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找茬的来了
我心说,就云裳那脾气,你这么冲她嚷,不是找不自在么?
云裳也不出门,只是将脑袋探到了门外,没好气地回了白寄真一句:“你嚎什么,有病呀!”
就听白寄真在外面吼道:“跟我回去!”
云裳压根就懒得理他,扭头就进了屋。
我倒了两杯水,其中一杯递给云裳:“看样子,白寄真今天是特地来找你的。我就说吧,你私自离山,肯定会有人找你的。”
云裳抱着水杯,很不耐烦地跟我说:“不用理他,你是不知道,白寄真这人可烦了,你越理他他越来劲。”
我心说关键咱们不理他,他未必不理咱们啊。
果然,我这一杯水还没等喝完呢,白寄真就冲进来了。
这小子浑身的怒气,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
我当然不想惹麻烦,可你看白寄真那副样子,今天我怕是免不了要和他纠缠一下了。
白寄真也没别的话,就是站在门口冲云裳喊:“跟我回去!”
说话间,他的视线落在了云裳那张床上,不瞥这一眼还好,一看到那粉嫩的床单,白寄真当时就炸了:“你的床单为什么会在这里?旁边这张床是谁的?”
云裳放下水杯,一把揽住了我的胳膊:“当然是小师叔的呀。小师叔,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老打呼噜,可闹人了!”
我那是累的,整整一天没睡觉,不打呼噜才怪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你这么说话,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啊,人白寄真明摆着就是冲你来的,你这么说,不是刺激他么。
白寄真急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但还是指着我的鼻子,硬吼:“是是你把红叶骗来的?就……就是你……”
他梗着脖子,一张脸涨得跟什么似的,后面的话根本说不出来了。
我说:“要不你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这可是主动示好,没想到云裳来了句:“不给他喝,咱家的水,凭什么给外人喝呀。”
大姐,你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白寄真本来就够愤怒的了,云裳还特意要刺激他一下:“哎我说你,见了师叔怎么也不行礼呢,还有没有规矩啊?”
你好像也没向我行过师门礼吧?
白寄真这会儿脑子好像有点转回弯儿来了,强压着火气,威胁似地说道:“陆云生竟敢私自收徒,我要回去告诉师祖。”
唉,算了,既然他已经把火气撒在了我身上,那我就只能接着了。
我叹一口气,用比较平和的口吻告诉他:“你误会了,我是人宗弟子,和你师父方小正同辈,不过你也不用叫我师叔,咱们都是同龄人,就别攀扯辈分了。”
这句话直接把白寄真给说懵了,他张着嘴巴盯着我看,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
虽然他不说话了,可他身上的那股子火气,却憋得越来越大。
我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看你嘴唇都干裂了,来,先喝口水润润。”
没想到白寄真胳膊肘一摆,直接将我递过去的杯子打落。
他用的力气很大,搪瓷杯子摔在门框上,竟被砸出了一个很大的凹陷,水也撒了一地。
我看了眼在地上翻滚的水杯,心里不由地叹了口气。
这下云裳也恼了:“还不快给师父赔不是。”
我拉着云裳的胳膊,让她退开:“行了姑娘,你就别在这儿火上浇油了啊。”
云裳不依不饶:“可是你看他,多烦人啊!”
“听话!”
云裳这才回到自己的床位上,抱着她的玩具熊坐下了。
我发现我刚才就不该说“听话”那两个字,白寄真大概是见到云裳在我面前格外乖巧,那火气终究是压不住了,撸起袖子就要跟我干架,好在廖飞松这个和事佬及时冲进来,一把将他给抱住。
要不是廖飞松来得及时,白寄真现在已经躺下了。
他要是真动手,我还能不还手吗,我又不傻。
廖飞松给我了一个尴尬的笑容,而后又劝白寄真:“你别激动,他确实是人宗的师叔。”
我顿时有些疑惑:“谁告诉你的?”
廖飞松回应:“听楚子玉说的。”
白寄真压根就不听劝,奋力挣开了廖飞松的手,但也没立即冲上来,站在那里像个闷虎一样朝我咆哮:“你怎么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你是人宗的……人。”
这小子摆明了就是想找我茬的,不论我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只要他咬死不承认,那也白搭。
想到这儿,我就反问他:“那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这句话好像正中了白寄真的下怀,现在他身上不只有愤怒的气息,还有得意的气息。
就听他吆喝道:“你的辈分比我高是吧,那修为一定也比我高吧?只要你能在我手底下走过五个回合,我就承认你是人宗的……的人。”
叫个师叔有那么难吗,看把你憋的。
不过我也能想明白他为什么想和我切磋,毕竟他们地宗的人都以为,天地人三宗之中,就数我们人宗最弱,加上我的年纪和他差不多,他又感应不到我的修为,这才把我当成了软柿子。
可问题是,郑隆那种修为,在你们眼里都跟神仙差不多了,我现在的修为比郑隆都高,你和我切磋,那不是开玩笑么,但凡我一个不留神,你就得受重伤。
实话实说,我真的不想和他打,因为我觉得,不管是术法,还是功夫,都是拿来对付邪祟的,为了挣个面子就去动用宗门绝学,是对师门传承的一种亵渎。
不过回头一想,我好像还真有必要给他上上课。
如果不压一压这小子的脾性,就怕他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接下来的三年里,陆师伯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调理身体,如果他还是像现在这样,时不时跑到山门别院来闹一下,必然会给我陆师伯造成不少困扰。
见我半天不说话,白寄真就更得意了:“你不敢?”
我摇头:“不是不敢,我是怕伤到你,我的修为比郑隆师叔都高,你能扛得住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触即溃
听我这么一说,白寄真可就不乐意了:“我师祖是这世上最接近神仙的人,你的修为比我师祖还高?危言耸听,大言不惭,井底之蛙!”
哟,还跟我拽上成语了,显得自己很有文化么?
话说井底之蛙是你吧。顶 点 X 23 U S
就郑隆那点修为,还敢说自己是这世最接近神仙的人,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只能说郑隆肯定特别擅长自我营销,要不然静云山里的人也不能这么崇拜他。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得,你想打就打吧,咱们是出去打,还是就在这儿比划比划?”
白寄真远远地冲云裳喊一嗓子:“你看我怎么揭穿这个骗子!”,说完就出去了。
喊话的时候,白寄真那可是自信满满,这让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从小师父就教育我,面对不知底细的对手,一定要小心谨慎,绝对不能轻视对手,再者,重视对手,也是对对手的一种尊敬。
方小正显然没有对白寄真说过这些话。
云裳斜着眼睛目送白寄真出门,无奈地撇了撇嘴:“作死。”
我出门的时候,廖飞松还小声嘱咐一声:“千万别小看白寄真,他很强。”
人家这是好意,我也不能端着不是,于是冲他笑笑:“谢谢,我会小心的。”
白寄真急得不行,我刚迈出门槛,他就已经跑到院子中心了,廖飞松大概是见云裳没有出来的意思,就凑在门口问:“你不出来吗,他们俩可是为了你才动手的。”
起先云裳只是回了句:“有什么好看的,反正白寄真又打不过我小师叔。”
可还没过几秒钟,她又蹦蹦跳跳地出来了。
廖飞松看着云裳那副高兴的样子,也是一脸懵:“不是说没什么好看的吗,怎么又出来了?”
云裳乐呵呵地说:“小师叔为了我和别人动手,那我得看看。”
你是不把白寄真刺激到火山爆发不甘心啊。
白寄真竖着耳朵听云裳说话,这话一出,他果然爆发了,梗着脖颈就冲我这边爆吼:“动手吧!”
我朝他扬了扬下巴:“你先。”
这小子是真不打算跟我客气啊,我这边话音刚落地,他就凝炼起念力了。
不只是他,就连他身后的萧山友和彭司方都一一凝了念力,这是怕白寄真在我手底下吃亏,打算出手相助么?
算了,随他们去吧,反正一个一个来和三个人一起上也没什么区别。
看得出来,白寄真确实有两把刷子,此时他将念力外放,手臂上聚起一股灵韵,使出了静云山一百零八门绝学中的风火手。
当初楚子玉为了练成这道术法,着实花了不少功夫,可以这么说,在静云山一百零八门绝艺中,除去五雷掌,就数风火手的破坏力最为强劲。
要施展这道术法,必须做到心静如水,胸中无杂念,白寄真能在愤怒不已的状态下瞬间入定,足见其基本功非常扎实。
此时白寄真踏出了步伐,强行提升念力外宣的速度,一时间身周生风,地上的尘土都被一股股地卷了起来,形成一道道半尺来高的小沙旋。
所以我就说,静云山门人的修行方式有问题么。
他们施展术法,特别追求气势,往往会释放出大量不该释放的念力,导致周身灵韵不够集中,术法的威力也因此大打折扣。
而我们人宗传承下来的术法,最讲究的就是对念力的控制,往往将念力集中在一点爆发出来,出手时没这么大的阵仗,但术法的威力却格外强。
修行一道,最忌讳的就是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阵仗再大,术法的威力上不去,一点意义都没有。
下一瞬间,白寄真脚下的飞沙突然落地,而后他便脚下生风朝我扑了过来。
我知道风火手的攻击距离只有两米左右,所以也不着急,看着他揉身扑进。
这小子速度太慢了,我等了足足一秒钟,他才进入风火手的攻击范围。
虽说他的修为不怎么样,但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应到我有没有凝炼念力,大概是见我一直没有凝念,冲锋的途中,他脸上就露出得意的笑容了。
临阵对敌,怎么能分心呢?看来他不光是修为差劲,也没什么实战经验。
在白寄真探手将掌间聚起的灵韵催向我的时候,我立即将一口念力凝入灵台,而后冲着他轻喊一声:“破!”
我用的也是静云山门内传承,这道术法叫做六字镇诀,算是静云山每一个入室弟子都要学的入门术法。
念力随着我喷出去的气息扑向白寄真,当时白寄真已经察觉到我的念力和他根本不在一个层级上,可因为实战经验不足,反应速度太慢,根本躲不开。
这道念力只一个瞬间就打散了他催过来的灵韵,连同他的念力、内息也一并被压崩,随后念力向后驰去,击中了萧山友和彭司方,这两个人也是一触即溃,凝炼在丹田的念力,还有周身气息,一并被彻底压散。
白寄真一脚没站稳,呼哧一下就栽在地上,萧山友和彭司方被打乱了内息,也是腿上脱力,双双瘫坐在地。
可能是白寄真自进山门以来就没吃过这么彻底的败仗,一时间竟懵了神,趴在地上好半天都没起来。
直到我对他说了句:“差不多行了吧,再斗下去你一准受伤。”
白寄真这才撑着地面坐起来,而后就像个白痴一样,憨憨傻傻地看着我。
本来我还有话想对他说来着,可他这么个样子,我估计现在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不行,不管他能不能听进去,有些话我还是得说。
廖飞松走过来,想要伸手扶起白寄真,可白寄真却挡开了他的手。
看来白寄真多少缓过点劲儿来了。
我这才开口对他说道:“一个人,扮坏人的时间长了,就会变成真正的坏人。我想方小正师兄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白寄真依旧是呆呆地望着我,一句话都不说,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情绪起了波澜,刚才那句话,终究还是起了点作用。
廖飞松朝着萧山友和彭司方招手:“你们两个,送白寄真回去。”
相对于白寄真来说,彭司方和萧山友伤得比较轻,这时两个人已经缓过劲来,赶紧一左一右地冲过来,扶白寄真起身。
我看廖飞松好像没有离开的意思,就问他:“你不走吗?”
廖飞松摇头:“我是来送消息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宗的下落
白寄真一直被萧山友和彭司方架到了门口,才彻底缓过劲儿来。www.uu234.net
他强扭着身子,挣开萧山友和彭司方,而后便冲着云裳大喊:“红叶,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此时的白寄真早已没了锐气,他只是强行让声音显得洪亮,其实心里却是虚的,我甚至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恳求的味道。
云裳才不理会白寄真的心思,只是很不耐烦地摇头:“我才不呢。”
我察觉到白寄真身上爆发出了一股与怨气相当接近的特殊气息,心想坏了,云裳三番四次地刺激他,已经让他的心境低落到了极点。
如果不赶紧扭转他的心境,他的性格都有可能就此被彻底扭曲。
我赶紧冲白寄真喊:“你的基本功很扎实,假以时日,修为说不定能超过我。”
超过现在的我。
经我这么一喊,白寄真的心境终于稍微稳定了一些。
他先是一脸木然地看着我,过了好半天,才开口说道:“下一次交手,我一定打败你。”
我就知道他这么一说,云裳肯定又要奚落他一下,扭头朝云裳那边一看,就见云裳果然要张嘴,于是赶紧截胡:“姑娘,你先回屋。”
好在云裳也没多说什么,就进了客房。
眼看云裳的身影消失在屋门口,我才转头对白寄真说:“好好修行,我等着那一天。”
白寄真的心中那份低落终于变成了高涨的斗志,他朝着我扬了扬拳头,这才转身出了远门。
我刚想松口气,就见他又在门前转过身来,指着客房的方向吼道:“你记住,红叶是我的!”
滚蛋吧你!
说完,白寄真才如一阵风似地迅步离去。
以他现在的状况,走路的时候两条腿应该还在发软,可他还是硬着头皮,装出一副完全没问题的样子。
果然,没等多大功夫,就听到胡同里传来一声闷响,肯定是白寄真吃不住力,又栽倒了。
廖飞松对着门口叹了口气:“他就是太好胜。”
我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廖飞松身上:“你刚才说,你是来送消息的?”
廖飞松点头:“是楚子玉让我来的。”
这句话让我一阵惊喜:“我就知道他办事牢靠,肯定不会让我失望。”
就听廖飞松说了句:“你要找的人,就是我。”
“你?”
“嗯,前些年,天宗的人确实来找过我。”
刚才我和白寄真交手的时候,正房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廖飞松这么一开口,我师父和乔三爷就冲出来了。
眼见正房突然冲出来两个人,廖飞松吓了一跳,我让他别停顿,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
廖飞松大概也是见我师父和乔三爷没有恶意,才继续说道:“云裳没告诉你们吧,我是鬼母后人,老家在西鹤山。”
鬼母后人,西鹤山,我都没听说过。
就听我师父问廖飞松:“你是鬼瀑的人?”
廖飞松点头:“算是吧,不过我体质偏阳,祖上传下来的那些东西我都学不了,家里也是没别的办法,才送我到静云山来的。”
师父拍了一下手,满脸的懊恼:“我早该想到的,静云山老掌门向来和鬼瀑一脉走得很近,我早该想到山门里会有鬼瀑族人。”
鬼瀑又是什么地方,怎么以前也没听师父提过呢。
廖飞松接着说道:“天宗的人来找我,倒也不为别的,就是想从我这儿打听鬼瀑的具体位置。”
师父急声道:“那你告诉他们了?是谁来找的你?”
廖飞松却摇起了头:“对方没有亮明身份,我也只是感应到他身上的修为与静云山同出一脉,加上他带来了那件信物……后来楚子玉让我帮他打听,前些年究竟是谁接触过天宗门人,我才猜出那人的身份。”
说话间,廖飞松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玉佩。
那块玉佩做工相当粗糙,就连刻在上面的图案,也和信手涂鸦差不多,根本看不出刻了个什么玩意儿,可玉面上的灵韵极为充沛,绝非凡物。
一看到这块玉佩,师父便肃然起敬:“这上面的灵韵是我师祖留下的。”
我师父的师祖,也就是小龙潭分家之前的最后一代掌派我师祖云眉道人的师父。
看样子师父应该见过我这位曾师祖留下的其他宝物,要不然也不能一眼就辨认出玉佩上的灵韵来自于他。
廖飞松点头道:“小龙潭对鬼瀑有着莫大的恩情,对方出示了这件信物,他的问题,我也不得不回答。”
师父不由地疑惑:“天宗的人找鬼瀑做什么?”
廖飞松无奈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对方没说。”
“那你记不记得,来找你的人是什么模样?”
“时隔太久,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那人大约三十四岁的年纪,在他的左眼上还有道很长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嘴角。”
一边说着,廖飞松还拿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
师父沉思片刻,才无奈地叹了口气:“三十四岁的话,我应该不认识。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从未对别人提起过。”
师父这才闷闷地点了一下头。
廖飞松也没打算多待,眼下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就朝我抱了抱拳:“师叔,我先行一步。”
以前也没人向我行过师门礼,他搞得这么郑重,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也朝他抱抱手:“自便。”
也不知道我这么做合不合礼数。
廖飞松不再多言,下一刻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别院。
乔三爷目送廖飞松走出院门,不由地感叹:“这个小家伙,做起事来倒是有板有眼的,以后说不定能成大事儿。”
师父一直在思考着什么,没听到乔三爷的话,过了半饷,他才对我说:“你打点好行李,咱们得去趟鬼瀑。”
我说现在走合适吗,白义庄里的那些人还没放出来呢。
师父又闷了好半天,才无奈地点点头:“那就再等等吧。”
上一次我们离开山城的时候,我就有种感觉,好像在师父心里,寻找天宗的下落,比寻找金背骨笏更为重要,这一次也是,一有了天宗的消息,师父就恨不得立马动身前往鬼瀑。
天宗对于师父来说,好像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最苦是离别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师父和乔三爷要操持楚子玉收徒的事,很少回山门别院。www.uu234.net
其实我特别好奇,他们到底该用怎么样的手段才能将那么多白义庄庄民全都送入山门,再者楚子玉压根不认识我师父,师父又该如何将这些人送入他的门下。
不过像这种问题,我想了也是白想,反正师父和乔三爷也懒得跟我解释。
反正以师父的老谋深算,肯定能把事办成就是了,这一点我丝毫不担心。
一直到阴历五月中旬,静云山那边的事才算是处理妥当,师父一刻都不想多待,当天晚上就催着我抓紧时间收拾好东西,明早我们就赶往鬼瀑。
期间师父还特意嘱咐我,别忘了把云裳也带上。
这让我心里越发疑惑,师父为什么这么重视云裳,好像不带着她,我们就不能走了似的。
清晨,太阳还没等浮出西山,师父就将大家叫醒,吃过早饭,我们就准备上路了。
陆师伯拉着师父的手,在院子里寒暄着,我和卢胜材则将大堆行李搬出客房,并将它们一一塞进乔三爷的车里。
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确实添置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主要是卢胜材添置的,我穷,一年来只买了两套换洗的衣裳。
不过卢胜材也是花得太猛,到现在,他已经和我差不多穷了。
刚把行李放好,就见远处的胡同口多了一个人影,光线比较暗,也看不清那人是谁,我也只是觉得他的轮廓比较眼熟。
直到那人走进,我才看清他是王川。
王川一见到我和卢胜材收拾东西,便不由地皱起了眉:“师叔祖,你这是要出远门吗?”
我点头:“在这儿住了也有段日子了,该走了,你怎么来了?”
“师傅告诉我你住在这儿,我就来了。”
这家伙说话的时候心里明显有点虚,我觉得他可不是平白无故过来看我,谁会赶在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串闲门?他来找我,肯定有很重要的事。
我冲王川一笑:“来找我有事吧,咱俩这关系你还卖什么关子啊,说呗。”
王川不无尴尬地还了我一个笑脸:“我来就是想告诉你,钱三走了。”
“钱三走了?他死了?”
“不是,就是走了。我引着最后一队人进山的时候,钱三趁我不注意脱离了队伍,当时我还要安排其他人,就没管他。后来事情都办妥当了,我特意差了几个人在山门附近找过他,没找到人,估计他已经离开城区了。”
“他不上山,也不在城里找份工作养活自己,那他还能去哪呢?”
“这我就说不准了,不过师叔祖,我得提醒你一句,钱三身后的背景相当麻烦,以后你见了他,一定要多留几分小心。”
“他什么背景?”
“听说他舅舅好像是七绝山的人。”
七绝山,又是一个没听说过的宗门。
眼下还有不少活要干,我也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
王川说,今天上午十点,静云山就要进行三年一度的封山仪式了,接下来他有一个月下不了山,这才忙里忙慌地过来找我。
从山门别院到静云山颇有点距离,十点就要举行仪式,王川也不敢多待,草草寒暄几句就走了。
乔三爷和师父也很快打点好行李,和陆师伯一起走出别院。
得知师父要走,陆师伯格外不舍,说了三次“你们快点上路吧”,可还是拉着师父的手,止不住的寒暄着。
我和卢胜材在别院里住了大半年,和陆师伯朝夕相处,心中也多了一份无法割舍的挂念,看着陆师伯那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心里头也难受。
眼看天色快要大亮,陆师伯知道不能再拖了,这才让师父上车。
乔三爷缓了车速,车子慢慢行至胡同口,陆师伯就一直送到了胡同口。
师父摇下车窗,朝着陆师伯摆摆手:“云生师兄,别送了,天凉。”
陆师伯笑着朝我们挥手,示意我们一路好走。
可当车子真要离开胡同的时候,他又大声冲我们喊:“有时间多回来看看!”
师父默默地看着陆师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也只能摇上车窗,闷闷地吐出一口浊气:“走吧。”
乔三爷这才提起车速,朝着县城外驶去。
我趴在车座上,透过后车窗看着胡同口越来越远,站在那里的陆师伯越来越小,心中的那份不舍,也如快要决堤的洪水一样,如果不用力压抑,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
这让我想起了当初师父带着我离开黄土坡时的那一幕,记忆中,村口的那块界碑已因岁月的冲刷而变得模糊,但最初离村时的那份难舍,依旧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中。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几个地方,总有那么几个人,让你一生牵挂。
直到车子开出县城,师父淡淡地说了句:“再过三年,咱们还要回来的。”,听到这句话,我心里才稍微好受一些。
兴许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师父又变了话题:“前两道灵觉,我可以帮你开,可剩下的五道,就要靠你自己了。从第三道灵觉开始,每开一道灵觉,至少需要汲取两道邪神灵念,而且还不能直接开,必须先用阴材滋养体内灵脉,等到灵脉足够精壮了,才能杀邪取念。”
阴材,说白了,就是邪祟体内的精元。
而灵脉,则是指游荡在我周身经脉中的灵韵。
用阴材滋养灵脉,也就是滋养周身灵韵,在不开启灵觉的前提下缓慢提升修为。
这些话师父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了,每当提及,他的语气都比较严肃。
想当初,我师父就是因为没有提前用阴材滋养灵脉,强行开启了第三道、第四道灵觉,才导致修为没能成长到师祖那样的高度,而这也一直是他心中的坎。
时至今日,他已不奢望自己的修为能达到师祖那样的高度,却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我对着后视镜认真地点点头,师父看着后视镜里的我,不由地笑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言语间,车子已经开上了公路,车厢中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发动机的轻鸣声一直在耳边回荡不息。
第一百二十五章 鬼瀑
此行路远,乔三爷说,从静云山到鬼瀑,至少要三天的车程,这还不算中途休息和赶山路的时间。www.uu234.net
正好我心里还有两个很大的疑问,借着路上的闲功夫多,就试探着说了出来。
我问云裳,为什么一定要与我们同行,毕竟我怎么都不相信,她喜欢粘着我,只是因为缘分使然。
云裳说,她之所以离开佘家谷,就是想找一个“特别厉害”的人一起玩。
我说,我也不算是特别厉害的人啊,论修为,行当里比我强的人那可太多了,论手段,我才入行几年,很多并非修字门出身的人也比我强,可你怎么就相中我了呢?
人家云裳就说了,我的修为确实不算拔尖的,可好在我和她年纪相当,比较玩得来,再说我的修为不高,可我是师父修为高啊,只要她跟着我,就能经常见到我师父。
我分析了一下,云裳这番话应该是半真半假,她离开佘家谷,其目的确实有可能是为了寻觅一个修为高超的人,但她找这样一个人做什么,就不好说了。
说什么,只是找这样一个人陪她玩儿,这话你信吗,反正我肯定不信。
之后我又找了一个机会问师父,为什么那么在意天宗的下落,真的只是因为师祖的临终嘱托吗?
起初师父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只有找到天宗,才能找到剩下的三根骨笏。
直到一天晚上,我们在公路边的小旅店落宿,我和师父住一间房,眼看没有其他人在场,师父才跟我说了实话。
师父说,当初天宗门人倾巢出海,很可能是为了寻找一个被称作“四方天”的地方,国外修行者也将那个地方称作“灵域”。
传说只要能抵达那里,就算不用修行,也能获得天机造化,带着肉身飞升天界。
修成正果,一直是修行者毕生所求,而那个被称作四方天的地方,也成了他们眼中的圣地。
不管是四方天,还是灵域,都是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初才有的概念,此前世人并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近几十年来,师父查阅了大量资料,试图找出四方天存在的证据,却一直没找到什么线索,但他发现,四方天这个概念出现的时间,正好和弗朗西斯t兰尼将克苏鲁神话整理成体系的时间对应起来。
所以师父推测,四方天,很可能是有人看过克苏鲁神话之后,以神话故事中的神格体系为基础,编造出来的一个假概念。
换句话说,近几十年来被海内外修行圈视为圣地的这片灵域,极可能压根就不存在。
可究竟是谁编造出了这样一个谎言,又是谁将这个谎言散布到全世界,至今仍然是一个谜。
关键是,每一个坚信四方天存在的修行者,就如同被洗脑了一样,此生再无所求,不惜放弃一切,也要找到四方天,如同癫狂。
师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导致那些修行者变得如此痴狂,他只是记得,天宗出海之前的那几年,国内的修行圈里曾出现过一个极为神秘的修士,那人终日带着铁面具,浑身上下全用黑袍拢着,没人见过他的真容,甚至也没人知道,在那件深黑色的长袍下,到底藏着什么。
也就在天宗出海的同年,这个神秘的修士也不知所踪,后来天宗没了消息,而他,也再没有在行当里出现过。
师父怀疑,天宗之所以出海,极可能就是受到了这个人的唆使。包括我师祖的死,可能也和这个人有关。
我就忍不住发问了:“师父,你见过这个神秘人吗?”
师父先是摇头,接着又反问我:“你还记得柴宗远吧?”
“记得呀,当初师父能收我,不是还多亏了他吗?”
“他见过那个修士。据柴宗远说,早在那个年代,此人的修为就已到了高深莫测的境界,隐能和当年的张真人分庭抗礼,所以我才认为,你师祖的死,和这个人有关。”
“可是师父啊,这些事,以前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呢?”
“我是看你年纪小,说多了怕你一天到晚胡寻思,你心里的杂念多了,反倒不利于修行。现在你长大啦,性子也稳了,我才敢把这些事告诉你。”
“师父,我以后是不是也要出海啊?”
“等你开启了第四道灵觉再说吧,海外的凶险可一点不比国内少,必须有足够高的修为做底子,才能保你性命无忧。”
“大海是什么样子,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大海。”
“大海啊……怎么说呢,大海就像人心,它承载着人类文明最为波澜壮阔的史诗,也承载了人类最深的恐惧。等以后你上了船,就能领略到它的魅力了。”
眼看时候不早了,师父便帮我整理好被褥,让我抓紧时间睡觉,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这一夜过后,我们又耗费一天车程,才抵达鬼瀑所在的山区,山中无路,乔三爷带着大家在密集的林子里辗转了十几个小时,终于在密林深处找到了一条宽度只有十米左右的小瀑布。
这地方和当年师父带我去过的拐子巷有点相似,从瀑布到周边林子里,全都散发着一股让人毛孔发紧的阴郁气息。
云裳说,那不是阴气,而是另外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气场。
瀑布下就是一口用石头包圈的潭子,在乔三爷的引领下,我们踩着潭边的大青石一路前行,抵达了瀑布正下方。
咚……
一个硕大的水泡从潭底浮起,直抵水面之后,又在空气中炸开,发出一声绵长的闷响。
我下意识地朝潭口中张望,就见水泡刚刚炸裂的地方隐约显现出一个黑影,仔细去看,那竟是一个沉在潭水中的女鬼,我盯着它的时候,它也将那对黑洞洞的眼眶对着我。
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这口潭子里养了不少鬼物,它们是鬼瀑的守灵,千百年来一直守护着鬼瀑的入口。”
养鬼来看门,真是稀了奇了。
这时乔三爷从怀中摸出一把没开刃的铁刀,在临近瀑布的青石上敲了三下,声音两重一轻,像是某种暗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冷婆婆
没多久,耳边就回荡起了一道无比深幽的声音:“临门一脚,自报家门。www.uu234.net”
那声音混杂在瀑布的落水声中,仿佛就是瀑布本身发出来的声音,但它又从四面八方包拢而来,很难判断出声源究竟在何处。
乔三爷清了清嗓门,应道:“汉中盗门乔老三,荆楚盗门卢胜材,小龙潭老杜师徒,佘家谷可离。”
话音很快就被流水声所掩盖,除了水声,再没了别的动静。
等了很久,水潭中又传来一阵沉闷的炸响,而后地面微颤,刚才被乔三爷敲打过的大青石先是猛地摇摆了一下,接着就慢慢陷入地下。
没多久,在大青石刚刚耸立的位置,呈现出了一个米宽的圆洞。
乔三爷回过头来对我们几个小辈说一句:“下去的时候都守住心神,别被里头的阴气影响。”
说着,他便纵身钻进了洞口之中。
这口圆洞的正下方连着一条不知用什么材料打造的软梯,整条长梯韧性十足,像是用硬质橡胶打造的,可表面摸上去又有种异样的油滑,那触感,像极了人皮。
就听师父对我说:“这条软梯,是用死人的筋条编织起来的,这些人死前都是为害一方的恶徒,将他们的筋条挂在这里,就能压着他们的魂魄,防止他们离开水潭。”
原来水潭里头的鬼物是这么来得。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再用手掌去触碰软梯的时候,心里头就觉得特别膈应。
顺着软梯下行三十米,就是一条横向延伸的石甬,甬道里潮气极重,吸一口气,就能感觉到潮气中夹杂的湿润和寒意。
卢胜材和云裳下了软梯以后,也是不停地搓手,显然也被我师父先前那番话给膈应到了。
起初甬道中只有微光闪耀,大家互相之间只能看出对方的模糊轮廓,以及大致的动作,直到乔三爷用手指敲了敲甬道的壁面,就听“呼、呼、呼……”一阵轻响,甬道中扬起一缕缕火光。
挂在道壁上的火把似乎完全不受潮气影响,焰苗飘摇间,数百米长的甬道从头亮到尾,隐约可见这条路的尽头连着座小石厅,石厅里好像还坐着一个人。
离得太远,我也不确定那是个人,还是一尊雕塑。
乔三爷扬扬手,示意大家继续前进。
甬道中除了我们五个没有其他人,可走在飘摇的火光之中,却发现道壁和地面上影影绰绰,仿佛有很多看不见的人不时从我们身边掠过,有时候低头去看,还发现墙角里缩着一团团小影子,就如同一群两三岁大的孩子浑身蒙了黑漆蹲在那里一样。
可当我仔细去看的时候,它们又会在顷刻间消失。
随着越走越深,这些杂乱的影子也越来越多,后来整片道壁全都被影子覆盖,变得一片漆黑,只有我们几个的身影被火光照亮。
那感觉,就像是我们几个正漂浮在无垠的黑暗之中,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潜伏于黑暗深处,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
与此同时,一股摄心的阴气也从黑暗中四散开来。
那股阴气中带着诡异的寒气,附着在人身上,就像是附上了一层被冻透的沥青,甩不掉,避不开。
周身的毛孔里都像是被扎入了一根根冰针,一下一下地刺激着我们的神经,我已经分辨不清,从毛孔中传来的那阵刺痛,究竟是来自于锋利的针尖,还是被过于强烈的寒意激出来的。
那感觉,有点像冬天打雪仗的时候,因为长时间握着雪球,指尖被冻透后发出的冽痛。
一直到进了石厅,这种感觉才终于消失,浑身上下瞬间变得暖和起来。
在厅门对面,摆着一张窄长的红木案子,案子后面坐着一位老人,此时正拿一支蘸了红墨的毛笔,批阅着案子上的书简。
我也说不清他到底是个男人还是女人,这位老人的长相不阴不阳,身材也介于纤瘦和健硕之间,不对,应该说,他的身影一直在纤瘦和健硕之间变化,就连面部特征,都在不断地发生改变。
变化的过程虚虚晃晃,就算紧盯着他看,也看不出变化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就如同一团让人看不透的云烟,云烟变幻莫测,可无论你如何去看,它终究只是云烟。
师父朝对方抱一下手:“冷婆婆。”
此话一出,对方身上的变化突然停止,此时她成了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婆子,脸上只有洗不尽的岁月沧桑,眼中毫无神采,如同一具新死的尸体。
她缓缓站起身来,也朝着我师父抱了抱拳:“杜师傅,好久不见。”
如果不是我师父率先开口,她似乎并不打算搭理我们,可一旦搭理了,口吻又十分恭敬。
师父放下双手,她才接着说道:“你们的来意,小松都告诉我了。”
既然你一早就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为什么到现在才开口说话?
师父并不做回应,就是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老人朝我这边瞥了一眼,问道:“他是个落地童子吧?”
师父依旧是默不做声地点头。
不只是师父,就连一向话多的乔三爷此时也一直保持着沉默。
见我师父点头,老人便笑了:“两千五百年一出的独苗啊,又是小龙潭的高徒,我也该为他尽一份力的。”
师父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疑惑,但并未言语。
老人也不管有没有人接她的话,自顾自地说道:“天宗的人来找我,是为了寻找洛书古本的下落,不过他和那古书无缘,怕是直到今日,依然没能找到它。洛书古本,有可能藏在两个地方,洛水九中、淘沙溪。”
说着,她便将一张叠好的纸条递给我师父:“她是山上的老鬼,也是鬼瀑一脉最年长的人,如果你打算将孩子们送到阴都去,可以先去她那里坐坐。”
老人的话简直莫名其妙,弄得我一头雾水。
可师父好像完全能明白她在说什么,抬手接过纸条,简短地道一声谢。
在此之后,老人也不再多说什么,重新落座,拿起毛笔,批阅起了手中的书简。
第一百二十七章 落宿淘沙溪
师父展开纸条看了看,之后也不多言,朝老人抱手道别,而后便迅速转身离开。m.www.uu234.net
怪,太怪了,不算是我师父,还是坐在长案后的老人,都太奇怪了。
我感觉刚才他们好像互相交换了很多信息,可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明白。
走在甬道中的时候,师父和乔三爷也依然保持着沉默,看着他们两个满脸严肃,我也不敢多问。
一直到地表,我才忍不住问师父:“刚才那个老婆婆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师父扭过头来看我:“老婆婆?你认为他是个老婆婆?”
“难道不是吗,师父你刚才不还叫她婆婆来着?”
师父顿时乐了:“冷婆婆,只是一个代号,你刚才见到的人,也不是真人,而是一个虚影。”
“既然是虚影,那她为什么能拿起案子上的笔和书简呢?”
“你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象。”
乔三爷也插上了话:“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一代的冷婆,好像是个男的吧,哦,对了,叫冷阳还是冷月来着,今年好像也就是二十来岁。”
师父应道:“冷阳是上一代冷婆,按照鬼瀑一族起名的顺序往下轮,这一代的冷婆应该以月为名了。”
听他们这么一说,我更疑惑了:“廖飞松为什么姓廖不姓冷呢?”
师父解释道:“大部分鬼瀑门人都姓廖,只有继承冷婆这个名号的人,才改姓为冷氏。”
“刚才那位……冷婆婆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是什么淘沙又是阴都的,我听了半天,愣是没听明白。”
这次换乔三爷来解释:“阴都是个地名,那地方,是咱们这个行当里出了名的鱼龙混杂之地,因为所处的位置阴性重,长年闹鬼,就如同一座鬼物在人间建立起来的都城,所以叫做阴都。淘沙溪也是个地名,那里距阴都五十多公里,是行当里最大的半门清聚集地。”
“什么是半门清?”
“半门清,指得就是那些一脚在行当里,一脚在行当外的人,他们大多不从属于五言堂,却又常年和五言堂做生意,算是半个行当人,所以叫半门清。”
“洛水九中呢?也是个地名吗?”
“那是阴都境内的一所高中,也是整个阴都最为混乱的地方,早年间也被称作黄泉路中学,后来学校里的人觉得这名字不吉利,就改成了洛水九中。”
“冷婆婆还提到了洛书古本……”
没等我说完,就听师父开口道:“你心里的疑问多也正常,冷婆说话一向如此,多余的话一句都不会多说,她给出的信息,大多时候只有我们这些行当里混迹多年的老人才能听懂。洛书古本,就是河图洛书的一部分原稿,也不知道天宗的人找它做什么。”
说话时,师父刻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淡然,但我能感觉出来,在提到洛书古本的时候,师父身上的气息明显有些虚。
他在说谎。
我猜,师父一定猜到了天宗门人寻找洛书古本的目的,但碍于乔三爷在场,他不便说出真话。
这时乔三爷突然拍了一下手:“阴都是个好地方啊!”
师父撇撇嘴,没搭腔。
就听乔三爷接着说道:“小栋接下来不是要借阴材来滋养灵脉吗,阴都一代鬼物盘踞,正好供他取材。要不就送他到洛水九中读书吧,进那个学校,不用参加中考,学费还低,最关键的是他还能赚钱养活自己。再加上,洛水九中里鱼龙混杂,在那里待一段时间,也好让他提前适应一下行当里的环境。”
师父一改先前不置可否的态度,赞同道:“正巧冷婆婆不也说,洛书古本有可能藏在洛水九中么,把孩子们送过去,正好可以让他们调查一下古本的下落。”
不用参加中考?那我这一年来每夜苦读为的是啥?
不就是为了能上个好高中么?
一个鱼龙混杂的学校,教学质量能好到哪去,我持怀疑态度。
不过上学期间还能赚钱,帮师父减轻一些经济上的困难,对我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在学校里怎么赚钱,打零工么?
一提到要把我送进洛水九中读书,师父和乔三爷就变得兴奋起来,两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恨不能下一刻就把我送进校门口似的。
出了林子,乔三爷一分钟都不愿意多耽搁,发动车子,直奔阴都。
不过我师父和乔三爷都忽略了一个问题,现在才阳历六月份,离开学还有足足三个月时间。
三天以后,当乔三爷将车子开到了淘沙溪,他和师父才想起这茬来,当时也是没别的办法,只能在淘沙溪先阻一间房住下,当然,房租肯定是由乔三爷来出的。
师父和乔三爷阻这间房,是打算长住的,到了九月,我们三个小辈去洛水九中上学,他们俩则留在淘沙溪,调查洛书古本的下落。
八月份中旬前后,乔三爷带着云裳和卢胜材去附近的县城办理学籍,本来他打算带着我一起去,但师父却将我留了下来,说是要调调我的内息。
洛水九中本来就不负责给学生办理学籍,在那里上学的人,学籍都挂在县城的高中里,九月一号就要正式开学了,学籍得趁着现在抓紧时间办理出来。
自从开启了第二道灵觉以后,我的内息就变得异常稳固,根本不需要再做多余的调理,师父此番将我留下,必然有别的目的。
淘沙溪是个规模很小的镇子,镇外有一条金沙河,据说是清末年间淘金工人淘金的地方,一百多年过去,河里的金沙几乎都被淘尽了,如今的金沙河,也成了个被人遗忘的荒僻之地。
乔三爷带着云裳和卢胜材离开镇子以后,师父才带着我一路走走停停,到了金沙河的河滩上。
我心里一直在疑惑,师父带我到金沙河来做什么,但一路上也没多问。
师父在河滩上寻觅了一下,最后走到一处水流湍急的天然矮坝跟前,这地方水声很大,能很好地避免说话声传出去。
这时师父朝我招招手,示意我靠近点,我凑到师父跟前,就听师父开口说道:“当年你师祖之所以能参透鬼经,也得益于他曾看过古本洛书,从上面得到了一些启发。”
第一百二十八章 阴都
水声嘈杂,我也是花了好大力气,才弄明白师父在说什么。
我顿时明白了师父的言外之意:“也就是说,天宗的人寻找洛书古本,目的就是要弄懂鬼经中记载的内容啊?”
师父点头道:“极有可能。鬼经中蕴藏的七道神智,只属于你,其他人若是强行开智,怕是要遭天谴的。”
我默默地点了一下头,但并不打算表明自己的看法。
难道我开启了那七道神智,就可以不遭天谴了吗,不管是心觉还是言觉,都不该是凡人该有的能力,我也是肉身凡胎,开启凡间不该有的神智,难道就不算违逆天道,难道就能逃过天谴惩责么?
至今为止,金背骨笏带给我的感觉,早已从惊奇变成了恐惧,可那七道神智对于我来说,又有着巨大的诱惑力,我明明害怕它们的威力,却又无比好奇,后面五道神智究竟是什么。
人就是这样,既想要强大的能力,又担心这种能力带来的负面效应。
大多数人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但天底下哪有绝对的幸运,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然需要你做出一些牺牲。
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师父,你说,天宗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到底是真的失踪了呢,还是隐姓埋名藏起来了?”
“不好说啊,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当初去鬼瀑的那个人至今没有找到洛书古本,那么只要咱们找到古本,就能将他引出来。到时候,说不定能从他嘴里问出天宗的下落。”
“既然他就是天宗的人,肯定知道其他门人的下落吧?”
师父摇头道:“这也很难说,听廖飞松那意思,此人的年纪最多不超过五十岁,天宗出海的时候,他可能还没出生,又或者年纪太小,不太可能跟着长辈们一起上船。”
也是。
之后师父又话锋一转:“过几天你进了学校,可不能和学校里的那些人一样,整日没头没脑地瞎混,课业绝对不能落下。”
“我知道,高考的时候我要考到魔都去,好接手咱们人宗的老产业。可是师父你还没告诉我呢,咱们在魔都的老产业到底是什么呢。”
师父沉思片刻,才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别家度的是阴魂,咱家度的是生人。”
这样一个答案,实在让人摸不清头脑。
不过在我们这个行当里就是这样,很多事,只能用这种玄而又玄的言辞来解答,如果想用通俗的语言将它们解释清楚,那可就要长篇大论,接连不断地说上几个小时,都不一定能说明白。
我也知道师父不会再给我更详细的答案,所以也就懒得问了。
当天下午,乔三爷帮我们办好了学籍,回到镇子以后又请我们吃了顿饭,说是这顿饭就算庆祝我们顺利升入高中了。
阳历八月三十一号清晨,我们就收拾了一下东西,由乔三爷开这车,送我们去学校报道。
不过在正式进入学校之前,我们要先去七道巷子拜访山婆婆。
之前冷婆婆不是让我们去找一个什么“山中老鬼”吗,说得就是山婆婆,时至今日,我也只知道她也是鬼瀑门人,本姓廖,但并不知道她的真名,大多数和她相熟的人,都会称她一声“山婆婆”。
车子在乡村公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拐进一条杂草丛生的隧道。
从外面朝隧道里看的时候,这条隧道明明很短,身处在这一头,就能看到斜生在隧道另一头的荒草和枯树。
可进了隧道以后,车窗外却突然一黑,紧接着就见隧道顶端亮起了一排长长的黄灯。
顺着车前窗向外看,只能看到蜿蜒延伸的路面和灯光,却早已看不到隧道对面的景色。
仿佛在乔三爷将车子开入隧道以后,这条隧道突然间变长了。
师父告诉我,寻常人是不能进入阴都的,而这条隧道又是阴都的唯一入口,寻常人进入隧道以后,走不了多久,就会穿越到隧道的另一端,只有身负修为的人,才能看到这条隧道的本来面目。
我不由惊愕,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玄妙的术法,能让一条路变成两个完全不同的样子,通往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师父说,在我们这个行当里,本就有许多超乎常理的事,别说是我了,就算是他,在行当里混迹了几十年,也依然有很多看不懂、猜不透的事。
光是越过这条隧道,就用了足足一个小时,一路上根本看不到其他车辆,只有不断向前延伸的隧道,一眼望去,说不出的寂静荒辽。
出了隧道以后,就是一片能见距离不超过五米的雾瘴区,乔三爷不得不减缓车速,小心行驶。
随着和隧道出口的距离越来越远,前方的视野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此时我已能从雾气中看到一些高大的建筑,这段时间跟着乔三爷到过很多地方,也不是没见过高楼,却没见过体积如此宽大的建筑物,不但高,而且特别臃肿,如同被人刻意雕琢过的高山一样,黑压压地耸立在雾气边缘。
十分钟以后,这些过于巨大的建筑物终于清楚地浮现在眼前。
确切地说,那是一大堆屋舍的结合体,所有的房子都紧紧挨在一起,像叠罗汉一样层层叠叠地拔高。
这些房子一看就是在不同时期建立起来的,有些还很新,但大多数都已十分老旧。
很多屋子上都挂了用发光二极管盘成的招牌,饭店、服装店、法器专卖店,各种店面应有尽有,杂乱的电线和管道穿梭于建筑群之中,如同一条条被挂在山坡上的死蛇。
在公路的最远处,还有一架高耸的水泥烟囱,此时烟囱顶端正飘着云朵一样的白烟。
师父敲了敲车窗玻璃:“这里就是阴都了。”
我顺着车窗向外看,就见路旁的一棵大树上挂了块锈迹斑斑的铁牌子,上面写着“欢迎来到阴都,……宾至如归”。
由于锈迹已经彻底将牌子中间的几个字遮住,我眯着眼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那地方到底写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品山货
车子在城际公路上一路前行,途中,不少行人向我们投来了好奇的眼光,这些人全都身负修为,有一些还散发着格外精纯的念力。
如果在外面的世界,突然间见到这么多修行者在马路上闲逛,我肯定会大吃一惊。
但是在这里,见到修行者一点都不稀罕,突然见到个没有修为的人,那才让人惊奇不已,我们的车子也成了他们眼中的稀罕物,注目礼一直从路头持续到路尾,他们看到车子,就像是看到了一匹从未见过的怪物。
后来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街道,才发现这地方确实一辆车都没有。
回想起来,2003年那会儿,虽然汽车还没有像现在这么普及,但整整一条马路上,至少应该看到几辆才对。
一直到车子快驶出马路的时候,我才在岔路口的马路牙子上看到三辆老式卡车,车篷都是用绿帆布盖起来的,里面好像还有人,我听到卡车的车篷里时不时发出摔打扑克牌的声音。
在这些卡车旁边,则是一个门头相当大的店面,黑木打造的门梁上卦一块陶扁,上刻“行市”二字,也不知道是卖什么的。
山婆婆住的地方,位于整个阴都地域的最深处,绕过城中心的大烟囱,还需要将近二十分钟车程才能到。
除了连接隧道的那条公路以外,阴都境内的路都非常杂乱,乔三爷要时不时停下车来辨认一下方向,才不至于迷路。
也就是乔三爷还能辨清方向,自打车子绕过大烟囱以后,我就彻底迷糊了,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师父的情况估计和我也差不多,这会儿他都懒得朝车窗外头看了,一直顶着后视镜上的挂件发呆。
“应该就是这儿。”
乔三爷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将我和师父惊醒。
我也是这才发现,车子已经被乔三爷停在了一座低矮的平房跟前,房门上也挂了快牌子,牌面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品山货”这么四个字。
说来也怪,这条路的其他建筑物都高大而臃肿,唯独这座小平房,房子不大,却占据了相当大的一块地皮,方圆五六十米之内也没有其他屋舍。
乔三爷开门下车,在外面舒展了一下筋骨,才朝车窗招招手,示意我们下来。
师父一下车,就拿出了冷婆婆交给他的字条,他低头看看字条上的文字,又看看眼前的小房子,不无疑虑地说道:“是这儿吗,可字条上怎么写着七道巷子107号呢?”
就听乔三爷说:“应该就是这儿,我数过了,从进入七道巷子到现在,途径106座房子,这是第107座。”
我靠,这都能数清楚!
心惊之余,我有回头看看了看一路上的其他建筑,大片屋舍堆叠在一起,别说数清它们的数量了,单是看一眼,我都觉得头昏眼花。
卢胜材也忍不住发问:“乔三爷,你真能数清那些破房子到底有多少座吗?”
乔三爷就冲着他乐:“那当然,这对咱们盗门的人来说又不是多难的事儿,你呀,就是分神还没练到家,能你把分神练到一定火候,你也行。”
卢胜材很认真地点着头:“那以后我可得再好好练练分神。”
这时师父已收起字条,走到房门前抬手敲了两下,没想到屋门是虚掩着的,师父根本没用多少力气去敲,门就自己敞开了。
一道深邃的玄关正对屋门口,里面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一股诡异莫测的阴气顺着门不断向外飘散,连带着一阵寒风,也随着阴气一起吹了出来。
那玄关也不知究竟有多长,风声低吟,如泣如诉。
师父对着门喊一声:“是冷婆婆让我们来的。”
应答他的,只有低吟不止的风声。
师父皱了一下眉,又摸出字条来看了看,似乎不确定要不要进去看看。
乔三爷走到门前,朝玄关里掠了一眼:“进去看看吧?”
师父依旧没说话,也没朝门里走。
乔三爷性急,这会儿又有点耐不住性子了:“我说你怕什么呀,就你这修为,阴都的人全加起来都不一定能干得过你,你还怕屋里的人把你怎么着了啊?”
师父这才开口:“别人没应门,咱们就进去,不太合礼数。”
说起来,我师父绝非那种天天把繁文缛节挂在嘴边的人,他不愿贸然进去,其实是为我考虑。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我需要在阴都生活一段时间,如果得罪了这里的人,就怕他们以后会对我不利。
不论什么事,只要一牵扯到我,师父就会变得格外小心。
乔三爷才不管那么多,斜身越过我师父,下一秒就进了玄关,师父伸手想拉住他,可他速度太快,没能拉住。
眼见乔三爷的身影都消失在黑暗中了,师父也只能闷闷叹一口气,迈开腿跟了进去。
我跟着师父一起进了玄关,越发感觉弥漫在空气中的阴气十分诡异。
正常来说,阴气是一种沉滞不动的气场,可这里的阴气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在没有其他气场流通的情况下不停地飘动,我甚至觉得,从玄关深处响起的风声,也不再是风声,而是一缕缕阴气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普通的气场,不管是正气,还是邪气,都不可能有自己的意识,邪气有了意识,就会化身为邪神。
“怎么这么多人头啊?”
乔三爷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只有他的声音穿过玄关,幽幽地飘了过来。
听到“人头”这两个字,师父立即摸出鬼烛,点亮火光,迅步朝着玄关深处走了过去。
玄关没有想象中那么深,我随着师父的步伐冲出玄关以后,就发现被火光照亮的高空处,悬吊着大量头颅。
由于它们的位置太高,烛光的亮度也很有限,只能隐约看出一个类似于脑袋的轮廓,这些头颅也不知在上面挂了多久,全部腐烂长毛,阴风吹过,上面的长毛还间歇性地摇摆着。
啪!
前方传来一声开关被拧动的弱响,紧接着,嵌在墙壁上的灯泡就慢慢亮了起来。
是乔三爷点亮了那盏灯,此时他正面对着我们,而在他身后,还盘缩着一个非常怪异的人影。
第一百三十章 山婆婆
那影子乍看像个人,可身材却完全不成比例,脑袋异常巨大,躯干和四肢却异常短小,看起来有些畸形。m.www.uu234.net
“呵,呵,呵,呵。”
此时,从人影处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那声音嘶哑而尖锐,如同野鬼嘶吼一般,直惊得人汗毛倒立。
乔三爷也被吓了一跳,脚下一个急闪,和身后的人拉开距离,而后才回身观望。
刚才灯光被乔三爷挡住,确实看不清他身后的人。
此时光线再无遮挡,我才看清楚,那是一个蜷坐在沙发上的老太太。
她的身体并不算畸形,只不过是腰趴得太低,再加上手脚都蜷在一起,才导致看起来格外短。
不过老太太的脑袋确实很大,脸上皮肉由于过度松弛,脸颊几乎耷拉到了脖子上,像极了一个软塌塌的糯米团子,而她的眼睛也和冷婆婆一样,毫无半点生气,如同行尸走肉。
师父早已在灵台凝起一口念力,此时见那老婆子似乎不怀好意,师父也没好脸,沉着气息问到:“挂在屋子里的这些人头,是怎么来的?”
老婆子先是止住笑,稍稍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起来:“你看清楚了,那是椰子壳!”
师父一惊,立即抬头观望,而老太太这时也拧转墙壁上的第二道开关,房顶上的吊灯立时间亮了起来。
借着明亮的灯光,我们现在总算看清楚,悬在房梁上的东西,确确实实就是椰子壳。
可那些椰子壳也太大了吧,都快赶上人的脑袋了。
就听老太太说道:“里头夹的都是山货,这年头不是都讲究包装么,在山货外头裹上椰子壳,卖相好。”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这卖相哪里好了!看着那些椰子壳上乱糟糟的干毛,就跟长霉了似的,我都没兴趣知道里面到底裹了些什么了。
其实也不是开了椰子壳才能知道里面裹了什么,在每个椰子壳上,都贴了名牌。
百年乌骨、万年肉灵芝、千年老桃木,这些东西,可不是普通的山货,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啊!
看到头顶上的大片椰子壳以后,师父脸上的表情可就相当尴尬了,好在他带着墨镜,多少还能遮一遮。
老太太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我师父身上,这时又开口道:“你刚才凝的那一口念力,可是相当精纯啊,按说你这修为,也勉强当得起绝顶高手的称号了吧,可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
师父也没回应对方的问题,只是反问道:“您是……鬼瀑门人?”
老太太点头:“知道我身份的人可不多。”
“是冷婆婆让我们来的。”
说着,师父便将冷婆婆留下的字条递了过去。
老太太接过字条,正面反面都看了一下,而后从身后的桌子上抓起一把黑色的粉末,洒在了字条背面。
也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我在鬼瀑中见到的都是幻象虚影,那这张字条,到底是怎么跑到我师父手里的?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其中的玄机,只能暂且作罢。
师父不也说,他入行这么多年,可行当里还是有很多他看不懂、猜不透的事儿么,更别说我这种入行才没几年的新人了。
黑粉这么一洒,就见字条背面又浮现出一些文字,但因为那一面背对着我,我也只是隐约看到上面浮现出了笔迹,却看不到究竟都写了些什么。
老太太看完字条,就摸出打火机来,将字条给烧了。
等到白纸成灰,她才拍拍手,将视线移向了我:“你是落地童子啊,这命格,两千五百年来可就你这么一个,看样子啊,咱们这个行当还有救。”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接话,只能在原地闷闷地站着。
就听老太太接着说道:“以后啊,你们叫我山婆婆就成,外头的人都这么就叫我。既然是小月让你们来的,那大家就是自己人了,你们也别客气,以后啊,周六周天的就到我这儿来,学校里的饭菜估计也不太合口,你们过来,我给你们改善改善伙食。呵,呵,呵,呵……”
她一笑,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动静太人了!
师父朝山婆婆抱了抱拳:“那就麻烦您了。”
得亏我师父接话接得及时,山婆婆总算止住了笑,摆摆手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就是多几双筷子,多几张嘴吗,我可倒是稀罕这些小后生们,他们要是能来,我这儿还能热闹一点。哦,对了,刚才还没问您是哪门哪派的高人来着,我已经有几十年没见过修为像你这么高的人了。”
“小龙潭人宗,杜康,他是我徒弟,叫盖栋,这是汉中盗门的乔老三,那小子是荆楚盗门出身,叫卢胜材,和我徒弟是发小,这丫头是佘家谷的人,叫云裳。”
师父将我们一一介绍给山婆婆,山婆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小丫头,还真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还不得迷倒一大片啊。呵,呵,呵,哦,你是小龙潭的人啊,云眉道长还好吧?”
“师父早已羽化,如今人宗就剩下我们师徒了。”
山婆婆呼地一下站了起来:“云眉死了?这怎么可能,他的修为那么高,活到两三百岁应该不成问题啊。他是怎么死的?”
对于此,师父没有给出任何答案,只是闷闷地站在那里,保持着长久的沉默。
山婆婆叹了口气,重新坐下:“罢了罢了,这是你们的事,我一个外人,确实不该问那么多。哎呀,想不到今天还能见到人宗门人,好啊,好啊,中午头你们就别走了,留下来吃顿饭吧,正巧我这存了不少好货,自己舍不得享用,专等着拿来招待老朋友了。”
师父朝山婆婆抱了抱手:“长辈所馈,不敢辞。”
也不知道这位山婆婆到底多大年纪了,不但认得我师祖,师父见了她,也要恭恭敬敬叫一声“长辈”。
不过想想也是,冷婆婆不也说,这位山婆婆,是鬼瀑一门中最年长的人么,在我们这个行当里,能活到百岁高龄的人很常见,想必这位山婆婆,也是个高寿过百的老寿星了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行市
一品山货店里里外外被分成了五六层,最外面的一层用来摆山货、做生意,再往里分别是会客厅、餐厅、厨房、储货间、干燥室和卫生间。m.www.uu234.net
那间干燥室是专门用来存放烟草的,山婆婆是个非常有腔调的老烟民,她家里有三支旱烟杆和两个烟斗,分别用来烧不同的烟草。山婆婆说,每种烟草要放在不同材质的烟锅里烧,才能激发出烟草最醇厚的味道。
山婆婆似乎很喜欢我们这些小辈,吃过午饭之后,她就拉着我们到了会客厅,点一锅烟草,吞云吐雾间,慢慢说道着阴都里的种种门道。
没多久,会客厅里就变得烟云弥漫,说来也怪,这些烟云并不呛人,反倒有股子格外清香的草药味儿。
听山婆婆说,以城市中央的大烟囱为分界线,整个阴都被分成了里外两层。
靠外的那片地界,住得全是从外面迁居到这里的人,而位于城市深处的七个大街区,住得都是在阴都土生土长的老人,这七条街的前身是阴都境内最早的七条老巷子,如今老巷子已经变成了新街,但七道巷子的名号依然保留了下来。
烟囱下方有一个地下发电厂,城区内的电力完全靠它来维持,而在烟囱的西北方向,有一片特意开辟出来的开阔地,洛水九中就坐落在那里。
在学校的对角线上,则坐落着阴都地界最热闹的夜市行(háng)市。
那是个专供阴都的修行者接私活的地方,所谓私活,说白了就是一些镇鬼除邪的任务,阴都周边是一片被邪气笼罩的草川,常年闹鬼,七百年前,阴都的老城主建立了行市,重金聘请外面的修行者前来镇邪,可草川那里的邪祟简直就像岁岁不绝的野草,镇了一茬又出一茬,永远镇不干净,而当初老城主建立的行市,也一直被保留到了今天。
七百年过去,行市也从最初的小门头变成了阴都境内最大的夜市,而行市中的各种规则条框,也在这七百年内慢慢得到了完善。
想要从行市接取任务,必须先经过一个小测验,过关了,才能在行市注册为捕役。
山婆婆说,之所以设置这么一道门槛,主要是因为这里的修行者,修为良莠不齐,以前没少见过修为不高的人为了养活自己,跑到行市接大活的,结果活没干好不说,还丢了性命。
有了这道坎,才能确保每一个注册为捕役的人,至少有最基本的保命能力。
而行市中发布的任务,也按照难易分成了四个级别:浮游、摄魂、颇离、烛阴。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为了保障捕役们的人身安全,要是把太难的任务分发给修为不高的人,那无异于谋害人命。
任务越难,收益也相对更大一些,不过由于近些年阴都的资金吃紧,佣金普遍不高,浮游的任务一般只给五十到两百块钱,就算是烛阴级别的任务,拼死拼活做下来顶多也就是能赚个两万三万的。
到行市里接任务的人,大多也不太在乎这些,反正就是赚点外快,顺便磨砺一下修为,增加一点实战经验,也没指望靠这个大富大贵。
同时山婆婆也提到,行市那边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发放过烛阴级别的腰牌了。
山婆婆说得越细致,我心里就越是疑虑重重,于是找了个机会问婆婆,镇邪除恶,不正是行当人的天职么,为什么到了阴都这里,镇邪除恶反倒成了一门生意?
山婆婆就笑了:“你能这么想是很好。可你有没有想过,咱们这个行当里的人,是不是也要吃饭,也要赚钱养活自己?钱从哪里来,还不就是靠手艺赚来的么。”
乔三爷也附和道:“帮别人驱邪镇鬼,拿人一份钱财,大家只结善缘,却又互不沾因果,皆大欢喜,本来就是好事。”
就听山婆婆这边说道:“行市能发放的任务,大都是些小活,在我们国内行当里,最赚钱的活计,全都掌握在一个叫胡南茜的女人手里,她手里那些活可不分什么等级,全都是最难的,而且能从她手里接活的人,要么就是行当里的绝顶高手,要不然就是家大业大的名门正派,想要从那个女人手里把钱赚了,实力、背景至少要沾一样。”
“这么势利?”
“咱们这个行当啊,就是个大江湖,不能怪别人势利,江湖讲究的是什么,可不就是争势夺利,人情世故吗?咱们毕竟都是凡夫俗子,都要吃五谷杂粮的。”
后来师父也说,像行市这样的地方,在海外其实也有,其中规模最大、历史最悠久的,莫过于灵石岛一带的海市,那里的任务分级比阴都的行市可细致多了,而且要想在海市注册为猎魔师,难度也非常高,与此对应的,海市发布的任务,只要做得好,就能拿到不菲的佣金。
初听山婆婆和师父说起这些的时候,我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总觉得这个行当在我心里建起来的高大形象变了样。
行当里的人,也变成了一群争财夺利的势利之辈。
当时之所以会这么想,那是因为我还没有真正体味过生存带来的压力。
修行者也好,不是修行者也罢,大家都是**凡胎,都要吃饭,一日三餐,柴米油盐,哪个不需要钱?如果没有收入来源,可能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不管是行市也好,海市也好,它们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行当里的人提供一条生路,好让这个行当能够勉强维续下去。
说实话,如果没有这样的机构,除非是那些有香火供养的名门大派,像我们这样的人,要么早就饿死,要么洗手不干,我们这个行当,也早就没落得不成样子了。
下午两点多钟,到了一品山货店开张迎客的时间,我们也不好继续叨扰山婆婆,于是向婆婆辞别,临行前,婆婆告诉我,洛水九中那地方有很多围绕行市建立起来的利益集团,让我去了以后千万要多加小心,别看那只是个中学,却是个实打实的藏龙卧虎之地,修为比我高的人未必就没有。
我再三保证一定会多加小心,婆婆才放我离开。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这是什么破学校
乔三爷将我们送到校门口,就和师父一起回了淘沙溪,只剩下我们三个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到校门跟前。
学校的外墙均为四米多高的实心水泥墙,校门异常高大,两扇刷了红油漆的门板紧紧合并在一起,只在左侧的门板上开了一个又矮又窄的小门。
这哪是学校,根本就是一座大型堡垒,站在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习惯了山城中学那一眼就能望透的钢栅墙,看到这种严重封闭的校园,我心里就有点堵得慌。
卢胜材在校门上踹了一脚,立即就有人拉开了嵌在门板上的那道小门。
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从里面探出头来,见我们三个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外,顿时露出了笑脸:“快快快,进来吧。”
这个人身上洋溢出的热情丝毫没有做作的成分,但与此同时,他身上还有一股相当旺盛的傲气,我也不清楚他心里的这份骄傲是打哪来的。
我也还了对方一个笑脸:“你好。”
“你好你好。”他笑呵呵地探出手来,想要帮云裳拎行李,云裳好像对他没什么好感,立即退到了我身后,弄的对方相当尴尬。
我也没多说什么,侧着身子就跨过了门槛。
后来我和少年交流了一下,得知他真名叫沈自强,来自西河沈家堡,他今年刚升入高二,今天中午吃完饭就跑到校门口来等着迎接新生了。
沈家堡,这又是一个我从没听说过的地方。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偌大的学校广场上除了我们几个根本见不到别的人影,于是就问沈自强:“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跑来接新生啊?”
沈自强笑着说:“那是因为你们来得晚,别的新生早上就来报道了。我跟你们说,你们能碰上我也是运气好,要是碰到别人,弄不好就得给你们使个绊子穿个小鞋什么的。”
卢胜材凑过脑袋来插话:“怎么个意思,我们才刚来,没招谁没惹谁的,就有人来找我们麻烦?”
沈自强将脸转向卢胜材:“咱们这个学校就这种风气,刚入校的新生,除非修为特别高,特别有手段,要不然一定会被高年级的人整。在这地方,挨整是常态,你们习惯了就好了。”
卢胜材又问他:“沈家堡是什么地方,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呢。”
“就是个西河一带的老堡子,没什么特别的。”
看得出来,沈自强对自己的家世也不愿多提,他提得最多的,是他的学习成绩。
据沈自强说,在这个学校里,几乎就没几个人正儿八经地上课,所有人都忙着混帮派、争地盘,老师大多也不教课,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偶尔维持一下学校里的秩序,真想学习的人只能靠自学,而这也导致了大部分学生的成绩都是一沓糊涂。
可沈自强自己是个异类,他属于那种对争地盘丝毫提不起兴趣,一心扑在学习上的人,期间他不无自豪地告诉我,去年全地区统考,他的成绩排到了地区前五十。
所谓的全地区统考,其实就是阴都周边的县城组织的全县统考,一共八个学校参加,洛水九中的学生以县里中学的名义参加统考,而且上一次参加统考的人,算上沈自强,整个洛水九中就去了二十来号人。
能考到全县前五十,对于沈自强来说似乎是个不得了的成就。
他身上的那股骄傲,也来自于此。
说实在的,我不太能理解他这种自信。
统考前五十名,难道是特别好的名次吗?
沈自强带着我们穿过正对学校大门的广场,而后绕过教学楼,引着我们朝宿舍区走。
教学楼一看就是不久前才刚刚翻新过,走到楼侧的时候,就能闻到一股很重的油漆味儿,广场那边也比较干净,花坛草地十分规整,和我以前上学的地方很像,这让我在心中不由地多出了几分亲切感。
可一过教学楼,眼前的光景就变了。
到处都是残墙断壁,很多墙面上还有用红油漆刷画出来的巨大涂鸦,期间我感觉到东南方向扬起一团杂乱的念力,扭头去看,就见一帮人在那里斗法。
这些人的年龄跨度就相当大了,十几岁到三十来岁都有,他们的修为一般,但下手却格外狠,有几个修为较弱的人已经挂了彩,瘫坐在一道矮墙下休息。
我不由地皱了皱眉,问沈自强:“这帮人在干什么?”
沈自强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对我说:“还能干什么,争地盘呗。在咱们这个学校里,大大小小的团体不计其数,其中规模最大的,莫过于东南西北四大天王手里的势力,现在就是西王的人在和北王的人打架。”
卢胜材顿时来了兴致:“四大天王?”
沈自强应声道:“啊,就是四个在学校里修为拔尖的人,分别是东王周明轩,南王刘文德,北王刘骏业,和西王仇束,其中以西王最强,最近有消息称,东、南、北三王打算联起手来对付仇束,不过我觉得他们够呛能赢,仇束的修为太高了,手底下人也多,要不是这几年他一直在闭关,早就把其他势力给荡平了。”
“我怎么感觉有几个人年纪相当大了呢,他们是老师吗?”
“不是,那几个都是复读班的人。有很多人毕了业也不愿意走,就一直待在复习班,一待就是十几年二十年的,咱们学校里的四大天王都是这种人,我听说仇束再过两年就四十岁了。”
正说着,就见一个人被扔出了人堆,一脑门撞在矮墙上,得亏矮墙下的伤员赶紧伸手拉了他一把,减缓了他的冲势,要不然这人非得被撞昏了不可。
就听沈自强接着说道:“你们进了学校以后,得抓紧时间加入一股势力,以后也好有人罩着,要不然,天天有人上门找你们麻烦。”
这是个什么破学校!还让不让人好好过日子了!
看着远处那帮人斗志激昂,我心里就烦得不行。
可卢胜材却相当兴奋:“我喜欢这地方!”
我不想多待,就硬拉着打了鸡血一样的卢胜材朝宿舍楼走。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是吃软饭的?
宿舍区相当大,男女分开,女生宿舍从外表上看倒是很干净,就是稍微破旧了点。www.uu234.net
男生宿舍那简直就是一排危楼,我看到有座楼的侧墙都开裂了,关键是这些宿舍楼简直脏到了一定境界,外墙上都黑乎乎、油乎乎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将云裳送到女生宿舍楼门口,就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学姐出来接她,之后沈自强带着我们来到一座还算干净的男生宿舍楼下,不光没人出来迎接新生,我们走进楼道的时候,还有不少人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我们看。
沈自强一边带着我们走上楼梯,一边头也不回地说:“你们就和我住一间屋吧,反正一个屋八个床位,我那个屋子只有我一人。到了这里,你们可得小心点,千万别惹事,看到楼道里那些人了吧,他们没别的本事,专爱欺负新生。”
我回头朝楼梯下看了一眼,果然发现那些人依旧盯着我看,好像要一口把我吞了似的。
这栋宿舍楼的一楼还算干净,毕竟是门面,可上了二楼以后,那环境可就不敢恭维了。
几十米长的走廊上画满了乱七八糟的涂鸦,墙皮上的油漆差不多都落光了,露出大片大片的黑砖,廊灯也坏了好几个,只剩下最后三盏灯昏昏沉沉地亮着,地面上也是什么都有。
烂桌子烂椅子、臭鞋臭袜子,瘪了气的篮球,脏乎乎的马桶圈,还有一些不知道装什么用的废塑料袋,走在里头,简直就跟走在建筑废墟里差不多,每走一步都得细细看看脚下,弄不好就沾一脚油,或者塑料袋。
散布在楼廊里的那股味道,就更别提了。
好在沈自强是一个十分整洁的人,进了208宿舍,就发现屋子里被打理得干干净净,除了其中一张床上叠着整齐的被褥,另外七张床都是空的。
放好了行李,我们又到女生宿舍叫上云裳,到教务处报道、一次性领完高中三年的教材,以及被褥、校服一类的生活用具。
光是为了领这些东西,乔三爷给的那点钱就花得差不多了,本来乔三爷想多给点的,可师父不让,说什么,我现在还没改命,不能富养,想赚钱,就得靠自己。
晚上沈自强又带着我们去食堂吃了顿饭,饭菜的味道也是干干巴巴,清淡到让人怀疑人生,好在价格相当便宜,两块钱就能吃个饱。
说真的,从入校到现在,我对这个学校可以说半点好印象都没有,跟着沈自强转了这么一圈,没少看到有人干仗斗法,好像在这地方,打架斗殴才是主业,学习纯粹属于个人兴趣爱好。
从食堂出来的时候,我就一直耷拉着脸,只盼着赶紧从这个学校毕业,这鬼地方,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可卢胜材和云裳的心情似乎都非常好。
快走到女生宿舍的时候,云裳才乐呵呵地对我说:“我今天下午把宿舍楼里的人都打了一顿。”
我当时就惊了:“为什么打她们?”
云裳嘟着嘴说:“不能怪我呀,谁让她们找我麻烦呢!你是不知道,这里的人可坏了,今天我把衣服挂进衣橱的时候,她们看我的衣服好看,还想往我衣服上泼油漆呢,我和她们讲道理,她们还想动手,我就想啊,我也不能吃亏不是,所以就把她们全都打了一顿。”
沈自强也笑了:“你们别看我修为不怎么样,可一眼就能看透别人的修为,要是我没猜错,你们三个里头,就数云裳的修为最高吧。女生宿舍里那群人,一看就不是她的对手。”
我们人宗门人的修为向来不外显,沈自强看不出我的修为高低倒也正常。卢胜材本来就没修为。
可云裳就不乐意了:“谁说的,我小师叔的修为可比我高多了。”
“哦,你是她小师叔啊?”沈自强一把揽住我的脖子,一脸坏笑地说:“在咱们这个学校里,吃软饭不丢人,你也别害臊,以后啊,你就靠你这位小师侄罩着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怎么就成了吃软饭的了?你会不会说话呀,不会说别硬侃行么!
眼看着云裳张嘴要说话,我估计她可能是想帮我辩解几句,就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言。
没必要向沈自强解释那么多,他要是不相信我的修为比云裳高,我是不是还要露两手给他看看?
食堂门口这么多人,我可不想那么引人注目。
最好是谁也别认识我,谁也别拿我当回事,让我安安稳稳度过这三年。再者我还有任务在身,确实不合适抛头露脸。
回到宿舍,我本打算直接洗漱一下就睡觉来着,可沈自强说,每次有新生入校,学校里的那些高年级学生就会搞事情,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一听他说这些我心里就烦得要命,但还是忍不住好奇:“搞事情?搞什么事情?”
沈自强叹了口气,说:“那就是一个新生入校的仪式,几乎每个新来的人都经历过。”
“你具体说一说。”
“也没什么,就是……让新生帮高年级的人……擦鞋,至于怎么擦,用什么擦,就是高年级的人说了算了。他们搞出这种仪式来,就是想杀一杀新生的锐气,好让新生以后乖乖听话。”
卢胜材插嘴道:“你刚才说,‘几乎’每个新来的人都要经历,也就是说,也有人没经历过喽?”
“那当然,如果你一进校门的时候修为就特别高,高年级的人也不敢惹你,就拿咱们学校里的四大天王来说吧,他们入校的时候,就没人敢惹。”
卢胜材顿时朝我投来了兴奋的目光,我权当作没看见。
刚入校,最好别惹麻烦,其实就算不动手,我也有别的办法逃过这一劫。
虽说我入行的时间不长,但一直听师父说,在我们这个行当里,最讲究四个字,就是“以和为贵”,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大动干戈。
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一句话。
什么是江湖?江湖,那是人情世故,不是打打杀杀。
不动脑子的人,才喜欢整天打打杀杀。
比如卢胜材。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伙儿很帅
我问沈自强:“你也经历过这事儿?”
沈自强不无尴尬地笑了笑,似乎不想提及那段过往。顶 点 X 23 U S
到了午夜十二点多,果然有人敲响了我们的房门,因为有沈自强的提醒,我和卢胜材都是和衣而眠,门一响,我们俩就直接下了床。
才刚下床,还没等朝门口走呢,就听外面有人在大声吆喝:“快点快点,快开门!”
我拉开寝室门,就有好几双手同时从门缝里探了进来,抓着我的衣服就把我往门外扯。
我也没特意抵抗,就让他们轻轻松松将我拉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沈自强朝我投来一道无奈的眼神,不出声地做了个口型:“小心点。”
借着走廊里昏黄的灯光,我大体打量了一下来人,这三个人,都刻意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不管是他们的长相还是气质,亦或是修为,都平平常常,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越是这样的人,其实越不容易对付,我也就没和他们多嗦,只是问一声:“有事吗?”
“别嗦,跟着我们走!”
其中一人大声吆喝着,又推了我一下,示意我朝楼梯口那边走。
楼道里可不止他们三个,还有很多人在敲门,一扇扇寝室门被拉开后,这些人便探进手去,将睡眼惺忪的新生硬拽出来,我看到很多人都没穿外套,脚上也踩着拖鞋。
这些新生显然不知道晚上还有这么一出,光是看到走廊里的阵势就有点发怯,一个个噤若寒蝉,任由高年级的人推搡。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楼廊里的学长们,没发现特别合适的目标,只能先到楼梯口那边去看看情况再说了。
高年级的人将我们推搡到一楼大厅,而后就打开了宿舍楼大门,任凭冷风鞭打着那些衣衫单薄的新生,我转动着视线,不断在高年级的人中观察,没多久,就发现了一个气质格外拔群的家伙。
那是个穿着白色中山装的少年,身材修长,个头比较高,长相也不错。
其他人在面对新生的时候,都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唯独他,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刻意维持着一副清高的嘴脸。
此人的修为也是大路货,而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刻意装出来的自信,但心里头一点都不虚。
估计他假装自信的时间久了,自己都相信自己果真是个自信满满、无所不能的人。
单单是大概掠了这么几眼,我就大致猜出了对方的性格,他应该是那种特别在意别人的眼光,希望每个人都能打心底里赞美自己的人,说白了就是沽名钓誉,不过这种人未必品性不好,就是比常人更爱面子罢了。
当然,我猜得也未必全对,但可以确保**不离十。
找到目标以后,我就慢慢朝那个人所在的方向凑了过去,他一直昂首挺胸地扫视着高年级的人,好像自己是他们的老大一样,眼神高过头顶,并没有发现我。
现在我需要找一个机会,和他搭上话。
正巧有个高年级的人拿卫生纸擦了擦鼻子,又把卫生纸随手一团,扔在了地上。
少年立即弯下腰,捡起那团纸,扔进了垃圾桶里。
我朝他竖了竖大拇指:“素质高啊。”
像这种人,通常都对赞美之辞特别敏感,他立即注意到了我,转过脸来冲我一笑:“举手之劳。”
我担心他的注意力会马上转移到别的地方去,立即开口道:“看你这长相,还不得是咱们学校的校草啊。”
他不失礼貌地笑笑:“不至于。”
长得帅的人,一般不会在意别人说自己好看或者不好看,因为他们对自身的条件比较自信,他们想要的,是其他方面的赞美。
我尝试着勾起他聊天的兴趣:“我以前有个同学,和你特别像。”
他并不打算多搭理我,只是笑着点了一下头:“哦,是吗。”
我接着说:“他长得没你帅,但气质和你很像。”
这句话引起了他的兴趣:“是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他是想问我,在我看来,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故作思考状,过了小片刻才回应道:“相当博学,在我印象里,就没有他不懂的东西。而且他也和你一样,很自信,有种超凡脱俗的感觉。不过他素质没你高,反正在我的印象里,他可没捡过地上的垃圾。嗨,我说这些干什么,弄不好别人还以为我在恭维你呢。”
像他这种人,你夸他帅,他确实无感,可你要是说他有内涵,他就容易来劲。
少年摆摆手,说道:“什么恭维不恭维的,咱们这就是闲聊。其实我觉得,捡个垃圾,爱护一下环境,都是举手之劳,要是每个人都能想到这一点,咱们学校的环境也不至于这么差。”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才夸他一句,他就能扩展出这么多话来,不是来劲是什么?
不过不得不说啊,他刚才的行为,确实是值得肯定的。
此时少年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问道:“我以前没见过你啊,你是新生吗?”
“今天刚刚到校。”我点点头:“大厅里头的这些人,都是今天才来的吧?没想到咱们学校还有夜跑的习俗,还好我睡得晚,还没脱衣服。”
少年顿时皱起了眉头:“他们把你们拉出来,可不是带你们去夜跑的。”
说得好像这里头没你什么事儿似的。
我故作疑惑:“那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少年沉默了片刻,才回应道:“也没什么,就是个欢迎新生的仪式,那什么,你……跟着我吧。”
说着,他就伸出一只手来,将我拉出了人堆。
因为我衣着整洁,高年级的人也没特别在意我,他们的精力,全都放在其他新生身上了,少年将我拉出队列以后,就带着我躲进了一个比较暗的地方,生怕其他人发现我。
期间我朝着人堆里观望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卢胜材。
这小子一脸兴奋地看着高年级的人,恨不能马上就和他们大干一场。
看到卢胜材那副表情,我就知道今天晚上他一定会搞事情,他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这个时候要想拦住他,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就由着他去闹吧,如果他能轻易搞定高年级的人,我就继续做个闲人,如果他对付不了那么多人,我再出手帮他。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入校仪式
趁着眼下有点闲工夫,我就和少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才得知他叫孙义封,今年刚升入高三。
和那些过了十八岁还赖在学校里不走的人不同,他高中毕业以后,就要回河东接手家里的老生意了,之所以跑到这地方来上学,也是想在正式接手生意之前多历练历练。
我心说你去哪不好,非得跑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来体验生活。
孙义封的兴趣确实比较广泛,琴棋书画都有涉猎,据说棋艺相当不错,参加过省里的少年组比赛,拿过名次,这两年他正在尝试着临摹吴道子的画作,但他说自己的画艺一般,一直没能参透吴道子的精髓,在古书方面,他声称自己最爱看的是《尉缭子》和《孙子兵法》。
当初为了学点苍枪,我花了三年时间研究诸子百家,《尉缭子》和《孙子兵法》也研究过,于是对孙义封说了一些自己看书的心得,竟被孙义封引为知己,这倒是完全超乎了我的预期。
这家伙其实是个不错的人,虽说他确实有点沽名钓誉,但修养也确实很高,人也比较善良。
听孙义封那意思,他之所以参加今天的仪式,也是情非得已,对于欺负新生,他没什么兴趣,可如果不来,就有可能遭到西王仇束的责罚,他是西王的人。
我就问孙义封,仇束是个什么样的人?
孙义封说,仇束其实是个相当顽固的秩序派,他希望整个学校能够按照他设计的秩序运转。而他之所以让自己手下的人参加这场新生入校仪式,一来是让自己的人在新生面前建立起威严,二来,也是想从新生中物色人才,以便日后拉入自己的阵营。
最后,孙义封还邀请我加入西王麾下,被我拒绝了。
我可不想加入什么帮派,我来到这所中学,可是有任务在身的,再说我对“加入某某人麾下”这种说法有点反感,总觉得这种说辞听起来特别傻。
孙义封告诉我,想要在这个学校里生存,就必须加入帮派,没有其他选择。
我就说再看看吧,真不行再考虑入帮的事儿。
孙义封说,等我想通了,可以去找他。
我们俩聊得正热乎,就听大厅外有人在喊:“操场那边没人了,都出来吧!”
之后新生们就在高年级学长的推搡下走出宿舍,来到了残墙遍布的操场上。
期间孙义封一直紧紧地拉着我,生怕我被人群给挤散了。
到了操场上,所有新生被分成十六排,每个人面前站一个高年级的学长,之前我就留意过,每一个高年级的人今天晚上都穿了皮鞋,有些人为了不难为新生,一早就将鞋擦得干干净净,但也有人故意将鞋面弄的非常脏。
单是看鞋,就能知道这些人品性到底怎么样了。
孙义封今天穿了双白鞋,鞋面也早就被他收拾得油光瓦亮。
站好队列之后,我故意问孙义封:“接下来要做什么?”
孙义封朝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别说话,在这地方话太多,可是会惹上麻烦的。”
说着,他便将一张非常干净的鹿皮塞进我手里:“等会儿你看我眼色行事。”
我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这时有个人爬上了矮墙,对着在场上的人大声呼喝起来:“你们既然进了这所学校,就要守学校里的规矩,今天举行这场仪式,就是让你们明白尊卑有序的道理。在这里,不守规矩的人是什么下场,想必你们都已经听说过了,不管你以前从哪里来,背后靠着什么样的宗门,到了这里,一切从头开始……”
这货不是一般的嗦,我没心思听他碎嘴子,就在人群里打量了一下,发现不少新生手里都拿了抹布一类的东西,但也有少数人空着手。
但凡是空着手的人,所面对的都是一双脏鞋。
不给新生抹布,让他们用什么擦鞋?用手吗,还是用衣服?
这就有点过分了吧,虽说我确实不想与人动手,可如果他们做得太过分,该站出来还是要站出来的。
期间我找到了卢胜材,发现他手里也没布,而站在他面前的人,正一脸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卢胜材也不怂,也死死盯着那人,对方的气势远比他弱,可仗着自己是高年级的人,加上在场的大多数高年级学员修为都比新生高不少,所以对方也是有恃无恐,气势虚了点,可心里一点不虚,就这么和卢胜材对视。
也不知矮墙上的人是什么时候把话说完的,此时队列里的高年级学长们同时踏出一只脚,将鞋子探向面前的新生。
只有孙义封没这么干,他看着周围的人,不由地皱了一下眉头,片刻之后才对我说:“你意思意思就行了。”
我点点头,还了他一个笑脸。
就算他不这么说,我也不会真给他擦鞋。
让新生给老生擦鞋,这种事在我看来本身就非常幼稚,也不知道这个学校里的人是不是脑子都被驴啃了,竟能想出这么掉价的招儿来整新生。
就在这时,我听到不远处有个人在吼:“想什么呢,让你用嘴!快点!你特么是聋了还是傻啦?”
循声望去,就见一个高年级的人正压着新生的脖子,死命把对方的脸往自己脚上压。
他脚上那双鞋也不知道沾了什么,黑乎乎黏糊糊的,就跟刚在粪坑里踩了一脚似的。
这要是放在外头,像这样的人,不是早就被送进少管所,至少也会被开除学籍,可在这里,这种人似乎很常见,我看到有好几个人都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新生的修为根本比不过这些老生,在他们面前,新学员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这也太特么槽蛋了,不行,不能坐视不理了,必须得出手帮一把!
心里这么想着,我就将手掌探到了腰间,孙义封可能是看到了我腰带上的金属反光,知道我要出手,于是赶紧上前压住我的手腕,冲我摇了摇头。
我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远处传来一声怒骂:“去你大爷的!”
这声音,一听就是从卢胜材嘴里发出来的。
我和孙义封同时转头,朝卢胜材那边望了过去,就见先前站在卢胜材面前的人已经被放倒了,旁侧的两个高年级学员一看情况不妙,也朝卢胜材扑了过去。
卢胜材踏着风声后撤一米半,而后一个前冲,探出双手,用两根食指分别点中了来人的锁骨,紧接着就是一双闷响,那两个扑向他的人还没等喊疼,就被他点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