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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汉武挥鞭     汉武挥鞭txt下载     汉武挥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三章 雒越复国

    三伏未半,皇帝刘彻尚未等到少府诸冶监送来制作脚踏车的配件,却是接到岭南郡太守公孙昆邪遣快马呈回的奏报。m.www.uu234.net

    雒越部族首领自立称王,亦可说是复国!

    雒越乃是华夏南方的古族,先秦时曾聚居于后世的左右江流域和贵州西南部,战国末年迁移至后世越南中北部,建立起瓯雒国,后为南越国所灭,雒越各部皆奉南越王为主。

    值得提及的是,早先在瓯雒国北边的岭南部分地域,约莫是后世广西地界,尚有个西瓯国,两国的民族构成是完全不同的。

    西瓯与闽越和东瓯般,皆是江淮于越后裔,越国曾是春秋五霸之一,到得战国时期虽国力日渐衰微,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被齐楚夺取了江淮故土,但在百越之地仍保有较大的影响力。

    越国虽亡,然于越部族却从未覆灭,经过数次分裂和彼此争斗,于越王族后裔便是建立起闽越和东瓯,许多不愿涉入两者争斗的于越贵族则率部众远迁岭南,建立了西瓯国。

    到得秦始皇**诸侯,这三支于越后裔立国皆不过区区数十载,还没来得及“从华夏入蛮夷”,就被迫归顺大秦,只得除国设郡。

    大汉立朝之初,外有匈奴为患,内有诸侯王叛乱,着实是内忧外患,自然无力顾及诸越之地,闽越和东瓯顺势复国,西瓯就没那么好运,毕竟有南越王赵佗在岭南压着。

    赵佗倒也没太过欺压西瓯部族,反是多采取笼络收买的法子,从某种意义上讲,赵佗此举也让西瓯得以“复归华夏”,至少与西南诸夷是不同的。

    至于瓯雒国,前文也曾提及,赵佗不惜让长子赵始入赘瓯雒王族,“嫁”给瓯雒王的独女媚珠,得子赵胡。

    赵始在瓯雒多年,将该国的军政情势皆打探清楚,便是以“省亲”为由,带儿子赵胡回返南越,却又趁瓯雒不备,引南越大军进犯,轻轻松松便吞并了瓯雒国。

    如此这般,雒越族人会不恨南越么?

    大汉发兵攻陷南越国都,东瓯和闽越又纠集大军攻入南越时,雒越各部皆是心下暗喜的。

    他们却万万没想到,东瓯和闽越比昔年的南越更狠,南越之地凡是不会说大汉官话或于越方言者,皆被视为化外蛮夷,精壮掳为奴隶,老弱妇孺则是杀无赦!

    好在两国联军没渡过西随水,即后世的云南的元江,下游为越南红河,否则雒越全族怕都将被夷灭。

    然而西随水流域乃是雒越各部重要聚居地,东瓯和闽越的联军来势凶猛,压根没给雒越族人避祸的机会,在西随水北岸肆意屠戮雒越人,无数鲜血染红河水,被逼投河而溺毙者更是不计其数。

    南岸的雒越百姓见得此等惨况,自是目眦欲裂,那些可都是他们的亲人啊!

    西随水化作忘川河,不甚宽阔的河面,却阻绝了生机,断了活路,让多少雒越百姓痛失至亲,父母子女顷刻间便是天人永隔。

    残忍么?

    或许吧。

    刘彻身为始作俑者,之所以驱使东瓯和闽越出兵征伐南越,进而清扫南越境内的蛮夷,本就存心借助两国将士那种野蛮凶残,将当地蛮夷彻底灭绝,不欲脏了汉军将士的手,污了“文明之师”的名声。

    西瓯此类炎黄后裔还好,雒越部族压根就是越猴的祖先,那群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后世可是屡屡反噬华夏的。(嗯,这样写会被举报么?)

    说实话,刘彻身为穿越众,对匈奴反倒没太大恶感,毕竟是靠实力说话的民族,然后世的倭奴,越猴至棒子,那真太特么恶心人了,不彻底诛绝其先祖,岂能让刘彻放下心中执念?

    雒越人本就仇视南越国那群华夏移民,现今旧怨未消,又添新仇,先是见得西瓯人认祖归宗,北迁汉境,又有东瓯和闽越举国内附大汉,前些日子更连南越都除国置郡。

    雒越人是甚为记仇的,瞧得大汉认可诸越子民皆为华夏后裔,并允其尽数册入汉籍,得为汉民,雒越人便将新仇旧恨皆算到了大汉头上。

    即便如此,他们本是仍不敢明着跟大汉撕破脸,然哀劳国突是遣使游说,欲与雒越各部结盟,以此抗衡大汉。

    哀劳立国数百年,其辖地东西三千里,南北四千六百里,光是数大部族的属民就合计超过五十万,因其土地肥沃丰饶,宜五谷蚕桑,山出铜铁,且多珍奇宝货如黄金、光珠、琥珀、翡翠、水晶、玛瑙……并有孔雀、犀、象、轲虫,堪称国富民强,远非夜郎和滇国可比。

    嗯……不要小瞧哀劳国,汉初的哀劳国确实不弱,且辖地不仅止后世的缅甸,甚至囊括了喜马拉雅山脉西麓的高原地带和大半个东南亚,附属部族近百个,汉军若要征讨哀劳,不管是在高原山地还是在茂密丛林,都必将付出极大的代价。

    且不提哀劳国,就说后世的越猴,美帝可是付出了惨痛代价的,华夏的惩越战争也只是惨胜,这两场战争虽皆含有国际政治局势的权衡,然不得不承认在深山老林里作战的困难程度。

    拥有坚船利炮就疯狂叫嚣殖民全世界的穿越众,那真真是脑子进水了。

    说实在的,有哀劳国这土财主在背后撑腰,为瓯雒部族源源不断的提供兵械乃至各式军需,确是有些棘手的。

    全世界并非唯有华夏百姓才勤劳聪明,依史籍记载,罗马的钢铁冶炼技术就比大汉发展得快,哀劳人再蠢,立国数百年,境内又有丰富的铜铁矿山,或许冶铁工艺比不上汉人,但至少打造青铜兵械是完全没问题的。

    刀剑弓弩,管他是钢铁还是青铜,扎身上皆是会死人的,别拿豆包不当干粮,硬是让大汉将士们去打那些毫无意义的战争。

    伤亡数万将士,打下东南亚又能如何?

    派重兵囤驻戍守,不用花军费维持,不用迁徙百姓去屯田么?

    现今的大汉军民谁会心甘情愿去那鬼地方囤边,若真是爱民如子,就不能不顾老百姓的真实意愿,拍拍脑袋就去大片圈地,这和后世的强迁有甚么不同。

    汉代行募民屯田之策,所谓“募民”乃是招募而非征募,不带太大的强制性质,且会为徙民划定好阡陌,建好屋舍,备好农具,甚至会为他们安排婆娘。然真愿应募的,除却家徒四壁之人,便多是受灾的流民,若数量仍是不足,便充以奴隶及需以役赎刑的罪犯。

    让这些人到山高水运的地域囤边,他们对大汉能心向大汉么?

    且看秦末流民建立的卫氏朝鲜,对大汉是甚么样的态度,那是比东瓯和闽越还难以教化的。

    刘彻虽惯常以强悍的汉军慑服外夷,然却非事事都要靠武力解决问题。

    哀劳国之所以想扶持雒越各部,原因不难猜,无非是因滇国愈发靠向大汉,使得哀劳君臣颇有些焦虑。

    尤是夜郎国被大汉出兵侵占了大片领地,哀劳向来与夜郎交好,深知夜郎君臣已颇是畏惧大汉,故连发兵袭扰大汉巴郡都不敢,向来狂傲的夜郎王更是硬生生吞下恶气,权当割地求和了。

    直至此时,哀劳君臣才骇然惊觉,昔年那疲于应付北地匈奴的汉国,已成为真正的霸主,随时能腾出手来覆灭西南诸国。

    哀劳虽非华夏之国,却也是传承久远,实在算不得未开化的蛮夷,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还能不懂么?

    况且只怕未必是唇亡齿寒那般简单,若夜郎和滇国都倒向大汉,反过来就要对付哀劳了,毕竟哀劳占据着大汉西南通往身毒的陆地商道,哀劳光是靠设卡收税,就已能获取暴利了。

    哀劳君臣推己及人,皆觉着汉廷怕是不愿见得他们借此牟利的。

    然他们却是错看了大汉皇帝的气度,刘彻虽心心念念要将北方游牧民族斩尽杀绝,但对南方蛮夷倒还没打算即刻动手。

    不是刘彻小瞧他们,实在是后世云贵乃至东南亚皆是不好发展的,数十万,百余万人口的部族联盟虽可仰赖沃土吃饱穿暖,但想组建起庞大的精锐部队,甚至是大队骑军,那后勤压力就太大了。

    没见孟获被诸葛亮当猴子耍么?

    虽然三国演义与史实有较大出入,但两方兵员素质是实实在在摆着的,物种进化也不同,北方游牧民族的罗圈腿,就比汉人的大长腿好骑马,东南亚的马种都是矮脚马,搞马帮驭货可以,拿来做战马……

    别提象兵,那纯属唬人的玩意,真以为是拍“指环王”么?

    就现今局势来看,西南诸国维持相对稳定是颇有必要的,若是将之彻底灭国,难保不出现大量的山贼乱民,对商道能有甚么好处?

    在大汉水师没能确认通往身毒的航道安全,且以海船贩运奴隶更为划算前,刘彻甚至不希望西南诸国发生甚么动乱。

    于是乎,大汉皇帝颁布诏令,着哀劳诏隆(大王)遣使来朝,与大行府商议两国邦交事宜。

    刘彻相信哀劳君臣会奉诏的,毕竟西域诸国不奉诏的下场已然摆在那儿,不是么?

第四百六十四章 匈奴分裂

    过得三伏,汉廷刚刚重新开朝,便是遇着件趣事,大月氏遣使来朝,非但进贡大量珍宝,更欲与大汉缔结邦交。顶 点 X 23 U S

    去岁大夏因不堪大月氏侵扰,故遣使向大汉求援,大汉皇帝刘彻因大夏是西北商路的重要中转地,故遣胡骑将军公孙率羌骑和胡骑前去威慑大月氏。

    按说大月氏对汉廷必是不满得紧,然好死不死遇着更令他们憎恶的人昔年将月氏杀得屁滚尿流,砍下月氏王的脑袋做酒器,更迫使月氏举族逃离故土,并导致最终分裂的罪魁恶首。

    匈奴人!

    汉匈大决战后,大败亏输的军臣单于抛弃族众,率亲卫骑营突围,随后又聚拢溃兵,得愈四万骑。

    然匈奴左贤王早是撤军,且顺势吞并匈奴右部的兵力,加之左部附属部族未曾参战,故左贤王麾下仍能勉强凑出约莫二十五万兵力。这已是匈奴全族的征兵极限了,凡是高过车轮的孩童,或是尚未老到不能上马的老年人,都已尽数算上了。

    左贤王已是继单于位,号“屠耆”,意为贤明,贤良。

    (特别申明:史籍未记载此位左贤王之名,故以屠耆为其单于号,勿要较真。)

    军臣单于虽是莽撞冲动,可也不至笨到跑回去等着被那自封的“屠耆单于”斩杀,索性领着残部远涉万里,跑到白山(天山)山脉北麓的伊列水流域落脚。

    不错,就是昔日的乌孙国所在,是片水草肥美,物产丰沛的宝地。

    然光有沃土还不够,还得有足够的属民,否则怎的养活四万匈奴铁骑?

    别说远遁他乡的军臣单于了,就是撤回狼居胥山,自封屠耆单于的左贤王,也面临着属民严重不足的困境,只因周边尚有丁令,鲜卑和挹娄等诸多外族,方才能让这位新晋大单于得以靠疯狂掠夺养活其族人,慢慢舔舐伤口,等待着东山再起之日。

    军臣单于可就麻烦了,四万匈奴铁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再跟汉军打,着实是没甚么底气,况且将士们尚心有余悸,未必肯拼死奋战。

    前文曾提到,白山山脉贯通南北的两处大豁口分别居于西域东北和西北,是为火洲山口和夏特山口。

    军臣单于既是在白山北麓落脚,那要往南劫掠西域诸国,能让大队骑兵安然通行的便是这两处山口。

    火洲山口不用多想,原本居于火洲的车师国已被大汉除国迁徙,偌大火洲几乎成为无人区,再往南就要到焉者等国,离大汉西陲的囤兵重镇敦煌就太过靠近了。

    倒不是说四万匈奴铁骑会怕那大汉边军,主要是现今的军臣单于不想让大汉君臣记起他来,好歹先苟且偷生的安生休整些年,再去想如何复仇雪耻为好。

    然要四万匈奴将士要继续活下去,仍要靠劫掠,非但要抢粮,还要抢人,男子押为奴隶,女子用来繁衍匈奴后裔。

    夏特山口位于西域的西北端,经此山口穿越白山山脉后,可抵达西域诸国最西面的小国,名为捐毒。

    捐毒或许算不得西域诸国的,盖因其东面是西域小国疏勒,西面则是大月氏,故捐毒向来臣属于大月氏,而没敢私自向遥远的大汉称臣纳贡。

    汉廷为免太过刺激大月氏,影响西北商路的畅通,故也对此抱持默许的态度。大汉不对捐毒下手,大月氏也不往东侵扰西域诸国,换后世的说法,捐毒乃是大汉和大月氏心照不宣的“军事缓冲区”。

    军臣单于的到来,却是打破了两国间的默契,尤是当那些匈奴骑兵南下,穿过夏特山口对捐毒进行血腥劫掠后,大月氏君臣的新仇旧恨皆涌上心头。

    麻蛋!

    柿子挑软的捏,被大汉打得屁滚尿流的匈奴渣滓,竟敢动咱大月氏的属国。

    军臣单于畏惧大汉倒还罢了,但要劫掠也未必要南下,白山山脉北麓再往西,还有伊列和大宛,两国西面还有康居。

    这特么就是专挑咱大月氏往死里欺负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大月氏好歹是马背上的民族,军力向来不弱,收拾四万无所依托的匈奴骑兵不是甚么大问题。

    然妫水以南的大夏现下“雇佣”着近五万汉骑,大月氏可不敢轻率的发兵北上,进剿匈奴人,免得国内兵力空虚,被汉军端了老巢。

    大月氏君臣无奈之下,只能先往大汉遣使,谋求缔结邦交,使两国捐弃前嫌,彼此修好,使他们得以腾出手来对付那军臣单于。

    大月氏君臣固然不懂甚么“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的理论,却还是懂得“远交近攻”的道理。

    匈奴向来不是善茬,昔年匈奴可是在月氏面前伏低做小,匈奴雄主冒顿单于在少年时还曾被送到月氏作为人质,然待得匈奴势大后,反过来险些灭了月氏全族。

    现今军臣单于又率四万铁骑前来,欲在伊列水流域繁衍生息,大月氏君臣非但恼怒不已,想到往昔旧事更是头皮发麻。

    匈奴是狼,若不趁其负伤孱弱时彻底灭杀,日后必定后患无穷,卧榻之旁本就不容他人酣睡,更别说是趴着头喂不饱的饿狼了。

    相较如癣疥之疾的匈奴人,远隔万里的大汉反倒没甚么太大威胁,虽说汉军将乌孙举族屠绝之举让人惊骇,然近年大汉貌似不欲在西域开疆拓土,仅是向诸国收取赋税及征发徭役。

    西域本就小国众多,自古战乱频仍,反是被大汉纳为藩属的小国,活在其羽翼庇护下,虽是称臣纳贡,但却再不受他国侵扰之苦,尤是位于商道上的国度,光为行商提供食宿或消遣,就能换取不少财货。

    当然,关税是不能收的,行商除却出入大汉边关时需缴纳税赋,获取大汉官府颁发的文书后,在西域诸国即可畅通无阻,不允许西域诸国在设卡收费,且各国坊市所收取的商税是汉廷大农府审定的,不允许私自加征或减征。

    刘彻将西域视为大汉西北对外通商的重要货物集散中转地,自是不允许西域诸国反商,更不允许各国盘剥商贾,商贾的利润薄了,不但打击其行商意愿,也摊薄了大汉所能征收的商税。

    况且西域诸国有大汉庇护,不必再组建甚么正规军,留些兵卒维持商道畅通和坊市治安即可,省下大笔的军费,少收点税不划算么?

    总之有心组建军队的,就是居心叵测,但凡被不断巡视的汉军发现,必得出兵征讨,不是灭国就是换个识相的君主。

    至于更西边的大月氏和大夏,汉廷似乎只想维持商道畅通,对两国向来秋毫无犯,若非如此,大夏当初也不敢向大汉求援,引数万汉骑入境。

    各国现今已对大汉颇有认识,晓得汉军虽是凶威赫赫,然大汉君臣向来最是守信,包括汉商亦如此,但凡是订立了契约,鲜少有违反诚信的。即便是对汉人抱有恶感的部分西域胡人,也不得不承认,汉人确是以诚信为本的民族。

    当然,这不代表汉人好骗,尤是汉商出的汉境后,皆信奉一个道理,只要不触犯汉律,不违反契约,那就百无禁忌,甚么事都能干,甚么事都敢干。

    只要客户有需求,且汉商有门路,他们都敢把西域某国的公主买下,送回长安的章台窑馆做窑姐儿。

    正因如此,大月氏方会遣使来朝,寻求与大汉缔结邦交,保证不侵犯大月氏疆土。只要大汉皇帝肯应下,就绝不会轻易违诺,免得在大汉臣民面前失去威信。

    大月氏的使臣倒是坦率直白,很符合游牧民族的风格,虽没获准觐见大汉皇帝,然大汉大行令窦浚却是亲自出面,与之商讨过后,迅速互换了正式的国书。

    大月氏既是急着收拾军臣单于,大汉有甚么理由不消除他们的顾忌?

    况且窦氏经营的清河百货现今有不少货源来自西北商道,军臣单于这丧家之犬如今沦落到去做马贼般的营生,影响到西北货流,窦浚恨不能恳请皇帝陛下出兵将之剿灭,既是有大月氏代劳,那岂非天大的美事?

    皇帝刘彻自也是这般考虑,他原以为军臣单于兵败后,会与左贤王爆发激烈的内讧,却没曾想匈奴会分裂得如此迅速而干脆。

    想想也正常,史上的匈奴被汉朝重创后,不也分裂成南匈奴和北匈奴么?

    再看那月氏,被匈奴驱离故土后,也分裂两支,成为位居中亚的大月氏和祁连山南的月氏部族联盟。

    游牧民族的内部凝聚力确实不强,远不如大汉乃至罗马此类具有深厚底蕴的大帝国,一旦遭遇困境,游牧民族的崩塌裂解速度快得让人咋舌,别说匈奴了,后世雄霸欧亚的蒙古帝国,不也正是如此么?

    真正民族精神,能支撑民族的脊梁,附着民族的魂魄,我后世华夏离找回这股精气神还远,要实现民族复兴,还是先好好教化自身吧。

    嗯……多看看汉武挥鞭此书,或许有些助益,嘎嘎。

第四百六十五章 圁阴船厂

    朔水(无定河)源出白于山北麓,乃河套地域内最大的河流,由西向东蜿蜒流淌近千里,横贯上郡,至其郡治肤施县汇入大河。www.uu234.net

    严格说来,朔水与大汉交汇处位于肤施县西北的阴邑,然因阴邑属民不足万人,且紧挨着郡治,故也就直属肤施县辖制。

    大汉水师重新整编后,汉中水师更名为大河水师,主要驻地也从汉中迁往毗邻大河,又离京畿不远的上郡,最合宜的地点自是阴邑。

    近十年来,上郡高奴县因石油工业愈发兴盛,反倒郡治肤施县渐渐落在后头,若非考虑到肤施县离西河郡更近,又毗邻朔水,朝廷早是将其郡治迁为高奴县了。

    上郡太守倒是不太在意,反正两县皆是他的辖地,郡府搬到何处还不是设衙治政么?

    肤施县府的官吏乃至县内的豪门显贵却是急得发慌,郡治所代表的意义,对他们而言确实太过重要了,官吏的前程和豪门的荣景,或许就会因郡治迁移而产生重大的改变。

    闻得大河水师要将大营迁来阴邑,肤施县的官员显贵皆是欢欣鼓舞,不但颇为识趣的向朝廷廉价出让相关房契地契,更多有为水师大营的营建出人出力。

    朝廷倒也没想占他们太大便宜,数座大型船坞的营建工程虽交由皇室实业主掌,却也将大量繁重且不甚重要的工程“外包”给当地的豪门世家。

    上郡的诸多世家对皇室实业早是极为熟悉,石油工业,沥青大道乃至治理大河,近年来他们没少从皇室实业接生意,对各式章程皆是了然于心的,也深知皇室实业虽背景硬实,然向来讲求互利互惠,非但从未盘剥压榨与之有生意往来的商贾,更是出手阔绰的“财神爷”。

    皇室实业就如散财童子,无论在大汉何地经营生意,皆能让当地商贾挣得钵满盆满,这也是皇帝刘彻嘱咐江都王刘非有意为之,所谓千金买马骨,财帛动人心,想让各地世家为皇室实业乃至朝廷尽心效力,光靠颁布强硬诏令是不行的,还得因势利导才行。

    若无各地世家尽心协助,光凭皇室实业想要在大汉全境大搞基础建设,那要投入的人力物力,皆是难以估算的,即便大农府和少府全力支应,也必定难以解决。

    旁的不说,单是用来河道清淤及修筑堤坝的奴隶就数以十万计,朝廷不可能直接调拨出如此庞大的奴隶给皇室实业,更不可能征发百姓服如此繁重的徭役。

    昔年高祖刘邦就是被大秦朝廷征役,走到半道就直接造反了,苛捐杂税和繁重徭役,皆是亡国之道,智者不为也。

    大汉自立朝起,便与民生息,轻徭薄赋,近年随着愈发国富民强,又掳掠到众多外族奴隶,朝廷对徭役也就愈发宽松了。

    虽离完全取消徭役尚远,然不少相对富裕的郡县,譬如京畿之地,类似“监役”等有偿徭役已逐渐取代了无偿徭役,不但服役时的劳作不重,甚至能吃好喝好,做好事情还有不少赏钱。

    现今京畿百姓反倒是盼着朝廷征役,也好趁着农闲时多挣些赀财,只是京畿各县如今道路畅通,又不旱不涝,实是无需再大举征发徭役。

    当然,大汉男子那两年的军役还是要服的,朝廷虽放宽了服役地域及应役限期,准允百姓自行决定何时服役,却又颁布政令,明定若年满三十未服军役,且又不出赀抵免军役者,士族不得任官,庶民无身体残缺等情由者,丁口税加倍征收,且农人的田税和商贾的商税,亦比照加倍。

    大汉男子若不想被征兵,那就只能主动应募,以募兵制的方式选拔入精锐军伍,只不过那都是要百里挑一的,落选的还得老老实实先在当地做一年郡县府兵,再调到临近的边郡去戍边一年。

    对大汉征兵制度,前文多有提及,就不再详叙了。

    总之现今的大汉想施行全募兵制,那压根就不可能,朝廷既难以支应如此庞大的军费支出,皇帝刘彻也不想让大汉男儿耽于安乐,失却了铁血尚武之风。

    若再有来犯之敌,即便朝廷不敌,我大汉也可全民皆兵,将之彻底覆灭在华夏之地,不可出现如后世清廷般,区区数千白皮仗着燧发枪和前膛炮,就可在华夏长驱直入,将四万万国人肆意践踏蹂躏。

    武器装备的差距真有那么大么?

    民心不齐耳!

    言归正传,话说肤施县乃至全上郡的豪门世家多领到不少“外包工程”,投入了大批的工匠和奴隶,水师大营的修筑自是颇为迅速。

    实则除却那数座大船坞,旁的如军舍甚么的都极为容易解决,阴邑城内的百姓本就不多,多花些赀财将他们迁往肤施城妥善安置,再以官田置换其农地,足以让那些百姓乐得屁颠屁颠的了。

    类似后世从郊区破落村镇直接搬进了市区,光是房价地价就是天差地别,简直高兴得不要不要的。

    阴邑城彻底成为大河水师的囤兵之所,城外的水陆码头也改建成军用码头,至于民用码头会在下游重新兴建,至于如何兴建,何时兴建,那是上郡官员该操心的事,大河水师是不会插手的。

    想来上郡官员也不会轻忽怠惰的,否则今岁腊月太守返京述职,为此吃了公府乃至皇帝陛下的挂落,回来可不得剥了他们的皮?

    主要还是船坞,现今大汉最好的船匠大多聚集在大河水师,那风帆战列舰虽是出自皇帝陛下的设计理念,然若无船匠们耗心劳神的不断试制,对其大幅改进,压根就不能造出来。

    隔行如隔山,穿越众画几张图纸就能造出战舰,那特么是历史小白文才会出现的情节。

    近来水师船匠们又接到圣旨,要与帝国科学院的格物博士们齐力打造那甚么轮船,就是不用桨橹,而是靠桨轮划水前行的船只。

    且非是寻常浆轮,而是与那蒸汽轮机联动的两副大浆轮,需安放在那轮船的两侧,船只愈大,所用到的浆轮就愈大。

    依着风帆战列舰的大小,那浆轮直径怕是得有丈余,那些桨面怕是得有门板长宽,纯木质结构怕是不成,还得有少府诸冶监也参与其中才行。

    为免浆轮过快腐朽或包覆的铜铁锈蚀,便连帝国科学院的化工博士们也正在绞尽脑汁的试制相应涂料。

    造船,尤是以远洋航海为最终目的的战舰,无疑是对社会整体科技水准的大检验,不是拍拍脑袋就能造好的。

    上郡世家自是不晓得这些门道,即便知晓他们也不会在意的,造船这档子事,不是他们能玩得起的,昔年兴兵造反的吴王刘濞够牛了吧,且占据会稽和江陵之地,扼守大江入海口,可也照样没能弄出像样的水师来。

    若无精通造船技艺的匠师,要造出大翼楼船之类的巨舰,每艘耗资高逾数百金,足以用来装备和豢养近千精兵。

    大汉立朝七十载,各路水师的大翼楼船全加起来,约莫也就两千艘,还有不少是经过多次修补的秦朝旧船,依照每艘能载个百余人马及其所需辎重,能运个二十万大军就是极限了,且还必须在沿途获取相应补给。

    想要搞甚么远征罗马,征服全世界,那特么纯属扯淡!

    皇帝刘彻对大河水师颇为重视,倒非是怕其他水师造反,要靠大河水师压制他们,而是着眼在众多的老船匠。

    后世大多科技,最初皆从军用发展到民用的,大汉的造船工业最好也循着这路径发展,毕竟要向民间推广轮船,实是前路漫漫,还得先从战船造起。

    刘彻着皇室实业将船坞造在大河水师驻地,仅是为方便利用军用码头及水师将士验证试制下水的船只,而非让大河水师继续辖治那些船匠。

    与之相反,少府已出面接手了新式船只的建造,并得皇帝陛下为其赐名“阴船厂”。

    阴船厂的数座船坞虽建在阴邑城,然与大河水师是尽量区隔的,正如大农府和少府的财务往里已愈发泾渭分明,便连太尉府和大农府也因军费预算条例的订立,也已将军费支出逐步规制化。

    日后各路水师想要新式战舰,就得出赀向少府购买,阴船厂想使用军用码头或借调水师将士,也得出赀雇佣,彼此账目皆要清清楚楚。

    无规矩不成方圆,虽说天子家天下,然天下也并非真是天子独享,至少在皇权尚未独大的汉初,市井起家的刘氏宗族若非握有兵权和政权,其底蕴还真比不得各地那些传承久远世家大族。

    现下若不趁“民智未开”早点划分清楚,日后闹出甚么“皿猪运动”,就算不革了老刘家的命,搞甚么君主立宪,要剥夺老刘家对国家财权的掌控,那刘氏子孙不得活活饿死么?

    赶紧把少府划出去,又有各世家大族撑着皇室实业,日后甚么公知敢叫嚣着要与所有世家大族为敌?

    没人敢的,便连后世华夏的那些跪舔欧美的砖家叫兽都不敢,号称皿猪灯塔的美帝,也是有所谓“世家”的,华夏亦如此……

    言尽于此,必须打住。

第四百六十六章 少妃有孕

    (特意申明:本章是为扯支线,看第一句知道有此事,不爱看此类章节便可跳过,不骗订阅。顶 点 X 23 U S)

    八月间,常山王少妃裴澹得孕,刘舜的母妃王闻讯,端是愁喜交加,万分期盼这位出身寒微的“儿媳妇”能诞下男婴。

    若真能如此,将她晋为亲王正妃,做自个真正的儿媳妇也无不可,盖因刘舜的两位胞兄广川王刘越和胶东王刘寄的王妃近年虽也陆续得孕,却皆诞下女婴,封了翁主。

    王倒不至厌恶自家孙女,然毕竟女子不宜传承家业,汉人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想是颇为正常的,尤是亲王们皆为天家子弟,那王爵总得往下传不是?

    王与太后王是为同胞姊妹,阿姊膝下两女一子,近年皆得子嗣,现今可都入了官邸蒙学,偏生她膝下的四个儿子“不争气”,半个孙子都没教她得着。

    刘越和刘寄的正妃皆为世家嫡女,在其未诞下长子前,若两位亲王另纳少妃,难免让袁氏和赵氏的族中长辈心怀不满,尤是广川王妃袁姝的祖父乃前任丞相袁盎。

    袁盎虽已告老致仕,然仍在保皇派系中拥有极大的影响力,且不时入宫陪太上皇对弈谈笑,王即便再得太上皇宠幸,也不敢为此得罪袁盎,免得给自家儿子刘越招惹麻烦。

    刘越昔年迎娶袁姝,除却此女着实才貌双全,温婉随和,也有向保皇派靠拢的意思,以便让皇帝兄长更为安心,故是绝不愿惹得袁盎不悦。

    胶东王妃赵荑的家族势力虽不强,然其脾性刚烈爽朗,甚得刘寄宠爱,且刘寄身兼细柳校尉,常宿军营练兵,休沐才会返回王府探家,也没甚么心思再纳少妃,到时闹得鸡犬不宁的,无疑是自找麻烦。

    清河王刘乘自幼由皇帝兄长教导,且早早出宫开府,成为帝国科学院的院监,跟诸位长辈皆不甚亲近。皇帝都对刘乘极为纵容,甚至亲自出面为他说服宗室长辈,允他纳匈奴女子公孙慧为少妃,故即便是王这生母,对他也着实没甚么办法。

    既是如此,真正能让王拿捏的,也就幼子常山王刘舜了。

    刘舜将裴澹纳为少妃已有两年,尚未得子,眼见他就要及冠,王便是着手替他挑选世家嫡女,也好纳了正妃。

    恰在此时,裴澹传出孕信,王也不得不暂缓为刘舜选妃。

    毕竟她瞧得上眼的世家,怕是不太甘愿在此时将府上嫡女嫁入常山王府了,若正妃刚入府,极为受宠的少妃便为常山王诞下长子,传出去能好听么?

    身为人母的王是愁喜交加,刘舜却是乐得眉开眼笑,逢人就是嘿嘿傻乐。

    诸位亲王妃却是颇为庆幸,好在自裴澹得为常山王少妃后,她们本着与人为善的处事原则,没因其身微位卑而轻慢于她,否则日后若她诞下男婴,且因此得扶正妃之位,那可凭白惹下嫌隙了。

    大汉不但以孝治天下,更讲个家室和睦,天家子虽多有为帝位暗中斗个你死我活,然明面上还是要兄友弟恭,善待宗亲的。

    昔年朝廷平定吴楚之乱后,叛乱的七大诸侯王虽多是兵败自尽,然汉帝刘启除国置郡后,对反王子嗣非但赦而不诛,反倒仍让他们得为列候,继续传承反王香火,使其不至绝嗣,身后无人供奉。

    说难听点,即便帝位换人坐,只要还是老刘家的人,刘氏宗亲就仍能享尽富贵荣华,可若是被他人谋朝篡位,怕是要彻底血洗刘氏全族的。

    正是出于此等考量,高祖刘邦昔年灭尽异姓诸王后,便与群臣约定,非刘氏为王者,天下共击之。

    常山王少妃裴澹看着性子软,实则是颇为聪慧的女子,向来对诸位亲王妃皆是恭敬有加,也从未因刘舜的疼爱恃宠而骄,对王府下人颐指气使。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别小瞧了王府下人,刘舜为太上皇幼子,自幼甚是得宠,昔年将太寿宫闹得鸡飞狗跳,却鲜少被责罚,出宫开府后,其王府的人手皆是长辈们精心挑选的得力人手,许多是宫里的老人,宦官内宰皆是长辈用着顺手才会派给他。

    若是教这些人心怀怨忿,真要在暗中使坏,别说是少妃,便是正妃只怕都遭不住。

    裴澹出身寒微,对王府下人颇是和善,下人们感念之余,自也投桃报李,为她讲解规矩,纠正仪态,尽心尽力替她谋划。

    正因如此,裴澹才能迅速融入刘氏王侯聚居的皇亲苑,乃至与不少世家贵妇交好,或许有些世家宗妇仍因她的“侧室”名分敬而远之,然好歹也没再背地多加非议她。

    裴澹很清楚,对她自身而言,腹中这胎儿太过重要,先不说诞下男婴能否母凭子贵,便只是诞下女婴,也是日后倚靠。

    好歹是亲王长女,身体里流淌着天家血脉,即便尚不算嫡女,然依着常山王刘舜对裴澹的宠爱,自会爱屋及乌,又因着天家长辈对刘舜的溺爱,指不定能央着他们破例封个翁主。

    裴澹若有个翁主女儿,就算日后刘舜另纳正妃,那正妃入府后也不好苛待裴澹的,否则传到长辈耳中,指不定会以善妒专横的罪名废掉其妃位。

    天家最为重视子嗣后裔,若儿媳妇和孙女对干,太上皇绝对偏帮孙女,哪怕她不是嫡出。

    拣不好听的说,儿媳妇可以换,孙女身体里的天家血脉却是刮不掉的。

    譬如太皇太后窦氏与太后王虽不甚亲近,却对南宫公主宠溺得紧,甚至早早放话,待她百年后,长信府的所有珍宝器物皆留给馆陶公主,皇后和南宫公主。

    长信詹事府乃她的私府,遗产要如何分割,太上皇刘启和皇帝刘彻皆是不宜也不会多作过问的。

    长信府内库的积蓄丰厚与否,应是无需怀疑的,虽比不的皇帝的少府,然比起太后的长春府和皇后的长秋府,那压根就不是一个级数的。

    长信宫可是长乐中宫,自刘启即位为帝,窦氏得为太后就迁居长乐宫,坐镇其中宫,至今数十载,每岁光是入京朝贺的各地王侯送上的孝敬,攒下的宝物就难以计数。

    汉人多是如此,虽是重男轻女,然待得儿孙满堂时,反倒更是疼爱女儿孙女。

    嗯……皇帝刘彻是例外,他无需都到儿孙满堂,现今瞧见自家那头傻乎乎的小白眼狼,就想着再得个贴心小棉袄了。

    常山王府的内宰大多是宫中老人,对天家之事了解甚深,便是暗中将这许多道理说与裴澹听,让她不要太过在意腹中胎儿是男是女,免得费心忧思动了胎气。

    现今要务,安安稳稳保胎,求得母子平安才是正理。

    裴澹想想是这道理,也就不再多想,每日好吃好睡,除却偶尔到后苑散步,其余时候多是静卧休养,再不出常山王府半步。

    刘舜倒是贴心,也晓得这胎儿对裴澹甚是重要,故便特意去请裴澹长辈过府,也好陪她多说说话。

    裴家是庶民出身,裴澹又是少妃的身份,她历来守规矩,从未请娘家长辈前来,非是忘本,而是不欲惹人非议。

    况且依着规矩,侧室的娘家人要入府探望,需要先请允正室,现下常山王府虽未有正妃,但裴家人若要来探望,也得从侧门出入。

    宁为穷人妾,不为富人妻,会有此等俗语,不是没有道理的。

    裴澹瞧着温软,内里却是有骨气的女子,也是汉初风气开放,且关中民风彪悍,无论男女皆多少有几分英气的,她乃是土生土长的关中良家子,自不例外,故她多是亲自返家省亲,好生孝敬家中长辈,却从未将娘家长辈请来皇亲苑。

    刘舜晓得她的心思,虽不甚之意那甚么规矩,却也没非要破例,免得反是教她为难。

    然得知裴澹有孕,刘舜顾不上那些繁文缛节,亲自出面去长安北阙闾里的东四巷请裴澹的父母双亲。

    裴家父母闻得这喜讯,自是欣喜异常,他们也晓得裴澹虽是颇受常山王宠爱,然若得了子嗣,才是最大的倚靠。他们没见过大世面,虽为自家女儿欢喜,但得知常山王登门是来请他们过府,皆是有些心怀惴惴。

    侄儿王富贵那永和商团愈做愈大,见过不少皇亲国戚,闻得不少天家事,曾是特意对他们说道过裴澹的处境和难处。

    他们虽想去见见女儿,却着实不想让她为难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刘舜见得他们面色踌躇,也不好生拉硬拽,便是折中提议,去请裴澹的姑母王婶陪着裴母同去,裴父这老实人就算了。

    自裴澹得为常山王少妃,裴家父母就不宜在作坊务工了,因着刘舜的聘礼给的丰厚,除却田宅还有不少产业,且其娘舅田胜也送了裴家些田氏商团的份子,裴父将那些产业就给侄儿王富贵代为打理,每岁的获利也就足以享用不尽了。

    王婶却仍是在联合制衣的成衣作坊做那总掌事,也不全为挣取赀财,她是在家里闲不住的人,且与联合制衣的同僚下属就是关系好,每日上工说说笑笑的挺好。

第四百六十七章 齐萱求见

    恰逢休沐日,王婶在家,两家现今住得不远,皆是沿街的大院落。顶 点 X 23 U S

    裴家大院是常山王送的聘礼,王家大院却是王富贵去岁花费重金购置,连购宅带整葺的花销足足两千金,合两千万大钱,依着王老实和王婶现今的月例,不吃不喝攒上数十载也未必能买得起。

    不光是王富贵,永和商团的数位东家皆扎堆购置,眼瞧着整条巷弄被他们买下大半,几乎快成了“永和巷”。

    虽说永和商团比起四大商团那等庞然大物还差得远,然在长安商区也是排的上号的大商家了,遍布大汉各地的连锁分铺,用日进斗金形容其获利都丝毫不为过。

    东家们皆曾是田氏私学的同窗,压根没料到昔年一时兴起,凑份子租铺面,卖豆浆烧饼的小食肆能有今日的荣景,也晓得还得继续紧抱四大商团的大粗腿,故而非但没为分润红利争闹分裂,反是更为齐心协力的经营商团。

    “国戚创投”可是拿着永和商团的两成份子,若是王富贵等人因分润不均而闹分裂,导致商团获利大幅下滑,两大外戚窦氏和田氏怕是要出手收拾他们的。

    王富贵等人接触到愈多的豪门显贵,就愈发晓得这些人的厉害,早是过了那无知无畏的懵懂年纪,甚是明白永和商团才是他们赖以改变命运的依仗,而非旁的其他甚么。

    表姊裴澹虽入了常山王府为少妃,王富贵却从未将此事挂在嘴边大肆宣扬,倒非觉着表姊为人“侧室”而有失颜面,只是他已然深知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道理,从未冀望能通过常山王刘舜获取甚么好处。

    王老实夫妇亦是如此,王婶更多有警醒自家兄嫂,勿要仗势胡来,教外人看了笑话不说,还不免给裴澹添了麻烦。

    裴父裴母皆是本分人,虽是穷人乍富,却没甚么轻狂心态,反倒惴惴不安,又向来觉着王婶和王富贵见过大世面,也确是真心为裴家着想,故自是应诺不已。

    正因如此,裴母今日才非得央着王婶陪她去常山王府探望女儿,而非自家那老实巴交的老汉。

    常山王刘舜纡尊降贵的亲自登门,王家人自是手忙脚乱的整襟扶冠,连着王富贵那刚迎娶过门的新妇也都站到中庭迎候。

    刘舜颇是心急,摆手让他们免去这些繁复礼数,与裴母入得厅堂,便是径自道出来意。

    王婶确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不但在联合制衣多次见过主事的诸位亲王妃,甚至还曾去过那皇亲苑的,却非入的常山王府,而是乘氏侯刘买的府邸,自是因着侯府夫人跋子的缘故。

    近年随着刘买的官位愈发显贵,已鲜少有人曾其为梁王嗣子,不是唤起官衔,便是唤他的爵位,从某种角度看来,这也算对刘买的肯定和尊重。

    “某某人的儿子”,但凡颇具才学的有志男儿,对此等子凭父贵的名头多是有些排斥的。

    跋子的称呼也已渐渐从梁王嗣子妃转变成乘氏侯夫人,在长安宗妇圈的地位却没半分动摇,且不提其家翁是为梁王,阿父是为卑禾候,夫君刘买是为太常卿,光凭她与皇后和南宫公主的情谊,整个大汉就没甚么宗妇敢在她面前轻易造次。

    跋子无所顾忌,也就没有刻意掩盖她昔年曾沦为女奴的那段过往,对曾在她最落魄无助时,给予她不少温暖的王婶,她更是感念于心,曾多次遣人请王婶去乘氏侯府叙旧谈心。

    甚么地位尊卑,跋子私下多是不甚在意的,她可是连皇后的好物件都敢讹的狠角色,不过在人前还是会遵循礼数,谨守分际,对皇后阿娇毕恭毕敬的。

    故王婶在乘氏侯府内,倒是没觉得太过拘束,侯府下人也没敢给她冷脸,毕竟是主母的座上宾,哪敢有半分轻忽怠慢呢?

    王婶乃是心思通透之人,也晓得那皆是因着跋子缘故,若是陪着自家嫂嫂去常山王府,可未必再能如此了。

    她瞧着面带恳求之色的嫂嫂,又见得常山王刘舜略显急切,不由略带迟疑的看了看儿子王富贵。

    有道是母子连心,王富贵见得母亲眼色,几不可察的微微颌首。

    王婶会意,也晓得亲王已是亲自登门来请,若她多做推拒,未免就太不识趣了,且裴澹还是她的亲侄女,若日后真出了甚么不好的事,她这辈子怕是难得安生了。

    念及至此,她也只得点头应诺。

    刘舜见得王婶应下,自是欣喜得紧,忙是请两位长辈出门登车,往皇亲苑缓缓驰去。

    王富贵见得王府车驾走远,忙是领着自家婆娘,执着拜帖出了门,绕了近道赶在前头先到了皇亲苑,拜见乘氏侯夫人。

    跋子是何等身份,自是不会轻易见王富贵这“外男”,故而他才带上了自家婆娘,嘱咐数句后,便让她执拜帖求见,他则候在侯府门外。

    实则那也算不得拜帖,乃是跋子特意赠予王婶的名帖,作为登门求见的信物。

    毕竟皇亲苑是刘氏王侯的聚居之地,宿卫之森严仅次宫城,若无王侯所赐信物,别说是寻常庶民,就是地位稍低的世家权贵都未必能随意进出。

    若非执着此封盖着乘氏侯印鉴的拜帖,王富贵夫妇别说走到乘氏侯府门前,便是在皇亲苑周边逗留过久,都必得被守卫拦下盘查。

    王富贵的新妇名为齐萱,乃是长安县的官家千金,出身实是不错的,然长安县和长安城虽只一字之差,却是截然不同的。

    依惯例,诸多汉郡的郡治所在会并设郡府和县府,皆同在一座城内,长安这大汉帝都却是不同的,掌京畿治政的内史府就设在城内,虽主掌仆射更名为京兆尹,然该处府司仍是习惯称为内史府,因京兆尹仍下辖着左右两大内史。

    长安县府却是设于数十里外的城邑内,长安城周边皆非长安县令的治地,有些类似后世北京和河北的关系,只不过长安城没北京占地大,且长安县乃至京畿各县是归内史府辖直接制的。

    随着西邑与塬南邑的陆续设立,且愈发兴盛,长安县的辖区愈发的小,或许再过些年便会被重划,废除此县,颇是近似后世北京城区的不断外扩。

    齐萱的祖辈父辈皆是长安县的官吏,官位虽不高,但好歹世代为官,故在长安县还是小有名望的,若非历任长安县令皆是内史府特意以公府属官下派出任,或许齐家人的官位还能做得更高些。

    王富贵虽是豪富,但终归是“操持贱业”的商贾,齐家长辈起先面对登门说亲的媒妁,还是颇为冷淡的。

    倒是长安县令脑子活,他乃长安土生土长的世家子弟,长安城里甚么事能瞒得过他们这群二世祖?

    王富贵,永和豆浆,乃至执有永和商团份子的那甚么外戚创投,是甚么来头背景还用猜?

    长安县令闻得王富贵有意求娶齐家女,便是主动出面,替两家牵线搭桥,终是让因着某次意外瞧对眼的王富贵和齐萱得成眷属。

    王富贵颇是感念长安县令出手相助,对其居于长安城的家族不免多有好感,也再不违背永和商团章程和利益的前提下,尽可能对其族中产业提供些协助,使该家族得以从永和商团遍布各地郡县的经营网中获取不少有用的消息,获利大为增长。

    两人又是颇为谈得来,渐渐成了好友。

    言归正传,齐萱在嫁入王家前,压根没料到自家那爽朗的婆婆会与王侯权贵扯得上关系,且交情貌似不浅,显非是因那表姊裴澹为亲王少妃的缘故。

    她既惊异又好奇,偏生向来坦率的婆婆对个中之事讳莫如深,从未主动谈及。

    齐萱是个机灵的,晓得有些事不该探究就别去探究,知道得太多反是不好,故而也就识趣的不去主动提及。

    今日齐萱先是见得常山王亲自登门来请自家婆婆,又跟着自家夫君抄近道赶来皇亲苑拜见乘氏侯夫人,她端是震惊不已。

    大汉民风开放,即便齐萱此类官家千金,也不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枯坐香闺,若是如此,当初齐萱就不会意外遇见王富贵,得了这大好姻缘。

    皇亲苑是甚么地方,京畿百姓还有不知道的?

    除却皇宫里那几位,皇亲苑里住着的就是现今大汉最尊贵的刘氏王侯,或许他们掌有的实权比不得北阙甲第住着的公卿将相,但因其体内流淌着天家血脉而享受的尊荣,及在各路诸侯中具有的影响力,皆远非是寻常世家权贵所能奢求的。

    齐萱在侯府婢女的引路下,入得侯府大门,见着沿途简约雅致却暗蕴奢华的亭台水榭及花圃竹簇,暗暗咂舌不已。

    王家大宅的奢华本已远超她的预料,但再看得这侯府的布置陈设,才显出甚么叫深厚底蕴,甚么叫内敛尊荣。

    齐萱被婢女领到后苑,便见得一位身着猎装的少妇正自弯弓搭箭,箭矢离弦,射向四十余步外的箭靶,直中靶心。

    但见少妇缓缓放下那柄造型独特的弓,扭脸看向齐萱,面上全无疑惑之色,显是早已得了下人通禀,才吩咐婢女将她带来的。

    少妇勾唇浅笑道:“你便是王婶的儿媳妇?此来应是为裴澹之事吧?”

    齐萱不禁愣怔,竟是忘了上前见礼,盖因在那仲秋暖阳的映照下,少妇那比寻常女子更深邃数分的五官皆渲着浅浅光晕,隽美不可方物。

    如此钟灵毓秀却又不乏英气的绝美少妇,同为女子的齐萱还真有些不敢直视,免得心内愈发自愧不如。

第四百六十八章 登门探望

    (不少读者觉着作者突然写到裴澹有些突兀,其实从刘舜早年被迫出宫就开始铺垫了,作者真不是灌水,认真看本书的,都晓得有些支线作者拉得很长,耐心点吧。顶 点 X 23 U S)

    古往今来,市井草民心怀忧虑的诸多事情,在金钱和权势面前,实则是算不得甚么大事。

    在现今的大汉,或许金钱未必好使,然权势的重要却无须讳言。跋子的长辈和夫婿有权,她自是有势,虽鲜少仗势欺人,却也无需顾忌太多人太多规矩。

    听罢齐萱的来意,跋子不用多想,也能猜到王富贵的用意,无非是想央她出面帮衬,免得王婶和裴母不懂世家权贵的规矩,在常山王府触了甚么忌讳,不免会教裴澹这少妃为难。

    跋子倒是不觉王富贵杞人忧天,无论何处都会有狗眼看人低的势力小人,常山王府有,便连乘氏侯府也不例外。若非跋子自身能镇得住场面,她的羌族出身,还做过女奴的经历,不知会惹来多少非议。

    裴澹性子软,对府中下人太过和善,虽教不少下人对其心生感念,却也不免少了几分威势,且身为少妃行事需诸多顾忌。

    跋子笑着宽慰齐萱几句,让她转告王富贵无需担忧,便是吩咐婢女将她送出府去。

    待得齐萱离去,跋子稍事梳洗,换过燕居常服便是领着诸多内宰婢女,阵仗颇大的出了乘氏侯府,也没乘辇舆,直接往皇亲苑内围行去。

    皇亲苑占地颇广,堪比北阙甲第,最内围的府邸是为十大亲王府,两大公主府,梁王府和大长公主府。

    十四座府邸就占用了皇亲苑近愈三成的建地,是长安城内除却皇宫外最为宏伟富丽的建筑群,且宿卫更为森严,还特意加筑内墙,与皇亲苑内其它王侯的府邸隔开,王侯们多称此处为天家内苑。

    天家内苑的占地实则为皇亲苑的一半,暂时空置的大片建地自是留给皇帝刘彻的子嗣建府,旁的刘氏王侯可不敢生出丝毫觊觎之心。

    刘买虽为乘氏侯,却也是梁王嗣子,是太上皇的亲侄儿,是皇帝的亲族兄,比起旁的刘氏诸侯王,刘买与天家血脉更近,故乘氏侯府紧邻天家内苑,出门不远便是内苑的玄漆正门。

    跋子顶着梁王嗣子妃的名头,出入天家内苑自是畅行无阻,戍守的禁卫又不蠢,见得她的随扈皆为女子,又没手持长兵,便连盘查都省却了。

    汉人佩剑乃属寻常,禁卫只会阻止大队兵马入内,却不会对佩剑佩刀太过管制,毕竟天家内苑的诸侯王和公主们府中皆豢养不少精锐亲卫,若非大队兵马来袭,想在天家内苑搞事,那真是嫌自个命长了。

    跋子入得天家内苑,规规矩矩的先去梁王府给公婆问安,免得失了礼数。

    今日休沐,小王孙刘典早是被梁王夫妇遣人接来,此时正跟着梁王祖父学作画。梁王妃见得儿媳来问安,也没让她去扰了那祖孙俩,婆媳二人说说话便好。

    对跋子这儿媳,梁王妃是颇为满意的,盘靓条顺,懂事孝顺,且给她生了个聪慧壮实的小王孙,没甚么可再挑剔的了。

    闲谈间,跋子也没隐瞒意欲前往常山王府之事,梁王妃出身世家大族,又做了数十载天家媳妇,诸事利弊皆是心里有数。

    闻得儿媳的打算,梁王妃微是颦眉,沉吟道:“若裴澹未诞下男婴……待常山王正妃入府,怕会因你今日之举生出些嫌隙来。”

    跋子也晓得不宜过早摆明立场,出面为裴澹撑腰,正如诸位亲王妃虽对裴澹颇是和善,然在常山王妃之位尚未落定前,她们是暂时不会真将裴澹当弟媳看待的,否则若她日后不能被扶为正妃,那局面就太尴尬了。

    她无奈苦笑道:“媳妇也晓得此事难为,然那裴澹长辈毕竟于我有恩,媳妇还是想稍微帮帮她。”

    梁王妃确是喜欢这儿媳,见她打定主意,也就没再多劝,反是颌首道:“也罢,常山王自幼得太皇太后宠溺,现今其少妃得孕,想来她老人家是欣喜得紧,为娘索性入宫向老人家道喜好了。”

    跋子举步近前,挽着婆婆的胳膊,亲昵道:“媳妇代那裴澹谢过阿母。”

    梁王妃轻轻拍着她的小手,嘱咐道:“若裴澹得子,或可得晋正妃,然若只是诞下女婴,那至多将那王女封为翁主,不可再多作奢望了。”

    “媳妇醒得的,阿母待我真好。”

    跋子由衷道,婆婆非但没执意劝阻,反是愿出面暗助,去在太皇太后面前为裴澹说说好话,已是大出她的预料了,人要懂得感恩知足的。

    梁王妃淡淡浅笑,女子难为,天家媳妇更难为,自家这儿媳是苦尽甘来,命好行运,既与皇后和南宫交好,又一举得男,才能活得这般轻省啊。

    有了自家婆婆撑腰,跋子底气更足,见得时辰不早,便是告退而出,往常山王府行去。

    常山王刘舜早已领着裴母和王婶入了王府,自是不会让裴澹的两位长辈走偏门,径直从王府正门排闼而入。

    王婶数次到过乘氏侯府,倒还能保持平静,裴母却是有些犯怵。

    见得层层戍禁的广苑高筑,她方是真正明晰天家与寻常百姓那所谓的天壤之别,也晓得女儿的不易。

    过往她仅以为亲王府无非是规矩更多,地位更为尊贵的高门大户,也多以村野民妇的视角去揣摩常山王的所谓“家世”,直到今日,她才明白那无异是井蛙观天,着实是不知天高地厚的。

    女儿脾性怯软,少妃又仅为“侧室”,在这常山王府怕是要受苦的。

    念及至此,裴母反倒少了几分怯意,只想着早些见着自家女儿,好生说说体己话。

    护犊子乃是母亲的本性,甚至能让女人摒弃诸多如畏惧和怯懦这类的情绪,敢与任何伤害自家儿女之人拚命,母爱的伟大也正在于此。

    裴澹见得阿母和姑母前来,讶异之余亦是欣喜,剪水双眸望向满脸得色的刘舜,眼眶微是泛红。

    正因刘舜的真心相待,做他的少妃,她至今不悔。

    刘舜挠着头傻笑两声,便是识趣的离去,留下裴家母女和王婶说话。

    没过多久,乘氏侯夫人跋子便是登门来访,说是来探视得孕的常山王少妃。

    王府下人皆是颇为讶异,万万没想到少妃竟与乘氏侯夫人有这般交情,刘舜却是晓得跋子与王婶有旧,也没多想,与她笑谈几句,便是吩咐侍女引她往裴澹所居的院落去了。

    下人们就更为错愕了,依照礼数,乘氏侯夫人来访,裴澹这少妃虽无资格到中庭相迎,却该提早在其院门外迎候才是。

    岂料自家大王竟未吩咐下人先行通禀,乘氏侯夫人貌似也没在意,竟是欣然前往。

    王府下人不少皆为宫中老人,乃是天家长辈特意指派给刘舜的,这群老内侍老内宰对许多事瞧得清楚,皆能从乘氏侯夫人的言谈举止中嗅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跋子自是不会顾及他们的想法,或者说她此番前来本就是要为裴澹撑腰,免得下人欺主,虽说裴澹这少妃尚算不得王府“主母”,但也不是下人们能随意轻慢的。

    尤是在裴澹有孕待产时,任何轻忽懈怠都有可能造成不幸发生,没有贴心人手在旁伺候,乃至多多好言开解,着实难保周全。

    跋子是过来人,晓得孕妇最易敏感伤情。

    她怀着小刘典时,也不时忧思连连,对远在万里之外厮杀征战的阿父更是惦念担忧,使得她那段时日落下不少青丝。

    若非公婆着紧,夫君贴心,加之好闺蜜阿娇向皇帝陛下吹了枕边风,将阿父瓦素各调离西北沙场,回长安颐养天年,她只怕是要落下病根的。

    裴澹的境况比不得跋子,尤是这腹中胎儿悠关其命途,怕是更令她心事重重啊。

    刘舜虽未吩咐人先行知会裴澹,然王府下人还是有机灵的,赶在乘氏侯夫人前头通禀了裴澹。

    裴澹忙让两位长辈先往内室等候,又吩咐贴身侍女为她正襟理袖,急急出门迎候。

    跋子恰好入得院门,见得裴澹急急忙忙来迎,不禁颦眉道:“已是有身子的人,该好生注意,不要顾甚么俗礼,保得母子平安才是正理。”

    不待裴澹回话,她又是对着院内的王府下人呵斥道:“你等是如何伺候少妃的,竟这般轻慢,若少妃腹中王嗣有半分差池,你等还想活?”

    裴澹见得下人们皆是浑身打颤,急着要出言缓颊:“夫人……”

    “你可小心些!”

    跋子忙是上前搀住她,复又环视院内下人,缓了声调:“看在少妃面上,暂且饶过你等,然若日后再有轻慢,让我知晓,必定向太皇太后好好说道说道。”

    下人们忙是齐声应诺,也晓得乘氏侯夫人非是妄言恐吓,太皇太后向来宠爱幼子梁王,也就爱屋及乌,对跋子多有恩宠,现今能在太皇太后面前说得上话的宗妇,乘氏侯夫人亦算一位。

    跋子微是颌首,扶着裴澹进了屋,吩咐随行内宰将门户掩上,显是要私下说些体己话。

    王府下人皆是心下惊异,又是侥幸自身过往没对少妃太过轻慢,纷纷多了警醒,日后得对少妃更仔细伺候着。

    跋子实是知晓裴母和王婶也在此处,却是没向裴澹提及,笑谈片刻便是告辞离去,闹得裴澹满头雾水。

    翌日,太皇太后遣来不少内宰妇医,专事伺候常山王少妃的待产事宜,更是令王府下人乃至刘舜和裴澹皆是大为讶异,却不晓得乃是梁王妃的功劳。

    梁王妃和跋子虽是为善不欲人知,然好人终有好报,也正因此番恩情日后被裴澹知晓且谨记在心,终是让梁王一脉得以免去一场大难。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金银票律

    汉七十一年,九月下旬。

    中央钱庄设立满两年之际,大汉皇帝下诏,除少府诸冶监铸钱之权,改由大农府主掌的中央钱庄每岁增发“钱票”代之。

    廷尉府早已以“金票律”为范本,再订“钱票律”,限定了钱票的增发方式和数额,唯一不同的是,钱票可进行金,银及铜钱的三者通兑。

    华夏虽自古缺银,然因先秦至大汉皆未以白银为流通货币,故白银的价值尚不算高昂,汉帝刘启刚即位时,金银比价约莫在一比二十左右波动。

    多年来,随着少府乃至四大商团有意无意的囤积白银,故大汉市面白银价格逐年上涨,几已抵近一比十的金银比价。

    汉律将黄金和铜钱的比价有明文限定,是为一金抵万钱。

    在皇帝刘彻的坚持下,大汉群臣连开半月朝议,保皇派和保守派这两大朝堂派系终是达成共识,同意廷尉府再定“金银律”,以律法明定一金抵十银。

    金票律,钱票律,金银律,三部律法合称“金银票律”,成为大汉货币律法的基石,且律法开篇明文警醒后世,后人可增补修订该律法,却不得将之彻底废止。

    既是律法已明定一金抵十银,则遍布大汉各郡县的少府钱庄也随即张贴公告,待得钱票发行后,将以一斤白银折千枚大钱的比价进行通兑。

    四大商团因楼台近水,最先得知皇帝的盘算,大行令窦浚身为保守派系的领袖,更是早已皇帝陛下套好了招式,故对金银律的订立早早了然。四大商团加快从市面购入白银,此乃稳赚不赔的大生意,光是日后通兑套取的差价就是惊天暴利。

    大汉臣民也不蠢,别说世家权贵,就算是市井小民,在朝堂颁布金银票律后,也都晓得白银是真能当钱使了,市面的白银比价骤然上涨,金银比价虽仍稍稍低于一比十,然也离得不远了,毕竟尚要考量道铸造银锭的工本和火耗,不可能真达到一比十。

    正因如此,掌握了较高冶铸工艺的少府及与之完成整并的各地冶炼工坊亦顺势购入大批白银,依金银律严定的成色和分量铸造出大量银锭,以图从中牟取差价。

    莫要小看那点微薄差价,价值数十亿大钱的银锭铸成后,区区数厘的差价,累积出的利润也是吓死人的,且是门可持续多年的长久买卖。

    钱票的发行循金票前例,大农府先以大笔赀财购入银锭,运进中央钱庄的银库,再发行同等价值的钱票。

    首批钱票的面值为“千钱”,恰抵一斤白银,亦为少府特铸的一块银锭。

    实则近年少府诸冶监早已逐步停止铸钱,长安城内的诸多冶炼工坊皆专事为大农府铸造金锭和银锭,故大农府也已囤积了总价超过六十亿大钱的银锭。

    皇帝刘彻和大农令东郭咸阳皆是明白人,自不会莽撞的一次性发行六十亿钱票,造成货币贬值,物价暴涨的局面。

    六十亿钱票将分作五次,每年岁末发行,今年岁末先发行二十亿,之后四年每岁增发十亿。

    大汉不似后世有国民生产总值的统计,大农府是以国库岁入来衡量社会总体经济的,也就是后世的中央财政收入。

    现今虽未入十月,然因大汉境内仍是风调雨顺,没甚么大的天灾,应是丰年无疑,故依循往年各郡县的上计数目推估,今岁国库岁入势必抵近三百亿钱。

    发行二十亿钱票,市面是完全可以吸纳的,甚至能增加货币流通,促进工商业的蓬勃发展。

    华夏百姓自古尤爱储蓄,以备不时之需,勤俭持家是好事,然而在推进工业化进程中,此等习惯不免会导致市面的流通货币大减,影响商业的发展,进而也就限制了工业的发展。

    因少府诸冶监近年大幅减少铸钱量,且大汉百姓愈发富足,实则市面的流通货币已隐隐出现短缺现象。

    后世不少砖家叫兽皆以为汉武帝取缔民间铸币权是善政,却没考虑过汉初的实际情况,汉初数代帝皇不傻,也懂得铸造钱币是暴利,然他们却没独揽铸币权,而是允许民间私铸钱币,实为无奈之举的。

    汉初的国策是与民生息,人口逐年增长,臣民愈发富裕,若无足够的货币供市面流通,难不成要重回以物易物的原始社会?

    汉武帝之所以取缔民间铸币权,主因是他的穷兵黩武掏空了数代先帝攒下的家底,国库亏空严重,朝廷无钱可用,故想垄断货币发行权,掠夺民间财富。

    武帝朝后期,大汉非但物价飞涨,且苛捐杂税数不胜数,举国皆是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汉之壮盛,盖文景之功;汉之衰微,因武帝之故!

    刘彻短期内是不打算取缔民间铸币权的,后世经济理论认为纸币取代金属货币是必然的,即所谓的“劣币驱逐良币”,况且大汉的民间铸钱也不是甚么良币,成色不足,铸工粗糙,别说少府钱庄和四大商团不收,便连寻常百姓也愈发无法接受了。

    失去百姓认可,无法进行市面流通的货币,管你是甚么金银铜铁,皆是毫无价值的垃圾,拿去回炉重炼,锻造些农械甚么倒还能少亏些。

    因着少府钱庄允诺可以钱票通兑金银和铜钱,故少府诸冶监趁着离岁首还有三月光景,不断往各郡县的钱庄运送银锭,也顺带运回各地购入的白银。好在皇帝陛下颁布的京居令已近一年,各地王侯已大多迁居完毕,帝国物流乃至少府邮政司的大量运力得以释放,恰好用来运送白银。

    数年来,少府钱庄已在大汉臣民心中建立起绝佳信誉,不管是赀财存取还是金票通兑黄金,对权贵庶民一视同仁,皆是照章办事,没出甚么大岔子。

    有着金票的前例,大汉百姓对即将发行的钱票接受度颇高,不少商贾甚至将攒下的大批铜钱预先存入少府钱庄,既能赚取些利钱,也更便于预定些钱票。毕竟少府钱庄遍布各郡县,区区二十亿钱票,且面额为“千钱”,总计也就两百万张,分到每处分钱庄的数量不会太多的,金票的面额太大,小商户着实不便用来结算。

    依照大汉粟米市价推算平价购买力,一金的价值约为后世华夏的七万到十万元,寻常商户不可能拿着金票进行日常交易的。

    每每财货交割,仍需点算大量铜钱,还要验看铜钱的成色分量,实在太麻烦了,也不便携带,至于用金豆子,称量和验看就更是麻烦,“千钱”面额的钱票就很方便了。

    家中有银制品的百姓更是乐得眉开眼笑,没想到白银陡然“值钱”,家赀凭白涨了不少,心道皇帝陛下真是千古难得的明君圣主,不但屡屡减免税赋,还不时想法子给咱老百姓“送钱”。

    嗯……大汉百姓没学过甚么经济学,有此等歪曲看法也不足为奇,实则无非羊毛出在羊身上罢了。

    只不过刘彻是厚道人,自身对金钱财富也没甚么贪念,不会借机薅臣民羊毛的,历朝历代借此敛财的皇帝还真不少,民国的金圆券就更是**裸的捞完就跑,光凭蒋该死做出这档子破事,所有的蒋粉就该噤声闭嘴,少特么扯犊子!

    大农令东郭咸阳更是满面春风,国库里的白银储备能用来发行钱票,就意味着可供调用的公帑愈发富余。

    他接掌大农府的数年来,终日是勒紧腰带,掰着指头算账,国库岁入虽连年暴涨,但开销更是愈来愈大,筑城修路,治河立堤,军费支出,官吏秩俸,样样皆需支应数以十亿计的巨赀。

    今岁终是彻底宽裕,非但历年亏空尽数填补完毕,还额外多得二十亿钱票,国库大为盈余,东郭咸阳这大农令走路都带着风啊。

    正因如此,东郭咸阳难得大方的对今岁军费支出松了少许,会同其余诸府批允了太尉府为禁军及五大骑营加增岁末赏金的请款。

    东郭咸阳被皇帝陛下指导数年,已懂得开源节流的道理,除却暂时囤驻玄菟郡的中垒骑营,禁军及其余四大骑营皆囤驻京畿,多给他们发岁末赏金,让他们年节轮番休假乃至探家时得以大方花销,自是有助于市面繁荣。

    百工百业愈发兴盛,国库能收取的商税就愈多,预先支出的公帑不会亏的。

    大行令窦浚得知此事,回府后便是说与长子窦宪听,窦宪经营清河百货多年,又跟国舅田胜学了满脑子生意经,自是晓得如何从中牟利。

    过往每逢岁末,汉军将士们最爱购置甚么年货,清河百货的诸多掌事皆是心里有数,离岁首还有三月光景,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该补货的补货,该囤货的囤货。

    田氏商团和联合制衣旗下的诸多作坊早早接满订单,让掌事和工匠们加班加点的全力开工,连带西邑与塬南邑的诸多附随商户皆跟着动作。

    刚入十月,寒风未起,京畿各地却已是热火朝天的为年节做着准备,宽阔平整的沥青大道却是车马拥塞,人声喧嚣,想来今岁仍是个百家富足的暖冬。

第四百七十章 购舰计划

    大汉水师重新整编后,新设的北海水师囤驻辽东郡沓氏县(大连沿海),大举修筑水师大营及海陆码头。m.www.uu234.net

    沓氏县居勃海之滨,为天然的不冻深水港,冬季从未出现冰期,船舶可正常出入该地的海陆码头,过往琅琊水师巡弋辽东沿海时,也多在此地停驻补给。

    常年巡弋辽东海疆的千艘风帆战列舰本是归属汉中水师,现因汉中水师已更名为大河水师,且大河流域近年鲜少再有水匪为患,故此战列舰群尽皆划拨给了北海水师。

    戈船将军易言转任北海水师主掌仆射,如过往诸水师般,是不受驻地郡守辖制的,只接受太尉府及皇帝陛下的调令。

    战舰群虽是划拨给了北海水师,然掌舰的楼船将士多是出身关中,不宜让其常年离乡背井,毕竟水师不同陆师,楼船将士们想归乡探家太难太难。

    朝廷边是提高水师将士的粮饷待遇,边是着其主掌仆射征询麾下将士,若有欲回返关中,“回调”大河水师者,将之尽数记录在案。

    与此同时,太尉府着手在沿海各郡县加紧征募良家子,填补三大濒海水师的将士缺额。

    大江水师本就是豫章水师更名而成,连驻地都没变,故不会有甚么兵员出缺,然北海水师和南海水师必须增补大量将士。

    现今的南海水师驻地在岭南郡的郡治番禺城,舰船和将士多源自原本的琅琊水师,即现下的东海水师,他们终究也是要返归琅琊郡囤驻的。

    水师相较陆师更需手把手的传承,故北海水师及南海水师的楼船将士除却逐步更替,更需不断出海远训,以便新兵能从老兵身上学到更多经验。

    风帆战列舰实是不适合巡弋江河的,故大河水师和大江水师仅留下少量大舰,余者皆调拨到了三大濒海水师,计约二千五百艘,北海及南海水师各千艘,琅琊水师则配备五百艘。

    蒙铁蒙铜的“铁甲”轮船已进入试制下水阶段,先得造些中小型船舰积攒经验,恰好将之先补充到大河水师和大江水师。

    太尉李广在皇帝陛下的指点下,硬是着太尉府集司和计司弄出份“大河水师购舰计划”,递入大农府请款。

    汉军现今每岁军费皆是从去岁军事预算中提拔的,由大农府审定,御史府监管,再呈交皇帝批允。

    去岁的军事预算高达二十万金,眼见今岁年节将近,军事预算仅是消化掉十二万金左右,这还是因着给禁军及五大骑营加增了岁末赏金的结果。

    太尉府的“购舰计划”用意颇为明显,留下三万金足供年节前支用,余五万金尽数用来购置铁甲轮船,向少府的阴船厂以每艘千金的价格预购五十艘轻型铁甲舰。

    贵么?

    看着倒是挺贵的,随着大汉的造船工艺不断提升,风帆战列舰的成本已然降到八百金每艘,那所谓的轻型铁甲舰仅为中翼楼船般大小,比以大翼楼船为蓝本建造的风帆战列舰小得多,千金每艘的价格确实高昂。

    然若算上蒸汽轮机和主甲板安装的两门舰炮,那就另当别论了。

    群臣虽对蒸汽轮机不甚了解,但对那甚么加农炮还是打听到不少讯息,毕竟皇帝陛下也没太过遮掩,那两门舰炮虽比陆地加农炮小了不少,但造价只怕也高愈千金,群臣皆能估算个差不离。

    如此算来,那轻型铁甲舰若真造出来,且以千金每艘的价格卖给大河水师,那少府真是血亏,五十艘可不得亏个十余万金么?

    大农令东郭咸阳虽是肉痛不已,却也无法反对,皇帝陛下肯割肉,且军事预算本就是供军费支应,只要合理请款,他没理由卡着不放款的,况且负责监管御史府也已批允了。

    少府卿陈煌才是真正肉痛之人,然想到轮船及舰炮试制下水所需的高额开销,有了太尉府出赀购舰,好歹能贴补些,他也就咬牙忍下了。

    皇帝刘彻也晓得少府赔大了,然他身为穿越众,深知军工企业若无军队订单,是无法持续性发展的,前期亏本很正常,将来在保质保量的前提下,想办法提高改进工艺,降低成本就好了。

    工业生产有流水线作业,产品数量较大时,还可进行模式化生产,后世华夏“下饺子”般的造舰计划,可不正是配件定型模式化后,如拼积木般不断组装出来的么?

    舰炮,蒸汽轮机,战舰甲板皆如此,待得形成足够大的生产规模,成本就会大幅下降,前期的高昂研发成本总能在将来获取足够收益的。

    大汉首批“铁甲战舰”的舰身主体还是木制的,且排水量不大,蒸汽轮机和舰炮又已验证合格,首艘战舰可在年节前下水试航,若没甚么太大缺陷,应能在来年开春前完全定型。

    依着阴船厂的船坞和船匠数量,来年建造五十艘轻型铁甲舰不是甚么难事,毕竟不是后世那种高科技战舰,一造就要数年光景。

    然光是五十艘订单自是无法供少府持续投入新型战舰开发,尤是刘彻的最终目的是要打造远洋水师,或许在螺旋桨和涡轮机尚未问世前,大汉造不出真正的钢铁巨舰,但大吨位的木质重型战舰必不可少。

    后世欧美列强凭着坚船利炮叩开华夏大门,刘彻这辈子若不去寻他们的先祖晦气,那也算白穿越一回。

    今岁的国库岁入经大农府估算,应能过三百亿钱,故刘彻宣召了太尉李广,让太尉府仍依国库一成岁入编列来年军事预算,即为三十万金。

    李广两眼瞪大,心道陛下不愧是真龙天子,手笔真特么大,竟将军事预算又往上提了足足五成。

    他颇是踌躇,向刘彻讪笑道:“陛下,去岁那军事预算已让微臣及部属绞尽脑汁,生拼硬凑才编列满二十万金,然若非陛下支招,弄个购舰计划,压根就无法真正用完,如今又足足多了十万金,微臣着实不知该如何编列啊。”

    刘彻觉着这老家伙还真是又莽又憨,有钱都不知道该怎么花,若教后世各国的国防部长瞧见,只怕是又羡又恼,气得吐血三升。

    刘彻不得不教他些小手段,挑眉低声道:“不妨先编列为购置加农炮的开销,到时若觉着那五十艘轻型铁甲舰物超所值,再将这笔开销转为添购战舰便是了。”

    “……”

    李广闻言哑然,心道陛下这不是让他睁眼说瞎话么,若教御史大夫直不疑闻得陛下此番言语,怕是连陛下都要被纠举弹劾。

    咳咳~~

    刘彻瞧着他那神情,自能晓得他的心思,便即清咳两声,复又道:“朕也说了,若是那轻型铁甲舰物超所值再将这笔预算用于购舰,若是觉着那战舰不值,那便仍用来购置加农炮即可,总归也是为壮大我大汉军力不是?”

    李广想想也是这道理,况且他这老兵痞也向来不喜跟文官扯皮,便是颌首应诺道:“陛下放心,臣醒得了。”

    刘彻颇是满意的点点头,大汉军工业想要真正发展起来,光靠少府是不行的,得不断完善军需采购体制,将更多商贾纳入汉军的供应体系中。

    低端军需品乃至兵械,完全可放给民间商家生产,只要物美价廉,不以次充好,还能借此活络经济,何乐不为?

    譬如经过整并的铁业,南阳孔氏和巴蜀卓氏为首的大汉铁商都投入了大笔赀财从少府引进新工艺和合金配方,且增建了诸多冶炼作坊,蒸汽轮机和加农炮等高端技术不宜外流,但刀枪剑戟等寻常兵械却完全可交由他们生产的。

    如此少府诸冶监的专属冶炼工坊就可全力投入高端铸造了,此等逐级递进的生产分工,才是社会完整工业链真正的发展模式。

    源源不断的大笔订单,是商贾兴办实业的驱动力,也是工业发展的绝佳催化剂。

    光靠穿越者的一己之力,想要推进全社会迈向工业化,这特么不是扯淡么?

    未来数年,少府诸冶监的大多冶炼工坊都将全力支应阴船厂的需求,争取不断改进和提升钢铁冶炼工艺,协助船匠们完成轻型铁甲舰乃至重型铁甲舰的试制验证及规模化建造。

    别说五万金,十万,便是五十万金,该砸钱还得砸钱!

    十年间,大汉国库岁入从区区五十亿钱暴涨至三百亿钱,可预见的将来还会不断增长,相应提高军费支出是合情合理的,谁特么敢说皇帝陛下穷兵黩武?

    况且朝廷近年连番裁军,六十万边军硬是裁减到三十万,省下的军费不花难道留在国库下崽么?

    嗯……不过水师貌似要增编不少,昔年郅都领军奇袭番禺城时,虽从齐地带去了十万将士,然是为陆战攻城,实在算不上真正的楼船将士。

    大汉水师整编后,南海水师和北海水师的兵员编制各为五万人,东海水师为三万人,大河水师及大江水师则为一万人。

    五大水师共计十五万兵员,且濒海各郡县已接到太尉府军令,当地府兵需时常习练行船操舟,以为濒海水师的预备兵员。

    大汉群臣觉着水师的兵员编制未免太多了些,本想反对来着,皇帝刘彻却是淡淡笑道:“三韩东去数百里有绝岛,岛民立国名为对马,对马国东去数百里,又四大岛,有百余小国,国人皆矮小猥琐,是为倭奴,我大汉宜征募壮士前往掳之,男子为奴,女子为婢,以为教化,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大善!陛下圣明!”

    朝臣们目光熠熠,皆是起身避席,赞颂不已。

第四百七十一章 以夷制夷

    刘彻身为大汉天子,对倭奴之事确非信口胡诌,汉军在釜山设立军镇和军港后,早已引来倭人的注意,包括对马国在内的诸多倭岛小国皆欲遣使臣汉。www.uu234.net

    想想也正常,对马岛本就紧挨着朝鲜半岛,比到后世倭奴九州岛的距离更近,岛上的土著部落究竟是属三韩部族还是倭奴部族,谁也说不清楚。

    依史籍记载,大汉与倭奴正式的“官方接触”也是始于武帝朝。

    后汉书有云:“倭在韩东南大海中,依山岛为居,凡百余国。自武帝灭朝鲜,使驿通于汉者三十许国,国皆称王,世世传统。”

    书中所谓的“韩”,即为朝鲜半岛南部的三韩,汉武帝虽出兵覆灭朝鲜,设立了汉四郡,但未曾完全占领整个半岛。

    刘彻提早近三十年对朝鲜半岛用兵,虽尚未将卫氏朝鲜彻底灭掉,却也逼其迁都南下,且不得不出兵替大汉征讨三韩。

    朝鲜对三韩动兵已有年余,大汉始建釜山军镇距今更已近五载光阴,若从大汉各世家纠集捕奴队,雇佣水师战舰运送,对三韩土著的血腥掳掠算起,可就足有将近八年了。

    八年是甚么概念?

    后世的华夏抗日战争打了八年,军民伤亡超过三千五百万,流离失所的老百姓更是无可计数。

    惨不惨?

    朝鲜半岛南部就屁大点地方,压根谈不上甚么战略纵深,又为三韩和诸多部族分割占据,难不成还能组织起甚么全民皆兵的“抗汉战争”么?

    早在釜山军镇建成前,东南沿海的弁韩就已被打废了,只留下半口气在苟延残喘。

    待到朝鲜出兵南下,诸多大汉世家捕奴队聚集而成的“民兵”更是毫无顾忌,已然不满足劫掠散居部落,从釜山军镇获取大量兵械乃至攻城器械,押着战奴去攻打弁韩城寨,甚至与朝鲜军队夹击韩弁韩北面的辰韩。

    汉军水师也没闲着,先是搭载大量捕奴队在马韩的西部沿海地带登岸,随后更奉旨演训水师步骑,由步骑校尉唐涛亲率步骑将士登岸作战。

    随着大汉水师的军制愈发细化,各路水师皆以一将军领三校尉治军。

    步骑校尉,掌登岸作战,统率步骑将士;楼船校尉,掌航行停泊,统率罗盘士及操船水手;火器校尉,掌弩炮火器,统率火器士。

    近年来,大汉水师鲜少需登岸作战,故楼船上的步骑将士在茫茫沧海长时间航行,又不似操船士和火器士般明日有事可做,可不憋得发慌么?

    高爆弩机和燃烧罐抛投机皆可从战舰卸下,运送上岸,使得步骑将士可轻易攻陷马韩沿海诸多城寨,只要不深入内陆,背靠大海,压根就无需忧心军需的后勤补给。

    数年折腾下来,弁韩和辰韩已然覆灭,唯余马韩尚在苦苦支撑,却也已屡次遣使到辽东郡,欲觐见大汉皇帝,递交归顺乞降的国书。

    辽东郡太守窦婴为官多年,连太尉都做过,深悉帝皇心思,除了给皇帝陛下呈了封密函,压根就没将此事呈报公府。

    久久等不到皇帝旨意,窦婴就晓得自个猜得没错,陛下是存心将三韩之地的蛮夷彻底诛绝,只是碍于仁德贤名,不好明言罢了。

    马韩若入朝乞降,陛下硬是不受,传扬出去貌似也不太好,毕竟马韩还真没做过甚么得罪大汉的事,大汉征讨三韩就只为掳掠奴隶罢了,朝臣们也正因如此才支持出兵的。

    大汉虽是铁血尚武,然朝堂上也还是有较为温和的派系,倒也算不得甚么主和派,就是些坚持与民生息,不太想多动兵戈的治政文臣。

    这也是文臣和武将的本质区别,武将若想更快的加官进爵,自要通过战争手段,文臣的升迁却是靠着积累政绩,慢慢往上爬,故而多是不太喜欢战争的,除非有极大的好处,譬如开疆拓土后设立新的郡县,释出大量新的官缺。

    倒也谈不上谁对谁错,只是站在对己方有利的角度看待问题罢了。

    皇帝刘彻觉着若为否接受马韩乞降开朝议,朝臣们又会争执不休,着实太过麻烦,索性就当不知此事了。

    窦婴将皇帝的心思猜准了**分,见皇帝无甚圣谕示下,就更懒得理会马韩使者了,命人将之遣送出境。

    汉七十一年,冬月。

    朝鲜王卫长从国都东城启程,欲前往大汉帝都长安,向大汉进贡朝贺,朝鲜国相则留在东城代为理政。

    卫长临行时,数位忠心耿耿的老臣扶着车辕,涕泪横流的哀声道:“吾王不返矣……”

    前来宣召朝鲜王入京的大汉行人令见状,挑眉斜觑亦来送行的朝鲜国相。

    朝鲜国相会意,忙是命人将那数位老臣硬搀下去,心下更是恼怒这群不识趣的老家伙。

    卫长离去的隔日,那数位老臣连同其府上男女老幼皆被屠戮殆尽,朝鲜国相更已追缉凶嫌为由,再度清洗异己,朝鲜王卫长留下的心腹亲信更是尽数斩杀,牢牢掌控住朝鲜政局。

    数日后,代掌王印的朝鲜国相颁布征兵令,举全国之兵征讨马韩,凡年满十五的男子皆需入伍。

    朝鲜半岛冬月苦寒,朝鲜百姓自是民怨四起,然朝鲜国相又是颁布公告,今冬先是征兵操练,明岁开春方会正式发兵,入伍者除却粮饷加倍,更会给予足量粮食和赀财,使其足以供养家中妻儿老小。

    朝鲜的民意风向立马大转,东城周边虽土地肥沃,物产丰饶,但焚林垦荒需要时间,结网捕鱼更是看天吃饭,虽说没再闹甚么大饥荒,但数十万属民离吃饱穿暖还差得远。

    权贵们倒是锦衣玉食,自臣服大汉后,汉廷在辽东边城,也是朝鲜旧都王俭城开了边市,允许汉商向朝鲜出售除铁器外的各式货物,金玉珠宝但凡给得足,鲜少有买不到的,便连产地在数万里外的西域香料,只要下够定钱,最迟月余光景必会运来。

    朝鲜国相征兵讨伐马韩,自是经过汉使授意的,大汉皇帝虽没颁下密旨,然朝鲜国相早是投靠大汉,与汉使熟的不能再熟了,深知他所传达的必是皇帝的意思。

    朝鲜国相不蠢,也晓得马韩若是覆灭,且清洗完三韩之地的诸多部族,就该轮到朝鲜国了。

    然他不忧反喜,他们这些早早投靠大汉的朝鲜贵族,数年来已不断把府中亲眷迁往汉境,散居在燕北各郡县。

    大汉朝廷颇是厚道,非但没讹他们的钱财,反是赐下不少田宅,让他们的家眷得以尽速迁居,现今留在朝鲜的国相派系,用后世的说法,就是群“裸官”。

    他们现下就盼着朝鲜早些亡国,得以“功成身退”,“复归”华夏,“重册”汉籍,做个安逸的富家翁,指不定还能得大汉皇帝赐下爵位啊。

    朝鲜国本就家底不厚,又被大汉折腾了好些年,国库和粮仓几已搬空,剩下的赀财粮草都被朝鲜国相用来征兵了。

    半年!

    即便能从大汉边市购粮,朝鲜想要征发举国之兵,官仓存粮也顶多只能再撑半年,毕竟汉商向来讲究钱货两讫,若朝鲜拿不出赀财,是绝不会赊粮的,且明年开春动兵后,朝鲜再无精壮男子下地耕作,明岁秋收是指望不上的。

    朝鲜国相不知大汉皇帝尚有何盘算,只晓得汉使许诺三韩平定之日,便是他们“功成”之时,亦晓得汉人最重信诺,汉使也着实没必要诓骗于他。

    那些不识趣的朝鲜老臣也确是愚蠢,当着汉使的面说甚么“吾王不返”,就仿似大汉皇帝真会要了卫长那厮性命。

    他们是有多蠢?

    大汉皇帝若真想除掉卫长,何必要宣召他入朝进贡,直接遣人到东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杀了,既是干脆利落,又不会污了名声,岂不更好?

    如此愚蠢之人,还不该死么?

    大汉在东城埋下不少细作,迅速将朝鲜国相的所作所为密报回京,执掌暗卫的郎中令齐山接获后,便手转奏皇帝陛下。

    刘彻自是颇为满意朝鲜国相的识时务,他本是想寻个由头将朝鲜举国诛绝的,然近来北海水师呈报,不少倭岛小国已遣使到釜山,意欲向汉廷递交国书,既是如此,朝鲜就还有些剩余价值了。

    饿死的骆驼比马大,朝鲜虽被大汉折腾惨了,但即便曾被乌桓大军进犯,然朝鲜的军中主力却从未遭遇重创,还是有些战斗力,且举国之兵仍能近愈八万。

    八万……尽数坑杀岂不浪费?

    后世华夏抗日战争时,倭奴军里的高丽棒子可不少,他们对华夏百姓烧杀掳掠时,甚至比倭人更狠,只因某些情势,不少历史资料被刻意淡化了。

    刘彻却绝不会忘的,组建奴从军的构想,也正是从此刻,渐渐在他心里萌生发芽,且愈发难以抑制了。

    以夷制夷,并非易事,要让朝鲜人甘为奴从军,为大汉清剿倭奴,那他们留在东城附近的妻儿老小,还得好好利用啊!

第四百七十二章 窦后崩殂

    老人过冬是道坎,太皇太后窦氏已年过古稀,每岁凛冬皆是苦熬,只盼能熬到来年春暖花开,又能向老天爷多借些时日。www.uu234.net

    然今岁她怕是熬不过去了,未入冬月便是病倒,沉疴病榻月余,病情非但不见半分好转,且多是终日昏睡,鲜少见得醒转。

    皇帝刘彻虽派太医官为自家皇祖母全力诊治,然心下也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他这穿越众或许能替人“改命”,却不可能“逆天”的,依史籍记载,太皇太后正是崩殂于今岁。

    太上皇刘启,梁王刘武和大长公主刘嫖皆日夜在榻旁侍疾,无论他们三人的脾性如何阴狠暴戾,如何跋扈张扬,但确是颇为孝顺的,鲜少有忤逆窦氏之举。

    尤是刘启,若非顾及着自家母后,又有皇儿刘彻屡屡从旁出言劝解,他早年在位时必会设法除去胞弟刘武和母族窦氏外戚。

    生老病死本是人间寻常事,任你身份再尊贵,也买不通地府里的阎王。

    或许医官能从医书中找出为刘启缓解顽疾的法子,然对于太皇太后这“寿元将近”的年迈之人,却如何能向老天“再借五百年”?

    这道理,刘启等人亦懂,故而也没对太医官们有甚么不满。况且太皇太后德高望重,福寿双全,家族兴旺,乃全福全寿之人,若此番“全终”,依汉人民俗倒也算是“喜丧”了。

    太皇太后更是个豁达之人,偶尔醒转时,见得榻旁侍疾的子女面色哀戚,反是屡屡出言宽慰。

    现今她子孙满堂,大汉社稷昌盛,九泉之下见得先帝,也能坦言以对,不再为昔年毒杀代王后及其四个儿子之事心存歉疚。

    她的手段虽是狠毒下作,然也是被逼无奈,宫廷争斗向来血腥残酷,容不得半分心慈手软,况且事实证明,她的子孙治下的大汉愈发兴盛富饶,无论儿子刘启还是孙子刘彻,若日后不行差踏错,势必得为名垂青史的千古圣君。

    她出身卑微又如何?

    她从未自怨自艾,学宫规仪态,数十载夜夜反躬自省,唯恐有失仪之举,学识文断字,数十载苦读经史子集未曾释卷。

    做宫女时,她尽心伺候贵人;做妃嫔时,她尽心养育子女;做皇后时,她尽心母仪天下;做太后时,她尽心辅佐新帝;做太皇太后时,她欣然放权,安心幽居深宫,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再未过问朝政。

    试问历代贤后,又有几人能如此?

    幼子刘武已迁居长安,长子刘启也息了弑弟之心,兄弟俩近年堪称兄友弟恭,女儿刘嫖身为大长公主,非但位同诸侯王,其女阿娇更是贵为皇后,与皇帝甚是恩爱,且已诞下皇长子刘沐。

    身后事,多已无憾,死又何惧?

    趁着尚清醒时,太皇太后让子女先去侧殿梳洗歇息,且摒退了宫人,独留下皇帝刘彻这孙儿。

    “彻儿……”

    她微微抬眸,睁着浑浊双眼想要瞧清孙儿的长相,却似蒙了重重白幔,只能隐约瞧见那朦胧的身影。

    “皇祖母,孙儿在呢。”

    刘彻忙是举步近前,侧坐榻沿,双手紧紧握住她已然枯瘦不少的双手,面色颇是哀戚。

    年幼时,皇祖母正是用这双手,无数次抚着他的脑袋,笑骂他淘气,多少宠溺多少包容皆在那细细的摩挲中。

    也正是这双手,将老爹刘启推上储君之位,又扶他坐稳了帝位,屡屡出面为他撑腰,稳定政局。

    刚即位的刘启太过激进,在阵脚未稳前便下旨削藩,导致吴楚七国之乱,若非有窦太后强力镇压朝堂各大派系,且在刘启与关中世家间调和鼎鼐,吴王和楚王“清君侧”的由头只怕会得到不少王侯权贵的响应。

    或许吴楚之乱仍会被平定,然朝廷绝不会赢得这般轻省,只因关中没乱。

    不敢说是这双手撑起大汉的脊梁,但若少了这双手,某处脊柱怕是要弯的。

    太皇太后反握他的手,缓声道:“彻儿,祖母已无甚遗愿,唯我去后,还望你仍能善待窦氏。”

    刘彻由衷道:“祖母放心,舅祖父识时务,知进退,近年非但对孙儿多有扶持,更助朝廷兵不血刃解决朝鲜,立下大功,孙儿皆是记在心上的。”

    太皇太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浅笑,她晓得自家孙儿向来守信,更不会妄言诓骗她。

    她缓了缓,复又道:“祖母晓得你对外戚尚心存忌惮,然你能如此善待外戚,祖母已是心满意足,不若这般,窦浚年事已高,便让他告老致仕,辞了那大行令。”

    刘彻无奈道:“祖母难道还是心存顾虑么?”

    太皇太后轻笑道:“倒是不至于此,只是窦氏得罪过太多人,祖母若在,还可庇佑母族,祖母若是去,就得靠你父子二人照应,倒不如早早急流勇退,不再掺和朝堂之事为好。”

    刘彻沉吟片刻,便是颌首应诺。

    皇祖母的意思,无非是让窦氏渐渐远离权势争斗,在太上皇老爹和他这皇帝尚能庇护他们时,趁早“安全下桩”,免得日后惹了后继之君的忌惮,被过往得罪的诸多世家权贵落井下石。

    太皇太后闻得刘彻应下此事,笑容更胜,便是让他宣召窦浚入宫,她眼瞧着就要撒手故去,老刘家没甚么可让她惦记操心的,唯是娘家人还得好生嘱咐。

    刘彻自是遵从,步出内寝,着宫人宣召窦浚前来长信宫。

    此时虽已入夜,但也顾不过来会否扰了皇祖母休息,老人家睡的时间够长了,若再不趁清醒时嘱咐几句,谁晓得再次阖上眼睑时,是否会就此长睡不醒。

    皇后阿娇亦是闻讯赶来,更带上了小刘沐。

    待过得年节,小刘沐就已虚年五岁,已到得醒事的年岁,虽尚未能理解死亡的意味,却也晓得曾祖母害了病,且病得很重很重。

    太皇太后害病后便早有嘱咐,为免小刘沐染了病气,不让刘彻和阿娇将他带来问安,更别说让他在侧侍疾了。

    然见得太皇太后的病情愈发严重,阿娇今日闻得她醒转后,宁可违背她的再三叮嘱,也要带小刘沐前来。

    小刘沐脾性随了阿娇,虽是霸道凶悍,却重情重义。阿娇这母后向来不靠谱,刘彻这父皇又多是严加管教,他每每闯祸皆是曾祖母替他出面撑腰,自是对曾祖母最是喜欢。

    近日他本就闹着要见曾祖母,今日得了母后准允,自是紧赶慢赶的收拾出些珍藏着的宝贝,说是要将之孝敬给曾祖母,好让曾祖母欢喜,得以早日病愈。

    阿娇瞧着儿子那傻乎乎的笑容,内心不禁哀戚,泪水盈满了眼眶,虽强忍着没滑落面颊,却反是更让人瞧着心疼。

    刘彻见得妻儿到来,从袖带掏出帛巾,替自家傻婆娘拭去眼角的泪水,缓声到:“皇祖母神色不错,带沐儿进去吧,莫要再哭,免得惹皇祖母伤怀,反倒还要来宽慰你母子二人。”

    阿娇臻首微垂,深呼吸了数次,收起脸上的悲色,换上副略显僵硬的笑脸,方是抬头道:“臣妾醒得的。”

    刘彻无奈的摇摇头,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声道:“诶,傻婆娘,快进去吧。”

    阿娇点点头,便是牵着小刘沐,又替他提着一大包裹的“宝贝”,缓缓入了内寝。

    不多时,内寝便是传出阵阵欢笑声,太皇太后的声线虽略显嘶哑,却听出不甚么虚弱的感觉,仿似已然病愈般。

    刘彻不禁喟然长叹,只怕皇祖母确是熬不过这道坎了。

    是夜,大行令窦浚入宫觐见,聆听太皇太后数句劝诫叮嘱,阳信公主和南宫公主便也闻讯赶来,虚年将满十三的泰安公主更是直接从太寿宫与长乐宫相连的廊道狂奔而来。

    诸位亲王虽未获得太皇太后准允接见,却也入了长乐宫,在外殿等候。

    夜半时分,太皇太后传下口谕,留下常山王刘舜和泰安公主侍疾即可,其余诸人皆速速出宫回府,莫再劳师动众的胡乱折腾。

    汉七十一年,腊八。

    太皇太后窦氏崩殂,谥号孝文皇后,与孝文皇帝合葬于霸陵,身后留下三道遗诏。

    一者,子孙需尊先帝遗诏,居丧从简,服衰不得超过三十六日;

    二者,长信府的珍宝物件皆留给皇后,大长公主及南宫公主;

    三者,常山王刘舜长子封侯,长女封翁主,无关嫡庶;泰安公主未来的驸马虽仍由太上皇及太后待其挑选,然若她本人不应,则不得逼嫁。

    太皇太后三道遗诏,皆只言及家事,无涉朝政,虽说第三道确实有违礼制,然诸御史皆识趣的保持沉默。

    在天家哀痛之际,为此事跳出来闹腾,质疑太皇太后的遗诏,那真是自寻死路,且不说皇族会尽皆暴怒,便连对这位贤后感念在心的诸多大汉臣民,只怕都放不过那作死之人。

    青鸾临尘七十载,母仪天下四十年,相夫教子,匡扶社稷,向来尚俭爱民,帝后之贤有出其右者乎?

    后世史家皆以为窦太后擅权专政,然她又做错过甚么?

    汉武帝即位之初,各种举措何其激进粗暴,使得朝野大乱,在窦太后故去后,更是穷兵黩武,导致民生凋敝,饿殍遍野,真能称千古一帝么?

    窦太后从未错看汉武帝,后人却是错看了窦太后!

第四百七十三章 身后之事

    太皇太后虽是薨逝,然为全福全寿全终的“喜丧”,且遗诏居丧从简,又是年节将近,故除皇亲国戚需素缟三十六日,旁的大汉臣民无需居丧,寒食三日即可。

    不管太皇太后过往为争权夺势用过何等阴狠手段,她在大汉百姓眼中,着实是位历经三朝的贤后,即便在隆冬腊月寒食有些难捱,然百姓鲜少心生埋怨的。

    不少老翁老妪更自发多寒食数日,至于给太皇太后立牌位,日日焚香供奉的百姓,那就更多了。

    正朔大朝自是要往后推延些时日,天子居丧未满,欲上殿朝贺的臣子岂非脑子进了水?

    外邦使臣们更是躲在蛮夷邸的馆舍里,不敢轻易外出晃悠,免得惹眼,召来大汉皇帝的迁怒,闹个举国诛绝的下场。

    因是喜丧,故大汉天家也没将场面弄得太过悲凄,皇亲国戚中的成年男女虽是寒食,但未满十五的少男少女仍是可吃些热菜的,不食荤腥即可。

    皇子刘沐遗传了老刘家的饮食偏好,向来顿顿无肉不欢,然已醒事的他晓得曾祖母薨逝,日后再不得见,伤心得嚎哭数日,莫说素蔬无味,便是山珍海味也难以下咽。

    皇后阿娇更是屡屡哭得背过气去,闹得整个椒房殿的宫人皆不敢大声踹气,走路都是踮着脚尖,缓步趋行。

    刘彻守灵三日,暂且回椒房殿梳洗歇息,见得自家的傻婆娘和傻儿子皆双目无神,眼睑红肿,不禁多有心疼,硬是给娘俩灌了些牛乳,哄着两人赶紧好生歇息。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朝政仍需打理,虽暂且休朝,奏章还是要批的,刘彻却也没心思再召各郡县仆射长官进行策论询答,不合格的便直接下了批语,打回重写。

    各郡县仆射长官也晓得皇帝陛下心情不好,没迁怒与臣子已是不易,故他们重写策论时皆比往年更为用心,绞尽脑汁还不够,不少封疆大吏还趁着参加政令讲席之时,抱团谈论撰写。

    诸多能臣彼此互相参照,查漏补缺,写出来的策论质量自然颇高,尤是有过往数年的经验,皇帝陛下对策论有甚么要求,他们皆已心知肚明了。

    公府各署对各郡县的政绩核计评鉴也颇是迅速,不管是中央官署还是入京述职的官员,皆爆发出极大的潜能,硬是在年节前就将大多政务理顺。

    依过往惯例,每岁正月乃是大汉天子最繁忙的时日,然今岁因着公府各署官员的努力,非但未因正朔大朝推延而造成时承混乱,反倒预先将诸多不大重要的政务预先处置清楚,好让皇帝陛下正月能轻省些。

    天家居丧三十六日,期满正好是来年的上元节。

    因太皇太后是喜丧,故太上皇刘启下旨,待得上元节于长乐宫摆宫宴,宴请群臣;皇帝刘彻亦是下旨,太皇太后向来爱民如子,今虽薨逝,然仍遗泽万民,来年上元节即大赦天下,除谋反,欺君,杀人,[奸]淫,余犯皆赦,且来年丁口税和田税皆减半。

    大农令东郭咸阳闻得皇帝要再减税,虽颇是肉疼,却也没出言反对,盖因陛下没说要减免商税,近年来商税才是国库岁入的大头,丁口税和田税减半,顶多少个二十余万金的岁入。

    依照大农府计司推估,来年岁入仍会大幅增长,应会逼近三百三十万金,故足以填补丁口税和田税的亏空了。

    皇后阿娇更是颁下懿旨,着长秋基金从即日起,替太皇太后普施万民,赐孤寡冬衣被褥,广设粥棚赠饭施粥,同时向各地的慈济道观提供赀财,让他们办些道场,向周边贫苦百姓布施,主要是赠与些许年货。

    此笔开销着实不少,虽说大汉愈发富强,然各郡县的贫苦百姓仍为数不少,且即便是最为富足的京畿百姓,闻得长秋基金和慈济道观乃是为太皇太后布施,就算家赀丰厚,也想着去讨碗热汤喝,以此感念太皇太后的“遗泽”。

    真正的爱戴追慕皆发自内心,装不出来,也逼不出来,老百姓心里自然有杆秤。

    长秋基金却不缺钱,不说多年积攒下的善款,便是诸多世家宗妇闻得皇后下旨代太皇太后布施,皆是纷纷向长秋基金捐赠大笔赀财,光是刘氏王侯的王妃和候夫人,就足足捐了三十万金。

    若再算上关中世家,还有各郡县尚未及送来的善款,应是会超过百万金的。倒不是说各大世家都对太皇太后如此敬仰,然旁的世家大族皆捐了大笔善款,你若不捐,或许天家也不屑理会,但若传扬出去,让大汉臣民得知,那这个家族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大汉最重家风名誉,若是家族名声坏了,无论在官场还是在民间,皆是寸步难行的,还真不似后世华夏般“笑贫不笑娼”。

    皇帝刘彻虽是心内哀戚,然年节将近,不欲见得臣民因此事误了年节,更不愿见得正在起步阶段的大汉工商业迎来“寒冬”。

    年货要买,年节也要好好过,否则为年节准备数月的商家们皆赔得血本无归,只怕许久都难以恢复元气了。

    太上皇刘启闻得儿子的忧心,也觉着是这道理,想必母后的在天之灵也不愿见得民生衰微。

    他与馆陶公主刘嫖和梁王刘武商议后,以三姊弟的名义共同通传天下,太皇太后生前最喜热闹节庆,又是喜丧,今岁年节百姓当好生欢庆,以慰太皇太后在天之灵。

    喜丧的说法,仅是民间风俗,在大汉礼制中是没有的。

    不少较为保守的世家权贵乃至朝臣皆觉着此举不宜,然太上皇执意如此,他们也不好再多劝,总不能将不孝的大帽子扣到他们三姊弟的脑袋上。

    若真如此,别说刘氏宗亲不答应,大汉臣民都敢将他们活撕了,生啖其肉。

    窦氏为太皇太后的母族,故也最早响应动作,各郡县的清河百货都将货品大幅降价,其余三大商团连带永和商团等诸多附随商家也迅速跟进,以为太皇太后积德祈福的名头,暂且下调货品价格。

    虽是利润低了些,但若依照近年不断增长的出货量,薄利多销也能赚到不少的。

    如今四大商团及其诸多附随商家已然涉足大汉百姓的衣食住行,再加上少府尽力从旁支应,此番年货大幅降价的风潮迅速席卷各郡县。

    各地百姓便是感念太皇太后“遗泽”,边是大肆购置年货,着实是那价钱比平日便宜太多,就算暂时用不到的,买下来存着也好的,譬如那些物美价廉的成衣,趁着大降价,多买数身日后换着穿,就挺划算的。

    要说最为感念太皇太后恩德的,还是在常山王府静养待产的少妃裴澹。

    太皇太后遗诏有云:常山王刘舜的长子封侯,长女封翁主,无关嫡庶。

    这意味着裴澹只要诞下孩儿,无论是男是女,都已等同于常山王的嫡子嫡女,可得封侯或封翁主。即便裴澹日后无法得正妃位,却也已有了坚实的倚靠,可母凭子贵了。

    裴澹虽从未有幸得见太皇太后天颜,却也多有听刘舜提到的,此时真真感念在心,且不由生出敬仰之心,同样出身卑微,自个终日多有自怨自艾,太皇太后却是坚韧奋发,怎不教她汗颜?

    刘舜在守灵间歇也曾回府,发觉裴澹隐隐有些不同了,脸上少了些怯懦,多了些释然,乃至过往鲜少瞧见的淡定神情。

    他虽有些诧异,想想却也寻常,皇祖母弥留时,乃是他与泰安在侧侍疾,经过此事,他的心态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或许正是太皇太后离去前,留给这对最宠溺的孙儿孙女最后的遗赐,让他们能更成熟些,天家子女殊不易,少了她的庇佑袒护,刘舜和小泰安可不能再如过往般娇纵或是懵懂无知了。

    汉七十二年,正月十五,上元节。

    天家居丧期满,汉廷开大朝会,群臣登殿朝贺过后,太上皇于太寿宫大开宫宴,宴请王侯及百官。

    经过年节的洗礼,太皇太后薨逝带来的哀戚沉郁已渐渐淡去,大汉仍是大步向前迈进着,不断揭开新的篇章。

    小皇子刘沐已虚年五岁,正式开始修习射御武课,恰好滇国使臣进贡了不少滇池驹,正好供他试着驾驭。

    滇国傍池而建,故先有滇国,后有滇池。滇池有神马,或交焉,即生骏驹,俗称称之曰‘滇池驹’,善骤弛,奔行时步伐稳健,日行五百里。

    滇池驹或许比不得千里名驹,但胜在性情温驯稳定,对初学骑马的孩童最为合宜。

    皇后阿娇亦是在刘彻的多加宽慰下,渐渐恢复往昔的欢颜,与南宫公主和跋子两位好闺蜜时常相聚谈笑。

    皇帝刘彻则远眺东北,筹谋朝鲜半岛多年,终归到了该了结之时。

    朝鲜王卫长自腊月抵京,在蛮夷邸呆了月余,该是让大行令窦浚再度接见他,此番应是这位舅祖父最后一次为朝廷处理外邦事宜,不久他便会告老致仕了。

    正如刘彻当日对太皇太后所言,窦氏为大汉立下的功绩,他皆会谨记在心,好生庇护他们的。

第四百七十四章 诸般迁调

    仲春二月,奉诏班师的羌骑与胡骑从大夏国返归汉境,随即各归其营,羌骑囤驻于已然落成的敦煌边塞,胡骑则仍囤驻于祁连山南的河湟谷地。顶 点 X 23 U S

    公孙率亲兵返京复命后,得了诸多赏赐,却除胡骑校尉之职,改任太尉长史,秩千石,辅助太尉署诸曹事。

    群臣对公孙的迁调虽有些意外,倒也能猜出皇帝陛下的盘算,公孙统率胡骑多年,又屡次辖领羌骑征战,该是时候将他调离胡骑了。况且太尉李广在汉军威望极高,太尉又掌举**政,若有出身公孙世家的公孙在旁制衡,皇帝陛下也更放心些。

    皇帝刘彻倒非对李广的忠心有所怀疑,然为君之道,不可全凭个人喜好直觉,而为他日埋下隐患。不是刘彻有受害妄想症,史籍记载的多位大汉太尉和大司马可都不是甚么善茬,不得不防啊。

    居帝位者,偏信旁人,必害其国!

    刘彻紧接着颁布的数道诏令,才是真的震撼大汉朝堂。

    玄菟郡太守秦立将不再兼任中垒骑营校尉,原中垒左监苏建升任校尉之职,不复兼任玄菟都尉,且即刻率中垒骑营返京屯驻。

    公孙敖除宣曲骑营校尉,转任胡骑校尉,即刻赶赴西宁城赴任;原宣曲左监卫青暂代主掌仆射,率宣曲骑营前往玄菟郡,兼玄菟都尉之职。

    大汉群臣虽鲜少听闻过卫青之名,然因皇帝未曾将他正式拔擢为宣曲校尉,那玄菟都尉显也是临时兼任,随时都有可能如苏建般轮调,故也没出言反对。

    皇帝刘彻却是清楚知晓卫青近年的表现,在黄埔军学进修时,军略成绩优异,兵法运用愈发娴熟,数次骑营对抗演训中更是指挥若定,已颇有几分将帅之风了。然卫青仍是缺乏实战经验,纸上谈兵终是没甚么说服力,对抗演训也与真正的沙场搏杀有较大差别,倒不如趁机放出去试试水,用北方蛮夷练练兵也是好的。

    况且现今的北方蛮夷早已不成气候,匈奴元气大伤,躲在漠北不敢南下,乌桓各部更是唯大汉马首是瞻,老实得跟孙子似的,鲜少敢出乌桓山脉,到漠南放牧牲畜。

    沃沮,挹娄,鲜卑,近年也已被苏建率领中垒骑营清洗大半,说实话,中垒将士们不断轮番北巡,却没甚么大仗可打,已是有些心疲,且多已是思乡心切,长此以往,难免影响士气的。

    正好派宣曲骑营去与之进行轮调,岂非一举两得么?

    文武百官却不免曲解了皇帝陛下的心思,只道陛下是要逐步削去秦氏在汉军中的权势,毕竟太尉之子李当户乃建章骑营校尉,公孙敖虽除了宣曲校尉,却又改任胡骑校尉,唯是玄菟郡秦立不再兼任中垒校尉之职,如此一来,秦氏就唯有秦方这长安城卫军的南营都尉握有少许兵权,且还归属中营都尉程不识统辖。

    刘彻察觉朝堂近来气氛不太对,略微深思过后,多少能猜出群臣的心态,无奈失笑之余,却也没多作解释。

    皇帝本就该牢牢握紧兵权,想让谁领兵,谁就领兵,想削谁兵权,就削谁兵权,为甚么要向大臣们解释?

    身为人臣,对兵权归属出言置喙,是想图谋造反么?

    正好借此看看秦氏的态度,若真因心有不满,背地里整甚么破事,那还真就脱不了居心叵测之罪,汉军不是秦氏的“自留地”,各大军系若执意朋党结派,为保住兵权而逼迫皇帝,那就该夷灭三族,朋党连坐,绝不手软!

    不得不说,秦勇是识时务的,现今他的嫡长子秦广官居武威太守,嫡长孙秦立官居玄菟太守,一门两位封疆大吏,若还不知足,只怕是要招灾惹祸的,故而他依旧每日在府中含饴弄孙,种花养鸟,权当不晓得发生了甚么。

    汉军中倒是有些将领为秦氏颇觉不平,然现任骠骑将军郅都是酷吏出身,向来治军严谨,谁意图扰乱军心皆从严惩处,半分情面不留。

    郅都不担心会动摇军心,秦氏在汉军威望再高,也高不过皇帝陛下去。

    且不提只服两年军役的府兵和边军,即便采征募制的朝廷精锐,每年也会有不少老兵退伍,且各营将领屡屡轮调,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哪来那么些死忠个别军系的将士。

    近年皇帝陛下又着太尉府又逐年提高将士粮饷,发放年末赏金,汉军将士感念皇帝都来不及,谁特么会冒着杀头的风险暗中勾连,胡乱在军中闹腾?

    见得秦氏军系识趣,刘彻自是欣慰不已,朝臣们也迅速略过此事,并非他们忘性大,而是另有更为震撼的事发生了。

    大行令窦浚当殿拜请,意欲告老致仕。

    皇帝陛下稍做慰留,但见窦浚去意甚为坚定,便是准允,因窦浚于国有大功,转任为光禄大夫,且将其关内候之爵晋为列候,封号为“顺”,着实意味深长。

    汉承秦制,采二十军公爵,列候是为最高,无大功不得封。

    群臣们约莫能猜到窦浚所谓的“大功”是因着朝鲜,故没觉着陛下此举有甚么徇私之嫌,诸御史也晓得有些国事不宜深究,免得挖出些不太光彩的背地手段。

    窦浚自是大喜谢恩,得封列候之爵,还转任光禄大夫,能不时入宫觐见,足以向诸多世家权贵传达出天家之意,即便太皇太后已然薨逝,窦氏也退出朝堂,然仍是有天家庇佑的皇亲国戚,谁都不得轻忽怠慢,乃至出手打压。

    即便太上皇和皇帝故去,窦氏凭此可世袭的列候爵位,至少不会轻易被旁人仗势欺压。

    依近年惯例,封侯不再划食邑,无非赏赐些皇室实业的份子,窦浚也不太在意,经营着清河百货这只会下金蛋的母鸡,窦氏不却赀财,保住世家地位就颇为知足了。

    太上皇刘启虽是狠辣阴戾,然倒真是个大孝子,想着母后刚是薨逝,舅父窦浚便是告老致仕,只怕会让旁的世家权贵小瞧窦氏,好歹是自个的母族,母后临去前又颇是放心不下,身为人子,还是该做些甚么的。

    刘启特意亲笔挥毫,为窦氏题了金匾,上书“孝悌惟永”四个大字。

    窦浚得太上皇赐匾,不禁大喜过望,也没真挂起来,而是放入祠堂供奉着,窦氏子孙有这金匾,但凡大汉帝位还是老刘家的,在位的皇帝就得顾念着这份血脉亲情。

    大行令之位出缺,自需早些补任,刘彻无需多做考量,让尚书令张骞转任了大行令。

    尚书令的官秩本就与九卿同,且因其乃皇帝内朝近臣,故实际地位反倒更高些,况且张骞的官途历练完备,政绩扎实,群臣自是不会出言反对他迁任大行令。

    只是新任的尚书令人选出乎群臣预料,建安太守主父偃竟得以拔擢,返京升任尚书令。

    虽说主父偃是一郡太守,也算封疆大吏,然建安郡为闽越和东瓯除国后设立的新郡,其“疆”仅下辖温鹿和福榕两县,该郡治下军民尚不足十万。

    群臣怎的都想不通,皇帝陛下怎么会将视线落到远隔万里的建安郡,还如此看重主父偃这位未及而立的年轻官员。

    刘彻也没为他们答疑解惑的心思,他本就长期关注着史籍记载中那些武帝朝的贤臣名将,若见得这些“潜力股”确是有大才,自不会浪费的,甚至会为他们提供积累经验及施展长才的舞台。

    主父偃堪称武帝朝最有治政才干的文臣,史上的推恩令就是他提出的谏言,只不过今世被刘彻这穿越众提前“施行”。

    说实话,主父偃不适合做丞相,甚至是朝堂大员,盖因他人际关系特别差,与谁都处不来,做不来那些虚与委蛇或可称为调和鼎鼐的事,倒是尚书令之职尤为合适他。

    尚书令既掌传宣诏命及密奏封事,亦领诸大夫为帝皇策问谋议,是为宫廷内朝官,不与外朝官私下结交更好,免得“内外勾结”,还如何监管三公治政,为皇帝耳目喉舌?

    刘彻刻意栽培的能臣也绝非仅止主父偃,司马谈且不提他,便连今岁方才及冠的桑弘羊便早已入得少府,跟在少府卿陈煌鞍前马后,打理着少府的诸多新兴产业。

    史上的桑弘羊乃武帝朝历任侍中、大农丞、治粟都尉、大司农等职,最终官至御史大夫,武帝临终还命他为顾命大臣,辅佐幼帝。

    刘彻前些年推行的均输和平准等诸多改革,可都是参照史上桑弘羊的治政举措,可见此人的经济思维是何等开阔,多项政令堪称开历史之先河。

    刘彻倒不是想让他未来取代陈氏执掌少府,而是要为大农府培养后备人才,东郭咸阳虽正值壮年,然大农令是大汉朝堂最累人的官位,不可能做到年老体衰的。

    大农丞孔仅比东郭咸阳小了十岁,桑弘羊又比孔仅小了十余岁,恰恰是两个候补梯队,总要未雨绸缪,早点培养,故桑弘羊先在少府多了解新兴产业,日后迁调到大农府,打理朝廷财政的视野和格局应会比东郭咸阳和孔仅更为开阔的。

第四百七十五章 漠南牧羊

    汉七十二年,三月。

    皇帝刘彻下诏,命太仆府诸多马苑再度向民间释出大批马匹,仅需常年保持百万匹战马豢养量即可。

    近年来,发展茁壮的雍凉乳业非但在雍凉之地广设蓄栏,连带河朔,燕北及大江大河沿岸郡县都举畜牧事,除却繁衍圈养乳牛,还大量养殖耕牛,已正式更名为雍凉畜牧。

    气候干旱的北方郡县多养黄牛,多雨潮湿的南方郡县则养殖水牛,朝廷尚无力大举开发的诸越之地,同样成为雍凉畜牧放养耕牛的沃土。

    大片的土地被当地官府佃租给太仆府马苑和雍凉畜牧,成群的牲畜埋头啃食肥美的水草,颇有些“圈地运动”的模样,与后世欧洲圈地运动不同的是,大汉放养的耕牛和战马,而非喜欢咀嚼草根的绵羊。

    随着纺织业愈发兴盛,羊毛织品又颇是畅销,即便棉织品不断降低成本,逐年降价,也无法抑制大汉臣民对羊毛织品的旺盛需求,使得大汉境内的羊毛价格连年暴涨。

    偏生朝廷在皇帝刘彻的坚持下,对羊毛交易课征高额商税,以此抑制民间的绵羊养殖量,如此一来,大汉毛纺业被套住了缰绳,发展速度远远落后于棉纺业。

    刘彻也晓得长此以往不是办法,用强硬的行政手段去遏制市场行为,本就有悖于经济规律。

    他考量多日,终是想到个勉强可行的应急之法,驱使乌桓人替大汉放羊。

    既然大汉境内不宜养殖过多羊群,以免破坏植被,广袤的漠南草原放着也是浪费,况且乌桓问题不想办法有效解决,只怕日后会尾大不掉。

    昔年匈奴最强盛时,也没敢轻易踏入乌桓山脉清剿败退的乌桓人,如今乌桓诸部已在乌桓山脉居住近百年,不说将之经营的坚若磐石,但汉军想到乌桓人的主场与之打山林战,伤亡只怕会非常大。

    兵凶战危,治国不是玩网游,将士的性命也不仅止是战报中冰冷的数字,大汉虽铁血尚武,刘彻身为帝皇也不该眼睁睁看着将士们无谓送命。不少网文里的穿越主角成天只知出兵征服全球,似乎打仗不会死人般,也不知作者是甚么心态。

    做人不能太圣母,可也不能太冷血,谁家没有妻儿老小,朝廷虽能号召将士为国征战,但无谓的牺牲是应该尽力避免的。

    别特么以为在古代有枪有炮就天下无敌,后世华夏打完解放战争后,又用了数年时间在各地剿匪,美帝在阿富汗可死了不少人。

    匈奴退守漠北,再不敢南下牧马,乌桓诸部又畏惧大汉,不敢违背汉廷禁令到漠南放牧,故现今的漠南草原人迹罕至,数千里不见半点炊烟,唯有大汉边军的骑队时常出塞巡视。

    近年乌桓诸部愈发仰赖大汉边市,多用皮毛和牲畜换取粮食和各式货物,然大规模的狩猎也导致了乌桓山脉的野兽骤减,牲畜数量也愈发不足,只能不断的吃老本。

    由奢入俭难,已过了数年丰衣足食的好日子,乌桓族人自是不想再回到节衣缩食的境况,若非大汉太过强盛,他们只怕会生出劫掠大汉边民的心思。

    狼和野狗都是要吃肉的,劫掠也是北方游牧民族的本性,是与华夏农耕民族的本质区别,非但皇帝刘彻对此心知肚明,大汉臣民也皆是清清楚楚。大汉北方边塞从未就放松过警惕,匈奴遭遇重创,或许反会给了乌桓复兴的良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乌桓是要彻底解决的,但需徐徐图之。

    大农府发布政令,紧邻漠南草原的朔方,五原,云中及上谷,此四大边郡所开边市在交易牲畜时,商税减半,且关税免征。

    大汉皇帝则是下诏,准允乌桓诸部遣牧民到漠南放牧,但只准养羊,不准牧马,且需依每岁放牧数量向四大边郡缴纳相应数额的“劳军税”,以犒劳不断出塞巡检的大汉边军。

    大汉边军则需加大巡检密度,虽不再似过往般见着外族牧民就斩杀,但遇到乌桓游牧部落,必得验看其凭证,以此点算放养数量,且严禁乌桓人牧马。

    让乌桓人缴纳劳军税,正是皇帝用来勉励边军将士认真巡检的手段,有了此等与他们切身相关的利益,边军将士哪里还会有甚么怠惰之心?

    无需动用国库公帑,让乌桓人不得不替朝廷犒劳边军将士,这岂不妙哉?

    乌桓诸部闻讯,自是欣喜若狂,觉着大汉皇帝还是挺够意思的,以田氏商团为首的诸多大汉毛纺业巨贾也是欢欣鼓舞。不少汉商更是注意到大农府那道政令留下的“漏洞”,所谓“交易牲畜”,不仅指羊,亦包括旁的牲畜,譬如马匹。

    大汉本就禁制马匹外流,若在边市交易马匹,自是从塞外购回汉境。

    随着大汉百业愈发兴盛,民间运力严重不足,即便太仆府马苑数度释出马匹,但还是无法填补巨大的运力缺口,从塞外购买马匹的利润本就可观,若再减免关税,那可真算得上是暴利行当了。

    现今最容易购买到马匹的外族,自是乌桓了,精明的汉商纷纷提出以货易马,甚至不惜多加货物,以诱使乌桓人出售精壮马匹乃至壮实的小马驹。

    乌桓贵族们渐渐也觉着不对劲,奈何汉使宋远早有警醒,若有乌桓部族大人胆敢暗中掣肘,限制其部众与大汉通商,将视同挑衅大汉,后果自负。

    乌桓各部大人不敢阳奉阴违,倒不是宋远手眼通天,能时刻盯着他们,而是乌桓内部至今仍分作两派,彼此对峙提防,也免得派奸细打探对方动向。若是有违逆大汉之举,教那些奸细晓得,暗中回去禀报,那对方派系岂不是能向汉使邀功?

    得罪大汉的后果,被举国夷灭的乌孙就是前例,况且现今的乌桓诸部压根无法齐心协力对抗大汉,结局无疑会极为悲惨。

    宋远的言辞自是依着皇帝陛下的授意,刘彻想到后世欧洲列强用坚船利炮叩开清廷的门户,逼着清朝解除鸦片禁令的做法,觉着这着实是不错的法子。

    大汉不强卖鸦片,却可强买马匹啊。

    无非是强买强卖,谁特么不会?

    别说边市的汉商会买,大汉朝廷更是大买特买,乌桓除却每岁要进贡不少战马,太仆府更是向乌桓诸部强购最好的[种]马。

    何为强购?

    即是太仆府不定时遣马监去乌桓诸部巡视,遇着瞧得上眼的马匹,必得买到手,好在出价也确实高,这才没让乌桓贵族们太过恼火。倒有不少小部族会主动出售,免得留着被大部族白白夺走,甚么都落不着,反是卖给大汉马监,能挣到不少赀财,一匹优良的[种]马,其价值甚至会高达寻常战马的十倍乃至数十倍。

    汉廷千金买马,还真不是说笑的。

    大汉群臣不傻,随着时间推移,渐渐也瞧出了皇帝陛下的盘算,鼓励乌桓人养羊,限制其牧马,却又向其购买大量马匹,长此以往,乌桓必将再无良马可用。朝臣们既已猜出皇帝的意图,暂且也不再去忧心乌桓做大。

    刘彻深知此计难以一劳永逸,更非一朝一夕能有大成效,毕竟乌桓也有聪明人,只是暂且慑于大汉军威,不敢明着对抗罢了。

    若待得乌桓诸部结束内讧,真正选出所谓的大首领甚或乌桓王时,只怕会如史籍记载般,在匈奴衰败迁徙后,迅速崛起于北方大草原,再度与鲜卑“共掌东胡”。尤是鲜卑现今既被匈奴残酷压榨,南迁的鲜卑部族又被大汉驱使乌桓清剿,日后未必能如史上般再度崛起,那北方大草原可就只剩乌桓了,其崛起速度怕是会快得可怕。

    刘彻必得在有生之年将北方游牧民族尽数屠绝,要对付乌桓,还需再缓缓,先逐步将之分化削弱,总之是不能见得乌桓诸部团结的。

    刘彻特意宣召宋远返京,与他密谈半日,面授机宜,并将他从行人令拔擢为大行丞,统掌北地外邦事宜。

    所谓的北地外邦,除却朝鲜国,真正在大汉有常驻使臣的,也就是只剩乌桓,故宋远仍常驻于右北平郡治平刚城,只是其职守和权限更大,甚至能临机决断是否该涉入乌桓的内部争斗,事后再向皇帝奏报。

    刘彻乃是穿越众,深知若是国力足够强大,谁会“不干涉他国内政”?

    不管别人信不信,总之刘彻是不信的。

    无论如何,现下的乌桓诸部还是识时务,况且也着实需要多挣些赀财,以便维持住寻常族人的温饱和贵族的奢侈生活。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这道理汉商们还是懂的。

    乌桓人的绵羊数量暂时不足,诸多从事毛纺业的汉商便是从汉境乃至西域运来羊种,在边市依着较为合理的价格转卖给乌桓,如财大气粗的田氏商团甚至允许那些较大的乌桓部族先赊账,只是日后得将养好的绵羊或薅下的羊毛优先卖给田氏商团。

    乌桓人与汉商打了多年交道,何曾见过这般大方的汉商,简直感动得快落泪。

    嗯……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淳朴的乌桓人暂时还不太懂,瞧在汉商的眼里就觉着傻傻的很可爱,却没半分良心不安。

    若乌桓人晓得汉境现今的羊肉和羊毛市价,再比对边市的价格,他们的眼泪只怕会流得更多。

    不过即便知道,他们也无力将之改变,汉商对外通商时多是联合定价的,多少价钱买,多少价钱卖,各行当的大商家都已定好。若有中小商户不守行规,坏了大伙的生意,非但定会面临联手打压,更会严重损伤其商誉,日后在大汉商贾中必是寸步难行,改行都不成!

第四百七十六章 惊见罂粟

    (特别申明:本章内容资料不好查,查到也不好写,大家若要订阅,别较真,别抬杠,也请勿有过激评论,免得本书再被封禁,敝人感恩拜谢。www.uu234.net)

    阳春三月,正是百花争艳的好时节。

    皇帝刘彻忙里偷闲,寻了个休沐日与妻儿到御苑观鸟赏花,虽说御苑就在未央宫内,然离椒房殿也不算近,宫城可不似寻常官家府邸,走走就到的。

    况且刘彻向来不喜乘坐辇舆,就算去太寿宫和长乐宫向长辈问安,多也是从连通宫城的廊道步行,久而久之,便连皇后阿娇和皇子刘沐也都不太乘辇了,只不过阿娇反是屡次在宫城纵马疾驰,可没少被诸御史劾举。

    刘彻倒也没怎的责备她,秦汉宫阙向来讲究宏伟大气,不似明清宫城般紧凑逼仄,光三座大宫就占去长安城超过半数的建地,着实太过空旷,凭着阿娇的骑术,撞不着甚么人的,至于那些繁琐宫规,就别太计较了。

    太皇太后薨逝后,太上皇刘启待得居丧期满,便是从太寿宫迁到了长乐宫,盖因长乐宫和未央宫皆建于高高隆起的龙首塬上,比周边地势都高,本就寓意天家尊严。

    昔年刘启禅位给刘彻,若非未央宫内有中央官署,是为天子治政之宫,刘启可真不愿兴建地势较低的太寿宫,并迁居进去,老子住得比儿子低,这像话么?

    如今太皇太后辞世,就算太上皇刘启自身不欲迁居,御史府和宗正府也绝对会劝谏其迁入长乐宫的。

    依照太皇太后遗诏,长信宫包括长信詹事府的所有珍宝财货皆分给了馆陶公主,皇后和南宫公主,太上皇刘启携后妃迁入后,长乐宫和太寿宫的宫藏和宫人皆来了个大调换。

    服侍太皇太后多年的长信府宦官和内宰皆凭自愿,意欲出宫的则赏赐丰厚赀财,意欲留在宫里的,则转去打理太寿宫了。约莫有半数的宫人选择留下,刚好够维持太寿宫人手,毕竟太寿宫暂时没了用途,必要封些宫室,无需太多人手打理。

    与之同时,太寿宫与长乐宫和未央宫连通的廊道亦暂时封禁,若无太上皇和皇帝的手谕,应是无人再能由此通行了。

    禅位数年来,太上皇刘启在太寿宫的林苑种了不少珍奇花卉,迁宫后有些舍不得,就吩咐御苑的花匠将之移栽到长乐宫,只是长乐宫的林苑本也栽种有百花,地方有些不够摆,若勉强挤着种,反倒显得俗气,失之雅致。

    故而刘启索性将部分花卉赐给自家那皇帝儿子,嗯……其实就是看上了未央宫的御苑够大,为他那些宝贝花卉找个移栽好地方,也不必担心宫人不用心照看。

    在位时狠辣阴戾的刘启,禅位后竟同后世华夏诸多退休老干部般,痴迷于种花养鸟,只不过他地位足够高,赀财足够丰厚,摆弄的花鸟皆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不说种那梅竹兰菊,光是鹞鹰就养了三十余只,刘彻每每瞧见自家老爹喂鹰就跟喂鸽子似的,眼皮就得抽搐老半天。

    刘彻此番到未央御苑赏花,除却是想陪傻婆娘和傻儿子游玩,也是想看看自家林苑被太上皇老爹折腾成甚么模样了。

    说实话,刘彻除了幽兰和翠竹,也就喜欢藤蔓类植物,对姹紫嫣红的花卉着实是没兴趣,真怕那御苑被弄得花团锦簇的。

    期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往往很骨感。

    到得御苑,放眼望去尽是百花斗艳,空气中混着各种不同花香,熏得嗅觉颇是敏锐的刘彻险些打了踉跄。

    阿娇和小刘沐倒是欢实,不断笑闹着。

    阿娇最喜欢瑰丽灼目的色调,便连猎装也多为鲜红色的,倒是符合她的脾性,在以黑灰等暗色调为主的大汉宫城内,见着这满苑春色,自是欢喜得紧。

    小刘沐却不是爱花之人,之所以欢腾雀跃,反是因又得着“辣手摧花”的机会。

    别瞧他年岁小,好歹自幼与太上皇祖父亲近,已能分出不少花卉的种类,也晓得宫城里的花卉不似南山河谷里的野菊,可随他糟践,故平日他若手痒,多只能找簇翠竹,用那大宝剑去劈竹子。

    竹子太硬,大宝剑又是无锋木剑,就算劈到他虎口红肿,也没甚么效果,哪来的乐趣?

    唯有到得御苑,只需避开那些专门栽种着珍奇花卉的园圃,旁的花花草草足以让皇子殿下斩个痛快,看那落英纷纷,着实有不小的成就感。

    刘彻瞧着自家疯狂挥舞着大宝剑的傻儿子,觉着这小屁孩浑身的暴力因子,也不晓得是遗传了谁。待得回头瞧见自家呵呵傻乐的婆娘,又看到脸色如屎尿裤裆般惶恐的花匠,刘彻就知晓了答案。

    阿娇的爱花和太上皇的爱花是完全不同的,阿娇见得喜欢的花卉,不惯三七二十一就往下掐,大把大把的抓在手里。

    旁边的花匠本在为皇后讲解各式花卉,原以为是个能得赏赐的好差事,万万没料到皇后会去掐下那些珍奇花卉,这花匠乃宫里老宦官,为太上皇打理了好些年花卉,是太上皇特意遣来照看他的诸多“小宝贝”的。

    现下皇后掐了这么些太上皇的“小宝贝”,若教太上皇晓得,皇后摆出小儿女的姿态撒撒娇就糊弄过去了,遭罪的可不是他这小小宦官么?

    花匠在服侍太上皇多年,对天家之事了解颇深,晓得皇后脾性是说不通的,倒是皇帝陛下向来对宫人和颜悦色,鲜少随意打骂,故而他便扭脸望向皇帝刘彻,意欲恳求陛下劝劝皇后。

    岂料他刚是扭脸,便瞧见皇帝陛下满脸震惊之色,狭长凤眸中更是泛着凛冽寒光。

    “此花从何而来?”

    刘彻迈步近前,从阿娇手中的花束中硬是抽出株殷红的花卉,冲着神情惊恐的花匠问道。

    花匠吓得两腿发软,打颤的嘴唇尚未挤出话来,便闻得皇后的抱怨声。

    “陛下若喜欢这花,跟臣妾说便是了,抢个甚?”

    阿娇捂着手掌,嘶嘶倒吸着凉气,语调中虽蕴着几分撒娇,却也难掩些许不悦。

    她原本抓在手里的花卉散落一地,盖因刘彻抢去那花开得大,且花茎粗长,他将此花抽去时又过于急切,连带将旁的花卉也外带,阿娇猝不及防下,没来得松手,手掌虽未被划破,却也磨得生疼。

    “是朕过于急切,你先忍着些,待会再说。”

    刘彻虽也有些愧疚心疼,却也没如过往般哄着她,只因他现下心绪急转,暂且无暇去管她。

    此花非比寻常,乃是罂粟,是罂粟啊!

    上辈子他做过国际佣兵,自然见过罂粟,不会认错的,罂粟花虽因品种多样而色彩纷呈,然共同的特定就是花色艳丽,就算是白色的花朵也分外耀眼夺目。

    古埃及人将罂粟视为神花,欧洲人则以之为妖花,在此花美丽的外表下,蕴着多少罪恶,称为恶之花也不为过啊。

    诚然,世间万物皆有好坏两面,却看执之在手之人是善是恶,又如何去使用。

    罂粟可用来熬制鸦片乃至提炼出成瘾性更大的品,但也可用来制作麻醉剂和止痛药,野史传闻东汉某年的神医华佗就曾以罂粟汁制成麻醉汤药,为病患疗伤,尤其是治痢疾的特效药,对痢疾横行的古代是有极大效用的。

    刘彻抓着这株罂粟,就如同拿着个潘多拉魔盒,打开或不打开,这是个大问题。

    依照资料记载,罂粟原产地为西亚,先传到北非和南欧,公元前三世纪,古希腊人就已将罂粟汁制成普遍饮料,并因其致幻坐拥,将之称为“忘忧药”,公元前二世纪,古希腊名医就已用罂粟制作出多种药品,用来医治癫痫,中风乃至麻风病等诸多病症。

    西汉时,此等罂粟成药就已传入华夏,然真正的罂粟植株,约莫到东汉末年才在华夏留下种植的记载相关。

    华夏用罂粟制作的鸦片的记载,是明朝李时珍在《本草纲目》所写:“阿芙蓉(即鸦片)前代罕闻,近方有用者。云是罂粟花之津液也。罂粟结青苞时,午后以大针刺其外面青皮,勿损里面硬皮,或三五处,次晨津出,以竹刀刮,收入瓷器,阴干用之。”

    由此可见,在明朝之前,华夏百姓尚未真正接触乃至吸食鸦片,直到十六世纪,荷兰人通过台岛把北美印第安人的烟斗连同烟叶传入华夏,华夏才出现了大量鸦片吸食者。

    鸦片,羸弱了清末国人身心;鸦片战争,敲碎了华夏民族的脊梁!

    想到华夏百余年的耻辱,想到“东亚病夫”的名头,刘彻岂能不恨?

    刘彻虽理智到冷血,却也是个偏激狭隘的民族主义者,此仇不报,枉为人!

    他拽紧手里的罂粟植株,正欲再度追问来源,却见得那花匠两眼翻白,竟是活活吓晕过去了。

    刘彻讶异的瞧着昏厥倒地的老花匠,又扭脸去瞧眼神怯懦的傻婆娘,不禁揉了揉自个的脸,无奈苦笑道:“朕适才神情果真骇人?”

    阿娇难得的畏缩,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轻声道:“臣妾可从未见过陛下这般模样,仿似要吃人似的。”

    刘彻见得她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忍不住挤着眉眼调笑道:“待得入夜安寝,且看朕如何将你生吞活剥。”

    “陛下又说浑话!”

    阿娇瞧着刘彻恢复了往日那惫懒无赖的神情,欢喜之余又是羞怯,恼得啐了啐,却是不觉着手疼了,近前拽着他的袍袖直晃,俏脸染了层薄薄红晕,端是秀色可餐。

    刘彻叹息道:“诶,你就似这罂粟花,艳丽,有毒,戒不掉!”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天家诸事

    常山王少妃裴澹孕期刚满九月,便即临盆,诞下一对男女,端是儿女双全。www.uu234.net

    太上皇刘启闻讯大喜,遵太皇太后遗诏,不待两个婴孩行百日礼,便是下旨赐名,男婴名为刘孝,女婴名为刘悌,取孝悌惟永之意。

    刘孝封为承恩候,刘悌则封为承泽翁主,唯望兄妹俩能永远铭记其曾祖母的遗恩遗泽,少妃裴澹自也母凭子贵,得扶正妃位,成为同辈中唯一出身寒门的亲王正妃。

    说实话,刘孝的名字是有些坏规矩的,若不算两位“少帝”,前头两位先帝的谥号分别为孝惠皇帝和孝文皇帝,然天家既是不忌讳此事,皇帝陛下貌似也没在意,诸御史也就没多管闲事了。

    裴澹怀孕时虽没少进补,但这对双胞胎毕竟是早产儿,还得好生调养照看,加之裴澹还要坐月子,故未能亲自入宫谢恩,然裴澹还是甚为感念太皇太后,若非有老人家的遗诏,她又岂能有今日?

    诸位亲王妃皆是晓得,今后裴澹真正成为了她们的弟媳妇,不免庆幸自个先前没过于轻慢她,身为长辈的梁王妃更是觉着自家长媳跋子确是个旺夫有福的,在裴澹尚未出头前便出手相助,结下了善缘,送了个大人情。

    梁王刘武虽是太上皇的胞弟,然现今太皇太后已然薨逝,日后待得太上皇也去了,梁王一脉与天家的血缘之情必会渐渐淡去。

    别看常山王刘舜现下没甚么正经事做,他好歹是皇帝的幺弟,又因着刘舜生母王还是皇帝刘彻的姨母,所谓姨表三分亲,刘舜与皇帝就是“十三分”亲了,光瞧着皇帝陛下过往为刘舜多有费心劳神,就晓得陛下并非真如明面般不待见这幺弟。

    与常山王府交好,对梁王府有利无弊,反倒是统率细柳骑营的胶东王刘寄和广川王刘越,梁王府还是不要与之过从甚密的好。

    裴澹干脆利落的整了个儿女双全,不但尚未得男的胶东王妃和广川王妃羡慕不已,便连皇后阿娇都是艳羡得紧。

    阿娇诞下小刘沐已四年有余,皇帝虽是勤耕不挫,然她至今未曾再孕,随着刘沐年岁渐大,母子俩愈发不对付,实乃脾性太像,又都爱耍赖争宠,着实闹腾得紧。

    阿娇想再得个小公主,刘彻也想着有件贴身小棉袄,免得终日教这母子俩闹得头疼,然想到这年月女子难为,他也就不欲强求,顺其自然好了,反正也不是说生就能生的。

    好在广川王府和胶东王府的两位小翁主也已虚年三岁,只比皇子刘沐小了约莫两岁,已能晃晃悠悠的走道了,正是好逗弄的年纪,阿娇可没少宣召两位亲王妃抱着女儿入宫,好让她能满足下逗弄小女娃的心思。

    南宫公主和乘氏侯夫人跋子同皇后阿娇般,皆是有儿无女,说出来也怪,三位好闺蜜的儿子皆不太亲近自家阿母,反倒对父亲颇是依赖,譬如皇子刘沐,就算他那父皇总是疾言厉色的教训他,他却总是喜欢屁颠屁颠的跟在父皇身后。

    乘氏侯嗣子刘典则是喜欢静静呆着,看自家阿父写字作画,不爱搭理终日弯弓舞剑的跋子;公孙愚虽已虚年四岁,然因生辰在冬月,故若算周岁也才两岁半,可这刚会走道的小屁孩,见着南宫公主这生母爱理不理,每每待得阿父公孙贺回府,就踉踉跄跄的跑过去抱着大腿,咯咯直乐。

    三位好闺蜜颇是心塞,说多了都是泪啊。

    皇帝刘彻闻得自家婆娘多有抱怨,心下不禁好笑,三大悍妇也不瞧瞧自个平日那等粗犷做派,不招儿子待见很正常好么?

    即便跋子比阿娇和南宫公主精明不少,然毕竟是羌族出身,自幼也是骑马射猎养出的爽直脾性,那小刘典瞧模样就是个内敛自持的小大人,与他那沉稳温润的阿父刘买自然更为合得来。

    泰安公主已虚年十三,再过得年余就要行及笄之礼,出宫开府乃至招驸马,出降下嫁,眼见诸位皇兄皇姊皆已儿女绕膝,不禁也生出些小女儿的心思。

    知女莫若母,太后王瞧着幺女那副怀春少女的小模样,就晓得是女大不中留了,然她晓得太上皇刘启是不愿让小公主早早出降的,就如昔年的长女阳信公主,可是生生拖到年近二十,方才下嫁给张骞。

    王只得暗自嘱咐皇儿刘彻,教他多寻思寻思,若瞧着有合宜的驸马人选,先早些留下备着。

    刘彻只觉哭笑不得,小泰安这年岁若放在后世,撑死刚上初中,懂甚么情爱,无非是懵懂少女对爱情的朦胧憧憬罢了,况且甚么叫“留下备着”,难不成他这做皇帝的,还要禁止有才能的“少年俊杰”定婚成婚,好给自家幺妹留着做备胎么?

    刘彻不好忤逆母后,且小泰安是自家胞妹,替她寻个好驸马出降,也是他为人兄长的本分。

    现今年岁合宜的,才能出众且尚有较大潜力的,刘彻觉着也就桑弘羊和卫青,两人一文一武,且暂时都忙着上进,没甚么空闲去想自家婚事。

    卫青现今远在玄菟郡,统率着宣曲骑营继续清剿沃沮和挹娄等北方蛮夷,倒是桑弘羊正在少府任官,或能为他和小泰安制造些见面的机会,且看两人能不能看对眼。

    别看桑弘羊出身商贾世家,然其仪态做派还真同寻常商贾子弟,反倒在少年时便得了“洛阳才子”的大名。

    洛阳城现下为河南郡治,其前身乃是周朝都城“洛邑”,居民主要是商周两朝的旧贵族,有着经营工商业的传统。大汉立朝后,在帝都长安未及大兴时,洛阳被视为“天下冲扼,汉国之大都”,人口超过三十万,“富冠海内”。

    怎么说呢?

    桑弘羊的祖辈也曾显贵世出,论及文化底蕴,崛起于市井的老刘家实是比不得老桑家的,甚至长安城的底蕴暂时也还比不得洛阳。

    譬如秦汉官话是为“雅言”,其唯一的标准的就是传承久远的洛阳读书音,换后世的说法,桑弘羊才是说着满口的标准“普通话”。

    老桑家底蕴厚,府上的蒙学教育和长辈的言传身教丝毫不逊于世家权贵,甚至因洛阳独特的人文气息而尤有过之。

    桑弘羊少年是便被称为“洛阳才子”,这名头不是随便谁都能担得起的,后世的史籍记载也证明,桑弘羊不是长大后会“泯然众人”的方仲永,而是真正的国宰之才。

    刘彻愈想愈觉着合宜,索性让桑弘羊兼了个长信詹事丞的差事,负责协助长信詹事鲁瑞打理整个长乐宫。

    鲁瑞本是大长秋,后来随着太上皇和太后迁去太寿宫,成了长春詹事,太皇太后薨逝后,太上皇和太后又迁入长乐宫,他也就跟着转任长信詹事。总之鲁瑞乃是太后王最为信重的首席宦官,也是看着小泰安长大的,有他帮着掌眼看顾,不管桑弘羊与小泰安日后成是不成,都不至闹出甚么不好的传闻。

    这事刘彻自不会对桑弘羊说,然太后和鲁瑞皆是醒得的,觉着既是得皇帝看重和刻意栽培之人,想来不会太差,就先从旁考较些时日好了。

    小泰安也是被蒙在鼓里,只觉近来偶会遇着那个眉目清隽的男子,若非见得他下巴处有淡淡的胡茬,她还以为是宦官呢。

    数大詹事府皆要打理宫闱事,属官大多不是宦官就是内宰,小泰安自幼居于深宫内苑,平日见得最多的男子不是宿卫宫禁的郎卫就是来陪父皇种花养鸟的诸大夫,乍是遇着年岁相仿的俊秀少年,还真有些羞怯。

    这就是小泰安和两位胞姊的差别了,二姊南宫公主这憨直的莽货无需提,便是仪态端庄的长姊阳信公主,内里也是敢爱敢恨的性子,反倒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小泰安非但没养成娇纵跋扈的脾性,甚至颇为温软怯懦。

    正因如此,太后王才会急着让刘彻给她好好挑驸马,免得日后出降,在外头受了委屈不敢说,落了泪也往肚子里吞。

    刘彻之所以更倾向桑弘羊,而非卫青,也正是考虑到自家幺妹的脾性。

    卫青是史书上的“民族英雄”没错,但只怕也不是甚么善茬。

    他肯迎娶比他大了十余岁的,寡居的平阳公主(阳信公主),难道是所谓的真爱?

    上进心换种说法,也就是所谓的野心,卫青固然战功彪炳,但显也不介意靠裙带关系锦上添花,不管是走卫子夫还是平阳公主的门路。

    说实话,刘彻约莫也能算这样的人,谈不上甚么对错,也没甚么资格去评判卫青。

    然也正因如此,刘彻着实不想让自家幺妹嫁给这样的人,尤是卫青今世未必会如史上般对皇帝和朝廷忠心耿耿,若将来他拥兵自重,惹得刘彻或后继之君的忌讳,那小泰安的处境就太过糟糕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怜天下兄长心!

    薄凉天家想要多些暖意亲情,所要顾虑考量的着实太多太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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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挥鞭介绍:
龙组的接班人,京城大学机械和化工双料硕士,脑海里带着京城图书馆的书库,穿越成为幼年汉武帝。
很多喷子说穿越不可能真正强国,我不服!
1.发展不出体系工业?那就带去体系完整的书库,3119万册够不够?
2.没有人才?汉武帝活了70岁,当了54年皇帝,办上几十年书院够不够?
3.儒家意识形态无法撼动?汉初的儒生帽子都被当尿壶,还不乖乖创立新儒学?
4.粮食制约人口规模?不会去找土豆,地瓜和玉米?占城稻都能找到,还怕没杂交水稻?
5.天灾不断?汉朝抓来战俘是要当奴隶的,修水利,养牲口。
6.匈奴的马快追不上?打下大宛你想要多少汗血马?
7.交通不便?咱们新中国修桥铺路才用了多少年?这时代上哪找铁道游击队去?
8.信息不畅?发展几十年工业化的新中国都人人有手机了,大汉弄个固定电话不过分吧?
9.资源问题?要树木去倭国砍,铜矿去南洋找,铁矿不是还有个澳洲嘛。咱大汉要保护环境。
汉武挥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武挥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武挥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