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鬼婆子(下)
云裳说,那个骨灰罐肯定和鬼灯笼的底座一样,里面压着不少冤魂厉鬼,老婆子吸的不是骨灰,而是鬼物精气,她这是借鬼续命,而且续的不是阳寿,而是阴寿。www.uu234.net
活人续命,须得才是阳寿,而靠着阴寿来延长寿元的,可就不是人了。
这老婆子,早就成了半鬼半尸的体质,只不过还没有邪变,一旦邪变,就会化作尸妖,为害一方。
卢胜材就纳闷了:“你怎么知道骨灰罐里压着冤魂厉鬼,你又没见到那个骨灰罐?”
云裳把嘴一撇:“我就是知道。”
之后她就不再开口了,不管卢胜材问她什么,她就只知道闷着脸,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约莫多了一个来小时,才有人过来收走碗筷,那人走得毛糙,没给我们关门,我们三个佯装熟睡,权当作不知道。
等对方走后,我又悄声凑到窗口张望了一下,见正房依旧拉着窗帘,这才招呼卢胜材和云裳到庄子里摸查情况。
出院子之前,我本来打算先去厨房看看,可厨房上了锁,再加上这间老客栈上了年头,每扇门开关的时候都会发出不小的动静,也是担心在院子里闹出动静会惊动老婆子,才暂且打消了进厨房的念头。
我们三个悄无声息翻出院子,匿着身形在庄子里巡查。
庄子里的人似乎都睡熟了,条条小路上看不见半个人影,除了我们时不时传出的喘息声,再没有半点杂音。
翻上一道道高墙,朝着大小错落的宅院里张望,却发现这些整洁的宅院里根本没住人,但每一拢院墙内都圈养了牛羊家畜。
这些家畜就像是被灌了哑药一样,一个个默不作声,偶尔动弹一下,也丝毫不发出半点声响。打眼看去,它们黑压压地匍匐在院墙下,如同这黑夜一般死寂沉闷。
后来我们又回到了庄口附近,总算在临近山路的一座大院子里见到了活人。
院中央立着一根干裂的木头柱子,年轻人就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上面,王川此时就站在他对面,而在柱子旁边,还有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人。
那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狠劲,面相也是说不出的阴郁,此时他身上,正散发着一股格外兴奋的气息。
我怕院子里的人发现我们,于是朝云裳和卢胜材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把脑袋压低。
直到他们两个只将半个脑袋露出墙顶,我才把视线挪回院子里。
就见那个中年人高高举起左手,在他的手中,还攥着把猴头大小的铜壶。
王川打着手势对五花大绑的年轻人说:“今天给你点教训,是为了让你收收心,现在你可能会记恨我,但总有一天,你会感激我。”
年轻人似乎并不懂手语,一脸懵。
等到王川将挥舞在空中的手掌重新放下,中年人立即晃了晃手中的铜壶。
那一刻,壶身上竟散发出一股熟悉的灵韵。
是郑隆身上特有的灵韵!
我不由地皱了下眉头,再细看,就见年轻人咧开了嘴,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那把铜壶,好像正将他的人魂抽出肉身。
中年人见他面露痛楚,竟越发兴奋起来。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五分钟,王川似乎是怕年轻人扛不住,便一个箭步上来,将中年人手里的铜壶夺走。
年轻人此时已是满脸虚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等他稍微缓过神来,王川才再次向他比划道:“单这一天,就给你净了三次身,我知道这个过程不好受,可你老是跑,我们也没别的办法呀。如果不想再受苦,从明天开始就好好修行,别再动歪念头了。”
问题是王川比划了半天,对方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无奈之下,王川只能让人拿来纸笔,以此来和对方交流,离得远,我也看不清他在纸上写了什么,只是那年轻人看到纸上的文字,先是犹豫了好一阵子,可最后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屈服了。
此时王川转身朝宅子那边招招手,立即有几个精壮汉子从中奔了出来。
人多眼杂,我担心暴露,只能招呼卢胜材和云裳离开。
庄子内部已经被我们摸了个遍,在我看来,似乎也没摸出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信息,于是就想着到庄子周边看看。
一路朝庄子深处走,本来是想去庄子后方的田坎上看看,可快到庄尾的时候,却发现胡同口有人守着。
那人是个瘸子,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拎着油灯,通往田坎的路就这么一条,加上他手里的灯又格外亮,贸然过去肯定会被发现,无奈之下,我们也只能先回客栈,等明天再说。
得亏我们回了客栈,要不然王川肯定会发现我们三个都不在屋里。
刚进屋,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我们三个赶紧躺下装睡,没多久,院里的木门又再一次被推开了。
我就躺在正对门的位置,抬头朝院子里瞥去,就见王川带着几个人进来了。
当时我心里就一阵紧,心说难不成有人发现了我们的行踪,这会儿引着王川抓我们来了。
后来才知道王川他们是来送木头的就是先前用来绑年轻人的那根木头。
老婆子从正房出来的时候,王川比划着手势和她交流了一下,说是这根柱子上沾了血迹,已经不能用了,这才当柴禾送到客栈这边来。
王川临走之前,发现我这屋没关门,大概是怕我们着凉,还专程过来把门给关了。
等到王川带人离开,老婆子就在院子里折腾起来,我听见院子里稀里哗啦响个不停,心里起了疑,便展开匿身术,凑到窗前观望。
就见老婆子不知从哪捡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锯齿刀,正甩刀将腰粗的圆木剁成小块。
她俨然是使用锯齿刀的高手,刀法相当精湛,起刀、落刀,只在一瞬之间,刀劲势大力沉,那根木头虽说已经旱劈了,但依旧十分有韧性,可她这一刀下去,竟能轻松将其斩断。
院子里散发着怪异的紫光,在光色映衬下,木屑横飞,老婆子手起刀落的身影,如同是一个在拆解人骨的屠夫。
每落一刀,她便阴阴地咧一下嘴,那表情似哭似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第九十二章 瘸子和瘦子
两米长的圆木,不出五分钟就被剁得七零八碎,老婆子这才心满意足,随手将锯齿刀往地上一扔,慢腾腾地回了屋。
我这才将身子撤回来,就发现云裳和卢胜材也在窗口跟前趴着呢。
卢胜材嘴里“啧”了一声,说:“老婆子刀法相当生猛啊,走得尽是大开大合的路数,不过还是不如你的点苍枪猛。”
你不懂别瞎说行吗,点苍枪中只有金式走得是刚猛路数,另外五式可都是阴阳并济、奇正相生。
这时又听云裳低声道:“小师叔,我知道王川说的那个净身仪式是怎么回事了。”
我顿时来了兴趣:“说说看。”
云裳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谓的净身啊,其实就是用那把铜壶抽空人魂,不过那口铜壶的灵韵不算太强,算不上什么厉害法器,影响不到咱们。”
说着说着,云裳就朝卢胜材那边投去一道担忧的眼神。
我就告诉她,卢胜材身上有灵器护身,别说是那口铜壶了,我现在施展出来的术法,都对他不起作用。
云裳说得没错,那口铜壶上的灵韵不强,的确不是什么厉害法器。
卢胜材开口发问:“那明天咱们怎么着啊,在王川他们面前装聋作哑吗,铜壶对咱们不起作用,咱们反正也不能真变成哑巴。”
我心想装聋作哑怕是不靠谱,之前见那个年轻人被抽走人魂时,脸色也显现出了寻常人都能看出来的虚脱,单是那种脸色,就不是靠装就能装出来的。
“到时候随机应变吧,”我无奈道:“师父既然三番四次让我来,就说明他对这里的情况很重视。要是不能和王川他们打成一片,怕是也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我可不想空着手回去见师父。”
“大头,你不觉得奇怪吗?”
“觉得什么奇怪?”
“杜爷爷为什么三番四次催着你来这儿呢,他到底打得什么谱啊?”
“有可能是师父觉得,地宗保管的两根金背骨笏,就藏在这里。嗨,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是与不是,现在还不好说。”
“你这不和没说一样吗。反正我总觉得你师父没安好心。”
“滚你的蛋!就你话多,快睡觉!”
我师父没安好心,你丫脑子被驴啃了吧。
卢胜材闷闷地回到墙角,卷上被子就睡了,我正要回门口躺下,云裳突地拉了拉我的袖子,让我停下。
“怎么了?”我侧过脸去问云裳。
云裳沉了沉气,随后才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似地对我说:“那个铜壶上,有你师叔的灵韵。”
我顿时一惊,铜壶上有我陆师伯的灵韵?回头一想又不对,云裳刚才说的明明是“师叔”。
就听云裳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和郑隆是同门叔侄,可我觉得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你比较好。”
嗨,她说得是郑隆啊。
我给了她一个笑脸:“我和郑隆是同门师叔侄不假,可我跟他没什么感情,郑隆这个人,坏的很,我巴不得他吃瘪呢。”
云裳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和他关系很好呢,毕竟每次白寄真去山门别院那里捣乱,都是他站出来帮陆老头的,而且我看你对他也很尊敬。”
我说郑隆那是伪君子,真小人,他去山门别院,其实就是想看我陆师伯遭殃,好满足某种扭曲变形的心理需求,我对他客客气气,那也是装出来的。
云裳这才放心地冲我笑笑,回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大清早,整个白义庄依然被笼罩在暗淡的紫光之中,但抬头看,倒也能看到明亮的天穹和云彩。
七点不到,王川就拎着菜篮来到了客栈,他和我们一起吃了早饭,饭间一直叮嘱我,等会儿不要紧张,这里的大多数人其实都挺好的,绝不会特意为难我们,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好,庄子里住着一个叫周九里的瘸子,行事非常偏激,多数人都和他不对付,让我见到这人的时候务必小心点。
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想起了昨天晚上在庄尾见到的守路人。
我们刚吃完饭,院子里就来了三四十个人,这帮人乍看气势汹汹,一副马上就要和我们动手的样子,可仔细感应一下诸人的气息,就能发现他们的魂魄全是虚的,之所以会显现出这样的气势,只是因为在他们的魂魄中都灌了邪气。
也是因为在场的人多,我才能感应到这些聚拢在一起的邪气,想必王川身上的那股凶煞气质,也是被同种邪气催出来的。
有王川护着,这些人倒也没为难我们,只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我们围拢在中间,包夹着我们离开院子,后来又包夹着我们朝庄口方向走,看样子是怕我们逃跑。
又到了临靠着庄口的大院子,就见昨天那个年轻人正站在院角默默地看着我们,眼神中带着无奈和悲哀。
几乎没人愿意拿正眼去看他,只有王川朝他招了招手,让他跟着大家一起进屋。
正对院门的这间大屋非常宽敞,透过人群朝门里张望,就能看到里面整齐摆放着一张张米宽的小床,每张床上的被褥全都叠得整整齐齐,地面也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正对门的位置被收拾出了一条两米宽的大道,直通大宅尽头,我就看到靠近内墙的位置摆着一尊石像,看身条像个女人,但臂膀格外粗壮,它脸上也没有头发和五官,光秃秃一片,十分怪异。
众人一直夹着我们来到石像跟前才慢慢散去,王川从石像后面拿出铜壶,打着手势告诉我:“还有两个人没来齐,先等等他们。”
没等王川将手放下,屋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以及一阵硬物敲打土壤的闷响。
我回头一看,正巧和来人对上眼。
他就是我们昨天夜里见到了守路人,昨晚上离得远,没看清楚他的模样,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人的左半边身子就像是被强酸烧过一样,皮肉全是瘪下去的,可右半边身子却格外粗壮,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憋着笑,不怀好意打量我。
在这人身后,还跟着个清瘦的中年人,也就是昨夜在院子里动大刑的那个人。
相比于瘸子那隐晦的得意劲儿,此人的兴奋全都写在脸上,期间还时不时拿眼睛打量一下云裳,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他看云裳时的眼神,实在人不舒服。
第九十三章 巨力少女
这两人进屋以后,王川也懒得招呼,只是朝我打了几个手势,告诉我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会很难受,不过只要顺利,仪式很快就会结束,让我尽量忍一忍。www.uu234.net
随后,他就稍稍站远一些,并将铜壶举过头顶。
看这意思是想将我们三个的人魂一并掏空啊,别闹了,就那么把破铜壶,单抽一个人的人魂都抽不动,更别说同时向三个人下手了。
随着王川微微震动手臂,铜壶中的灵韵先是在壶胆中翻搅几圈,而后便冲出壶嘴,在大堂中弥漫开来。
到了现在,我才明白郑隆为什么不在铜壶上多注入一些灵韵。
王川几乎没有半点修为,铜壶上的灵韵如果太浓郁,他反而无法控制。
不只是王川,这里的人都没有什么修为。
从壶嘴飘洒出来的灵韵此时已渐渐收拢起来,最终聚成三缕长线,分别朝着我们仨铺洒过来。
卢胜材脸上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他心里头虚的很,时不时要朝我这边瞥上一眼,我权当没看见。
等到那些灵韵接触到我,立刻就被残留在我身上的念力给压得七零八落,卢胜材虽说无法将灵韵压散,但他身上有炼妖炉炉胆加持,那缕灵韵只能围着他绕圈,却近不了他的身,云裳则干脆吹出一口阴气,灵韵还没等碰到她就被吹灭了。
起初,王川看我时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到后来,担忧就变成了彻底的疑惑。
以他那点修为,根本感应不到铜壶上的灵韵,也感应不到我身上的念力和云裳吹出来的阴气,所以他自然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们三个还是没有受到铜壶的影响。
看到王川那一脸疑惑,我就知道现在就算是装,也晚了。
于是我就冲他笑了笑,随口一问:“好了么?”
见我还能说话,王川顿时露出了极度惊愕的表情。
我又问一遍:“好了么?”,他才将铜壶夹在腋下,比划着手势问我:“你们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要不要实话实说?
反正现在不管是装,还是说实话,都要冒很大的风险,既然选哪个都一样,那就不如实话实说了,最起码心里头还能图个坦荡。
想到这儿,我就对王川说:“你手里那把铜壶……怎么说呢,灵韵太弱了,想用它来给我们净身,无异于天方夜谭啊,要不然,你换个好点的法器?”
王川激动地比划起来:“你能感应到上面的灵韵?既然有这么高的修为,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个问题我怎么回答?总不能告诉他,我此番前来,是想调查金背骨笏的下落吧。
心中正无奈,屋子里就出了别的动静。
那是一阵拉扯衣服的声音和错杂的脚步声,王川将视线投向我的背后,眉头顿时拧成了疙瘩。
我也转身望去,就见那个消瘦的中年人正从人群里拼命往外挤,别看他长得瘦,却着实有把子力气,有几个壮硕汉子扯住他的衣袖,想要让他停下,都被他轻松挣脱了。
不过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处于十分麻木的状态,并没有特意去阻止他。
瘦子来到王川跟前,激动地打起了手势:“你想包庇他们吗?”
这一下王川也急了,快速打几个手势:“别在这放屁,滚一边去!”
瘦子也不和王川嗦,一把抢过王川夹在胳膊下的铜壶,王川大概也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动手抢壶,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可瘦子似乎也十分惧怕王川的拳脚,抢了壶之后便快速和王川拉开距离,一边还朝着其他人奋力比划:“一定是王川在包庇他们,你们要是不信,就让我来催动铜壶,我一定能给他们净身。”
他急急比划着这些手势,一边还斜着眼睛来看我,眼神极为不善,仿佛想对我说,你等着,我马上就揭穿你们。
我在心里回了他两个字:“傻叉。”
王川倒也不阻止他,只是朝他摊了摊手,示意他催动铜壶。
到底有没有包庇我们,王川心里最清楚,他这是身正不怕影子歪,丝毫不担心对方拆了他的台。
见王川做出了让步,瘦子又朝着王川比划:“你给我看好了!”
王川捏了捏自己的拳头。
本来我以为,瘦子会挑我下手,却没想到这家伙盯上了云裳,他不坏好意地走到云裳跟前,上下打量了云裳一下,而后转身朝王川比划:“就从她开始吧,你没意见吧?”
王川撸起了袖子。
瘦子给了王川一个相当不屑的眼神,而后便将铜壶高高举过了头顶,手臂一抖,催动铜壶。
当时他和云裳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一尺,再向前半步,就要贴在云裳身上了,我心说你要是敢踏出这半步,我特么揍不死你。
铜壶中的灵韵汇在一处,全都铺洒到了云裳身上。
云裳一脸的不耐烦,现在完全就是强逼着自己站立不动,我估计等会儿不用我出手,她自己就把那瘦子给料理了。
瘦子等了半天,见云裳一点事儿都没有,顿时有些急了,他先是猛晃几下铜壶,发现云裳还没事,便恼羞成怒地伸出一只手,朝云裳抓了过去。
没等他把手伸直,云裳已经将右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单论力气的话,云裳肯定比不过他,但云裳在将其手腕攥住的同时,也将一道阴气注入了他的体内,这一下瘦子内息大乱,只顾着站在原地狂喘粗气,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
云裳一手控制住瘦子,同时飘然而起,探出另一只手,将瘦子举过头顶的铜壶摘了下来。随后就见她五指用力一拢,直接将铜壶上的灵韵捏崩,再加力,铜壶顿时被她捏扁。
那把壶本来就很薄,比啤酒罐还薄,是个人都能捏扁,只不过以前上面附着了灵韵,只要灵韵不消,寻常人是很难将其破坏的。
在场的人都没什么修为,一定认为铜壶本就坚硬无比,可云裳只是动动手,就能将它捏瘪,再加上那瘦子在众人眼中也算是个力气相当大的人,此时却被云裳这么个小姑娘单手擒住,不光动都动不了,还疼得直喘粗气……
云裳这么一出手,整个大堂里顿时一片死寂。
第九十四章 你们的方向错了
眼看瘦子就要熬不住了,他本来魂魄就虚,我也是怕闹出人命不好收场,就对云裳说:“还是让王川处置他吧。www.uu234.net”
云裳这才将手向外一送,瘦子脚下没力气,云裳稍微在手上加了这么一丁点力气,他就踉踉跄跄跌了出去。
瘦子刚刚跌两步,王川便踏着箭步冲上去,将瘦子按在地上就是一顿狠揍。
在我看来,也许王川的性子确实躁了点,但他应该不是个喜欢和人动拳脚的人,可从进庄到现在,却三番四次见他和人动手,这其中,怕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委。
王川请瘦子吃拳脚的档儿,我朝着人群中看了一眼,很快便找到了昨天那个年轻人,他看到瘦子被打,也是一副相当痛快的表情。
别忘了,王川昨天也打过他,可当他将视线挪到王川身上的时候,眼神中却丝毫不见恨意。
王川料理完瘦子,才揉捏着拳头站起身来,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我,而后又快速比划着手势,问出了先前我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你们的修为这么高,来白义庄做什么?”
这只是一个单纯的疑问,在比划手势的时候,王川并没有显现出提防或者敌对。
该来的躲不过,该应付的总归要应付,于是我就将心一横,装模作样地叹口气,问王川:“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你们为何要来白义庄?”
我确实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来白义庄呀,而这也正是我不知该如何回应王川的原因。
王川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比划道:“这种事还用问吗?”
我非常郑重地朝他点头:“我需要你的答案,更需要你的态度!”
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我竟然心不跳脸不热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都怪卢胜材,把我给带坏了,对,就怪他。
王川一愣,过了小片刻才比划道:“我们本来都是静云山弃徒,是掌门开辟了这个庄子,给了我们继续修行的机会。进了白义庄,净了身,洗却了杂念,从此一心修行,日日苦修,夜夜存思,直到修启了第一道灵觉,便能离开白义庄,重回半山堂。这个庄子成立三十多年来,已有五十多位师兄开启灵觉,重回山门。”
果然是郑隆搞的鬼!
说什么日日苦修,夜夜存思,修启第一道灵觉,人魂都被掏空了,三魂不稳,拿什么修行?这里的人,就是修上一百年,一千年,修为都不会有丝毫的提升。
可问题在于,郑隆将他们困在这里,究竟意欲何为?
王川沉下双手后,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深吸一口气,又问他:“你在这里待了多少年了?”
王川打一个手势:“十年。”
我靠,这么久!
而后我又转向其他人:“你们呢,来这儿多久了?”
大堂里顿时乱成一片,几乎所有人都在打手势,很多人都在这里待了五六年以上,甚至有人被困了整整二十多年。
这一幕简直触目惊心,白义庄,就如同一座巨大的监狱,凡是被扔进来的人,就无异于被判了无期徒刑。
同时我也留意到,整个大堂中,只有三个人没回应我的问题,这三个人分别是被王川打昏的瘦子,尚未学会手语的年轻人,以及那个身子塌了半边的瘸子。
当我的视线从大堂东南角掠过的时候,就见那瘸子一脸阴狠地盯着我。
但我也没在他身上投放太多精力,接着就转向王川,开口道:“知道你们为什么待了这么多年,却还是出不去么?”
王川比划道:“因为我们还不够努力。”
我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唉,怪不得掌门非要让我们来呢。你们要是再照着这么个思路练下去,一辈子也别想开启灵觉!你们这是修行方式出了问题啊,明白吗,方向错了!掌门专程让我们来,就是让我们来指导你们修行的。”
扯淡扯大发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头虚得要命,期间一直留意着王川的情绪,生怕露出马脚来。
别说,王川还真信了我的话,他激动地朝我打着手语:“我就知道,掌门一定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
在这里,我必须感谢郑隆的虚伪,他算是把伪君子这张面具雕琢到了极致,王川都被他卖了,还心甘情愿帮他倒数钱呢。
不只是王川,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变得振奋起来,他们互相打着手语激动地交流着,大堂中霎时间乱成一片。
不过也有两个人和大堂中的气氛格格不入,与我们颇有点缘分的年轻人此时充满了恐惧,而那个瘪了半边身子的瘸子,则周身散发着一股悲凉气息,悲凉之外,还有怨恨。
如果有机会,我想我有必要和青年好好聊一聊,至于那个瘸子,我想不通他为何会怨愤悲伤,这个人的思维似乎大异常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王川问我什么时候开始指导大家修行。
我告诉他:“现在就开始。你们既然在修行上偏离了正道,那就必须先回归原点,重新审视这些年的修行历程。这些年,你们只净了身,却没能净心。我问你们一个问题,这些年,你们真的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修行上了吗?你们心中是否一直有一份放不下的执念,午夜梦回之际,你们心中所想的,到底是眼下的修行,还是远方的山门?”
废话,这些人为什么在这里修行,不就是为了重回静云山么?静云山,就是每个人心中无法割舍的执念。
带着执念修行,自然无法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修行上,再加上他们的修为一直无法精进,心里头一急,就更没心思修行了。这是连傻子都明白的道理。
大堂里鸦雀无声,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但我知道,他们心中都有着共同的答案。
我接着对在场的人说:“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净心,今天你们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用一天的时间来定心冥思,抛除杂念。道法自然,心不自然,何谈修为精进。”
说罢,我便在灵台凝一口念力,反手对着地面打出一记五雷掌。
第九十五章 客栈无人
雷鸣炸响间,地面上霎时浮现出一个焦黑色的掌印。顶 点 X 23 U S
说实话,静云山的五雷掌威力不算强,比起龙虎山、茅山的同名术法那可是差得太远了,但好在出手时声势够大,拿来吓唬吓唬人倒也足够了。
一掌方落,我便转身对王川说:“如果你们在冥思的过程,中心中出现了浮躁,就看一看地上的掌印,那上面被我注入了念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帮你们沉敛心绪。”
就这么一个破掌印,当然没有沉敛心绪的作用,但他们只要看到掌印,自然就能想起刚才雷鸣炸响的光景,心中也自然而然会有所触动。
会有什么样的触动?那当然是想到我的修为确实比他们高很多,想到,我说的话,总归还是要听一听的。
今天我还打算在庄子外围转一转来着,要是他们不听话,全都跑到外面去瞎逛,会导致我行动不便啊。
说完,我便招呼了云裳和卢胜材,朝大堂外面走。
没等走多远,王川就追上来了。
我心想坏了,难道刚才露了马脚?不应该啊,大家的反应明明都很好,到现在还有很多人盯着地上的掌印发愣呢。
就见王川挡在我面前比划起了手势:“今天一天我们都不能出去吗?那黑神的贡品怎么办?”
黑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现在都还没弄明白,王川这么一问,当场把我给问懵了。
沉思片刻,我才对他说:“贡品的事,照旧。你们这就开始冥思吧,时间不多,时不我待啊。”
王川又冲我比划:“那你们中午怎么吃饭啊?”
我说你就别担心我们了,修行要紧,难道你不想回静云山了吗?
静云山对于庄子里的人来说,有着巨大的诱惑力,听我这么一说,王川便不再废话,立即招呼大堂里的人围绕掌印盘坐下来。
我也没敢嗦,踏着风声离开了宅院。
走进被高墙包夹的胡同里以后,我才对卢胜材说:“狗剩,你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跟过来。”
卢胜材回头张望一眼:“没有啊,怎么了?”
“扶我一下。”
“啊?”
“快,扶我一下。”
卢胜材赶紧贴过来扶住我的胳膊,我这才膝盖一软,直接就想瘫在地上,得亏卢胜材经年练功,力气比较大,才没让我倒下。
“你怎么着了这是?”他一脸不解地问我。
我这才长吐一口气,实话实说:“刚才催出五雷掌的时候动用了太多念力,虚了。”
刚才在大堂里的时候,我是硬撑着一口气,才没表现出心虚来,现在后劲上来了,说话的时候嘴唇都打颤。
大堂里可是有三四十个人啊,虽说他们修为不咋地,可一个个都吃得膘肥体壮的,这帮人要是真把我们围住,那我们三个只有挨揍的份。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除非修为真能达到我师父那个境界,要不然碰上对方人太多,只能溜。
卢胜材就笑了:“我靠,我现在才发现,你是真能装啊。现在怎么着啊,是回客栈啊,还是回客栈啊?”
就我现在这状态,也只能先回客栈休息一下。
回到客栈的时候,就发现正房的门开着,先前散落在院子里的碎木也被打扫干净了。
也不知道老婆子到底在不在,我们进来的时候,也没见她从正房里出来。
卢胜材将我扛上床,让我好好休息一下,随后他就出去了,云裳对我带来的法器很感兴趣,此时又拆开我的包袱,一件一件地把玩着。
我嘱咐她小心点,千万别让庄子里的人看到这些东西,云裳没搭理我。
起初我还以为卢胜材上厕所去了,结果等了快一个小时他才回来,我说你是闹肚子还是便秘啊,上个厕所花这么多时间。
“你才便秘呢,”卢胜材给自己倒了杯水,凑到床跟前来:“你缓过来没有,咱们去厨房看看吧?”
半个小时前我就缓过来了,听他这么一说,我一猛从床上坐起身来:“老婆子不在家?”
卢胜材将大半杯子水灌进胃里,点头道:“不在,整个院子我都转遍了,正屋我也进去看过了,老婆子和骨灰罐都不在。”
云裳这才抬起头来说话:“老婆子肯定是抱着骨灰罐出去收魂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现在正是好机会呢。”
我琢磨了一下,有点犹豫:“但也不知道她出去多久了,万一咱们进厨房的时候,她正好回来,那不就麻烦了?”
就听云裳说:“她要是敢找麻烦,那就把她镇了呗,反正她又不是人。”
就算她是个邪祟,只要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你也不能随便乱镇啊,那可是要损功德的。
别人损功德会怎样,我不知道,可在我这儿,功德直接和寿元挂钩,损功德,可是要折寿的。
不过转念一想,眼下确实机会难得,于是我便撑着身子下了床,先把装法器的包袱藏回床下,才带着云裳和卢胜材出门。
厨房的房门上挂了一把相当结实的大铁锁,好在卢胜材是盗门出身,对付这种物件颇有心得,只见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纤细的铁钩,而后将铁钩探进锁孔里摆弄了一小会,便听“嗒”的一声轻响,铁锁就这么被打开了。
这间厨房显然很久没被启用过了,用来生火搭锅的土灶早已整个开裂,却也没人修一下,地面上满满一层灰,以及几个散乱印排布在灰尘上的脚印。
虽说散乱,但还是能看出,这些脚印都是起于门前,终于土灶,厨房更深的地方则看不见脚印。
我不想留下自己的踪迹,于是踏着脚印来到土灶跟前,就听云裳在后面说:“土灶下头有股很重的死气。”
得她这么一说,我才蹲下身子,朝灶底掠了一眼。
土灶中早已没了柴灰,但隐约能看到,在正对锅座的地面上,有一层很淡的金属反光。
眼下我也没带鬼烛,只能将脑袋凑近了观察,就见灶底竟然有个四四方方的金属闸门,也不知这道门是用什么材料打造的,厨房被荒置了这么久,上面丝毫没有起锈。
此时我离闸门很近,也能感应到门板后方压着一股相当重的死气。
这样的气场,原本只在殡仪馆或者医院的停尸房才会出现。
第九十六章 地底暗室
在这道铁门的后方,怕是堆积了大量的尸骨。www.uu234.net
我让卢胜材想办法开启闸门,而后便迅速回到卧房拿来了鬼灯笼。
卢胜材撬锁的效率相当高,我拎着灯笼回来的时候,闸门已经被打开了,云裳性子急,不等我回来就钻进门洞里查看情况,卢胜材声称自己刚才还劝她再等等来着,可惜没能劝住。
既然云裳已经进去了,我也不敢耽搁,赶紧招呼卢胜材一起往地底下钻。
闸门后连着一条三米多长的竖梯,我顺着梯子下到一半,就听到云裳在黑暗深处嚷:“你们快一点啊,这里太暗了。”
顺着梯子下到底,就是一间面积不过十几平米的地室,此时云裳身上已经焕发出了柔光,虽说光线依旧相当暗,但依旧能辨认出,倚靠在地室周围那些轮廓,应该都是死人的骸骨。
我拎着灯笼凑到其中一副骸骨前仔细查看了一下,火光摇曳间,骸骨身上隐约能见零星的反光,那些光点颇有些刺眼,像是从小颗粒金属上反射回来的。
这时云裳也贴到了我身边,小声对我说:“这些人死了有三十年了。”
我瞥她一眼:“怎么看出来的?”
就听云裳说:“气场和白酒一样,沉滞的时间长了,就会发生一些变化,这地方的死气,已经被熬了整整三十年,特别醇。”
对于此,我没有资格发表评论,毕竟在对气场的感知能力上,我和云裳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我移动着灯笼,一寸一寸将骸骨照亮。
火光飘摇,照亮了那些深扎在骸骨上的短针,刚才的金属光泽,就是从这些短针上反射出来的。
每一根针都只有两寸来长,如柔毛一样纤细,但又极其坚硬,期间我曾试着用灯笼底顶了顶其中一根针的尾部,如此纤细的短针,竟丝毫不见弯曲。
直到烛光落在骸骨的左胸上时,我发现在它的胸骨上有一个锯齿状的破口。
这让我顿时想起了老婆子用锯齿刀砍断圆木时的情景。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应该就死于老婆子的锯齿刀。
这一刀下手极重,收刀时干净利落,除了胸骨上那个隐约可见的挫口,再看不见其他痕迹。
之后我照遍骸骨全身,计算出它周身上下共有十八根短针,每一根针都是压着穴位打进去的。
这边我刚想收回灯笼,卢胜材就探出一只手,要想将其中一根短针拔下来。
我赶紧攥住他的手腕:“你要干什么!”
卢胜材贼兮兮地指着那副骸骨,说:“这些细针可都是用黄金打的,虽说份量不大,但好好收集一下,也能换不少钱。”
“你能有点出息么,死人身上的东西你也好意思拿。我告诉你,这些短针可都是特制的,但凡你取针的时候稍不留神,它们就会刺破你的皮肉,直接钻进血管里,等到短针顺着血液流入心脉,神仙都救不了你。”
我这么说,倒也不是单纯想吓唬他,这些短针,应该就是静云山世代相传的神隐针,前段时间我就听师父说过,神隐针奇诡无比,一旦进入皮肉,便能顺着血脉直冲心扉,若非身怀大念力,根本无法将其逼出体外。
但师父也说了,地宗传下来的神隐针只有一千多根,这些短针乃是一千八百年前由葛洪亲手炼制,现如今已无人能够复做,可以说是用一根少一根,所以历代地宗宗主都对其十分爱惜,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会将它们祭出来使用。
如今地室里的死尸早已化为骸骨,没入他们体内的神隐针也重新现世,当时为他们施针的人,按说也早该过来回收了吧,可为什么,这些神隐针至今还留在骸骨上呢?
之后我又细细查看过其他尸骸,每一副骸骨上都有十八根短针,而在大部分骸骨上,也都能看到锯齿刀留下的划痕。
地室内总共二十多副尸骸,将它们身上残留的短针加在一起,数量几乎达到了静云山传世神隐针的一半。
为什么施针的人不回来收针呢,真是奇怪。
我还在反复琢磨这个问题,就听卢胜材在一旁疑惑道:“潮气这么重,都三十多年了,这些骸骨为什么还在?按说早就该烂光了吧。”
又听云裳回应道:“那是因为短针封住了他们的周身十八处脉节,脉节一封,内息紊乱,灵韵无法外泄,这些灵韵在尸体腐烂的过程中附着在了骨骼上,才让骸骨长年不腐的。”
我顿时一惊:“你刚才说什么?”
云裳忽闪着睫毛,懵懵地回应着:“我说,这些骸骨上有灵韵加持,才长年不腐的。”
“前一句。”
“脉节一封,内息紊乱,灵韵无法外泄。”
对,就是这句!
“小师叔,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了呢?”
“我忽然想起了陆师伯。”
“陆老头,你想他做什么呀?”
此刻我似乎能够想通,为什么陆师伯在发劲吐息的时候,内息会出现不正常的波动了。
在他体内,怕是也被种下了神隐针!只不过针已嵌骨,没能随着血管流入心脉,才让陆师伯堪堪保住了性命。
此地不宜久留,我立即招呼了云裳和卢胜材,顺着竖梯爬回了地表。
回到厨房以后,我迅速朝窗外看了一眼,确认没人,才让卢胜材动手将闸门重新封好。
我看着卢胜材将闸门上的钢锁重新拧好,再抬头朝窗外看的时候,却发现窗口前站了一个人。
老婆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回来的,此时她几乎将一脸老脸紧贴在窗玻璃上,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穿过玻璃,死死盯着我和云裳。
卢胜材刚起身,一打眼刚好看见老婆子那张脸,顿时惊了一下:“卧槽好丑!”
老婆子阴阴地盯着我们三个,嘴角缓缓挑起一道诡异莫名的微笑:“你们都看见了?”
我放下鬼灯笼,将手探到腰间:“地室里的那些人,都是你杀的吗?”
老婆子慢慢咧开她那张干瘪的嘴,笑得如同一条没牙的恶犬:“不是我,还能是谁?”
好婆子,真坦诚!
既然你都承认了,那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了!
第九十七章 除邪祟
我轻吐一声:“动手!”,便从腰间抽出枪杆,又探手摸出口袋里的枪头。顶 点 X 23 U S
然后就听到空气中传来一阵幽幽凄凄的低吟。
“河边的草儿黄,
山上的树儿枯……”
为什么云裳每次全力释放阴气,耳边就响起这种声音呢?
老婆子和卢胜材听到这动静,也愣了一下,还没等大家回过身来,云裳已经飘着身子冲出去了。
我和卢胜材怕云裳有闪失,这才慌慌张张冲出厨房。
老婆子本来就是来找麻烦的,锯齿刀一早攥在手中,云裳刚一出门,她便疯狗似地冲上去,对着云裳临头就多砍。
云裳身法轻奇,反应也快,闪一下身子,就和老婆子拉开了两三米的距离。
我和卢胜材前脚刚落在门外,老婆子又反手朝我们斩了过来。
卢胜材立即压身躲过,我也早就上好了枪头,老婆子出手的前一瞬,便挺直鱼骨枪,朝着她的肩膀刺了过去。
长兵器对阵短兵器,原本有着天然的优势,本来我还打算在她用锯齿刀架住长枪的瞬间加一股猛力,格飞她手中的刀,刺穿她的肩胛。
没想到这老婆子力道奇大,竟用那么一把短刀格偏了枪路。
一枪刺空,我便垫步向前闪进,让整个身子迅速蹿出房门,贴到了距离老婆子不足一尺的位置。
她立即稍稍后撤步子,同时手起刀落,朝我的天灵盖劈了过来。
我瞬时一个蹭步,闪到她左侧,在闪身的同时,我已摸出三仙符,她刚要反手斩来,我已将三仙符贴在了她的侧腰上。
以老婆子的修为,自然感应不到三仙符上的灵韵,但她却能感应到自身的阴气和尸气正被极速驱散。
即便如此,她依旧没卸掉手中的力道,锯齿刀呼啸而至,我迅速向后遛出一步,同时双手持枪,抡圈了枪杆。
铿!
鱼骨枪结结实实打在老婆子的太阳穴上,发出一声锐响。
这老婆子看起来干干瘦瘦,可身子却硬得跟铁桩似的,被鱼骨枪击中之后,只是稍稍偏了偏头,脚下丝毫不乱。
短暂的交手之后,她似乎也发觉我是个难缠的对手,立即向后撤去,一边撤,一边抬手去撕三仙符。
我哪能让她得逞,抖开抢花,使出了点苍六式中的木式。
一时间挥枪如雨,枪头化作无数残芒朝老婆子压了过去,她也不敢怠慢,原地站定,挥扫锯齿刀,将压面而至的枪头格开。
老婆子的刀法杂乱无章,但她力量奇大,速度也快到超乎想象,我连出二十多枪,竟被她一一挡开了。
趁老婆子无心他顾,云裳已绕到她身侧,挥出一掌,直攻她的左腋。
老婆子右手持刀,此时刚刚抬起左手,想要把三仙符揭下来,云裳这一击巧妙地探穿了她的空档,她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击中,云裳这丫头精得很,一击得手,立即飘然后撤,老婆子探出左手去抓她,却抓了个空。
云裳的掌力很轻柔,并未给老婆子造成太大伤害,只不过她刚刚出掌的同时,也将一股精纯阴气注入了老婆子体内。
这股阴气一经混入经络,立即将老婆子原有的阴气和尸气排出体外。
她本就是半鬼半尸,此刻周身邪气又是被三仙符化解,又是被云裳击散,肉身失去了动力,力道也迅速衰弱。
老婆子自知不敌,拼尽力气挡开我刺过去的鱼骨枪,而后便转身朝着鬼面锣所在的方向猛冲。
这是要搬救兵么?
也就在老婆子眼看就要冲到大锣跟前的时候,卢胜材也拽着步子跟了上去。
这小子一旦施展开轻功,便能做到落地无声,老婆子根本没有察觉到后面有人跟过来了。
也就在她一把扯住大锣上的黑布时,卢胜材突然猫腰钻到了她和大锣之间,老婆子二话不说,挥刀就斩,卢胜材却像个抓不住的泥鳅似的,紧贴着她左腾右挪,她连斩数下,连卢胜材的寒毛都没碰到。
此时三仙符已将老婆子身上的邪气驱散大半,婆子手上脱离,有那么一瞬间没能攥稳刀柄,卢胜材看看准时机,使出一记探囊手,直接将锯齿刀给顺了过来。
老婆子现在也顾不上刀了,赶紧去抓金瓜锤,卢胜材又是抢先一步,探手就把锤子给顺走,让老婆子抓了空。
锯齿刀、金瓜锤,都到了卢胜材手里,老婆子没了办法,竟迅速弯下腰,硬顶着脑袋就朝鬼面锣上撞去。
我和云裳早已追到她身后,云裳一把扯住她的领口,我也抵出鱼骨枪,托住她的腰。
紧接着,我们俩便同时发力,直接将那婆子掀到半空。
趁她还没落地,我又迅速抽出两张三仙符,凝一道念力,轻喊一声:“震”,甩手投符。
三仙符凌空起火,朝老婆子呼啸而去。
等那婆子坠落在地,火光也压在了她的后背上,符纸成烬,符中所持灵韵一股脑灌入她的周身经络之中。
只消几次呼吸的功夫,她身上仅剩的一点邪气也被化尽,此时她就像个被人随手扔在地上的木桩子,浑身僵硬无比,一动不动。
我凑上前试了试老婆子的鼻息,已经感觉不到半点气息,她俨然是死透了。
如果她身上还有半分人气,即便邪气被化劲,也不至于就这么死了,现在见她死得透透的,我心里也总算是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确实是个邪祟,不是活人。
云裳也凑到老婆子跟前,将她刚才注入到婆子体内的阴气系数抽走,在这之后,尸体才开始快速松软下来。
云裳一边将浑身上下的阴气收敛起来,一边转过脸来对我说:“小师叔,快把朱砂拿出来!”
“你要朱砂做什么?”
“除臭啊,这个老婆子有一半是邪尸,尸气散了,她会烂的。”
刚说完,老婆子的肉身就开始崩塌腐烂,巨大的恶臭顿时在院子里四散开来。
我了个天,太特么臭了,比卢胜材的脚还臭!
就这味道,要是不赶紧清理干净,等会儿弄不好会把王川他们给招来,我哪敢耽搁,赶紧跑回客房取来了朱砂。
云裳拿了一些香粉样的东西掺入朱砂,又将这些朱砂洒在老婆子的尸体上,而后院子里的臭味便迅速淡了下去,等到尸臭散尽,通过鼻息还能隐约闻到一股清淡的花香味儿。
我眼看着云裳将香包收起来,心里就在想,哪天也拿这东西治治卢胜材的脚臭。
第九十八章 两个异类
由于老婆子的尸体还要花些时间才能彻底腐尽,我们怕有人来,也不敢离开客栈,只能在院子里守着。
像我们这种人,可以说都是从小被吓大的,看着一具尸体从完整到腐烂成汁,内心并没有太多不适。
其实早些年的时候,我还以为每个人都是这样,后来接触的人多了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到了正午,眼看尸体已经烂得差不多了,我才稍稍宽一口气,顺道跑到正房里看了看,没发现太多特别的地方,只在老婆子的卧房里找到那口用来容纳冤魂厉鬼的骨灰罐。
罐子里只有一只厉鬼,但也被削了阴气,我发现它的时候,它正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可毕竟是厉鬼,放任不管肯定不行,于是我就拿来了鬼灯笼,将其压在了灯笼的底座里。
老婆子的骨骼经历过邪气洗炼,坚韧无比,中午头的时候,它就只剩下了一副骨架,可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最后几节骨头才彻底烂成水。
我们弄来的清水,将地上的腐液洗刷干净,随后才各自匿了身形,到庄子里查探。
刚出客栈,就听到田坎方向传来一片急促的嗡鸣。
那声音如同大片蝗虫掠过田野,沉闷而辽阔,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拢入其中。
当、当、当……
与此同时,西北方向也传来一阵阵沉重的钟声。
昨天在庄子里摸底的时候,我们就在西北方向的一座宅院里发现了一口铜钟,此时应该是有人在用木锤敲击钟罩。
钟声方起,原本还稍稍透着点亮光的天穹霎时间黑了下来,明明是傍晚,可抬头去看,天色却仿佛进了午夜。
我心知有异,便嘱咐卢胜材和云裳多留一份小心。
随后我们才压低脚步声,小心翼翼地朝着庄尾摸进,约莫走了二十多米,就听临侧的胡同里有脚步声响起。
担心被人发现,我们便翻进了身旁的宅院,只将眼睛和半个脑袋露出墙顶,朝着巷子里张望。
就见王川正带着庄民在巷子中急走,紧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个精壮汉子抬了两个木架,上面放着新杀的牛羊,牛血和羊血顺着架子滴落下来,在地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众人走得非常急,几个扛木架的汉子此时已猛喘粗气,却也丝毫不敢放慢脚步。
看到架子上的牛羊,我突然想起,早上王川就曾说过,他们要为黑神准备贡品来着,这些牛羊,应该就是他口中的“贡品”吧。
快走到庄尾的时候,王川突然抬一下手,让后面的人停下。
大部分人立即停下脚步,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个汉子则将盛有贡品的木架端到小路尽头,在平稳地放下木架以后,才慌慌张张退到王川身后。
牛羊一落地,嗡鸣声便以极快的速度朝庄子这边靠近,能明显感觉到那声音正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尖锐。
我的视线穿越庄尾,就见一股庞大的黑沙暴飞速掠过田坎,朝着庄子这边压来。
王川一行见到这股黑沙,便全体匍匐在地,先是三跪九叩,而后将整个身子趴在地上,面朝下,五官紧贴冰冷的地面。
黑沙暴一直到了庄尾才停下,大股黑沙盘旋涌动,像极了蝗群,没多久,又有一缕黑沙涌入巷子,慢慢铺洒在了王川带来的贡品上。
那缕黑沙如同一只壮硕的手臂,将贡品高高卷起,之后才随着黑沙暴一起远离庄子。
直到大片黑色消失在田坎尽头,持续了整整十多分钟的嗡鸣也终于消失了。
王川一行这才站起身来,但也不敢多做停留,抱起木架子就迅速按原路返回。
只有一个人留了下来。
此时周九里正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庄尾走去。
王川先前就说过,庄子里有个叫周九里的瘸子,行事偏激,大多数人都和他不对付。到现在为止,所有庄民我都见过了,就他这么一个瘸子,他不是周九里,谁是周九里?
等周围的人都走光了,这家伙便点了油灯,到连接庄尾和田坎的小路上坐下了。
我心里急得直想骂娘,这货所在的位置,刚好能将临近庄尾的几栋宅子尽收眼底,不管我们从巷子里出去,还是翻墙出去,都会被他看见。
关键他手里的灯简直亮到扎眼,方圆十几米都被照得通明。
谁做的油灯这么亮,不怕亮瞎眼吗!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先回客栈。
晚上七八点钟,王川又送了饭菜过来,我问他净心净得怎么样了,他说心里头还是乱糟糟的,一直没办法彻底平静下来。
我说既然这样,明天你们就接着净心吧,心不定可不行。
按我的想法,明天白天的时候,瘸子肯定也要去大堂,到了那时候,我们再去田坎摸查也不迟。
没想到瘸子好像跟我们杠上了似的,第二天压根没去大堂,还在桩外面守着呢。
行,你守就守吧,我就不信你能不吃不喝在那待上一天。
他确实没有这个体力,所以……他找了个人和他一起守,两个人日夜轮换,从来不擅离职守,只有在王川献出贡品的时候,才回庄里来躲一躲。
后来我实在憋不住了,就问王川,为什么每天白天,大堂里的人都不全?
王川告诉我,周九里和钱三本来就没打算离开白义庄,这地方物产丰富,他们俩权当在这儿养老了。
顺带一提,王川提到的这个钱三,就是先前被他按在地上的揍的那个瘦子,据王川说,那家伙是整个庄子里唯一一个亲近周九里的人,周九里对待别人永远是一副丧眉耷眼的样子,唯独对钱三格外温和。
倒霉催的,怎么偏偏就碰上了这么两个异类!
后来我也曾试过绕道潜入田野,却发现庄子周边有个非常强悍的**阵,以我们三个的能耐根本破不了,出了庄子以后,只要不走通往界碑那条路,无论怎么走都会回到原地。
我心说周九里和钱三肯定知道田坎里藏着什么,所以才日夜苦守,生怕我们过去。
关键我们拿这两个人完全没办法,他们又不是邪祟,总不能镇了吧?
期间我们也不是没想过偷袭他们一下,先把他们打昏,然后再进田坎查探。可要是打昏了他们,接下来怎么办?他们要是告诉其他人自己遇袭,那还不得乱了套了。
把他们绑了,塞进厨房底下的暗室里藏起来?然后呢,庄子里发现少了人,照样得乱套。
不管偷袭还是把他们藏匿起来,庄子里的人很快就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来,毕竟我们初来乍到,在他们眼里不知根不知底的,不怀疑我们怀疑谁?
卢胜材说我这就是顾虑太多,在这种时候,就应该乘风破浪,勇往直前,不能老是瞻前顾后婆婆妈妈的。
我说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天到晚跟个彪子似的,我特娘的也不愿意瞻前顾后啊,可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根本由不得我。
后来我又琢磨了一下,老这么耗下去也不行,不如先和庄子里的人打成一片,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来。
那已是进入白义庄的第五天,我特意找到王川,告诉他可以开始修行了。
第九十九章 有人投毒
我已经说了,以王川他们现在的情况,无论什么样的修行,都无法让他们提升修为。
可我也不能乱教,到时候他们发现跟着我练了半天屁用没有,很可能会怀疑我的身份。
所以我换了一个思路,只教他们梳理经络、调理内息,经络壮了,身体自然轻快,内息稳了,心境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沉敛。
虽说这依然无法提升他们的修为,但足以让他们实实在在地感觉到,自己正在一天一天发生变化。
这么干果然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大家感觉到身体的变化,都觉得再不出多久,自己就能开启第一道灵觉了。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些人对于修为精进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竟然一点概念都没有,他们还以为,那种身体日渐轻快,心境逐步沉敛的感觉,就代表着修为正在快速提升。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我就和庄子里的人彻底打成了一片。
之后我就开始想方设法地从他们嘴里套话,好在如今他们已对我知无不言,三套两套,还真套出不少有用的线索。
王川缕缕提到的黑神,就是那股每天晚上到庄子里来纳贡的黑沙暴,据说她是这一带的山神,数千年来一直用自己的灵韵滋养万物苍生,也正是因为她的缘故,庄子里的物产才会这么富足。
每年的阴历五月,庄子里人都会去田坎上劳作,他们收割了上一年的粮食和蔬菜后,只要再播下种子,便不再过问农事,到了第二天阴历五月,上一年播下的种子就会茁壮成长起来。
这一切都是黑神的功劳,是她庇佑着农田,所以庄稼才长得那么好。
在她的庇佑下,就连庄子里圈养的牛羊都格外肥壮,而且这些牲口都非常安静,仿佛知道这里的人都醉心于修行,不愿打扰到大家似的。
每次见到庄子里用比划着手势说起这位伟大的黑神时,我心里就有种极为别扭的感觉。
因为每到这时候,他们就像是被洗脑了一样,脸上洋溢着极不正常的幸福感。
我找了个机会问王川,既然黑神如你们所说是个善神,为什么你们每次献上贡品的时候,却那么惧怕她。
王川就笑着冲我比划道:“黑神的确是善神,但她就像个长不大的小女孩,任性得很,她不愿让别人看到她的样子,也不愿看到修为低微的人离开庄子,每当有人违逆了她的意愿,她就会发脾气的。”
我问王川:“她会责罚那些坏了规矩的人?如何责罚?”
王川苦思了半天才回应我:“她确实会责罚不守规矩的人,可至于到底是如何责罚,我也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了?
我不由地心惊,难不成,是那个被称作黑神的东西篡改了当王川的记忆?
后来我又问过其他人相同的问题,每个人的回答都是一模一样的:我想不起来了。
有天晚上王川到客栈来找我吃饭,我先和他随便聊了几句,而后又找了个由头,问他周九里为什么那么古怪。
王川说,从周九里进白义庄到现在,整整三十年了,他是第一批进入庄子的人,也是那批人里头唯一一个至今还没走出去的。
据说周九里曾经是那批人里修为最高的一个,本来信心满满地以为自己能出去,结果来到这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和他一起来的人一个个离开,唯独他,依旧无法离开。
他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脾气变得一天比一天暴躁。
最初的十五年里,周九里尽管暴躁,但还有理智,他一心想要出去,便付出了超过常人数倍的努力去修行,可修为却一直无法精进。
后来有个奇人来到了白义庄,那人告诉周九里,他之所以无法提升修为,是因为丹田受损,想要让修为精进,必须先打熬力气,强化筋骨,以此来恢复丹田精气。
那个所谓的奇人,传说是医脉世家出身,和云裳一样,进静云山的时候也是带艺投师。
我心说这不扯淡么,那人要真是医脉世家出身,还能对周九里说那种话。
打熬力气,强化筋骨,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在于周九里急于求成,日夜不休一通狂练,最后拉断了韧带,还导致左半边身子出现了局部肌肉溶解,这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修为提不上去,身子也垮了,从那以后,周九里就变得十分偏激,仿佛白义庄的每一个都是他的仇人。
在王川眼中,周九里是练得太狠,把自己给练残了,可他哪里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夹杂在食物中的邪气,如果不是受到邪气摧残,正常人再怎么练,也不太可能把自己练成那副样子。
可不管怎么说,和王川聊了这么一阵子,我总算知道周九里身上那股悲凉是打哪来的了。
“那钱三呢,他是怎么和周九里混到一块儿去的?”
我这么一问,王川就犯起了难,低眉沉思了半天才比划道:“没人知道钱三的底细,他是十年前来到这里的,据说刚来没多久就和周九里厮混在一起了,具体是什么原因,也没人说得清楚。”
在这次闲谈之后,我就不在客栈吃饭了,每顿饭都跑到大堂和王川他们一起吃,之所以这么干,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在吃饭之前,帮他们驱尽饭菜中的邪气。
每到饭点,钱三也会来大堂吃饭,临走时还会给周九里带上一份。
经历过上次的事以后,他不敢再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云裳看,可有时我朝他那边看的时候,依然发现他用阴狠的眼神盯着我们这边。
这家伙,早晚会生出事端来!
一转眼,我们已在白义庄耗费了整整九天时间,离阴郑隆进庄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也就在这天中午,大堂里的饭菜出了问题。
不是所有人的饭菜都出了问题,而是我碗里被钱三下了药。
他自以为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其实早在他主动帮大家盛饭的时候,我和卢胜材就发现了问题,后来他帮我盛饭的时候,袖口微微一抖,将几滴无色的油脂洒在米饭上,同样没逃过卢胜材的法眼。
卢胜材也很直接,抓起那撮淋过油的米,起身拍拍钱三的肩膀:“大叔,诶!”
钱三刚转过头来,卢胜材瞬间就把那撮百米塞进他嘴里,而后探手在钱三的喉咙上一顶、一捏,钱三都没来得及嚼,就把米给咽了下去。
卢胜材咧嘴冲着他乐:“辛苦了,你先吃点垫垫。”
钱三看一眼我的碗,发现米饭上赫然呈现出三个指印,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
第一百章 黑沼泽
大堂里这么多人,钱三也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举动,狠狠瞪了卢胜材一眼,便抱着饭盆走了。www.uu234.net
那碗饭我一口都没吃,只吃了土豆和菜填饱肚子,饭间我偶尔朝钱三那边瞥一眼,就看见他时不时拿手捂一下肚子,脸上的表情极其紧张。
卢胜材凑到我跟前小声嘀咕:“这家伙真不是东西,竟然敢投毒!”
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先别声张。
吃完午饭,其他人还在收拾碗筷,钱三就急急忙忙离开了大堂。
我估摸着他应该走远了,才招呼上卢胜材和云裳,悄悄跟了出去。
拐进巷子口,就见钱三捂着肚子没了命地狂奔,他走得非常急,根本无暇关心身后,我们三个便也匿了身形,快步跟进。
行至庄尾,我们仨怕被周九里看到,便翻进路旁的院子,只将视线露出墙顶,朝钱三那边观望。
钱三见到周九里,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赶紧比划几个手势:“我中毒了,快,解药!”
本来我还以为,钱三在我碗里投毒,是受了周九里的授意。
却没想到周九里看到钱三的手势,顿时一脸懵,比划道:“你中毒了?”
钱三接着比划:“我把油撒进那小子碗里,没想到被发现了,我把油吃了下去。”
他现在非常着急,没时间说细节。
周九里大惊:“你在他碗里投毒了?你想杀人吗!”
“快,解药!”
周九里这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递给钱三,钱三来不及多想,立即拔开瓶盖,将瓶口压在嘴巴上嘬了两口。
周九里一脸急躁地比划着:“你这是作孽呀!”
钱三比划:“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
“那你也不能动杀心啊,不管怎么说,他们没有为难咱们。”
钱三端起手臂,还没等比划出一个完整的手势,便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我猜测,这应该是解药带来的副作用,因为周九里此时并不紧张,他只是用力弯下腰,拿手试了试钱三的额温,大概是见钱三没有大碍,才舒出一口气。
随后周九里就将钱三扛在左肩上,一瘸一拐地进了庄子。
我们立即将脑袋没入墙下,等到周九里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才重新提起身子向外张望。
此时周九里已带着钱三拐进了一条胡同,转眼朝庄尾望去,通往田坎的小路再无阻隔。
说实话,周九里刚才的表现,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我本以为他才是庄子里最难缠的孽主,却没想到,他的人品竟不算太坏。
卢胜材凑过来问我:“出去吗?”
废话,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放过。
当下我也没二话,立即翻出院墙,朝田坎方向摸了过去。
现在已临近四月末,正是快到了庄子里收庄稼的时候,田野中长满了茁壮的作物,只是在田地上空,却漂浮着一层淡淡的黑气。
路过一片菜田,我发现田地里的土壤都是湿透的,也不知道这些土地究竟是那什么灌溉出来的,全都泛着很深的黑色,上面还反射出油光,如同被墨水浸染过的油膏。
我走下田坎,捏一撮黑泥放在鼻子上闻,泥中带有一股奇特的腥臭,很淡,不仔细去闻难以发觉。
云裳在我耳边软语:“那是尸臭。”
我转头看她:“尸臭?”
“嗯,”云裳点头:“不光泥土里含有尸臭,就连田野上空都飘着一股淡淡的死气,这里的庄稼,肯定是用腐尸养出来的。”
我扔掉手中的黑泥,回想起最近这段时间吃的饭菜,胃里就开始一阵阵地翻搅。
不过再想想这些年吃过的丹药,胃里的感觉顿时好了很多。
这地方的饭菜再怎么诡异,也比不上师父给我吃的那些丹药诡异,你是不知道,师父给我吃的那些丹药,那真的是,什么味道的都有,那就是没有香甜可人的。
不管怎么说,这片田野给我的感觉着实不怎么好,我不想久留,于是便快速跳上田坎,顺着坎间小路一阵疾走,总算用最短的时间穿越田野,来到了田地后方的一片小林子里。
从走上田坎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感觉到林子中有股很闷的气场,有点像死气,但具体是什么气场,我也说不好。
林子外围全是几丈高的大树,树与树之间几乎见不到缝隙,这很不寻常,通常来说,树长得这么密,应该都长不高才对,可这里的树却是枝杈压着枝杈,根须盘着根须,如同一群携手站立的巨人,守护着林子最深处的秘密。
我们花了不少力气和时间才穿过这层巨树,当越过最后一道树缝的时候,空气中就充斥了极为浓郁的潮气,那就像是有人蒸熟了一大锅油脂,浮动在空中的潮气并非来自水,而是油,我吸了一口气,就感觉鼻息中全是油腻腻的感觉,身上也像是附了层油脂一样,又滑又腻。
由于大树挡住了阳光,我也看不清前方究竟有什么,只能隐约辨认出前方是一片坦途,没有树木的轮廓遮挡。
我害怕鬼烛的烛火可能会引燃空气中的油,于是对云裳说:“姑娘,点个亮。”
云裳身上立即焕发出清淡的柔光,光线很弱,只能照亮云裳周边的一小片区域。
还好没有贸然深入,此时借着云裳身上的光辉,就能看到紧邻大树的地方,就是一片湿软的黑泥,泥水正慢慢翻搅,不时翻出一簇簇细碎的泡沫。
卢胜材刚迈出一条腿想往前走,看到云裳身前那片黑泥,赶紧把腾到半空的腿收了回来。
这是一片流动沼泽,只要一脚踏进去,断没有生存的可能。
此时云裳正弯腰下,想要伸出一只手去触碰沼泥,我立即探手拉住她的手腕,冲她摇了摇头。
我猜想,这片沼泽,有可能就是黑神的老巢,贸然触碰沼泥,极可能会惊醒黑神。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黑神应该不会在白天出现,每天傍晚,暮钟响起的时候,它才会到庄子里觅食,可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确定,现在黑神是在沉睡,还是早已醒了。
谨慎起见,我示意云裳和卢胜材都不要出声,同时也计算好了退路,一旦沼泽中出现异动,我们就撤。
第一百零一章 古庙
等了一段时间,见沼泽中没有出现异常,我才带着云裳和卢胜材在沼泽外围探查了一圈。顶 点 X 23 U S
黑沼泽的面积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大,充其量只有半个足球场的大小,只不过周围当着巨树,阳光透不进来,沼泽上空完全被黑暗所笼罩,放眼望去,沼泽与黑暗连为一体,才显得格外庞大。
在沼泽的正东方向,我们发现了一条被树木和杂草包夹的小路,由于目光所及的地方有雾气笼罩,无法凭借视力判断出小路有多长,以及路尽头究竟有什么。
围着沼泽转完一圈,也没发现其他有用的线索,我们三个合计了一下,打算冒个险,到小路那边摸摸情况。
这条路也比想象中要短很多,踩着杂草走了不到半小时,就是一片人为开垦出来的空地。
在空地的外围,有一个相当复杂的**阵,不过这个阵应该是很早以前布置下来的,布阵的人俨然是个高手,阵中各种细节都被处理得非常巧妙,但终究是上了年头,充斥在迷阵之中的灵韵非常稀薄,已无法对我们造成干扰。
周边地带的草木都极其茂盛,唯独这片空地上,半缕野草的影子都找不到,地面因为长年失水,也出现了大面积的龟裂。
在空地正中央的位置,则立着一座砖瓦结构的老庙,这座庙也不知道在这里独处了多少个年头,庙顶的瓦片上覆满黄土,好在主要的建筑结构尚未破败,看得出来,当初建造它的人,可在它身上花了不少心思。
云裳朝老庙望了一眼,接着就贴到我身边说:“庙里有一股很重的罡气,可能放着镇物。”
她每次说悄悄话都喜欢把踮起脚,把下巴压在我的肩膀上,弄的我心里特别羞臊。
趁着脸还没红,我赶紧提醒她:“这位姑娘,你能不能别每次说话的时候都压着我的肩膀?”
“怎么了?”
“你那下巴壳跟锥子似的,压得我愣疼。”
云裳甩我一个大白眼,用下巴狠狠怼一下我的肩,这才心满意足地退开。
卢胜材很惊讶地问我:“你脸怎么这么红?”
我说肩膀受了伤,疼的。
云裳的下巴没那么尖,也没那么硬,我这就是臊的!
其实那时候的云裳远没有我的心思那么复杂,她之所以喜欢贴着我说悄悄话,完全是习惯使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在佘家谷的时,每当和关系不错的姐妹窃窃私语,也是喜欢把下巴放在人家的肩膀上。
真的,那时候我在云裳眼里,就是个情投意合的好姐妹,人家没别的想法。
哎?好姐妹?不对,是好伙伴,对,好伙伴。
卢胜材一直拿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我心里虚,也没多想就走向了老庙。
到了老庙门前,就见厚实的木梁上嵌了七快磁石,这些磁石通体黝黑,乍看就像是附着在横梁上的煤灰,它们按照北斗七星的星位排列,每块磁石都微微偏斜,指向七个不同的方向。
这些东西,应该就是迷阵的阵引吧,我心里这么想着,便抬腿跨过了门槛。
老庙中四处可见厚厚的积灰尘,拿脚掌轻轻在地上一踩,就能留下十分清晰的脚印,在这里必须压着步子前行,动作稍微大一点地面就会大量扬灰,直呛得人把肺都给咳出来。
庙墙上的窗户全都用木板钉了起来,走得越深,视野越暗,我只能点亮鬼烛,靠着不稳定的火光为大家照亮前路。
快走到老庙尽头的时候,就见靠近里墙的位置立了一座石像,最初火光只能隐约照出它的轮廓,我只是觉得它看起来有点儿眼熟,凑近了以后才看清,这座石像和净堂里的那座是一样的。
只不过它的体积更大,脸上也刻了五官。
那是一张鬼面獠牙的罗刹脸,一对獠牙斜着从下嘴唇顶出来,如同两把狭长的改锥。
我挪到石像正面,将鬼烛高高举起,在火光映衬下,这张罗刹脸变得更为清晰,在它的左眼眶里,镶着一颗硬币大小的黑色磁石,石头压得相当深,周边还用糯米胶固定住。可右眼眶里的磁石已经被人挖走了,眼眶周围留有清晰可见的刀痕。
卢胜材指指石像:“这家伙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看身条像个女的,可世上哪有这么壮的女人?”
我说你傻吗,你看看它这张脸,压根就不是人。
卢胜材点点头,又问我,那它到底是公还是母?
我琢磨了好半天才很肯定地说:“应该是母的。”
“你们俩有毛病啊,尽在这种没意义的事上下功夫,快过来!”
云裳这么一咋呼,我才发现她早就跑到三四米远的地方去了,此时她身上散出的柔光,照亮了紧邻墙角的一道小门。
我也没耽搁,立即压着步子凑了过去。
庙堂里实在太黑了,要不是云裳发现了那道门,估计我和卢胜材在石像跟前讨论一会儿就该撤了,而整个老庙中最重要的线索,恰恰就藏在门后的小屋子里。
屋子中央立着一座白石打造的古碑,这东西的年代肯定比老庙本身还要久远,整个碑面早已被磨平,只留下几个极其模糊的字迹。
时至今日,我依然能从石碑上感应到浓郁的罡气。
罡者,四正也,心正、身正、言正、行正,天地浩然之昭昭,以天罡正气为首。
但凡能散发出这种气场的东西,均为镇邪圣器,无一例外。
而建庙的人将这么个东西放在这里,也足以说明,在离这座庙不远的地方,必然有着极为强悍的邪煞之物。
卢胜材没修为,感应不到石碑上的气场,他可能是觉得无聊,就在屋子里东翻翻、西翻翻,几个干裂变形的旧柜子全都被他翻了个遍。
我和云裳细细观察着碑面,试图从所剩不多的字迹中推断出碑文的内容,卢胜材老是闹出动静,没多久就把云裳给闹烦了,云裳忽地站起来,一把扯住卢胜材的领口:“你有完没完啊,烦死了!”
卢胜材当场被吓得耸了下肩,但同时他又尽力稳住了身子:“你别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东西都差点碎咯。”
我也是这才留意到,卢胜材手中捧着一个黑乎乎的物件,光线太暗,离得远,也看不清究竟是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义庄往事
那东西好像很容易碎裂,卢胜材抱着它,一动也不敢动。www.uu234.net
我立即端着鬼烛凑了过去,拿火光这么一照,才发现他手里的东西是一个破旧的老簿子。
估计刚才光线太暗,卢胜材还以为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值钱的古董,才那么小心翼翼的,现在见自己手里的东西就是个不值钱簿子,卢胜材就想甩手将它扔了。
他胳膊刚一抖,我和云裳便迅速出手,一人攥住他的手腕,一人扶住他的胳膊肘,好歹没让他把东西给扔出去。
卢胜材一脸懵:“干什么呀你们这是?”
我将鬼烛递给云裳,小心翼翼地接过卢胜材手里的簿子,等到把东西拿稳当了才回一句:“你还真扔啊?”
“不扔留着它干嘛?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怎么满脑子都是钱呢,掉钱眼里了?这本簿子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要不然也不可能被放在这里。”
说着,我便轻轻揭开簿子的封皮,难怪卢胜材刚才那么小心,这本簿子也不知有多少年头了,着实脆弱到了极点,我的动作已经够轻了,可封皮被开启的时候,还是发出一阵很碎的声响,好像随时都要断裂似的。
封皮毕竟是用比较厚实的草纸做成的,里面的纸页更加脆弱,几乎轻轻一抖就能抖碎。
簿子开篇就是一个很长的族谱,这家人的始祖没有姓名,本该写名字的地方只有“青山”二字,可在这两个字后面,却画了一个硕大的红叉,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再往下看,才出现正常的姓名,在这张族谱上,但凡有血脉关系的人,全都姓白,外姓人等要么是远嫁过来的媳妇,要么就是入赘过来的女婿,每一个外姓人后面都跟着籍贯。
看样子,这就是白义庄原住庄民留下的族谱,我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发现最后一代庄民均为三四十年前出生,但这些人尚未等到婚嫁,族谱就断了。
族谱后面跟着好几十页白纸,再往后翻才是庄子里的年志,上面记录了从白义庄建立,到三十多年前的每一件大事。
年记这种东西,所记载的内容大都非常笼统,我也是看了好半天,才将庄子的历史理出一条大致的脉络来。
这个庄子在早年间确实叫做“义庄”,而开庄始祖,也就是先前提到的那位“青山”,年记上说,他原本是个云游道人,路经此地,发现这一带山清水秀,却又邪物盘生,于是花费三年时间镇了百邪,并在此定居。
至于这么一个云游道人,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定居了,年记上并没有记载,只是说青山道人在闲居期间收留了不少孤儿,后来这些孩子长大,便在此定居,再后来,临近的州郡闹荒,很多逃荒的难民发现了这处妙所,也选择在此安身立命,村子因此得到扩大,形成了一个人口过千的大庄子。
那段时间,义庄居民大多跟随青山道人修习道法,日子久了,这地方竟隐隐成为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宗门,只不过青山道人不愿开宗建派,于是大家便统一改了姓氏,做不成宗门,至少还能做个宗族门阀。
而前面的族谱,也是在庄民统一改姓之后才续起来的。
青山道人一直活到百岁高龄才过世,他一生积德行善,却未曾想,死后竟化作厉鬼,附身在庄里的老寡妇身上,打算强行还阳,老寡妇受到他的怨气影响,当夜便化作专吸活人精血的青面罗刹。
好在庄子里的人久习道法,倒也不怕她,大家合力一处,花了半月时间,终于将其镇压在临近后山的一片沼泽之中,并取山石建庙,庙中置一镇物,确保那青面罗刹永无出头之日。
接下来,义庄经历了数百年的风平浪静,庄子倒是越发富足,可青山道人在早年间留下的那些传承,却也在漫长的平静岁月里消弭殆尽。
可就在三十年前,义庄一带的风水格局突然发生大变,初代庄民之所以能镇住青面罗刹,可不光是得益于他们精通道法,更因为这一代的七星风水局可以镇邪遏煞,风水局突遭大变,沼泽下的罗刹,怕是要压不住了。
在最后一页纸上,有一段用圆珠笔写下的潦草字迹:“庄外起了大雾,我们不出去了。”,在这一行字迹后面,还有一滩深色的污渍,火光有些暗淡,分辨不出那是墨迹还是血迹。
那些被大雾困住的庄民,最后都去了哪里,我实在不敢细想。
其实就算不去细想,也能猜到他们的结局,云裳不也说过,田地里的那些庄稼,很可能是用腐尸栽育出来的么……
我将簿子的封皮重新合上,就听云裳疑惑道:“好好的道士,最后怎么变成厉鬼了,真想不通。”
那些陈年旧事已无处考证,我担心的是眼下:“王川他们口中的黑神,肯定就是压在沼泽里的青面罗刹,他们的人魂,说不定也被压在沼泽底下。”
云裳点头道:“错不了,他们的人魂就在沼泽里,刚才咱们围着沼泽转悠的时候,我还感觉到王川的气息了呢。”
我不由一惊:“王川的气息?”
“对啊,沼泽里聚集了很多人的气息,唯独他那股气息格外强。”
最近这两天,王川的状态确实不太正常,以前他总是一天到晚精神饱满,可最近他看上去却有些浑浑噩噩的,有一次他在练功的时候睡着了,我还听到他轻声梦呓。
按说王川的人魂早就被掏空,不论他清醒与否,都无法说话才对。
我也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但能隐隐感觉到,王川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不行,得赶紧出去找我师父。
想到这儿,我立即将簿子收好,招呼卢胜材和云裳离开。
离开古庙,我们顺着小路抵达黑沼泽,空气中油气弥漫,我一早就灭了烛火,此时又紧贴着巨树,艰难地钻进树缝。
云裳身子轻盈,早就跑到前头去了,我和卢胜材只能互相帮扶着朝树缝外面挪蹭。
走到半截,黑沼泽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噪响。
我赶紧伸出手,死死扯住卢胜材的衣服,让他停下。
卢胜材被两棵树夹着前胸后背,吃力地转过头来看我,他先是扫了我一眼,接着就让的视线越过我,投到了黑沼泽那边。
阳光穿过树冠间的一点点缝隙,不均匀地洒在卢胜材脸上,我看不出他具体的表情,只能看出他现在整张脸都是僵住不动的。
第一百零三章 邪气弥天
身后的沼泽中依然噪响不断,单听那动静,就知道有什么东西正从泥汤里爬出来。www.uu234.net
我也悄悄回头,小心翼翼地朝沼泽那边张望。
那里依旧黑得吓人,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正从沼泽边缘慢慢直立起身子。
当它将身子完全挺立起来的那一瞬间,强悍无匹的邪气迅速以沼泽为中心四散开来。
那股邪气是如此的精纯狂躁,就连我都能感应得到,里面包夹了大量的阴气和尸气,以及强横的煞气和戾气。
即便我看不清那团高大的影子到底是什么,但也知道,像这样的邪祟,绝不是现在的我所能应付的。
当时我的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狂跳的心脏几乎马上就要压破胸口。
最危险的是卢胜材,阳光已经照亮了他的脸,只要沼泽里的东西朝这边瞥一眼,立马就能看见他。
“别往这边看,千万千万别往这边看!”
我在心里不断默念着这样的话,只希望那邪祟能重新沉入沼泽。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心中的沉吟起了作用,那个影子终究没有朝我们走来,但也没有沉入沼泽,他慢慢地移动着,上了那条通往老庙的下路,最终消失在黑暗之中。
但邪气还在。
我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恨不能把耳朵竖起来,去聆听小路那边的动静。
可那只邪祟根本没有半点声响,也不知道它此刻究竟是踩着杂草继续前进,还是站在路口,默不作声地朝我们这边观望。
一想到这些,我就感觉黑暗中仿佛藏着一颗血红色的眼,死死盯着我不放。
万幸,邪气终究是慢慢远离了我们,直到它彻底消失,我和卢胜材才赶紧挪着身子离开树缝。
云裳早就在外面等着我们了,我们俩一出来,她就要开口说话,我疯狂地朝她摆手,示意她千万别出声音。
卢胜材的腿都快软了,钻出树缝以后疾跑两步,接着就两脚一崴,眼看就要栽倒,我和云裳赶紧冲过去,一左一右架起卢胜材,头也不回地朝庄子方向跑,跑的时候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必须小心压住步子。
好在周九里还没有回来,我们穿越田坎以后便立即钻进胡同,踏着风声一阵狂奔,终于回到了客栈。
进了卧房,我和云裳便再也撑不住了,手上力道一松,卢胜材便像条死狗一样重重跌落在地。
刚才连粗气都不敢喘,胸口憋得要命,现在终于安全了,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没了命地换气。
云裳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进屋以后就瘫坐在床上。
等到气息差不多顺过来了,我才支撑着地面坐起来,云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隔着卢胜材问我:“刚才黑沼泽那边的邪气好重,你们在那看见什么了?”
我直摇头:“就看见一个影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家伙的邪气太猛了,靠咱仨绝对应付不了。”
云裳的气场感知能力那么敏锐,还能不知道沼泽里出了我们应付不了的东西?
惊魂未定,我说起话来也尽是废话。
卢胜材也撑着身子跪了起来:“哎妈吓死我了,太恐怖了。”
我就纳闷了:“你有什么好怕的,你又感应不到气场。”
卢胜材咽了口唾沫:“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气场是什么玩意儿,可刚才我看到那个影子的时候,就觉得从头到脚一阵冰凉,连肺都快冻住了,每次一碰到危险,我就这样。”
我不想再说话,将后背靠在墙上,尽力让心静平稳下来。
直到卢胜材嚷了一句:“咱也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赶紧出去找你师父吧。”,我才回过神来,对对对,现在最该做的事,就是抓紧时间把我师父找来。
我扶着墙想站起来,却发现腿都是软的,别说出去找师父了,站直了都费劲。
再看看云裳和卢胜材,他们俩浑身上下也抖得跟筛子似的,看样子一时半刻是走不了了。
不是我们胆小,沼泽里的邪祟实在太过强悍,没有亲身感受过那股邪气的人,很难理解我们当时的感觉。
当那股邪气扑面而来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一道弥天大浪压顶而至,那一刻,它遮住了这世上所有的阳光,也险些将我的求生意志彻底吞噬。
以前老听师父说杀邪神杀邪神的,真正的邪神,那可是一旦释放出邪气,就成让天地变色,让百里山川寸草不生,不知比我们刚才见到的邪祟凶猛多少倍。
回想当初我镇杀妖僧的情景,若不是师父一早就在四方山头布下灯阵,大幅削弱了邪神的力量,站在妖僧面前的我,无异于巨兽眼中一蝼蚁,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说什么只要开启了第四道灵觉,我的修为就能超越师父,这绝对就是一句玩笑话,傻子才会当真。
横在我和师父之间的那道鸿沟,单靠这四道灵觉,肯定是无法跨越的。
先前在古庙里也没特意关注时间,才回到客栈没多久,竟然就有人送午饭来了。
今天来送饭的人不是王川,而是一个进庄整整二十年的中年人,我问他王川怎么没来,他激动地告诉我,王川的修为已经达到要求,今天就可以回静云山了。
扯淡,从我进白义庄到现在,王川的修为根本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可对方在比划手势的时候,身上却只有兴奋的气息,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一样。
如果他在说谎,现在应该心里发虚才对。
临走前,他还特意向我表示了感谢,说什么,如果没有我们,王川的修为肯定没办法提升的这么快。
等到这个人离开客栈,我再也不敢耽搁,赶紧拆开包袱,将所有法器全都装进衣服口袋里。
卢胜材看着我身上那些鼓鼓囊囊的口袋,忍不住发问:“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我去救王川,你和云裳回去找我师父。”
说着我就要转身出门,云裳却一把拉住了我的袖子:“我和你一起。”
我摇头:“你的轻功最好,快回去找我师父。听话!”
第一百零四章 救人如救火
卢胜材说:“那就让云裳一个人回去吧,我留下来帮你。www.uu234.net”
我沉思了小片刻,才冲卢胜材点点头。
云裳还是一脸不想走的样子,我就告诉她:“抓紧时间去找我师父,如果我和狗剩在庄子里碰到危险,师父早来一刻,我们的性命都多一份保障。”
云裳这才乖巧地点点头,迅速飘出房门,眨眼间便出了客栈。
卢胜材看不懂手语,压根不知道刚刚来送饭的人说了些什么,云裳走后,他又问我:“你这急急慌慌的,到底要干什么去啊?王川怎么了?”
我这才告诉卢胜材,刚才那个来送饭的人说,王川的修为已经足以离开庄子,可他早就被掏空了人魂,修为不可能精进,我猜,王川也没有离开白义庄,他很可能去了黑沼泽。
卢胜材还是不解:“他去黑沼泽干什么?”
我说黑沼泽中压着王川的人魂,当他的心智完全陷入混沌的时候,黑沼泽中的人魂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座黑暗中的灯塔,那就如同夜海中的船舶会借助灯光寻找海岸一样,王川必然会被引诱到黑沼泽那边去。
就最近两天的情形来看,此时的王川,怕是早就变得神志不清了。
说话间,我们俩已经离开客栈,朝着连接界碑和庄口的山路走去。
回想起云裳曾经说过,哑沟村的村民每当想要出村,必然会先到村口,而后才昏昏沉沉地折返回,我便断定,王川肯定也和那里的村民一样,先走到界碑附近,而后才寻一条无人知道的小路,回到黑沼泽。
不然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被困在庄子里的那些人一口咬定,只要修为达到一定高度,就一定能离开白义庄,想必每一个受到黑沼泽诱惑的人,都是在众人的注目礼中走上那条通往庄外的小路,然后又在无人知道的情况下,悄悄潜回黑沼泽的。
说真的,一想起黑沼泽里的邪祟,我这心里头就直打颤,只希望我们能在王川抵达黑沼泽之前找到他。
快到庄口的时候,我和卢胜材都匿了身形,路过净堂,就见堂院门外站着很多人,他们兴奋地比划着手势,讨论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够离开,在他们眼中,最近这段时间得益于我的指导,他们的修为已经有了长足进步,距离离开白义庄,重回静云山,已经不远了。
看到这些人满脸的兴奋劲,我心里就有种莫名的悲哀。
那就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正兴奋地讨论着,屠夫手中的刀,什么时候才能扎进自己的胸口。
也正是因为他们太过兴奋,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庄口这边的情况,我和卢胜材得以顺利避开所有的人的耳目,悄无声息地踏上山路。
等进了被紫雾笼罩的区域,我们俩便再也不敢耽搁,赶紧撒开步子狂奔。
一边疯跑,我一边急躁地朝雾气中观望,只希望能早点看到王川的身影,可一直到了界碑跟前,也没能发现他的踪迹。
卢胜材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界碑周边的土壤,片刻,他指着土地上的一道脚印对我说:“这个脚印是新的,尺码也和王川匹配。”
我迅速打量一下地上的脚印,随后便朝脚尖指向的方向奔去。
王川的脚印在土壤表面形成一道长痕,如同一条引线,引着我和卢胜材一路追踪。
可没追多远,脚印就消失在了林间的杂草之中,这一带的野草长势惊人,人只要走进去,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即便是这样,卢胜材依然能在这片齐腰高的野草中发现王川的踪迹。
他指着其中一簇高草对我说:“你看这些草上的折痕,也是新的。”
我推一下他的肩膀:“带路!”
卢胜材一个闪身就钻进野草丛中,我也迅速跟了上去,他一边观察草中的痕迹,一边拽着步子飞奔,速度丝毫不见慢。
穿过几片树林,我们终于在临近田坎的草丛中发现了王川,此时他正踏着急促的步子朝前方走去,整个人已完全失神,每走一步,身子都要摇晃好几下,如同一个被狂风吹拂的野草,每次他摇晃的时候,我都感觉他下一刻就要倒下,可他的双脚却如同草根,稳稳扎在地上,纵使上身狂曳,却死活不肯倒下,说不出的怪异。
我和卢胜材赶紧提起脚速冲到王川身边,一左一右将他架住。
王川的眼神早已涣散,只是用那双无神的眼,紧盯着黑沼泽所在的方向,即便被我们两个架着,他还是不停地迈出脚步,试图继续前行。
卢胜材唤他一声:“王川?”,可此时的王川早已听不到任何动静,依旧机械般地踏着步子。
我连忙从口袋中抽出一张三仙符,凝一口念力催符韵,将符贴在王川的后背上。
受到三仙符灵韵的影响,王川顿时停下了脚步,可他的视线却依旧停留在黑沼泽所在的地方。
三仙符可以帮他回神,但需要时间。
我和卢胜材丝毫不敢耽搁,立即拖着王川朝草丛外面走。
本来我是想,先把他拖回客栈,等师父过来镇了邪祟,再想办法帮他恢复人魂。
可就在我和卢胜材刚刚将王川拖出草丛,打算朝庄子那边走的时候,林子里突然惊起一阵嘈杂的鸟鸣声。
林中的鸟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惊吓到,鸟鸣四起,林间的大片树冠也发出哗哗啦啦的碎响,下一刻,无数飞鸟腾空而起,如同一蓬蓬黑沙,在林子上空挥洒开来。
这极不寻常。
正常来说,鸟在受惊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扑簌着翅膀飞走,而不是先发出急促的鸣叫声。
没等腾空的鸟群飞远,黑沼泽方向便有一股强悍无比的邪气惊天而已,它一经出现,便穿过树缝,朝着四面八方快速蔓延。
就连卢胜材都感觉到了危险:“一定是沼泽里的邪祟发现咱们了!”
我心中大急,立即直起身子,朝着周边张望。
此时我们距离庄子实在太远了,估计没等带着王川进庄,邪祟就已经追上来了,可就算是进了庄,也未必安全。
就在这时,我看到不远处的林子里浮着一层白雾。
雾气之中,古庙的尖顶若隐若现。
第一百零五章 青面罗刹
我赶紧朝卢胜材打了个响指,又指指林间那道雾气,卢胜材会意,和我一起加力,拖着王川朝古庙方向狂奔。www.uu234.net
眼下,古庙已是我们唯一的去处,只希望那里的镇物可以挡住邪祟。
从黑沼泽中四散出来的邪气,就如同一条条肉眼看不见的蛇,顺着地面极速游走,起初它们只是漫无目的地朝四方游荡,可没过多久,它们便汇在一处,呼啸着朝我们这边飞驰而来。
大爷的,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单单是感应到那股邪气,我的心里就忍不住打颤,连腿肚子都隐隐发软,卢胜材也是三步一踉跄,好在他意志力还算坚定,每次都能稳住身形。
要是连他也倒了,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邪气快要压到后背的时候,我们俩终于将王川拖进了雾气之中,但此时距离古庙还有一段距离,无奈之下,我只能将王川交给卢胜材,而后便压一口气,敛住心神,并迅速凝炼念力,朝身后甩出一摞三仙符。
符凌空扬火,十几道火光霎时间编成一道大网,朝着邪气拢了过去。
邪气虽被火网挡住,可符上的灵韵一经触碰到邪气,也在一瞬间被削弱,眼看火网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而后面的邪气又一股一股地压过来,我只能一边后撤,一边从身上摸出铁尺、鬼烛、朱砂,还有鱼骨枪的墙头。
在火网被邪气撕破的瞬间,我已将师父留给我的铁尺插进土壤,并将一口念力打入尺身。
这根铁尺上有我师父残留的念力,再加上我的念力,足以暂且将邪气的挡住,但那也仅仅相当于在洪水面前立起了一道薄薄的墙,只能抵挡一时。
眼看大股邪气已被铁尺压住,我便迅速旋身追上卢胜材,和他一起架着王川,朝古庙疯跑。
这还没等跑出二十米,就听头顶上传来一阵轻盈的嗡鸣。
铁尺剧烈颤抖着,从我的头顶上掠过,此时它就像是一把被铁锤敲打过的音叉,急颤之间嗡鸣不止。
邪气压飞了铁尺,又在原地稍稍滞留片刻,才继续向我们的后背压来。
它刚才为什么要停滞片刻?
疑惑之余,我心中还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眼看古庙已近在眼前,可邪气比我们的速度更快,估计我们还没等进入庙门,它就要将我们扑在地上了。
我后撤一步,猛力在卢胜材和王川背上推了一下,卢胜材趔趄几步,歪着身子跌进庙门,王川也被门槛绊了一脚,直接栽在庙堂里。
没等我收回手来,邪气已经在一瞬间压到了我的后背上。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被邪气接触,就感觉浑身上下有灵蛇游走,寒意顺着蛇身四下里乱钻,还有那密集无比的吐信声,直惊得人头皮发紧。
我只能强行收敛内息,守住心神,拼着被邪气蚀身的危险凝一口念力,点亮鬼烛,接着从腰间抽出枪杆,横枪一扫,将围拢在身周的邪气扫开。
趁着邪气还没重新收拢起来,我又将鬼烛立在地上,并用最快的速度将枪头、枪杆合二为一。
邪气再次朝我围拢而来,我立即扎实腰马,使出点苍六式中的金式,将长枪全力贯出。
刚才仅仅是被邪气拢了一下身子,我的经脉、内息就已出现了颤动,就算是咬着牙贯出鱼骨枪,也只能使出平日里的五成力气,好在鱼骨枪上有我师祖留下的灵韵,再加上还有鬼烛提供加持,总算是将邪气撕开了一道口子。
眼看邪气又以极快的速度重新拢合,刚刚被鱼骨枪撕出的缺口也迅速收拢,我哪里还敢犹豫,立即撒开步子朝庙里跑。
当时我和庙门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两米,一脚落地,另一只脚还没等抬起来,忽觉周遭邪气出现了极短暂的停顿。
一感应到邪气停滞,我心中立即涌出一股巨大的不安。
下一瞬,邪气再次以极快的速度游走盘旋起来,而我的眼前却残芒一闪,一个高大的影子挡在了我和庙门之间。
紧接着,视野中就出现了一张大手,挂着风声朝我压了过来。
那只手要在零点一秒钟之后才出现,我立即止住冲势,单脚立地,旋身刺出长枪。
在我扎出这记回马枪的瞬间,一只大手凌空而至,不偏不倚,正打在枪头上。
鱼骨枪是镇邪圣器,加上枪头锋利无比,当场将那只手扎了个对穿。
可对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得,我回枪再刺的时候,它再次出手,一掌打向了我的肩膀,我急急向后遛出一步,可还是慢了片刻,步子撤出一半,那只手便落在了我的肩头。
掌面上的力道绵长而澎湃,夹杂着滔天邪气一并贯透了我的肩胛,当时我就感觉喉咙一阵腥咸,紧接着双脚离地,像个被狂风掠起的落叶一般飞了出去。
也就在我离地而起的瞬间,卢胜材从庙门中飞扑而出,如同利箭一般朝小路方向奔去。
这小子想逃?
不可能啊,以我对卢胜材的了解,他不至于做出这么不仗义的事儿吧?
嘭!
一声闷响,我重重摔在了地面上,却发现身下是软的,侧过脸去一看,就见卢胜材正趴在地上,垫在了我和地面之间。
这一下要是落实了,估计我的骨头都得被摔散,想再站起来都难,卢胜材帮我化解了危机,但他也被我砸得不轻,这会儿正不停地猛咳嗽,估计是伤到肺了。
我赶紧爬起身,抬头朝庙门口张望,这下才终于看明白了,刚才挡在我和庙门之间的,就是青面罗刹!
它浑身上下裹着黑泥,只露出一张脸来,阳光下,那张青面獠牙的鬼脸上泛着类似于青铜的光泽,在它的眼眶里,还漂浮着一层肉眼可见的黑气。
我看它的时候,它正死盯着庙堂里的王川,似乎想进去,可庙中存有镇物,它又不敢轻易跨过门槛,一直在犹豫。
卢胜材强行止住咳嗽,也扶着地面爬将起来,他起身以后也和青面罗刹一样,死盯着庙堂。
以我们俩的能耐,和青面罗刹硬拼那就是找死,唯一的选择就是想办法冲进古庙,在里头上耗上他一天两天的,等云裳把我师父带来,我们就能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