“发配”到穷乡僻壤去。
陈诚却是欣喜不已,自家婆娘王嫣被人怂恿,犯了天家忌讳,皇帝陛下虽没降罪,但还是暂且远离长安这是非之地为好,也免得他对涉及此事的两大世家难抑杀心,坏了陛下的盘算。
皇帝刘彻亦有这般考量,却也非主要因素,广汉郡的百姓既是无法靠农业致富奔小康,索性就应募监役,做做监工也可获取些赀财,聊以贴补家用。
治河工程告一段落,皇室实业匀出数十万奴隶修筑蜀道没太大问题,关键还是赀财的来源,国库的公帑还有更大的用途,不可能再如治河般每岁拨个数十万金投入蜀道的修筑中。
故而刘彻下了圣谕,将大农长史程郑调任广汉郡,出任该郡的郡丞,兼比曹掾史,并分掌漕曹掾史。
程郑本是蜀地的豪商巨贾,若说卓氏为巴蜀首富,那程氏就为次富,两家世代交好,卓王孙和程郑更以兄弟相称。
昔年卓王孙得为行人令,掌与夜郎往来事,就帮程郑求得官身。多年来,程郑鞍前马后的跟着卓王孙,作为其辅官一路升迁,做到了大农长史的官位。
皇帝刘彻倒也没觉得卓王孙有何偏私,程郑本就有才能,况且每个大臣都需要有信得过的辅官从旁协助,后世华夏官场也有秘书处和办公厅的,皿猪国家的政务官更是当选人自行做政治派任,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刘彻此番让程郑出任广汉郡丞,无非是想让他帮助新任太守陈诚在巴蜀为修筑蜀道招商引资。
没错,招商引资!
比曹掾史掌郡府财务,漕曹掾史掌漕运诸事。
广汉郡傍山不依水,又是一穷二白,本是没多少漕运事宜,然要修筑蜀道,必得是在广汉郡的属地内,那让程郑兼任比曹掾史,再分掌漕曹事就颇有必要了。
朝廷没甚么闲钱修筑蜀道,但巴蜀商人有,关中和中原的商贾皆有本土圈子,巴蜀商贾想完全融入是颇难的,就算想抢生意,也是强龙难压地头蛇。
依着后世的说法,巴蜀商贾现今是没有甚么投资途径,只能看着丰厚的家赀放在库房里不断贬值。
过往巴蜀商人还能经由夜郎转贩身毒特产,如今夜郎作死,惹怒了大汉朝廷,彻底封了边市,反是滇国在岭南边市与大汉通商,搞得热火朝天,巴蜀商人真是急得嘴角冒泡。
刘彻从卓王孙处闻得这般情形,这才有了主意,还特意让大农府再增设新司,名为交通司,主掌全国交通事。
多年前,刘彻尚是太子时,就协助廷尉府制定了大汉的首部道路交通法规《大汉通路律》,并以皇室实业的名义,联合关中及中原各郡县的世家大族出赀修筑沥青大道,许诺在道路修好后,由大农府代其向通行的商贾收取相应比例的“路桥费”和“养路费”。
刘彻是说到做到的,大农府这些年也从未短少该交付给筑路世家的赀财,也正因如此,朝廷虽只交办皇室实业修筑了数条主要干道,连通主要大郡的郡治,尝到甜头的世家大族们却是自动修筑各处岔路,以贯通该郡下辖各县。
路桥费和养路费是有相关标准的,不会太过盘剥过路客商,况且条条道路通长安,若是行商嫌某条路收费太贵,稍微绕道就好。
货车上“高速”不缴费,难不成让全体纳税人买单么?
总之交通司虽是新设,实则大体架构早是成熟了,只是过去尚未在大农府独立设司罢了,首任交通令是从少府迁调的桑弘羊,是皇帝刘彻最为看好的财经官员,也正好借机从少府转入大农府的官制体系内,为其作为东郭咸阳和孔仅的后继者预做铺垫。
朝中有桑弘羊这交通令,广汉太守陈诚又有少府陈氏的背景,加上在巴蜀人脉颇广的郡丞程郑,想要号召巴蜀商贾投入蜀道的修筑,许诺他们日后可从蜀道获利,此事大有可为。
这也是大汉地方官府首度向民间商贾“招商引资”,而不似过往般仅依靠世家大族的力量,堪称开汉史之先河,只是此时的大汉臣民尚察觉不出其重大的历史意义罢了。
第四百九十章 全境禁毒
汉七十三年,九月。顶 点 X 23 U S
大汉朝廷颁布讨贼檄文,痛斥匈奴卑鄙,怂恿倭奴以进贡为名,向大汉皇帝献上以毒株罂粟制成的“福寿膏”,意图谋害今上,此等卑劣行径着实人神共愤。
若非我大汉天子慧眼如炬,识破贼子算计,未曾服食毒物,我朝岂非要痛失贤君圣主?
檄文在各郡县官府张榜公布后,大汉百姓自是群情激奋,他们虽不晓得那罂粟和福寿膏是甚么毒物,但被匈奴贼子用来谋害皇帝陛下的,必是剧毒无比的。
征讨匈奴,诛绝倭奴!
大汉民意沸腾,便连诸多世家权贵也是纷纷上书朝廷,愿捐输赀财剿灭匈奴与倭奴,既是出于忠君爱国之心,更多的是为自家族人忧心。
与寻常百姓不同,大汉群臣多已见识过那福寿膏的祸害了,且晓得极难防备。
倭奴意图谋害皇帝陛下之事,实则已过去月余,在彻查此案的期间,皇帝陛下让暗卫抓了不少奴隶试毒,并亲自领着朝臣们前去观摩。
朝臣们隔着厚厚的落地玻璃窗,看着刑房内的景象,偌大的牢笼里,外族奴隶涕泪交横,手足委顿不能举,为求得暗卫赏他们吸食些福寿膏,非但嚎哭哀求,更是像狗似的趴在地上,想要用舌头舔暗卫们的战靴。
“据暗卫查明,福寿膏之真名为鸦片,乃以毒株罂粟汁液熬制,食之易成瘾。”
刘彻环视群臣,阴沉着脸,冷声道:“瘾至,便似你等瞧见这般,其人涕泪交横,手足委顿不能举,即白刃加于前,豹虎逼于后,亦唯俯首受死,不能稍为运动也,故久食鸦片者,肩耸项缩,颜色枯羸奄奄若病夫初起。”
群臣皆是骇然色变,盖因他们想到皇帝陛下险些就遇害了。
刘彻瞧着他们的神情,心下暗笑,面上却是不显半分,复又道:“匈奴人何其阴险,不用穿肠剧毒,却用这鸦片,想来是要使朕服食成瘾,丧失心志,便可任其拿捏,此计甚毒啊!”
“陛下,匈奴用心如此险恶,实当诛绝啊!”
宗正卿刘向来不愿过多涉入军政事务,只是尽职尽责的打理好刘氏宗亲族务,然此时却是怒发冲冠,咬牙切齿的要诛绝匈奴。
群臣亦是脊背直冒冷汗,纷纷附议。
说句难听的,皇帝崩殂倒还好,大汉虽是痛失贤君圣主,但现下还有太上皇坐镇,皇子刘沐再过数年便也可束发,提前及冠继承帝位不是难事。
然若是皇帝陛下中了这鸦片之毒,被匈奴人随意拿捏,任贼人予取予求,那社稷危矣!
要晓得,在现今的大汉,皇帝陛下非但在朝堂上一言九鼎,更是兵权紧握,着实是皇权独大,但凡陛下起心动念,光是郎卫,羽林卫和虎贲卫就足以血洗长安了。
刘彻的主要目的可不是为远征匈奴,无非是竖立个假想敌,用来凸显鸦片的危害性,好为接下来的计划作铺垫。
大行令张骞倒能瞧出不对劲,陛下向来对倭奴厌恶得紧,岂会接受他们进献的贡品?
为人臣者,该装傻的时候要懂得装傻,随便抖机灵,表现欲太强的,多是活不长。
这道理,张骞是懂的,所以他非但没出言质疑,反是跟着群臣愤慨痛斥匈奴和倭奴。
刘彻瞧见他演得卖力,险些憋不住笑意,忙是清咳两声,抬手示意群臣肃静,随即道:“朕乃真龙天子,有天恩护佑,自不会遭贼人算计,然诸位爱卿及你等族人却需多加小心,这罂粟之毒可不好防备啊。”
群臣闻言大骇,觉得陛下说得着实在理,待他们听罢暗卫对罂粟的讲解后,更是惊恐不已。
罂粟易种易收,无论制成鸦片吸食,还是以生汁混入膳食中,用过数次必定成瘾,丧失心志,久而久之便会变成那些奴隶般,半死不活,不人不鬼的模样。
取人性命不可怕,惑乱心志才是最大的祸患!
国家,国家,国为大家,家同小国,国君昏庸必祸国,家主尸位必害家。
群臣多出身世家大族,想到族中子弟若是误服罂粟之毒,害了自身不说,怕是还要遭人利用,危害全族,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御史大夫直不疑率先出言道:“陛下,此事悠关社稷,确是不得不防啊。”
刘彻颇是认真道:“嗯,不错,朕更忧心匈奴会将罂粟毒株散布我大汉各处,惑乱天下万民,若真是如此,国将不国啊!”
匈奴和倭奴下毒谋害他固然是假,但他身为穿越众,确实对品的危害有深刻的认识,更深知鸦片战争给清末的华夏民族带来多大的危害。
东亚病夫!
百年屈辱!
忘不掉啊,忘不掉!
按理说,大汉臣民暂且对罂粟没甚么认识,刘彻无需急着打开这潘多拉魔盒,然眼见大汉与身毒间的商道即将打通,西北商道也已连通至安息帝国,着实没有比鸦片更好的外销品了。
大汉百姓愈发富足,对丝绸和瓷器等奢侈品的需求也不小,在供不应求的市面,价格自是居高不下,汉商若将之外销,算上运费和关税,还有途中损耗的风险,划不划算还真难说。况且朝廷也不宜与民争利,但远洋水师要造战舰,精锐骑营要养战马,处处都是开销,除却以战养战的老法子,鸦片贸易倒也可成为大进项。
当然,要炮制及贩卖鸦片赚取军费,自是要在境外,尽量远离大汉疆域,且先得制定律法,并做好全民禁毒教育,免得日后鸦片返销入境,作茧自缚。
在朝廷颁布讨贼檄文后,又颁布了丞相府,御史府,太尉府,廷尉府,四府共同拟定的《禁毒律》。
依照此律,太尉府将增设禁毒司,在各郡县编列兵员,由禁毒监统御巡检乡里城镇,但凡发现种植罂粟,甚或炮制及贩卖鸦片,皆是依律重惩。御史府的监察御史和太尉府的军律监察史在巡视各郡县时,亦需监察该地官府的禁毒举措,不容其有半分懈怠,更要严查官匪勾结,执法犯法之事。
禁毒律的罚刑极重,盖因禁毒司由太尉府设立,具体执行亦交由郡兵体系,故适用的为军律而非民律。
汉初数朝讲究与民生息,尤是文帝朝以降,朝廷数度降低民律刑罚,废除了诸多残酷肉刑,各类罪行的刑度也大为减轻。军律却是不同,若是触犯了军律,挨军杖是轻的,杖毙斩首倒还算干脆,腰斩车裂在汉军里也屡见不鲜。
总之汉军有自成一体的刑罚体系,军律非但极为严苛,判罪行刑也与民律有极大的差异。
后世诸多影视和文学作品从明清两朝取材,无视朝代差异,那是极为偏颇的。
汉代的官制颇为独特,县府的编制较少,县令偶尔还会断案,然若不服县府断罪,再往郡府递状求告,就细分为掌断罪决狱的决曹掾史和主辟讼事的辞曹掾史。
意即是说,兴讼和判罪的官员是分开的,类似后世的法官和检察官,郡太守鲜少亲自断案,就如同朝堂之上,皇帝也鲜少会亲自为大臣定罪,多是交由廷尉府主审,御史府从旁监察。
然触犯军律者,则有类似“先斩后奏”的判罪方式,或可称为“不讼而刑”,尤是出兵在外时,将帅可临阵处决触军律者,日后再补奏公府乃至皇帝。
禁毒律既是交由军队体系执行,也就适用军律制度,故无论王侯权贵还是庶民百姓,皆不敢轻忽此律。
禁毒律写明,汉境内禁止私种罂粟,凡种十株以上者,枭首抄家,凡种百株以上者,夷族!
炮制或贩卖鸦片者,一经查明,夷三族!
知情不报者,视为同谋,连坐!
服食鸦片者,押入军营勒戒;戒后复食者,割舌黥面;再戒再复食者,斩立决!
断罪刑罚皆交由太尉府禁毒司执行,又御史府从旁监管,涉案者无论官爵高低,便是皇亲国戚,尽皆适用!
禁毒律发布后,大汉臣民晓得轻重,廷尉府和地方官府皆无禁毒律的断罪权,触犯此律无疑是要依军律处置,光听着就觉得头皮发麻。大汉军律森严,军中的拷问行罚更是向来干脆利落,可不甚么心思听犯人巧言令色的狡辩,若被押入军营断罪,谁能活着出来的?
大汉臣民不由心下惴惴,盖因他们多是不知何为罂粟,何为鸦片,唯恐在不知情是触犯了这禁毒律,凭白丢了性命。
好在皇帝陛下“宽仁”,特意颁布圣谕,由禁毒司主持,让各郡县的禁毒监每岁皆寻合宜日子在该地的各处坊市和乡里宣讲“禁毒知识”,展示罂粟植株,更少不了让百姓们瞧瞧那些吸食成瘾的外族奴隶。
视觉冲击最为直接,刘彻就是要让大汉臣民亲眼瞧瞧,吸是多么可怕,下场会多么凄惨,谁特么敢在华夏土地吸制,杀无赦!
却在此时,已抵达夫甘都卢的南海水师舰队正分出小股舰群,在近海探寻适合种植罂粟的岛屿,今后大汉水师吃香喝辣,就全靠它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残暴奴律
(预先申明:本章内容可能会引发部分读者不适,作者君想了很久才敢写,可能不讨喜,但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若大家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可以留评论,我或许会修改吧。www.uu234.net)
赵王刘彭祖巡视西域半年有余,终是赶在冬至前返抵长安,亲王殿下端是满载而归,百余车珍宝财货且不去提,光是带回那两位蜂腰肥臀的西域公主,就把王侯权贵们都看傻了。
食色性也,皇帝刘彻虽无开宫纳妃的打算,却也无意阻止旁人渔色,仅是在刘彭祖入宫复命时,叮嘱他务必给那两位外邦公主喝避子汤,免得整出深眼窝,高鼻梁的宗室后裔。
别看梁王嗣子妃跋子出身羌族,与她的夫君刘买算是汉羌通婚,然羌人的长相与汉人差别不大,倒也算得上黄种人的,故而小嗣子刘典没甚么外族特征,正如后世的玩笑话,甘肃人和陕西人结婚,生的孩子算不算混血儿?
西域胡人却无疑更偏向白种人,刘彻虽是狭隘的民族主义者,却也不是硬要搞甚么人种歧视,只是大汉朝野现况就是如此,汉人对“化外蛮夷”是极为鄙夷的。
特别是随着大汉国力愈发强盛,不断掳掠外族奴隶,现下便连大汉的小娃娃,都深以为外族奴隶是“位卑于畜”的。
刘彭祖身为大汉亲王,若与胡女诞下骨血,到时可少不得麻烦,民间非议得且不提,单是同辈的刘氏宗亲如何对待这类与汉人长相迥异的族弟族妹,便是麻烦得紧。
总之大汉不是大唐,要晓得华夏自古最重血统,春秋战国时便连秦楚两大强国都被中原诸侯视为蛮夷,想结“秦晋之好”,都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想想倒也正常,毕竟唐朝皇帝本就不是纯正的“汉家骨血”,唐太宗不还是甚么“天可汗”么?
刘彻无意去扭转汉人的固有观念,后世砖家学者大肆鼓吹的民族通婚,教化蛮夷,那都是扯淡,盎格鲁撒克逊人选出的右翼领袖可不就狠狠打了所谓普世价值的脸么?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非但适用于不同的物种,亦适用于不同的人种,甚至适用于相同人种的内部。
人类会把古猿视为同类么?
不会的,当人类学会使用和制造工具后,就在食物链中站到古猿之上,现今的汉人亦如此,掌握着诸多跨时代的科技和工艺,自是会将化外蛮夷视同牲畜,只是不会野蛮到如蒙元将士般吃“白彘”罢了。
这不是甚么反人类,也别扯甚么智慧生物有所不同,若有一日真的出现甚么“高等文明外星人”,我等科技落后的地球土著只怕会落得如史上非洲黑奴般的凄惨境况,乐观点看,或者被当做宠物喂养也说不定。
刘彭祖也晓得皇帝陛下的嘱咐乃是出于善意,忙不迭的应诺连连。
他本也是这般做的,也正因如此,出身豪门大族的赵王妃许氏才没跟他闹腾,权当让自家王夫多养两个歌姬了,这在权贵世家中甚为寻常,只要不威胁到嫡子嫡女的地位,各家宗妇还是挺看得开的。
宗妇们看得开,王侯权贵们却是艳羡不已,章台窑馆虽也有不少胡女,然养在家中的禁脔,更能满足权贵和富商巨贾的征服欲。
一时间,美貌胡女的价格陡然暴涨,促使贩运奴隶的商人更为积极的从塞外购买女奴。
皇帝刘彻觉着大汉臣民奢靡之风过盛,却又不方便出面阻止,况且大量掠夺外族女子,多少也可抑制蛮夷的人口数量,现下最令他忧心的,是将来大汉若出现太多混血儿,到时候因种族歧视而整出内部矛盾,只怕会出乱子的。
譬如后世自视为民族融合典范的美帝,在刘彻穿越前,不也已屡屡爆发白种人与非裔,亚裔和拉丁裔的血腥冲突么?
欧洲诸国更是面临颇为严峻的“绿化”问题,华夏不少圣母表还提出要中国做负责任的大国,大量接受难民,扯你妹的犊子!
大汉近年掳掠了大量外族奴隶,皇帝刘彻及不少重臣想得长远,觉着有些事得早做防备。
汉男睡了外族女奴倒还是罢了,就怕汉家女子瞧着哪个男奴长得俊俏,与之私通生子,那可就麻烦了。倒不是要搞甚么男女偏见,总之随着外族奴隶的数量愈发庞大,许多事都避免不了的。
说句难听的,史上的平阳公主可就不是睡了自家的马奴卫青么?
好在卫青是汉人,不是化外蛮夷,否则天家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关键还不在此,重要的是待得外族奴隶年老体衰后,该如何处置,牲畜若是老得无法干活,还能杀了吃肉,奴隶可就麻烦了。主家固然可将年老的奴隶杀掉,但若其子嗣亦为奴,只怕会记恨在心,时时想着报仇,伺机反噬主家。
汉七十三年,冬月。
太尉李广当殿进谏,忧心近年多有汉人与外族奴隶私通,并痛陈所造成的恶果,恳请大汉皇帝下旨,着廷尉府制定新律,明定如何处置外族奴隶,以绝后患。
皇帝刘彻故作讶异,待听罢李广的奏禀,更是面色大变。
莫说皇帝如此,便是满殿群臣听闻李广的盘算,皆是倒吸凉气,觉着李广这厮怕不是疯了!
凡外族奴隶者,男奴皆处宫刑,女奴皆绝育。
所谓宫刑者,即是阉割;所谓绝育者,即服烈性避子汤,一剂廉价汤药即可使其终生难孕。
何其残暴酷烈,何其泯灭人性!
当今天子乃仁德圣君,岂会接受此等荒谬且残暴的谏言,不由怒发冲冠,拍案起身,呵斥李广不仁。
李广虽是跪伏请罪,却仍不放弃,口口声声是为社稷计,宁肯跪死殿上,也要恳求陛下应允。
群臣觉着李广真是魔怔了,如此逼迫皇帝,是嫌命长了?
岂料便在皇帝气得火冒三丈时,御史大夫直不疑却豁然起身,离席行至大殿中央,跪伏在李广身侧,高声附议。
群臣还没反应过来,大行令张骞亦是紧接着离席附议,接着作为百官之首的丞相曹栾和掌律法的廷尉汲黯亦是出列附议。
满殿朝臣眼见三公和两位大卿都出列附议了,惊骇得魂飞魄散,心道莫不是出了甚么大事,才让这五位“大佬”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如此逼迫皇帝陛下。
没瞧见皇帝陛下脸色铁青,沉声命内卫上殿,要将那五位重臣拉出去么?
便在此时,宗正卿刘和太常卿刘买忙是离席出列,为五位重臣出言缓颊,然话外之意却也是赞同他们的主张。
好嘛,三公九卿中,除了不上朝的少府卿,郎中令和卫尉,在殿内的除却掌天下赋税的大农令和掌畜牧事的太仆,余下的三公和四位大卿皆是相互应和,似乎非要逼迫皇帝陛下接受李广的谏言。
皇帝刘彻举步行至御案前,冷眼看着御阶下的七大重臣,咬牙切齿道:“你等是想让朕遗臭万年么?”
“微臣深知陛下仁德宽厚,不欲立此峻法,然为我大汉社稷计,此举势在必行。身为人臣,陷君于不义,万死难赎其罪,臣愿以死谢罪!”
李广顿首叩拜,随即豁然起身,作势要朝殿内金柱撞去,显是意欲撞柱而亡。
本是躬身站着的刘和刘买见状,忙想合力将他抱住,奈何李广乃是虎背熊腰的粗莽武将,刘和刘买却是瘦削文臣,使出全身气力也是拽不住,只能眼睁睁瞧着李广一头撞向金柱。
好在内卫们先前已被陛下召入殿内,数人合力将李广拦下,毫不客气的将他放翻在地。
“朕知爱卿忠心为国,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刘彻故作惊骇,快步跑下御阶,摒退内卫,将李广扶起,拽着他的手臂凄声道。
李广只觉陛下的手紧了松,松了紧,自是会意,忙抬起另一只胳膊,用内袖抹了抹双眼。
辣!
向来流血不流泪的铁血将军,堂堂大汉太尉,霎时间两眼发红,两行热泪沿着斧凿般的英武脸颊往下淌。
“陛下,太尉为国忧心,不惜以死相谏,还望陛下准奏!”
大行令张骞最会抓时机,忙是顿首连连,凄声哀求道。
“还望陛下准奏!”
“望陛下准奏!”
……
随着数位公卿皆是出言应和,满殿群臣也都瞧出蹊跷了,也是纷纷出列附议。
刘彻环视殿内,见得满朝文武皆是拜伏在地,齐声附议,便是喟叹一声:“诶,如此严酷律法,实在有违圣贤之道,诸位爱卿且让朕多思虑些时日,如何?”
李广还欲再说甚么,却觉陛下的手又紧了紧,也是晓得过犹不及,便是故作无奈道:“还望陛下以社稷计,莫要太过仁慈了。”
刘彻微是颌首,没再多言便是径自宣告退朝,脚步“虚浮”的往内殿行去。
李广心下暗喜,觉着今日这出戏演得着实过瘾,想来陛下也是颇为满意的。
虽不免自污声名,然也正因如此,陛下才会对李氏更为信重,除却长子李当户已出任建章校尉,次子李椒和三子李敢也到了入伍从军的年岁,可不得靠陛下多多扶持么?
大汉朝臣们都不是傻子,到得此时也能猜出七八分了,心道皇帝陛下还真是“仁德贤明”啊!
第四百九十二章 卫生防疫
史家下笔如刀,刘彻虽是豁达之人,却也不想凭白在青史中留下太大恶名,故让数位公卿在朝堂上陪他演了这出戏码。
让外族奴隶绝育之举确是势在必行,即便不考虑汉人与奴隶私通的问题,光是奴隶间那些腌事,就已对大汉的卫生环境造成严重威胁。
为何这般说?
仔细想想,众多奴隶被关押在一起,且大多是精壮男子,卫生条件又很差,某些事是必然会发生的,发生后就容易出现某些疾病,甚至大范围爆发。
然刘彻也没真打算将外族男奴尽数处以宫刑,若真是如此,数以百万计的外族奴隶怕是会拼死抵抗,闹得动乱四起。况且大规模阉割外族男奴耗资巨大,阉割也不是随随便便把命根子切掉就好完事,切完了还要防止感染,还要暂且歇工静养,这对将奴隶视为牲畜的大汉奴隶主而言,无疑是极大的浪费。
好在刘彻上辈子是学化工的,从宁老医官处得知有廉价的烈性避子汤,能使外族女奴一剂绝育,便是福由心至,想到了前世某类化学品,可大幅损伤男性功能。
后世所谓的化学阉割,乃是采用内分泌药物使得男性睾酮下降,从而造成**和功能下降,故也称药物去势。
大汉现下只需让外族男奴大抵丧失生育功能即可,故无需如后世般采用较为和缓的长期药疗以降低对人体的危害,况且出于成本考量,廉价高效才是硬道理,只要副作用不至严重到影响奴隶的日常劳作,也就可以了。
作为化工硕士,刘彻虽研发不出正经百八的去势药物,然想要以化工试剂重创男性生育功能还是不难的,毕竟现今大汉已能大批量生产廉价尿素,用来作为肥料,而以尿素为主要原料制备出的氰胺类药物,可导致人体肾功能衰竭,进而影响生育系统。
没错的,廉价的氰胺类化学品。
后世华夏爆发的奶制品添加超量三聚氰胺事件,为何引得举世哗然,正因此举真是遗祸后人,其带来的恶劣后果恐怕还要经过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发酵,才会真正显现出来。
少府麾下的雍凉乳业为大汉臣民提供价美质优的牛乳和奶粉,自不会为牟利而添加甚么化学药品提升品相,刘彻更是从未想过制取甚么三聚氰胺。
然现下既要化学阉割外族男奴,讲求的是廉价高效,制取氰胺类化工产品就颇有必要了。
后世的药物去势会尽量降低对人体的危害,大汉现下却无需顾虑太多,更不宜耗费大量赀财给奴隶长期用药,故也无需细分甚么双氰胺类和三氰胺类化学试剂,只需成药能迅速致创,对外族男奴的生育功能造成永久性伤害即可。
(相关资料作者君虽是查到不少,但为免被举报封禁,且出于社会责任,就不详写此类化学试剂的制取了,总之以尿素加酸即可制成,盐酸,硝酸,硫酸,乙酸等皆可使用。)
关键是控制好用药的毒性和使用剂量,既要尽量降低成本,又不能造成奴隶用药后肾功能急速衰竭甚或死亡,最好是不要影响到其正常劳作。
至于甚么肾衰竭,尿毒症之类的副作用,只要不造成奴隶的劳动能力大幅下降,严重损伤大汉奴隶主的利益,也就无需太过忧心会引发臣民的不满。
刘彻身为穿越者,晓得此等作法若是放在后世,定要被斥为反人类罪行,钉死在道德的十字架上,然身为大汉天子,该担负起历史责任时,他必无可推卸。
马克思说过,资本的每个毛孔里,都渗着肮脏的污血。
史上的欧美列强对非洲黑奴,倭奴对我华夏百姓,肆意糟践凌辱时,可也没半分心慈手软,而他们的后世子孙,借着先辈血腥掠夺来的财富发了家,反过来宣扬“众生平等”的普世价值,却从未诚恳的向被害人道歉谢罪。
饶是如此,华夏诸多圣母表还为他们摇旗呐喊,更为其先辈涂脂抹粉,可笑,可悲,可叹!
刘彻自觉问心无愧,上对得起华夏先人,下对得起黎民百姓,至于是非功过,便留待后人评说吧。
他心意已决,便是写出大致的化工原料和调配方式,交由右中郎将赵立,让他协助其夫人苏媛研制新药。
苏媛身为长秋医学的医学祭酒,近来领着诸多医学博士和医官投入各类新药的研制中,对药物的研制和验证自是轻车熟路,且她曾为羽林医官,先为太上皇研制平喘药,后又入宫为皇后调养身子,对保密条陈早已烂熟于心,对用奴隶试药的做法更是毫无心理负担,过往的各类新药也都是做过大量人体药物试验。
新药的研制过程进展神速,短短月余间,便连验证阶段也赶在年节前尽数完成,苏媛忙是入宫求见,向皇帝陛下复命。
宣室殿内,皇帝刘彻翻阅着苏媛呈上的试药记录,不禁赞赏连连。
后世的医药集团若要推广新药,研制和验证过程多是长达数年乃至十数年,还要经过药监部门的审核,然苏媛此番奉旨研制的非是治病良药,而是绝育毒药,又不惜动用大批外族奴隶试药,自是没太多讲究。
汉七十三年腊月,汉廷再度为大农府增设新司,名为卫生司。
所谓卫生者,指为增进人体健康,预防疾病,改善和创造合乎生理、心理需求的生产环境、生活条件所采取的个人的和社会的卫生措施。
大汉境内近年鲜少有甚么疫情,大规模疫病更是数十年未曾出现,犯得着兴师动众的大搞防疫么?
废话!
数以百万计的化外蛮夷被掳掠入境,鸡有鸡瘟,猪有猪瘟,谁特么晓得这些外族奴隶可会从塞外带来甚么古怪疫病,日后指不定会爆发“奴瘟”,可不得早做防备么?
汉廷随即颁布政令,待过得岁首,各郡县官府的卫生监将大兴防疫事。
所有册籍在簿的外族奴隶,其主家需按奴隶口数,前往该地官府卫生局领取免费的“奴药”,必得让家中的外族奴隶尽数服药,以免爆发疫病,非但外族奴隶会害病,更怕会传染我大汉百姓。
政令颁布后,大汉臣民皆是称颂皇帝陛下仁德,果是体恤爱民的贤君圣主,竟为黎民百姓想得这般周全。
反倒是因犯事被贬为奴籍的汉人奴隶觉着不是滋味,心道皇帝陛下明明是我大汉天子,怎的偏心外族奴隶呢?
嗯……多年后,待得汉奴尽皆得以大赦为民,史家又深挖出历史的真相,家中祖辈曾录奴籍的汉人皆是暗暗庆幸,且后怕不已,好在自家老祖宗当年没去偷“奴药”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