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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人面鲎     洛河鬼书txt下载     洛河鬼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红衣少女

    卢胜材也察觉到了危险,一把拉住我的袖口就想往林子里撤。www.uu234.net

    我扎实腰马,反而将他扯住:“别乱动。”

    现如今,河滩周边都被阴气所覆盖,贸然做出大动作,反而更容易被发现。

    卢胜材小心翼翼凑我跟前来,压低声音问道:“怎么着,你还想留下来跟她干一架呀?”

    “你不是老想跟人家搭讪吗?现在说不定就是最好的机会。”

    “别闹了我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虽然我不懂你们那些神道,可我能感觉到那丫头相当危险,你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丧气劲儿!等会真要交上手,我应该能和她五五开,只可惜我只开了一道灵觉,念力无法完全释放出来,估计也奈何不了她。”

    “那还不走!”

    “嘘”

    我朝着卢胜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便探着脑袋,朝着河道那边张望。

    就在刚刚,我感觉到河道上忽然闪过一道很清晰的阴气,但它只出现了极短的一瞬,等我将注意力投放到河道上的时候,它已经消失了。

    要是我没猜错,应该是那个红衣少女顺着河道过来了。

    可怪异的是,即便我已在她身上投注了一道灯灵,却依旧无法找到她的踪迹。

    就在这时候,耳边又传来了那首凄凄幽幽的唱谣声,我不敢大意,立即施展了匿身术,卢胜材也蜷起身子,让整个身形都掩藏在我脚边的灌木丛里。

    伴随着童谣一起涌入脑海的,还有一阵阵刺耳的唢呐声,以及沉闷的鼓声。

    这些声响中都带着很强的邪气,应该具有摄人心魄的作用。

    不过这对我和卢胜材没什么影响,我的专注力完全可以抵抗邪气对心神的影响,卢胜材的精神力本来就是散的,就算再怎么受影响,也不会变得更散了。

    卢胜材的分神,已经分到了一种极致,可他竟能在心神如此涣散的情况下保持思维的清晰,不能不说是一种人间奇迹。

    要是换个人,心神涣散到这种地步,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怎么是你们?”

    我还在观察河道上的情况,身后就传来了少女的声音。

    她的声音清脆而柔和,如果不是一开口就有阴气外散,在这道声调中平添了一丝阴森诡异,她的声音本应非常悦耳。

    可是现在,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女鬼在招魂。

    我心中顿时一个激灵,卢胜材的身子也颤了一下,我能感觉到脚边的灌木猛地摇晃了一下。

    循声回首,就见少女正站在距离我不足三米的地方。

    她身上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林中本只有微风,可她的长发却如同沉入水中一样,缓缓飘浮荡漾着。

    在柔光的映衬下,从她身上散发出的美感,的确摄人心魄,但也的确有种莫名诡异的味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得,竟用膝盖顶了卢胜材一下,还提醒他:“来来来,快搭讪。”

    卢胜材用胳膊肘把我的膝盖顶了回来:“死去!”

    少女不由地笑了:“你们不是山门别院里的学徒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走上河道的时候我就熄了鬼烛,现在的我和卢胜材,都保持着原有的面貌。

    卢胜材就跟她说:“晚上吃撑了,上山来遛遛肚子,消化消化食儿。”

    我说:“你别听他瞎说,他是因为这两天一直梦见你,今天晚上专程跑过来找你聊天的。”

    扯淡,真特么扯淡!

    面对眼前的少女,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紧张和悸动,脑子有点懵,一不留神竟闲扯起来了。

    都怪卢胜材,平时有事没事拉着我闲扯,让我养成了这样的坏毛病。

    少女脸上的笑容完全绽开了:“尽骗人!那你告诉我,你们身上的衣服是从哪里来的?”

    听到她的声音,我心里便越发茫然起来,那种感觉很怪异,就是大脑处于空白和不空白之间,人没傻,却又不能正常思考。

    我仔细品了品这种感觉,才渐渐明白过来,我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这丫头和我以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我感受不到她身上的情绪。你习惯了用一种特定的思维方式来看待周围的人,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这种思维方式被打破了,心里自然会有些不安。

    大概是见我和卢胜材半天没说话,少女便得意起来:“被我抓住小辫子了吧?快说,你们是不是陆云生私自收的徒弟?”

    卢胜材当场就把我的身份给撂了:“不是,陆云生是他师伯。”

    我心说你大爷的,一见到漂亮女同学就自乱阵脚,平日里坑蒙拐骗的本事都被狗吃了?

    少女瞪大眼睛看着我:“你的念力好强啊,可是好像又释放不出来,真奇怪。”

    由于卢胜材把我的身份给撂了,导致于我现在处于两难的境地。

    走,不合适。

    留下,更不合适。

    如果没和这丫头交涉好,回头她把我的事儿捅出去,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可留下和她交涉吧,我现在脑壳都是麻的,估计越交涉越麻烦。

    我心里想着这些,嘴上应了句:“我的念力再强,也不如你身上的阴气强啊,你身上这股气场,不但强,还相当诡异。”

    完蛋,说错话了,一提到阴气,少女顿时撅起了嘴,摆着一股很不高兴的表情。

    卢胜材好死不死地站出来帮我打圆场:“在他眼里,诡异这个词儿属于褒义词。”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当人家是傻子啊?

    少女当场便阴了脸,我以为她这是要向我们发难了,可她却说了一句在我看来极其怪异的话:“你们留下来陪我玩吧。”

    此时她的声线里透着浓郁的阴森,让人后脊梁都跟着发寒。

    我正要开口说话,就感觉一股极强的阴气顺着地面拔了上来。

    而在这股阴气拔地而起的前一刻,在我的视线中,少女已经挥洒着那两段血色的长袖,如同在湍流中疾驰的一抹浮萍,凌空飘了过来。

    果然还是要动手!

    我可不敢有半点含糊,立即抽出腰间的枪杆,遛步后撤的同时急震手臂,“啪”一声脆响,柔软的枪身瞬间被甩开,来不及拧上枪头,我只能抵出枪身顶端的挂血槽,堪堪挡住少女的身形。

第七十七章 这算哪门子嬉戏

    她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要快,挂血槽刚刚抵出去,她那轻如薄纱的身影先是一顿,接着又迅速飘向林子深处。

    我已经无法确定她到底是人是鬼。

    如果是人,为什么一个人的肉身能够如此轻盈,轻盈到仿佛脱离了重力的束缚。

    如果是鬼,她身上为什么会有活人的气息?

    也就在那一抹红裙眼看就要掩入林子的阴影中时,从地表腾空而起的阴气又重了几分。

    我立即扔了鬼灯笼,摸出两张三仙符,一张甩手掷地,另一张则弹指投向了黑林深处。

    第一张三仙符落地以后,符印中的灵韵立即顺着土壤扩散,这些灵韵在瞬息间形成了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壳,让阴气无法继续冲出地表。

    第二章三仙符在空中轻荡荡地飘飞半米,接着便发出“啪”一声轻响,灵符自行伸展开来,以疾风般的速度朝林影中飞去。

    下一个瞬间,飞入黑林的符纸上猛地绽出火光。

    火焰最初是正常的橙黄色,但只消一息的功夫,焰苗便迅速抖动了三四下,连同火焰的颜色也变成了幽紫。

    也就在火色突变的瞬间,我已经将枪杆从右手交到左手,而后手臂急速向前探出。

    手臂先是内旋外探,而后外旋内收,出手时五指微张开,收手时五指收拢,做出一个游龙吞珠的动作。

    这种手法名为离魂手,是我师祖云眉道人在闲暇之余草创出来的小戏法。

    对他老人家来说是小戏法,可对于我和师父来说,这道手法,却无异于一道妙用无穷的道家绝学。

    离魂手中融合了收魂中的寻踪术和摸骨中的罗刹锁,当初我师父靠着探手一抓就能将狸猫精的魂魄拖出土洞,用得就是这种手法。

    我没有师父那么强悍的修为,师父能借助离魂手收服恶鬼,也能借助这道手法从活人身上抽出魂魄,我充其量只能让对手的魂魄发生震荡、念力出现小范围的涣散。

    离魂手一出,黑林深处顿时出现了不正常的念力波动,与此同时,在半空中飞驰的三仙符陡然加速,忽地划过一道火线,眨眼间就消失在林影深处。

    接着就听见林子里传来“呼哧”一声急响,三仙符应该是击中目标了。

    但还没等那声急响的尾音消失,一股极为暴躁的阴气突然从黑暗深处倾泄而出,如同一道黑压压的烟龙朝我奔袭而来。

    我快速将手探入怀中,本来是想用飞蝗石来挡一挡的,可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随后我便撒开脚步,一边急速后撤,一边抖开枪花,抵御扑面而来的大股阴气。

    说实话,面对这么个姑娘,我确实不敢下狠手。

    即便是她主动出手的,可我还是隐隐感觉到,眼下的战斗对她来说好像就是一场嬉戏打闹,回想起她刚才的笑容,我怎么都觉得她人畜无害。

    人宗九艺中,我最拿手的就是飞石问柳,可眼下我只知道对方的大体位置,却无法判断出到底该用多大的力道出镖,才能保证她不受致命伤。

    林子里实在太黑了,黑到我不敢放开手来应敌。

    枪花绚烂间,我已经靠着轻身功夫退到了湿软的河滩上,而那股从黑林子喷涌而来的阴气,也终于被彻底化了个干净。

    我在河边,卢胜材依旧在林子里,我们俩之间的距离,足足百米有余。

    就在这时候,那抹艳红突然在林子边缘绽放,而卢胜材的身影就在它旁边。

    我也是先看到血色闪耀,过了小片刻才看清少女的身影。

    她的身法实在是奇诡无比,我根本看不穿其中的门道。

    林边阴风呼啸,少女身上的柔光仿佛受到了风力的牵引一样,丝丝缕缕地铺洒开来,将卢胜材笼在其中。

    光晕照亮了被风撩动的草木,也照亮了卢胜材。

    此时少女已经转移了目标,开始向卢胜材下手了。

    卢胜材的身法可能没有少女那么轻柔,但却多了一分灵动,少女先是拿阴气袭他的身,可他身上有炼妖炉的炉胆加持,加上本身阳神就异常稳固,少女的阴气一时半刻拿他也没办法,后来少女又探出一双纤纤娥手想要抓住卢胜材,卢胜材也不打算和她硬拼,立即施展灵动的身法来躲避,只见他脚尖触地,像个不倒的脱落一样左闪右挪,少女根本就碰不他。

    期间卢胜材还时不时地探出手去抓少女的裙摆,少女被他逼得没办法,只能时不时地闪避一下。

    说真的,我光是看到她和卢胜材交手,心里都替她难受。

    和卢胜材交手是什么感觉,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小子就是一团飘在空气中的软棉花,别说本来就很难击中他,就算打中他了,那感觉也跟打在棉花上似的,力气一下子就被卸空了,连点触觉都不会留下。

    这可不只是因为卢胜材身法灵动,关键他特别会“偷”,偷对手的动作,偷对手的空当。

    这小子能精准地预判出对手出手、收手时的空当,他绝对不会和你硬打硬抗,每每挑你动作停滞的时候下手。你出拳打他,他就靠着灵活的身法闪避,可在你收拳的一瞬间,还没等做出下一个动作,他就贴上来攻你的空当。

    关键是卢胜材每次都能找到这样的空当,简直防不胜防。

    我师父说,不管是哪家的盗术,最讲究的就是“行止退进”四个字,你动他避,你退他进,要的就是一个对时机的掌握,而卢胜材天生就是这块料,别看他年纪小,可要论对把控时机的精准,就算是一些成名已久的老盗,也很难和他比肩。

    少女和卢胜材僵持了足足十分钟,谁也奈何不了谁,后来人家姑娘家烦了,脚掌在地面上搭了一下,就轻飘飘向后移出两丈,总算和卢胜材拉开了距离。

    此时她身上的阴气已经完全收拢起来,卢胜材可能是觉得没有危险了,也就没追上去。

    阴气方敛,先前笼罩在少女周身的光晕也散了,此时她赤脚站在野草丛中,怎么看都与常人无异。

    卢胜材张了张嘴,眼瞅着正要说话,却被少女抢了先:“你们明天还来吗?”

第七十八章 别叫我小师叔

    我赶紧展开轻身功夫贴上去,抢在卢胜材前头吆喝:“不一定,不一定来。www.uu234.net”

    借着暗淡的月色,我就能看到卢胜材僵在脸上的笑容。

    要不是我抢了他的话头,他肯定会跟人家打包票,说明天一定来。

    这姑娘身上有种莫名的诡异气息,在她面前,有必要多留一个心眼,话不能乱说,承诺也不能乱给。

    先摸摸她的底细再说。

    我冲到林子里,一边弯腰捡起鬼灯笼,一边头也不抬地问她:“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等了半天,对方没给出回应,我心里疑,就抬头朝她脸上看。

    其实我不太敢看她,一看她心里就乱,这可是我平生第一次碰见无法感应到情绪波动的人,不管她是人是鬼,我看到她的时候总归有那么一丝丝别扭。

    此时一抬头,就看见她正咬着嘴唇,努力地思索着什么。

    等了好半天,她才用十分不确定的语气回应道:“应该是人吧,反正我也是我妈生下来的。”

    这不废话吗,鬼在成为鬼之前,那也是人,也是打娘胎里出来的,人死了以后才能变成鬼。

    “那……你死过吗?”

    听我这么一问,人姑娘就不乐意了:“你才死过呢!”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问,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当然是人啦。”

    “那你刚才琢磨半天才回答我的问题。”

    她又一次陷入了沉思,过了好半天才说:“我现在就是人啊,可以后就不好说了。”

    卢胜材咧开嘴笑了:“那是当然,再过几十年,咱们都得变成鬼。”

    对,理论上来说,但凡是个活人,只要你不能羽化成仙,等到肉身死亡,都有变成鬼的那一天。

    我觉得人姑娘家不是这个意思,她那句话,似乎有别的深意。

    少女冲卢胜材笑了笑,又转过脸来问我:“你们明天到底还来不来嘛?”

    得她这么一笑,卢胜材差点两腿一软瘫在地上。

    当时卢胜材的左手就搭在我身上,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手腕颤了一下。

    那点出息!

    我一把推开卢胜材,问少女:“你希望我们到这儿来?来干什么?”

    “陪我玩啊。”少女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满脸的喜悦:“你们两个好厉害呀,比白寄真他们那群人强多了,他们一点都不好玩,我只要稍微动动手,他们就扛不住。”

    错不了,眼前这个少女应该就是红叶,可她白天和晚上的气质变化太大,刚才我一直没敢确认。

    卢胜材刚才被我推得踉跄了两步,这会儿又凑了回来:“别闹了啊,你没看出来啊,刚才大头那是让着你呢,他要是尽全力,你现在该哭鼻子了。”

    “我刚才要不是让着你,你才真的会哭鼻子呢。”

    “胡说,我顶天立地八尺男儿,长这么大,就没掉过眼泪。”

    胡扯么这不是,也不知道是谁,离开山城的时候哭得梨花带雨的,连车座椅都被他的眼泪洇出糟渍来了。

    我忍不住开口:“你这身高哪有八尺?”

    “八尺是多高?”

    我顿时无语,甩了一个无奈的眼神给他。

    卢胜材一愣,接着就暴跳起来:“我告诉你啊,你别用那种看智障的眼神看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眼神!”

    他这么笨,惹得人家姑娘都忍不住嘲笑他:“八尺是多高都不知道,你就是个智障啊。好吧,那以后我就叫你智障了。哎呀,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明天你们到底还来不来了?”

    听得出来,少女在说话的时候,语气是很欢快的,她显然希望我们来。

    我看她这么高兴,心里立即有了计较,便反问她:“你希望我们每天都来找你玩吗?”

    少女迅速点了两下头。

    其实我也能理解她,毕竟半山堂的那些入室弟子修为都太次了,能陪她对练的人,恐怕是没有,长年和这么一帮人混在一起,确实挺孤单的。

    鹤立鸡群,难受的,孤独的,总归是那只鹤。

    我就告诉她:“以后我们可以天天都来。”

    “真的呀?”

    “但有一个条件。”

    “你说吧。”

    “关于我们俩的事儿,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嗯……那好吧,只要你们每天都来,我就不说。”

    搞定!

    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学得这些术法,应该不在半山堂一百零八门绝艺之内吧?”

    “那当然啊,我是带艺投师。其实进了静云山以后,我就没学过什么新东西,说什么有一百零八门绝艺,其实都是些没用的东西。静云山最厉害的两门术法,半山堂根本就不教。”

    她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楚子玉也曾透露过,静云山原本有一百一十门绝艺。

    “最厉害的两门术法是什么啊?”

    “你不是陆老头的师侄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静云山最厉害的两门术法,当然是盘山镇和神隐十八针呀。我当初就是想学这两门绝艺才到这儿来的,可进来以后才知道,这两门绝学只有掌门人才能学,一般的山门子弟连见都见不着。”

    “是这样啊……”

    “哎,你是陆老头的师侄呀,那你师父是谁?是郑隆吗?还是那个老妖婆?”

    郑隆我已经见过了,可她口中的老妖婆又是谁?

    卢胜材可能是觉得自己受冷落了,现在又横插到了我和少女中间,没话找话似地说:“他是人宗,和你们静云山同脉不同支。”

    少女顿时变得疑惑起来:“人宗啊?可我听说,天、地、人三宗里,不应该是人宗最弱吗?可你为什么这么强?”

    我摇头:“应该是讹传,天宗的人我没接触过,不过就目前来看吧,地宗除了家业大,其他各方面都比我们人宗弱很多。”

    这话我也不是随便说的,毕竟地宗的掌门郑隆和我师父相比,修为境界确实相差太远了。

    话音还没等在地上落稳当呢,少女突然眼前一亮:“陆老头是我的师叔祖,你又是他的师侄,那我是不是要叫你一声小师叔啊?”

    “师叔就师叔,干嘛加个小字?”

    “因为你看起来很小嘛。”

    胡说,我的长相明明比你成熟多了!

第七十九章 老妖婆

    算了,不和她争论这个。

    有一个在我看来很关键的问题,必须趁着这个机会问一问:“你每天晚上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吸收月光精气吗?”

    “是呀,我驾驭不了体内的阴气,必须靠每天靠月光精气洗炼内息才行。”

    我一直都觉得她身上的阴气不正常,于是又有了一问:“你身上这股阴气,不是靠正常修行得来的吧?”

    “不是呀。”

    “那是怎么来的?”

    没想到面对这个问题,她却卖起了关子:“这是我的小秘密,不能告诉你。”

    “是从鬼物身上汲取来的吗?”

    “就不告诉你。”

    得嘞,算我白问。

    她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凑过来,一把挽住了我的胳膊。

    哎哟可把我给臊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和女孩子这么亲近过。

    不过她好像不太在意这些,晃着我的胳膊直问:“小师叔小师叔,你大名叫什么啊?”

    卢胜材赶紧接话:“他叫盖栋,我叫卢胜材,他外号是大头,我的外号是狗剩。”

    怎么哪哪都有你啊?

    姑娘很用力地记住了我的名字:“小师叔叫盖栋,我记住了。”

    卢胜材凑过来搭话:“还有我呢?”

    姑娘瞥他一眼:“我也记住了,你叫狗剩。”

    卢胜材差点急得跳脚:“那是外号!”

    姑娘不太想理他,于是把脸转到了一边。

    人家不理他,他偏偏就喜欢硬往上凑:“哎,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是叫红叶吧?”

    “我不叫红叶。红叶是静云山的师父给我起的假名,我本来叫云裳。云彩的云,衣裳的裳。”

    “啊?头一次听说还有人姓云的。”

    “不姓云,我没有姓,只有云裳这样一个名。”

    “还有这种事儿呢?再说你这名字……正常人谁会起这么个名吗。你不会是拿我开涮吧?”

    说实话,他们俩闲侃的这一小会儿,我的主要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身上。

    就在几秒钟前,洞府那边的灵韵正缓缓朝着河道下游扩散,我就留了个心,将一部分注意力投放到了半山堂和洞府的交界处。

    得亏被这股灵韵变化牵引了注意力,要不然我肯定臊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那么一瞬间,交界线处的灵韵忽地波动了一下,那股波动很轻,我也很难判断出灵韵具体出现了什么样变化。

    红叶,哦不对,云裳也感应到了那股怪异的波动,就见她迅速旋过脸,朝河道上游张望一眼,而后眉宇之间就透出了几分紧张。

    “怎么了?”我问她。

    她没有立即回应我,又盯着河道上游出了小片刻的神,才紧张兮兮地告诉我:“老妖婆来了,快躲起来。”

    说着,她便拉着我和卢胜材躲进了黑林子深处。

    云裳显然对黑林子里的情况非常熟悉,她最后落脚的位置,是一片生长在密林深处的灌木丛。

    将身体沉在灌木丛中,外面的人就算有极强的夜视能力,也无法发现我们,但我们的视线却能穿过灌木的缝隙,以及密林中的树缝,清晰地看到被月光照亮的河滩。

    如果不是云裳先前就在林子反复踩过点,不太可能发现这么一个绝佳的观察位置。

    藏身于灌木丛中之后,云裳果然将视线对准了灌木丛的缝隙,这也印证了我的猜测,她一早就知道,从这位置可以一眼看见河道。

    这丫头,不简单啊。

    河滩在月光照耀下泛着一层紫玉般的光泽,在这里已很难听到河道中的流水声,风从林子里掠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也正是这样的噪音在一定程度上封住了我们的听觉。

    没多久,就见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河滩上。

    离得太远,我看不清来人的具体相貌,只能隐约判断出那是一个背脊严重驼起的老太太,由于身形异常,她只能趴着腰,双腿弯曲着行走。

    远远看去,那座驼峰,就如同一座压在她身上的岩山,说不出的坚硬和沉重。

    可怪异的是,即便身子扭曲成了这副样子,她的步履却非常轻盈,行走在湿软的河滩上,速度比正常走在平地上还要快。

    此时她停下了脚步,凑在河道跟前左右张望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又或者是在等什么人。

    可过了很久,她等的人都没有出现。

    夜色越发浓郁,月光也渐渐偏离了河滩正上方,老太太这才反过手捶了捶身后的驼峰,慢慢悠悠地走了。

    她来得时候确实走的很快,可离开的时候,却又显得十分犹豫。

    我隐隐感觉到,她心中仿佛还存有一丝侥幸,只希望她等的那个人会突然出现在河旁,唤她一声,让她回来。

    可那个人终究还是没来,她终究还是一个人走了。

    我感觉老太太应该走远了,才敢开口问云裳:“她是谁?”

    “她是整个静云山修为第二高的人,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从进山到现在,一直没有收过徒弟。小师叔你是不知道,这个老太太脾气可坏了,大家都叫她老妖婆,最烦人的是她每天晚上都到河滩上来。”

    “来河滩做什么?”

    “不知道呢。反正就是每天都来。她在山里的地位很高,可以随便出入洞府和半山堂,不过除了每天都到河道这边来遛一下,还有就是比武的时候进半山堂选人,平时从来没见她出过洞府。”

    卢胜材忍不住调侃起来:“长成那个样子,当然不好意思下山喽。”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只是看了那个老婆婆一眼,因为距离远,也没感应到她的情绪,却怎么都觉得她身上有一股特别悲凉的气息。

    兴许这位老婆婆,并不像云裳他们认为的那么可憎。

    但这也是我的一种感觉而已,对与不对,还没办法下定论。

    这时云裳凑朝我跟前凑了凑:“河道上游有条小路,直接连着凌空堂。太晚了,我现在要回去了,你可要说话算话呀,明天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我不由地疑惑:“既然有捷径,为什么你来的时候不走,偏偏要走下游呢?”

    “时辰早的时候,廖师兄老是守在那条路上,他这人拗得要命,不肯放我通行,可烦人了!我真的要走了啊。”

    卢胜材赶紧挽留:“不再聊会儿?”

    人家云裳压根没搭理他,直接跳出灌木丛,轻盈地飘出了林子。

第八十章 师伯有心事

    下山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云裳的事,越想越觉得怪异。m.www.uu234.net

    她身上的那股阴气,应该就是从鬼物身上汲取来的,可长期吞噬鬼物,一定会导致人的面容、形体全都发生扭曲,说的通俗点就是,从鬼物身上汲取的怨力多了,时间一长,就会变得越来越像鬼。

    云裳的身形之轻灵,确实像极了鬼物。

    可她的面容和形体,却又和常人无异。

    甚至在她将这股阴气收敛起来的时候,脸色竟然丝毫看不出阴沉。

    还有,她为什么一定要穿红裙呢,白天还好好地穿着短衫来着。

    最怪异的,莫过于她出现时,回响在耳边的怪声响。

    仔细回想那首童谣,唱得似乎是冥妻嫁鬼时的种种场景,这么一想的话,穿着红裙的云裳,难不成就是童谣里的新娘?

    不可能啊,冥妻一旦嫁鬼,此生再不为人,可她偏偏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大活人啊。

    这些事,越是想,就越是理不出个头绪来。

    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卢胜材也忍不住感慨一句:“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本来想接一句:“你也觉得她怪?”

    可没想到卢胜材立即接上了自己的话茬。

    他是这么说的:“你说说,我这么一个大好青年,她怎么就能对我爱答不理的呢?”

    你脑子里还能不能想点别的了!

    再说你现在还不是青年,撑死就是个脸上没长毛的半大小子。

    不过这话我没说出口,我和他同龄,说这种话只能自取其辱。

    回到山门别院以后,我暂且将今晚经历的事儿抛诸脑后,早早睡了。

    卢胜材却一整个晚上没合眼。

    第二天早上晨练,这货就跟个睡不熟的刺猬似的,懒懒散散,昏昏沉沉,院子里的风稍微大点都能把他给吹倒咯。

    我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他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人姑娘不爱搭理他。

    正巧这时候我师父来到别院,他老远就听到我和卢胜材的对话,于是问我:“你们昨天晚上见到正主了?”

    我点头:“在河道上释放阴气的,就是那个叫红叶的丫头,她说她真名叫云裳,没有姓氏。”

    师父好像早就猜到这一点了似的:“嗯,没有姓氏就对了。她说没说,他的花语是什么?”

    我有点懵:“花语?”

    师父一愣,接着摆了摆手:“没什么。”

    不对,这里头肯定有事儿!

    我立即缠了上去:“师父,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在河道上留下阴气的人,就是云裳啊?”

    谁料师父只是冲我一笑:“你哪来这么多问题?”,而后他就强行转移了话题:“昨天晚上你还看到什么了?那个楚子玉,你调教得怎么样了?”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和乔三爷更了解师父的脾气,我师父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神神秘秘的,说话喜欢卖关子,他不想说的事儿,你就是打破了沙锅,他也不会透底。

    无奈之下,我也只能迎合师父的意思,将昨天晚上的见闻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在我说到那个驼背的老婆婆时,陆师伯正好端着一盆水从厨房里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明明走得很稳,可快到我和师父跟前的时候,却突然一阵慌乱,手里脱了力气,水盆“哐当”一声跌落在地,溅起的水花把我的裤腿都浸湿了大半截。

    师父转脸朝陆师伯望去:“云生师兄,你这是……”

    陆师伯愣了愣神,而后就做出一副气愤的样子冲我师父嚷嚷起来:“杜康,你到底是怎么教徒弟的,小小的年纪就会耍心机了,长大了那还得了!”

    他只是嘴上厉害,其实心里头虚得很,我能看出来。

    此时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位老婆婆在河道上等的人,不会就是我陆师伯吧?

    不过我没敢把心里想法说出来。

    师父肯定感受不到陆师伯在这一刻的情绪变化,只是笑呵呵地应承着:“这孩子是先天葬瞳,从小就能洞悉人心,心机稍微深一点,也是正常的。”

    陆师伯显然不想和我师父纠缠,拉着我就朝客房里走,说是要帮我清理一下身上的水渍。

    这边我要进门了,师父也打算走了。

    临走之前师父特意嘱咐我,眼看就要倒四月末了,让我抽个时间去哑巴沟摸摸底。

    陆师伯满脸疑惑地问我师父:“你自己怎么不去?”

    师父依旧笑着回应道:“我这不也是腾不出手来嘛。再说了,我去还不如他去,别看盖栋年纪小,论眼力刁钻,咱们两个老家伙加起来也不如他。”

    “是是是,你徒弟是先天葬瞳,看把你得意的。”陆师伯嘴里嘟囔着:“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刁钻的人?”,一边说着,就推我进了客房。

    我的裤子里三层外三层都被浸透了,没别的办法清理,只能换,陆师伯给我找出干净裤子之后就不再管我,而是悄悄凑到窗户前,看我师父走了没有。

    直到师父离开别院,陆师伯似乎又怕我看出他的异常,便匆匆忙忙地出了屋。

    可能是因为快到一年一度的比武了,白寄真一伙忙着练功,今天倒也没来别院捣乱。

    晚上,我照旧在九点一刻带着卢胜材上山,和楚子玉聚头。

    以前我和卢胜材抵达黑林子的时候,楚子玉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们了,可今天我和卢胜材到了老地方,却发现林子空空荡荡,楚子玉并没有出现。

    卢胜材不由地皱起眉头:“什么情况啊这是,他怎么还迟到了?”

    我细细一琢磨,楚子玉怕是想引几个平日里经常欺负他的人过来,绕了远路,这才误了时间。

    到时候黑林子里来了外人,我就算用黑布将灯笼罩起来,也还是很容易被人发现,毕竟距离太近了。

    想到这儿,我便熄了鬼烛,并嘱咐卢胜材,一会儿楚子玉要是带着外人来了,一定要保持安静,目前还不是在他面前露出庐山真面目的最好时机。

    之后又等了没多久,楚子玉果然出现在了林子里。

    不同于以往的小心翼翼,这一次他没有刻意压低脚步声,手里还点了一盏手电筒,显然是有意暴露自己的行踪。

第八十一章 楚子玉的反击

    只希望他可别一次性引来太多人,要不然闹出的动静太大,不好收场。m.www.uu234.net

    到了平日练功的地方,楚子玉先朝着周围打了打光,可能是想确认一下我和卢胜材来没来。

    其实他应该早点来的,毕竟我们先前就说好了,不能将我和卢胜材的事儿透露出去,万一他带来的人看见我们,也是个麻烦。

    可他太憨直,大概是没想到这一点,不过也有可能是路上耽搁了时间。

    我和卢胜材藏在林影深处,楚子玉照了半天没发现我们,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没多久,远处就传来了脚步声,楚子玉权当没听见,将手电拴在矮树梢上,调整了一下灯头,确保光线能照亮自己,而后就装模作样地沉炼内息,开始练功。

    我细听了一下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想判断一下究竟来了几个人,可夜间风声呼啸,林子里的动静比较杂,没法判断出来人的数量。

    这边楚子玉刚刚凝炼了念力,就有三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少年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

    三个人长得都比较清瘦,其中一个人眼睛好像有点问题,时不时要眯缝一下眼,还有一个少白头,顶面的头发是黑的,两鬓却掺了不少银丝,关键这家伙的头发还很长,只能在头顶上扎一个骨朵,用木簪子固定住。

    这两个人从林影里出来的以后,后面又跟来一个面相很硬的人,这人的五官非圆似方,看起来就像用水泥在脸上挂了一层方坭子,又拿着刀钻在上面胡乱敲出了七窍。

    一露脸,眯缝眼立即怪叫起来:“哟,这不是咱们半山堂的二师兄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干什么来了!”

    那声线,尖锐得要命,我差点端起手掌来把耳朵堵上。

    楚子玉循声回首,手电筒照出的光束打在他脸上,单看他那紧张无比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心里头虚得厉害。

    一个人,习惯了天天被人欺负,内心总归比寻常人更容易生怯。

    不过除了怯意,此刻的楚子玉也是内心澎湃。

    终于能一雪前耻了,他能不澎湃么?

    他正需要借助这股澎湃,来打消内心的怯意,这正好也能为月末的比武提前打好基础。

    和人交手时,最忌讳的就是心中不定,如果他带着这份怯意走上比武场,但凡碰上一个修为接近他的对手,都将必输无疑。

    如今你的修为已经历过数月的锤炼,实力远朝其他入室弟子,接下来,就看你能不能走出胆怯的泥潭了。

    楚子玉花了一点时间让紧张的情绪稍微收敛一些,而后才硬着脖子朝来人吼了一声:“我练我的功,干你们屁事!”

    他故意提升了音量,来给自己壮胆。

    本来我还以为,对面的三个人至少会再奚落他一下,可没想到楚子玉话音刚落地,那个水泥脸就挥着拳头冲上来了。

    当时楚子玉和水泥脸给我的感觉,就是一只羊遇到了狼。

    那个水泥脸冲上去的时候相当有气势,明摆着就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可楚子玉呢,竟然在这么个节骨眼上生怯了,肩膀一耸,脸一瞥,直接闭上了眼!

    他已经做好了挨揍的准备!

    唉,就知道他会这样。

    我在心里叹一口气,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石子,使出飞石问柳的手法,甩手脱镖。

    两颗石子无声无息划过黑夜,一颗穿过灌木丛间的缝隙,结结实实打在了水泥脸的大腿上。

    另一颗石子则飞越树木的间隙,打在了楚子玉的右肘上。

    水泥脸吃不住痛,当场闷哼一声,迎面朝楚子玉栽了过去。

    打中楚子玉的那颗石子上暗含了我的念力,楚子玉手肘被击中后,瞬间握紧了拳头,整条手臂忽地绷直,一拳夯在了水泥脸的胸口上。

    他不但出了拳头,经络也被我打通,先前凝练在灵台的念力流走手臂,自拳峰冲出,直接灌入水泥脸的心脉中。

    以楚子玉那点念力,不可能对水泥脸造成致命伤,但可以打乱水泥脸的内息,让其在几分钟之内无法行动。

    水泥脸被楚子玉擂了这么一拳,顿时向后踉跄了好几步,他本想站稳,可因为内息大乱,浑身上下的力道都是散的,踉跄几步之后便身子一斜,烂泥似的倒在地上。

    眼看同伴吃瘪,眯缝眼和少白头火气暴增,随着少白头叫嚣一声:“弄死他!”,两人也一左一右朝着楚子玉压了过去。

    楚子玉当然知道,刚才那一拳不是他自己挥出去的。

    但这不重要,此时他已经吃到了反抗的甜头,心中的怯意一扫而空,也拉开架势和两人厮打起来。

    楚子玉憨直不假,但他不傻,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单单靠身手,不可能在两个师弟面前占到便宜,所以在交手伊始便催动念力,使出了半山堂一百零八门绝艺中的破甲谶(chèn)。

    这道术法肯定也脱胎自摸骨,就连名字都和脱骨中的“扎甲”有点相似,脱骨中的扎甲一术,可以通过用手掌接触对手的皮肤,在短时间内打乱对手的经脉交流,不但可以阻止对手施展术法,还能卸除对手的筋骨力道。

    我只是说扎甲有这样的用途,其实它本身是一门拿来调理经络、内息的养生术,实战效果并不突出,碰上个内息稍微壮一点的人就没用了。

    破甲谶没有养生的功效,只能拿来实战,可实战能力却比扎甲还要弱,不过对付这么两个三脚猫货色,也绰绰有余了。

    楚子玉在眯缝眼和少白头身上种下了破甲谶之后,便开始左躲右闪,避免和两个人正面交锋,而随着破甲谶渐渐开始发挥作用,眯缝眼和少白头的内息越来越乱,很快就喘开了粗气,动作也变得酸软起来。

    等到这两个人都快抬不起手来了,楚子玉才转守为攻,对着他这两位小师弟就是一顿拳脚。

    好在楚子玉是个心性比较善良的人,下手不算太狠,打到两人没了反手之力就止了拳脚,慢慢退到一边。

    我没看走眼,这个人确实可以信任。

    手电筒的光束照亮了楚子玉的后背,而在离他不足三米的地方,则躺在那三位不明就里就被暴揍了一顿的苦主。

    看到这副光景,我心里竟有种格外通畅的感觉。

第八十二章 显露真容

    楚子玉有点懵神,他站在原地,愣愣盯着倒在地上的三个人,很久没有做出下一步的举动。顶 点 X 23 U S

    要是换一个人,这个时候可能会叫嚣几句,说一些,诸如“以后别找我麻烦”、“以后你们再惹我,我绝不客气”之类的话,可他太憨直,像这样的话,终究无法从他嘴里说出来。

    过了很久,楚子玉才回到灯光下,继续他的修行。

    这是最合时宜的举动!

    在楚子玉眼里,他只是借助修行来平息内心的波澜,但在那三个人眼里,这却是楚子玉对他们的不屑。

    夜风乍起,楚子玉的身影在灯光照耀下,竟也彰显出了一种别样的沉静。

    那三个来找麻烦的人渐渐恢复了力气,但也不敢再找楚子玉的麻烦,一个个灰头土脸地走了。

    我吐出一口浊气,正要将鬼灯笼点燃,忽然感觉耳根一暖。

    “不是说好了每天晚上都去找我吗,你们怎么在这呀?”

    是云裳趴在我耳边说话。

    这丫头来的时候无声无息,我都没感觉到她的气息,乍听到她的声音,给我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鬼灯笼呼哧一声就从手里脱了出去。

    我本来就是潜伏进山,心里头贼虚,不被她吓到才怪了。

    卢胜材也吓了个半死,捂着心口嚷嚷:“大姐,你下次出现的时候能不能闹点动静,吓得我心肝儿都快蹦出来了!”

    我靠,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有病!

    这下坏了,楚子玉听到卢胜材的声音,立即摘下树梢上的手电,打着光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我赶紧捡起鬼灯笼,心想着趁着他贴过来之前赶紧把鬼烛吹亮,还没等吐气呢,云裳就一把将灯笼顺走了。

    “别闹,快给我。”

    说着我就要抢她手里的灯笼。

    不抢还好,我这么一抢,云裳就不乐意了,立即施开步子退出好几米远。

    她的身法太快,我根本最追不上,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快给我!”

    “就不给!”

    “别闹!”

    “就闹!”

    就在这时,我感觉眼前一晃,楚子玉将光束打在了我的脸上。

    我在心里无奈地叹一口气,转脸朝楚子玉露出了微笑:“翻身的感觉怎么样?”

    这段时间,我和卢胜材虽然靠着鬼灯笼改变了面容,可声音一直没变。

    楚子玉看到我这张陌生的脸,又听到无比熟悉的声音,表情顿时疑惑到了极点:“你……到底是谁?”

    “我叫盖栋,论辈分的话,你要叫我一声师叔。”

    “洞府里共有二十三位师叔,我全都见过,却从来没见过你。你的声音……”

    我心说反正也快到月末了,接下来我还要到哑巴沟摸底,恐怕短时间内无法再上山,不如就把身份给撂了吧,虽然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楚子玉已经足够信任我了。

    一边这么想着,我就对楚子玉说:“你没见过我也很正常,我是人宗弟子。”

    说完,我又朝云裳伸出手:“云裳,快把鬼灯笼给我,我有用。”

    云裳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就不给!你说话不算话,说好了今天晚上去找我玩的。”

    楚子玉下意识地调转手电,将光线打向了云裳所在的位置。

    一看到云裳,楚子玉的表情可就相当丰富了。

    又是紧张又是局促,又是激动又是害羞,乱七八糟的表情变来变去,你唱罢来我登台,简直混乱到了一种极致。

    这家伙心里浮动过大,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趁着这个机会,我赶紧对云裳说:“我这正准备去找你呢,谁知道你自己找过来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再说了,现在才几点啊,平时这个时候,你还没去河道那边吧?”

    其实我还想问一句,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可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又要耽搁半天,所以我就收了口。

    云裳这才满脸不高兴地过来:“我七点多就去等你们了,可左等等,右等等,你们就是不来,所以我就到山上来找你们了呗。”

    言语间,她已经将鬼灯笼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端起灯笼,在点烛之前对楚子玉说一句:“你看好了。”

    可楚子玉一直盯着云裳,压根没听见我说话。

    他的举动立即惹得卢胜材不乐意了:“看看看,看什么看,没见过姑娘啊!”

    哎哟呵,你还有脸说别人?

    被卢胜材这么一吼,楚子玉才挠挠头,将脸转向了我。

    等到他视线落稳当了,我才朝着鬼灯笼喷出一口气,烛火扬起,我又举起灯笼,先在自己脸上照了照,又将八方罩贴在卢胜材的脸颊上照了照。

    灯火回荡间,我和卢胜材的面相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楚子玉盯着我们的脸,一双眼瞪得比灯泡还大。

    我告诉他,半山堂有没有隐堂我不知道,但我的的确确不是半山堂的人,这段时间之所以刻意接近他,只是想取得他的信任,好让他帮我一个小忙。

    接下来,楚子玉就抛出了一大堆的问题。

    因为他已经十分信任我,所以并没有那么多防备,但眼下的的确确不是露出真容的最好时机,既然不能水到渠成,那就只能多废点口舌了。

    我花了好大力气,才解开楚子玉的种种疑问,又花了好大力气,才向他证明自己的身份。好在有那份信任做基石,加上我对他也还算开诚布公,他总算接受了我的说辞。

    最后楚子玉又问了我一个问题:“可是师叔啊,你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我呢?”

    我也不打算隐瞒什么:“我那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第一天上山赶巧了,正好碰见你,不过我运气还不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发现你确实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听我这么一说,楚子玉就笑了:“我能碰上师叔,也是运气。师叔需要我做什么?”

    “我和师父来静云山,有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调查天宗的下落。而眼下又有消息称,你们地宗之中,曾有人和天宗取得了联系。我想让你帮我查一查这个人是谁。”

    “哦,那我试试看吧。”

    “你在半山堂,多少也有几个朋友吧?”

    “算是有那么两三个。”

    以楚子玉在半山堂的境遇,但凡还愿意和他做朋友的,肯定都是和他知心知底的人。

    “你在半山堂不受人待见,不如发动你的朋友一起查吧,这件事呢,最好别大张旗鼓地干,收着点,小心点,就算查不到也没什么,毕竟那个人未必就在半山堂。”

    “我知道了。”

    “还有,我和卢胜材的事,还请你保密。”

    楚子玉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眉头微蹙,将视线转向了云裳。

    他转眼的那一瞬间,眼神中是带着疑虑的,可当视线定住以后,脸上的表情又变得乱七八糟了。

第八十三章 虎丫头

    卢胜材立刻闪身过去,横插在楚子玉和云裳之间,硬生生挡住了楚子玉的视线。www.uu234.net

    楚子玉这才回过神来。

    也不怪楚子玉一看到云裳就乱了心神,白天的时候,云裳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漂亮丫头,可一到晚上,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摄人心魄的诡异气场,别说楚子玉了,我第一次在晚上见到她的时候,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我问楚子玉:“你对她不放心?”

    楚子玉点头:“她是白寄真那边的人。”

    云裳立即插上了嘴:“我才不是呢!白寄真他们那伙人可没劲了,要不是廖师兄怕我乱跑,让我跟着他,我都懒得搭理他们那伙人。”

    我随口一问:“你嘴里的廖师兄,是叫廖飞松吗?”

    云裳迅速点一下头:“是呀。”

    虽说我才刚刚认识云裳不久,但看得出来,她应该是那种不愿受人拘束的性格,加上她修为高,半山堂的这些入室弟子全都入不了她的眼,可她为什么偏偏就听廖飞松的话?

    卢胜材抢在我前头发问了:“廖飞松是你什么人啊,他让你跟着他,你就得跟着?”

    就听云裳说:“我和他的关系很复杂。”

    卢胜材顿时不乐意了:“怎么复杂了?哎,你说说,怎么个复杂法!”

    云裳用力思考了一下,才支支吾吾地回应道:“他是我亲二舅的叔伯大哥的嫂子的外甥女的四舅爷爷的姨娘的重孙女的后妈的大姐的儿子,我投师的时候,二舅特意让他照顾我的,还要我一定要听他的话。”

    “我靠,这么复杂的关系!亏你能记得住。”

    “前两天我还和廖师兄讨论过我们俩的关系来着,当时也是捋了好半天才把这层关系捋清楚。”

    我忍不住插了句:“你就说他是你远房表兄弟不就完了。”

    云裳直摇头:“不是啊,他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来的,一丁点都没有。”

    “没血缘关系他也是你的表兄弟。”

    “是这样吗?”

    “那当然。”

    “好吧。”

    卢胜材瞪眼望着我:“这么复杂的关系你都能摘清楚?”

    我说你摘不清楚,主要还是因为注意力不够集中,其实顺着云裳的话一层一层地推,很容易就能推出她和廖飞松的关系。

    云裳也有点惊讶:“你的专注力好厉害呀!”

    卢胜材强行插嘴:“你是不知道,大头要是完全进入专注状态,经常累得自己脑仁疼。”

    云裳冲我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真的呀?”

    我点头:“过犹不及嘛,专注力过强,有时候未必是件好事。但好在我也练过分神,想从极度专注的状态中抽身出来倒也不难。”

    只顾着和云裳聊天,一个不留神就把楚子玉给忽视了。

    楚子玉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才吸引到我们的关注。

    楚子玉说,最近这段时间他修习凌空符的时候,还是明显感觉念力会在施术的一瞬间消散,问我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我就告诉他,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的修为太低,不是施术的时候念力散了,而是还没等施术,念力已经耗尽,想要学通这门术法,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每天打熬念力,尽快提升修为。

    正巧云裳闹着要去河滩,我也就没再耽搁,草草嘱咐楚子玉每天晚上最多引三五个人过来,以他现在的本事,还不足以同时应对太多敌手。

    临走前,我又临时顿了顿脚,告诉楚子玉这段时间我要把精力放在哑巴沟那边,就不上山了。

    云裳听到这句话,变得老大不高兴,到河滩上和我们拆手时也是漫不经心的。

    到了晚上十点多,我和卢胜材准备下山,云裳却一把扯住了我的领口。

    冷不丁被她扯住,我也是一脸懵:“怎么了这是?”

    云裳满脸不高兴地扭着我的衣领:“小师叔你骗人。”

    “我骗谁了?”

    “骗我了!你明明说了,以后每天都来找我玩,可你又跟楚子玉说最近都不上山了。”

    “你放心,等我摸清哑巴沟那边的情况,就上山来找你。”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骗我了,你明天要是不来,我就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坏了,这还威胁上我了。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明天啊……我们还真不一定能来。其实我也不想去啊,可哑巴沟闹鬼的传闻也不是传了一天两天了,要是再不去看看,弄不好要出大事。”

    “那你带着我一起去!”

    我心想这丫头虎了吧唧的,要是带着她去,可别再闹出什么乱子来,可转念一想,她能在密林深处找到那么一个绝佳的观察点,就说明她做事还是足够小心的。

    想到这儿,我才松了口:“带着你去也行,不过到时候你可别乱跑,得跟紧我们。”

    “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着,她便踩着轻盈的步子朝小路那边去了。

    以云裳的性子,肯定明天天还没黑就跑到山门别院找我们,我就在想,真不行中午吃完饭就到胡同口候着,要是被陆师伯看到她,我又得花好大的口舌解释。

    可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丫头天还没亮就下山了。

    当时我和卢胜材正在院子里晨练,陆师伯在厨房里帮我们准备第二顿早饭。

    师父还是如以往一样,五六点钟就来别院监督我们俩练功。

    云裳和我师父,几乎是前后脚进了院子。

    师父刚走到院子中央,就见一个轻灵的身影飘然翻过了墙顶。

    我定睛一看,此时翻进院子里的人,不是云裳还能是谁?

    她一落地就朝我喊:“小师叔小师叔,你什么时候去哑巴沟啊?”

    我师父的灵觉是何等敏锐,肯定一早就发现她了,却又没阻止她进院,这本身就够了奇怪了,而此时云裳远远地冲我吆喝,师父默默看着她,脸上竟展开了微笑。

    师父脸上的那抹笑,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别扭。

    因为师父还没撤去匿身术,云裳起初没留意到院子里除了我和卢胜材还有一个人,直到她从师父身边掠过,师父才撤了匿身术。

    云裳一惊,先是朝我师父瞥了一眼,接着便如临大敌,立即闪动身形退出两三丈。

    看到云裳的举动,我心中便越发觉得怪异。

第八十四章 花语

    师父见她忽然后撤,也是满脸的疑惑。www.uu234.net

    此时云裳正激动地朝我和卢胜材招手:“你们快离他远点,他不是人!”

    你这么说可就差点意思了啊,什么叫我师父不是人啊?

    陆师伯听到云裳的声音,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一边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乍一看到云裳,陆师伯顿时一阵无奈,估计是以为云裳大清早就跑来捣乱了。

    我师父笑着叹口气,问云裳:“那你说说,我怎么就不是人了?”

    听得出来,此时师父心里是很高兴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见到云裳会这么高兴。

    就听云裳满是警惕地回应道:“活人不可能有这么高的修为!”

    “你能感应到我的念力?”师父先是惊奇,而后就越发高兴起来:“看来我没猜错,你确实是佘家谷的人。”

    小龙潭门人和其他修字门的人不太一样,其他宗门的人除非刻意收敛念力,要不然浑身上下都会因为修为外放而形成各种各样的场,而小龙潭门人的念力全部藏在经络之中,修为从不外现。

    别家的人,只要望一眼他们身上的气场,就能知道他们的修为高低,以及念力的精粹程度。

    可要想知道小龙潭门人的修为如何,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看我们施术,从术法的威力上判断修为高低,二是通过探查我们的经络,判断我们开了几道灵觉,以及每道灵觉的强弱。

    云裳只是在我师父身上瞥了一眼,就能判断出我师父的修为,这确实非同寻常。

    此时云裳一边盯着我师父,像是要吸引我师父的注意力似的,一边朝我和卢胜材悄悄地摆手,示意我们赶紧走。

    师父上下打量了一下云裳,不住地点头:“嗯,这丫头确实不错。”

    你是不知道,我师父打量人的时候,喜欢低下头、犟起额头,让视线越过墨镜的上缘盯着对方,再加上他那眼神鬼森森的,别说云裳了,我有时候被他这么打量,心里都得慌。

    眼看云裳变得越来越紧张,我就忍不住开口了:“师父,您就别吓唬她了,人姑娘家家的,胆子小。”

    我师父这才收了眼,笑着对云裳说:“活人的修为怎么就不能这么高了?你还是见得少,我的修为放在整个行当里,也不算最高的。”

    在我们这个行当里有三座大山,分别是龙虎山的张真人、茅山的空云道长,以及阁皂山的姚玄宗,当初我师父说,在我师祖云眉道人还活着的时候,行当里能和他修为比肩的无外乎三个人,说的就是这三位。

    之所以说这三位是行当里的三座大山,是因为他们的修为早已在数十年前臻于化境,到了现如今更是越发高深莫测,那就是像是三座无法逾越的高山,雷打不动地傲立在行当之巅。

    所以师父说他的修为在行当里不算最高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拿自己和这三座高山作比较。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在我们这个行当里,高山原就不止三座,应该是四座,而在高山之下,也还有不少修为高绝的顶尖高手。

    我也对云裳说:“你别怕,我师父特别和善,你多接触接触就知道了。”

    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卢胜材很是无奈地撇了撇嘴。

    云裳和我比较投缘,我的话,她总归还是信的,此时也放下戒心,凑到我师父跟前来了。

    师父看着她,脸上笑得合不拢嘴:“眼下这个季节,正是佘家谷花海绽放的时候吧?”

    云裳点头:“你去过我们佘家谷吗?”

    “当然去过,二十年前佘家谷闹邪神,还是找我去平的乱。”

    “哦,我知道,你是杜师傅,家里人经常提起你。”

    想不到师父和云裳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呢。

    看样子,师父对佘家谷的人十分了解,要不然当初我告诉师父,河道上有人散播阴气的时候,师父的表情也不能那么怪。

    我插嘴问了句:“佘家谷是哪,以前没听师父提过呢?”

    就听师父说:“那可不是个好地方,你要是和那里有缘,早晚是要去的。”

    唉,师父这话说的,说了和没说一样。

    不过云裳听闻师父说她的家乡不是个好地方,竟也跟着点了点头。

    我师父转脸又问云裳:“你的花语是什么?”

    云裳很认真地回答:“我的花语是可离。”

    她第一次说出自己姓名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认真,仿佛她的真名既不是红叶,也不是云裳,而是可离。

    可离,就是芍药的别名。

    师父满意地点头:“可离?好花语!你师从于哪位花仙?”

    “我师父是风铃子。”

    “风铃子……没什么印象呢,她是下花仙吧,我上次去佘家谷的时候,上花仙几乎都接触过,但下花仙接触得不多。”

    云裳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是,我师父是谷里的下仙。”

    师父笑呵呵地说道:“你师父的修为怎样我不知道,但她教徒弟倒是有一手,你这修为,放在整个佘家谷的小辈人里,也算拔尖了吧?”

    云裳赶紧摇头道:“可不是哈,我的修为在小辈人里不是最高的,冰娇、雪夜两位师姐的修为都比我高呀,而且冰娇师姐的修为都快和我小师叔差不多了。”

    说到这儿,云裳忽地转向了我:“怪不得小师叔的修为这么高,原来你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师父。”

    我不得不提醒她:“你叫我师叔,那你想想,你该管我师父叫什么?”

    云裳这才乖巧地冲我师父唤一声:“师叔祖好。”

    我师父那脸上真要乐开了花了:“好好好,好的很。”

    其实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师父一见到云裳,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就听师父对云裳说:“你现在觉得我修为高,再过十几年,我在你们眼里也算不上什么了。就拿盖栋来说吧,等他开启了第四道灵觉,修为自然就能超越我,你也有超越我的潜质。”

    当师父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权当他在开玩笑,并不敢当真。毕竟在那时的我看来,想要在修为上超越师父,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第八十五章 金钥匙

    眼看着师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我就忍不住发问了:“师父,你好像和云裳很有缘分哈?”

    我就是想问,师父你为什么笑成这样,脸都快笑变形了,可这种话说出来太露骨,我也是没办法,才换了这么个委婉的问法。

    起小我就跟着师父长大,这点小心思,师父还能看不出来?

    就听师父回应道:“这丫头,以后会成为你寻找邪神的钥匙,有了她,你就不用为开灵觉的事儿发愁了。”

    能不发愁么?找到邪神是一码事,能不能从邪神身上汲取灵念,又是另一码事。

    别人家提升修为,要的是勤奋刻苦,我们家提升修为,不但要勤奋,要刻苦,关键还要命啊!

    自打我开启了第一道灵觉以后,师父就说过,第二道灵觉他可以帮我开,可后面的五道灵觉,就必须完全靠我自己的力量去开启了。

    也就是说,以后我必须靠自己的力量面对邪神。

    大多数邪神遇到我师父,就相当于软柿子碰上了铁扳手,师父一出手,它们就歇菜,可我遇上邪神,那就跟耗子碰上了野猫差不多,而且我这只耗子不但要猫口存生,还要想办法把猫咬死。

    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啊!

    云裳从师父的话中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师叔祖,你是说,我以后可以一直和小师叔一起玩吗?”

    师父笑着说:“你以后可是要跟着他走遍天涯海角的,这是你的命,也是他的命。”

    卢胜材顿时来了精神:“那敢情好啊,省得以后大头损我的时候,也没个人帮我说句话。”

    你指望云裳帮你说话?别闹了,她只要不跟着我一起损你,你就烧高香吧。

    云裳轻盈地飘到我眼前,摇着我的袖子嚷嚷起来:“小师叔,咱们什么时候去哑巴沟啊,我行李都准备好了!”

    之前老说去哑巴沟去哑巴沟的,可我其实连哑巴沟具体在哪都不知道,云裳怎么还准备好行李了,那地方离这儿很远吗?

    就听师父对我说:“你和狗剩也抓紧时间收拾一下东西吧,此去路途遥远,光是山路就要走一整天,吃的,用的,都准备好,保命的家什也都带上。”

    好家伙,没想到哑巴沟离静云山这么远,先前陆师伯提起这个地方的时候,我还以为那就是个紧靠郊区的城边村来着。

    我和卢胜材也没废话,立即回到客房收拾东西,云裳也大大咧咧跟着我们进了屋。

    院子里只剩下了师父和陆师伯。

    我将一干法器放进包袱里的时候,就听陆师伯在院子里说:“那个小丫头,能靠得住吗?”

    又听师父说:“云生师兄你有所不知,佘家谷的人向来不爱亲近外人,我看这丫头愿意往盖栋身上粘,就说明他们俩缘分相当深,不管她靠得住靠不住,盖栋都摆脱不了她。”

    “哟,听这意思,你是想给盖栋整上一门娃娃亲啊?”

    “我可没这个意思,盖栋才多大,还没到考虑儿女情长的年岁呢,他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提升修为。再说了,佘家谷的人,本来也没有外嫁的习俗。”

    “可盖栋要是经常和她混在一起,日子久了,你来静云山的事,有可能被她给捅出去啊。”

    “放心吧,盖栋不会让她说的。”

    “唉,你对他还真是放心。”

    “他毕竟和别的孩子不同,打小就能洞悉人心……”

    “我知道,我知道,先天葬瞳,能窥视阴阳大道、察查人心,一说起这个来你就得意。你看你看,看你那副得意的样子,就跟这孩子是你自己生出来的似的。”

    陆师伯的话看起来不太顺耳,可他的语气却十分轻快,显然只是谈笑。

    师父和陆师伯说话的这一小会儿,云裳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我的法器上,似乎并没有听到院子里的声音。

    收拾好东西,陆师伯招呼我们三个小辈吃了顿早饭,这才肯放我们走。

    出院子的时候,我才知道云裳一早就将自己的行李放在了院墙外,她说背包太重,要是背在身上,就不能轻松翻过院子了。

    云裳的行李包,是个做工非常考究的帆布背包,肩带里垫了海绵,宽度也很足,可以很好地保护双肩,在背包的侧兜上,还挂了一个纯金打造的芭蕉叶坠饰。

    卢胜材背上则是他爹留下的行军袋,做工不输军工产品,非常结实,就算是拿着匕首去刺,一两下也很难将其刺穿。

    就我,连个像样的包都没有,所有东西都是用结实点的旧布扎一个大骨朵,直接给裹起来的。

    谁让家里穷呢,我能有什么办法?

    当初师父将四合院典当出去的时候,我确实没什么感觉,可现在,我心里头真亏的慌啊,亏大发了!

    再不济,师父当初将羊脂玉塞给我的时候,我要是收着就好了。

    我发现我就是个穷命,送到手的钱都攥不住。

    光顾着哭穷了,差点忘了提正事,云裳确实是个办事相当考究的丫头,这次出远门,她还特意换上了一身便服。

    临出城之前,卢胜材特意找了个文具店,买了三块便宜的画板,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画笔和颜料。

    我问卢胜材,你买这些东西,是打算到哑巴沟写生去吗?

    卢胜材就对我说,咱们几个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归还是要为自己准备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要不然村里人问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总不能说是来看鬼的吧?

    估计这些都是他爹教他的,毕竟是整日游走在山川险地的土夫子,在外面走动的多了,自然能积累下不少类似的经验。

    更可恶的是这小子身上藏着钱,我竟然不知道,你有钱拿出来买点零食垫垫肚子也好啊,省得我吃了早饭盼午饭,吃了午饭盼晚饭,一天到头都快没别的心思了。

    十四岁的年纪,正好是刚开始吃壮饭的时候,那阵子我胃口确实大,再加上从小就被师父培养出了细嚼慢咽的习惯,一顿饭吃老半天,吃到末了,前头的饭食都消化干净了,弄得我总觉得饿。

    早上九点多,我们就上了山路,一夜无眠,到了第二天中午头,才总算抵达哑沟村的村口。

第八十六章 哑巴沟

    正是日上三竿的时辰,可村子上空却像是蒙了一层灰雾,就连村口内的屋舍和道路都被染上了一层很淡的灰褐色。m.www.uu234.net

    看到这一幕光景,让我顿时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

    那就像是夏天最热的时候被闷在一间狭窄的密室里,强烈的闷热直让人头重脚轻,丝毫提不起精神。

    可事实上,这一带的温度并不算高。

    我晃了晃脑袋,将积攒了一夜的困意甩走,而后又定了定神,这才慢慢清醒起来。

    卢胜材现在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受到了这股沉闷气息的影响,还是说单纯就是困的。

    云裳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她望着连接村口的路,只是不住地撇嘴。

    我问她:“看出什么了?”

    云裳摇摇头:“就是觉得这地方怪得很,沉闷不说,大中午头的,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卢胜材揉了揉眼睛:“可不就是因为大中午头,村子里都回家吃饭了,路上才没人吗。别磨叽了,赶紧找个地方住下吧,我这会儿困得眼皮只打架……哈”

    说着他就打起了哈哈,嘴张得比粪坑都大。

    我心想也是,都一夜没睡了,现在正是大家困乏交加的时候,最好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一下,甭管这地方有鬼没鬼,等养足了精神再探他一探。

    这个村子远离城镇,又深处群山之中,本以为今天只能找个农家收留我们了,可出乎意料的是,在村子深处,还真被我们找到了一家小旅店。

    听店老板说,这一片本来山清水秀,经常有人慕名前来观光,只不过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儿了,自打三十年前开始,这一带就很少有外人进来了,可店面毕竟是他父亲给他留下的,反正这么大一座房,晾着也是晾着,他干脆就重操祖上旧业,干起了打尖留客的买卖。

    另外店老板也透露,别看这地方平时不怎么来人,可每年四月末的时候,都会有一位金主来这里留宿,那人每次来这儿,都会给二十倍的房钱,他不收,人家还不乐意呢。

    我早忘了那个店老板长什么样了,只记得见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唯独嘴皮子特别溜,老长一句话说下来都不带换气的。

    怪的是,当时他并没有因为我们几个年纪小,就特意询问我们的身份,草草收拾了两间房就让我们住下了。

    我对哑沟村的主要记忆点,并不是这个村子本身,如今也只是记得那间小旅店已相当破旧,它具体是什么样,也差不多忘干净了,唯一的印象就是客房的木门相当有年头了,门轴都是锈的,店老板关门出去的时候,门轴上发出的噪音惊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赶了一夜的山路,我和卢胜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那真是沾枕头就着,一闭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又是被一阵吓死人不偿命的开门声给震醒的。

    当时我迷迷糊糊,还以为有邪祟冲进来了,猛地扎身起来,却发现推门进来的人是云裳。

    云裳拎着个粗竹编成的饭箱进来,一走到屋中央,就赶紧用袖口挡住了鼻子:“怎么这么臭啊?”

    我耸着鼻子闻了闻,还真是,屋子里飘着一股咸臭咸臭的味道,那味道相当浓郁,我只用力闻了一下,就感觉鼻子快失灵了。

    这让我十分纳闷:“谁把烂咸鱼扔咱床底下了,这么大味儿?”

    卢胜材的声音幽幽飘了过来:“是我的脚。”

    我当时就惊了:“你这脚怎么臭的跟原子弹似的,洗脚去!”

    “我从小就是汗脚,昨天走了那么多路,能不臭吗。你看你们一个个的,也不能因为我是汗脚就歧视我啊。”

    卢胜材一边嘟囔,一边从背包里拿了干净袜子,到外面洗脚去了。

    以前卢胜材洗脚特别勤,我还真不知道他是大汗脚。

    云裳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不行,你屋里的味道太恶心了,还是去我屋吃吧。”

    这屋子确实没法待了,我也是没别的选择,只能到云裳屋里吃饭。

    饭间,云裳对我说,她趁着我和卢胜材睡觉的档儿在村子里兜了几圈,发现整个村子里就没住多少人,村外的农田也早就糟了,还有旅店的店老板,也不太正常。

    听她这么一说,我就疑惑起来:“村里人不种地,你叫的这些菜是拿什么做的?哎,你没睡觉吗?”

    “我平时睡觉就很少,”云裳将一块鸡翅夹到我碗里,这才接着说:“我觉得吧,这些菜,可能都是从另一个村子运过来的。”

    “这附近还有别的村子?”

    “我在农田后面找到了一块界碑,上面写着‘白水村’这么三个字,但我没敢走太远,看到界碑就回来了。”

    “你刚才说店老板不正常?”

    “是呀,你别看他身上的气场好像挺正常,其实三魂都是虚的,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样。他嘴巴碎,应该也是因为人魂不稳。”

    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沉思片刻之后才开口道:“这村子平时没人来吗,村子里的情况这么怪异,难道就没被人发觉?”

    就听云裳说:“外人能不能进村子我不知道,可傍晚的时候,我看到几个村民顺着大路朝村口那边走,像是想出村,可快到村口,他们几个就跟陀螺似的,身子一旋就折回来了,然后就笔直地朝着村子深处走,一直过了田坎,到白水村的界碑跟前才停下。他们就那么站在界碑跟跟前,一动不动,跟丢魂了似的,后来又过了好长时间,他们才离开界碑,迷迷糊糊回到自己家里。”

    云裳这番话没说出重点,但我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是想说,村民的心智应该受到了某种影响,每当他们想离开村子的时候,就会失神般地走到界碑那里去。

    正好卢胜材也洗好了脚进来吃饭,我就招呼他和云裳抓紧时间填饱肚子,等吃完了饭,大家便一起动身,到界碑那边摸摸情况。

    吃完饭就已经到了午夜,除了我将一干法器全都带上傍身,卢胜材和云裳都没拿行李。

    这一带白天的时候就灰沉沉的,到了夜里更是黑的吓人,就连月光都照不进来,我只能点了鬼灯笼来照明,烛火不算太明亮,只能晃晃悠悠地照亮一小片路,真后悔没带着手电筒来,靠着这么点光,走夜路都是问题。

    一路上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走上了田坎我才反应过来,村子周围明明围拢了大片山林,可为什么连点山风的动静都听不到?四下里望去,黑暗之中只有死寂和沉闷,就连空气中仿佛都憋着一股浓浓的死气。

第八十七章 紫雾

    在这四方只见漆黑的环境中,云裳只能凭着记忆为我们引路。顶 点 X 23 U S

    我们三个人就像是在黑水中游曳的鱼,每走一步都有走错方向的可能,心里说不出的忐忑。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光亮。

    云裳现在也算不清方向了,只能带着我们朝光色焕发的地方走。

    渐渐地,我们终于看清,那是一片附着在田坎外围的光雾,雾气中懵懵散出紫色光芒,在光区的外围,大理石界碑的剪影也模模糊糊地呈现了出来。

    我眯着眼睛细看,竟发现界碑后面还趴着一个人影。

    离界碑大约还有十来米光景的时候,紫雾中突然传来了大片脚步声,云裳立即抬起手,示意我们停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可我们正处在田坎上,周边黑暗中只有平坦的荒田,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无奈之下,我只能迅速吹灭鬼烛,只希望光雾外围的这层黑暗,可以将我们三个的身影牢牢遮掩起来。

    没多久,三四十个人同时冲到界碑附近,他们匆忙将趴在界碑后的人架起来,带着他朝光雾深处呼啸而去。

    借着紫光,能隐约看清那个被众人架在中间的人,那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穿着件肥大的黑色中山装,由于他的体格太过消瘦,袖口和裤腿一直在大幅度地晃悠。

    眼看光雾都快要完全笼罩住他的轮廓了,他突然惊醒,仰着脖子大声嘶嚎起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那声音凄厉无比,惊得人头皮直发紧,可还没话音落地,他就被众人拖进了光雾深处,连同他的声音,也一并被雾气隔断了。

    光雾就如同一道飘渺的墙,凡是陷入其中的东西,外面的人都无法通过任何途径感知到它们的存在。

    卢胜材立即迈开脚,看样子是想冲上去救人,我一把将他拉住:“在这儿待着,别出声!”

    如今我们只是听不到光雾中的声音,但不能确定雾气中的人能不能听到我们这边的动静,所以在说话的时候,我也尽量压低了音量。

    过了好大一阵子,我猜测雾气中的人应该走远了,才再次开口道:“这道雾气相当古怪,小心点。”

    卢胜材心急道:“你拦着我干什么,刚才那个青年,一看就是被那伙人给挟持住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而后才对卢胜材说:“那个人身上的生气十分怪异,若隐若现,虚得厉害,可肉身却看不出僵硬。要是没猜错的话,他的一部分魂魄应该被压在了雾气里,贸然将他带出来,他肯定活不成。”

    卢胜材“啧”了一声:“真的假的,有这么玄乎吗?”

    我说的话,他自然是信的,现在却说这种话,说白了就是要面子,不想承认自己的无知。

    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我便对他说:“你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比这更玄乎的事儿你又不是没见过。我说你啊,就是之前睡觉睡得太死,把自己给睡懵了,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一不留神就掉以轻心了吧?”

    “你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我这就是睡懵了没缓过劲来呢。”

    “快打起精神来。”

    “好嘞!”

    云裳没好气地怼我们:“哎哟你们俩这双簧唱的哟,好像我听不出来怎么回事似的。无知就无知呗,这么要面子!”

    这句话一下戳到了卢胜材的脊梁骨上,卢胜材闷闷抽了下鼻子,不说话了。

    别看云裳这丫头平时虎了吧唧的,其实那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卢胜材在她跟前可得谨慎点,我估摸着以后只要卢胜材敢在云裳勉强装,云裳就敢糊他熊脸,那脸打的,绝对啪啪的响。

    我说咱们也别在这儿闲侃了,办正事要紧,等会儿进光雾的时候都留个心眼,那道雾气看着就邪性,指不定会钻出什么东西来。

    说着,我就将灯笼杆别在后腰上,压着步子朝界碑凑了上去,卢胜材和云裳听到我的脚步声,才一前一后跟了上来。

    这两个人走起路来都跟猫似的,声音特别小,我必须拼尽全力去聆听他俩的动静,生怕他们跟丢了。

    到了界碑跟前,雾气散发出来的光亮已经能照亮周边光景,但光色很弱,所有的东西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将脸贴在界碑上,花了好大力气才辨认出刻在上面的三个字:白义庄。

    云裳不是说,界碑上刻着“白水村”吗,难道不是同一块界碑,还是说光线太暗,导致我看错了?

    这时云裳也凑了过来,她手探到我脸前,我先是闻到了她手背上的花香,而后才见一抹微光从她的手上浮现出来。

    借着云裳手上散出的光芒,我总算能够确定,界碑上确实刻着“白义庄”这么三个字。

    大概是因为我和云裳挡住了大半碑面,卢胜材只能看到后两个字,就听他嘀咕:“义庄,不是古时候用来陈放尸体的地方吗?”

    刚才我确实没想到这一点,经卢胜材这么一提醒我才留意到,三个字中,“白”字的刻痕最为清晰,另外两个字则早已被岁月侵蚀,字迹的边缘都很光滑。

    那个“白”字,显然是近几年才刻上去。

    我问云裳:“这不是你白天见到的那块界碑吧?”

    过了一小会儿云裳才回应:“是呀,你看这里还有我留下的记号呢,我不可能记错啊,界碑上本来写的就是白水村来的。”

    说着,她便挪动手掌,指了指界碑的左顶角,在那里确实有三道新鲜的划痕。

    事情变得越发怪异了,我心里又多了几分小心,嘱咐云裳把念力收敛起来,而后才绕过界碑,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光雾之中。

    一只脚刚刚踏进雾气的边界,就能感觉到一股邪气自地底蹿出,顺着裤腿下的缝隙就朝毛孔里钻,我立即凝一口念力守住灵台,才没被这股邪气侵了心脉。

    不过这道邪气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随后就散入雾气之中,隐匿于无形了。

    我回头看了眼云裳和卢胜材,见他们两个都没事,才继续向前走。

第八十八章 白义庄

    起初走在光雾里,那感觉和在黑暗中摸索也差不多,雾气太浓,还处处透着紫,可视距离也就能维持到三五米,我们三个至少在这样的环境中行进了大半个小时,雾气才出现转淡的势头。顶 点 X 23 U S

    又是大半个小时过去,雾气依然没能散尽,但已能看到百米外的村落。

    和残破的哑沟村不同,这个村子里见不到篱笆土墙,一眼望去,全都是黑砖黑瓦的大宅院,宅院和宅院之间全都用一条条狭窄的小路隔着,路两侧都是高墙,单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压抑。

    先前出现在界碑附近的人早就没了影,也不知道他们是进了村,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我问云裳:“你也会匿藏身形的术法对吧?”

    得云裳点点头,我才施开匿身术,招呼她和卢胜材朝山下走。

    整个村子被七座大山包围,深落在七山中心谷地之中,而我们此刻就位于其中一道山坡上,山路上好像打了蜡一样,非常滑,我们三个只能稍稍放慢脚步,以便能稳住重心。

    到了山坡下,正对山路的胡同已近在眼前,我便停下脚步来思考,到底是直接进胡同,还是绕道村子外围,先摸摸周围的情况。

    就在这时,临着胡同口的一道院门忽地被推开,先前我们见到的那个年轻人从里面冲了出来。

    他跑得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尖叫,再加上那副蓬头垢面的形象,活像个疯子。

    很快又有一群人从院门里冲了出来,如同一群黑压压的蚂蝗,瞬间追到了年轻人身后。

    那个年轻人也也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浑身虚得厉害,哪里跑得过这群人,当场被围了个严严实实,有个面容阴郁的粗壮汉子一个箭步上前,用麻布条将他捆成了粽子。

    众人这才将年轻人抬起来,重新朝院门里走。

    也就在年轻人眼看着就要被送进院子的瞬间,他的视线穿过人群间的缝隙,落在了我的身上。

    见到他眼中突然绽放出求生的光彩,我就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没办法,这地方没有灯阵加持,匿身术也不能让我彻底隐去身形,加上我和他离得又不远,他只要定睛来看,还是能清晰地看到我。

    紧接着,年轻人就冲着我这边嘶喊起来:“救我,救……”

    又是那个粗壮汉子一个箭步冲过去,在年轻人的下巴上狠狠擂了一拳,他还没把后面的话喊出来,就当场昏死过去。

    他这么一喊,无异于让我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我也是没了选择,才将匿身术撤去。

    对着一群已经看到你的人施展匿身术,就相当于露出了家底,显然不明智。

    关键是站在院门口的这帮人,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怪异无比的场,我看不透他们的底细。

    所有人都将脸转了过来,正巧在这时,云裳也撤了身上的术,卢胜材也静止内息,撤了轻功。

    那帮站在门口的人只是默默地盯着我们,没有人做出其他举动,也没人说话,气氛极其沉闷。

    我脸上不动声色,手掌已经探到背后,捏住了卷在腰间的枪杆。

    先前那个粗壮汉子看来是众人的头领,他挤出人群,远远打量了我们一下,而后便抬手指了指胡同口,看那意思是让我们进去。

    我和云裳、卢胜材分别对了一下眼,他们两个此时也是一脸的疑惑。

    大概是见我们不动,汉子又拿手在我们面前比划了几句手语。

    我并不懂手语,却能知道他心里想说什么。

    聆声换语,也是葬瞳带给我的一种能力,比如上英语课的时候,不管老师说的是英文还是中文,在我听来全是中文,换句话说,我能将任何一种语言自动翻译成自己最熟悉的语言,包括手语也是一样。

    但这种能力也有不足的地方,必须是人嘴里亲口说出来的话,或者亲自比划出来的手势,才能得到翻译,所以每次学校里用广播放英语听力的时候,我听到的还是英文。

    没错,我之所以拥有聆声换语的能力,还是因为这双葬瞳能够洞悉人心,看不到人心,这种能力就变得毫无用处。

    此时汉子是在对我说,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你们顺着胡同直走就能看见客栈。

    这让我心中更加疑惑。

    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怎么,他们一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见我们三个还不动,汉子急得哇哇大叫起来,挥舞在空中的手势也越发急躁。

    他这是在催我们进胡同,催得相当急。

    我依旧没动腿,抬手指了指快被送进院门的年轻人:“他怎么了?”

    汉子打着手势告诉我:“进了这个地方,就没有回头路,他后悔了。你们快进去,再不快点,黑神就会发怒,你们会有危险。”

    这番话实在让人费解,但我也不好多问,只能招呼了卢胜材和云裳,迅速进了胡同。

    刚才我就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汉子有可能是将我们三个当成了其他人,如果我问得太多,可能会露出马脚,不如将计就计,先混入村子内部摸摸情况再说。

    不得不说,汉子先前“说”的那番话,确实在我心中扎下了一根钉子。

    他刚才提到的黑神,到底是什么?

    胡同里的路有个很缓的下坡,走得越深,两侧的墙体越高,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陈腐气息,气氛越发的沉闷。

    卢胜材突然说了句:“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不管是道路两侧的墙体还是道路本身,都像是抹了一层肉眼看不见的荧粉,焕发出幽紫色的微光,但这些光仿佛有色无芒,我们能清楚地看到周遭事物,却感觉不到光线耀眼。

    眼前的种种光景,都像是白天一样清晰,可抬头去看,天穹中只有深沉的墨色。

    没人能说清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也就在卢胜材说话的档口,前方出现了岔路,路口右侧是深不见底的紫胡同,左侧则耀出了血色的光芒。

    这些光是从两口硕大的红灯笼里散发出来的,可怪异的是,这两口灯笼明明紧贴着岔路口,可我们刚才走直路的时候,却看不见火光。

第八十九章 有间客栈

    一扇纯黑色的木门如同巨大的铁板,耸立在红灯笼后方,门顶斜伸出两个方木垛子,垛顶各镶一枚鬼头钉,将灯笼鼻牢牢挂住。www.uu234.net

    血色的火光映在门顶附近,极深的黑,极艳的红,凑在一起格外扎眼。

    我们三个正站在门前出神,就听一声尖锐无比的噪响,两扇门板从里面被拉开了。

    一个身着黑衣的老婆子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她那张脸就如同经年风蚀的黄土坡,全是深不见底的深沟大壑,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老婆子站在门口反复打量了我们几眼,便幽幽吐出一句:“一下来了三个,还真是少见,进来吧。”

    说着,她便回身朝院子里走。

    我心说难不成这里就是汉子口中的客栈,怎么连个招牌都没有?

    院子里的格局和陆师伯经营的那家山门别院差不多,也是正房对着门口,院子两侧各有几间屋子。

    靠近正房门口的地方陈置着一个体积相当大的物件,但上面遮着一块黑布,单从轮廓上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老婆子也不管云裳是女生,随便开了一扇房门就让我们住了进去。

    我们三个前后脚进了屋,老婆子便站在门口拉一下灯绳,屋子里的吊灯闪了两下才渐渐亮起来,灯光昏暗,让屋子里的所有东西看起来都格外阴沉。

    此时老婆子的声音又在门口响起:“等会儿王川会送吃的过来,你们可以在院子里逛一逛,但千万别进厨房,那不是你们该进的地方。既然来了,就要守这里的规矩,坏了规矩的人,是要被黑神诅咒的。”

    说最后一句话没等说完,她就轻手轻脚地走了,仿佛怕步子重了,会惊动什么人。

    此时我们已听不到她的脚步声,只有她那幽森的声音还在院子上空隐隐回荡。

    卢胜材关了房门,压低声音说:“这老婆子怎么鬼森森的?”

    就听云裳说道:“她不是人。”

    的确,我刚才也没从老婆子身上感应到生气,反倒是她身上的阴气和尸气都很浓郁。

    卢胜材一惊:“她的修为也和杜爷爷一样高吗?”

    云裳白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跟我师叔祖似的修为那么高啊,那个老婆子修为倒是一般,可浑身上下散着一股鬼物才有的怨力,活人才不会这样。”

    我只从老婆子身上感应到了阴气和尸气,却没感应到怨力。云裳对于各种气场的感知能力,明显要比我高出一大截,我猜想,这可能和她的特殊体质有关。

    卢胜材凑到跟前来问我:“咱们怎么着啊,要出去探探情况吗?”

    我摇头:“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关键床还非常窄,看样子今天晚上我和卢胜材只能在地上将就一下了,云裳倒也自觉,整理了一下床单就躺了上去,连商量都不带跟我们商量一下的。

    没多久,院外就响起了一阵嘈杂,我将耳朵凑在窗口细细听了一下,能辨认出那是一阵散乱的脚步声,期间还隐约夹杂着拉扯衣服般的声音。

    脚步声一直来到院门跟前才停下,紧接着,黑铁盾一样的大木门就被推开,几个身材健硕的汉子扛着一口麻袋进来,袋子里罩着活人,此时那人正不停地挣扎,麻袋也跟着他挣扎的幅度不断扭曲变形。

    汉子们将麻袋扔进正对面的屋子里,还给屋门上了锁。

    等他们这边折腾得差不多了,先前就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那个精壮汉子便进了院,他手里拎着一个粗竹编的大篮子,篮口还飘着热气,看来是给我们送饭来了。

    老婆子一早就说了,给我们送饭的人叫王川。

    进院之后,王川朝另外几个汉子摆摆手,汉子们好像十分怕他,立即灰溜溜地冲出了院门。

    我心里隐约有了计较,这个王川,应该就是白义庄庄民的头领,通过之前的短暂交流,我感觉他应该不是个恶人,不知道那几个汉子为什么怕他。

    王川拎着篮子朝我们落宿的这间屋子走,一抬头看见我就站在窗前,于是拍了拍手里的竹篮,意在告诉我,他是来送饭的。

    这人面相十分凶恶,眉头天生微蹙,一双眼睛细细长长,眼神如同恶虎,但身上的气息很沉稳,应该是个颇有手段,但懂得忍耐的人。

    我对这样的人向来比较有好感,心不由地生出几分友善。

    卢胜材开了门,王川将竹篮放在临门的桌子上,而后打着手势对我说:“走了那么远的路,你们也累了吧,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再带你们去净身。”

    我当时就惊了:“带我们去净身?”

    王川忍不住笑,一边又打了几个手势:“不是你想的那种净身,那就是一个祛除杂念的仪式,经过仪式的洗礼,你们才能更好地修行。你们既然来了,大家就是自己人,我不会害你们。”

    他确实很友善,可因为先天就长成了那个样子,如果我不是看懂了他此刻的情绪,可能也会将他当成一个凶神恶煞的人。

    估计是因为面相长得太狠,庄子里的人大多对他敬而远之,突然碰上我这么一个愿意和他平等交流的人,他对我也比较有好感,这时还主动问我:“看你们也没带多少行李,洗刷用具都齐全吗?如果需要什么,就告诉我,我让人给你们准备。”

    “那就麻烦你了,洗刷用的东西,我们还真没备齐。”我先是冲他一笑,转而又问他:“刚才被扔进对面屋子里的人,就是我先前见到的年轻人吧?”

    王川显得有些无奈,比划道:“就是他。这小子心里不安分,刚来就后悔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已经给他净了身,再磨他几天就好了。”

    比划完,王川就冲我挥挥手,意思是他要走了。

    我冲他一笑,让他自便。

    等王川一走,卢胜材便扒开了饭篮,白义庄的人还真地道,为我们准备的饭菜相当丰盛,只是这些饭菜中却隐隐透着邪气,热乎的白蒸汽从篮子里飘散出来,带动着邪气也在屋子里扩散开来。

第九十章 鬼婆子(上)

    邪气不算太强,即便我将这些饭菜下去,靠着经络中残留的念力也能迅速将其消解干净,云裳的念力也不弱,卢胜材有炉胆傍身,饭菜中的邪气同样无法对他们俩造成影响。顶 点 X 23 U S

    所以我也就没嗦,直接从篮子里拿出碗筷,招呼卢胜材坐下开吃。

    刚吃没几口,云裳就凑了过来:“这些东西能吃么,每个菜里都有邪气。”

    卢胜材刚把一块羊肉塞进嘴里,听云裳这么一说,当时就愣住了,也不知道该接着嚼肉,还是吐出来。

    “你身上有炼妖炉的炉胆加持,邪气伤不了你,放心吃。”我先对卢胜材说这么一句,接着又问云裳:“你能看出这股邪气的性质吗?”

    云裳点头道:“主要是怨气,另外还夹杂了阴气和戾气,只不过这些气场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稀释过,所以才这么弱。”

    怨气、阴气、戾气,大半年前出现在山城的邪神,也有着类似的场。

    难不成,在白义庄深处,也藏着一只邪神?

    想到这儿,我心里顿时五味陈杂,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紧张是因为邪神着实难以对付,师父不在,靠我们几个肯定是斗不过的,兴奋就好理解了,如果这里真有邪神存在,我就有机会开启第二道灵觉。

    当师父说,只要我开启了前四道灵觉,修为就能超越他的时候,我确实认为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但同时又无比期待,比师父的修为还高,那该是怎样一种天地任我行,会当临绝顶的体验?

    云裳在我身边坐下,指着离她最远的一盘老虎菜说:“小师叔,我要吃那个。”

    我说你吃就吃呗,自己又不是够不着。

    云裳顿时就不说话了,拿一脸不高兴的表情对着我。

    我把那盘菜端到她跟前,她还是一脸的不高兴,直到我夹了一筷子老虎菜放在她碗里,她才开开心心地吃起来。

    当时我心里就想了,我本来吃饭就慢,以后还要花时间喂这丫头,那一顿饭还不得吃个把小时啊?

    正吃着饭,就听院子里传来“哐当”一声闷响,我们仨同时站起来,朝窗外张望。

    就见对面的屋门被撞开了,那个身着中山装的年轻人疯疯癫癫地冲了出来,他似乎已失去了正常说话的能力,一边朝院门跟前跑,一边不停地张合嘴唇,看样子是想喊叫,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云裳小声对我说:“他的人魂几乎快被掏空了,人魂这么虚,肯定是没办法说话的。”

    此时年轻人已经拼尽力气拉开了院门,歪歪斜斜地跑了出去。

    又是一阵屋门被开启的声音,守院的老婆子从正房出来,一把扯开了门旁的黑布,这时我才看清楚,被黑布遮住的东西,是一口青铜打造的鬼头锣。

    整口大锣厚重粗糙,锣面中央用阴刻的手法雕了张鬼面獠牙罗刹脸,在用来支撑锣鼓的中一根立柱上,还挂了一柄五尺长的金瓜锤。

    老婆子颇显吃力地端起锤子,对着锣面就是一通猛砸。

    每当鬼面锣被击中,院子里便回荡起一阵尖锐的震响,那声音如同午夜中的鬼哭,凄厉无比,其间还夹杂着让人心神不宁的嗡鸣。

    等到老婆子将金瓜锤放下,就听客栈旁侧的胡同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没多久,年轻人就被王川和另外几个精壮汉子架进了院子。

    王川的脾气应该不怎么好,此时年轻人的脸上又多了几片淤青,显然是挨了王川一顿拳脚。

    老婆子远远冲王川嚷道:“别让他待在这儿了,带他去净堂,找几个人,把他给我看住咯。”

    说完她就气闷闷地进了正房,王川让随行的汉子们将年轻人带走,之后又到我屋里来了一趟,一方面是给我们送洗刷用品,另一方面也是告诉我,明天一早他会带我们去净身,到时候可能会多来几个人,让我们别紧张,他们绝不会伤害我们。

    王川走后,我不断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个年轻人从院子里逃出去的时候,浑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很强的求生意志,仿佛只要在这个院子里多待一会儿,他就会死。

    这时我又想起老婆子先前对我们说的话,她曾特意嘱咐我们不要进厨房,还说那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

    难不成,那个年轻人在厨房里发现了什么,才变得如此紧张?

    白义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偏偏只有他一门心思想逃出去,我猜想,这肯定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些庄民们不知道的秘密。

    看样子,我确实该找个机会,去厨房探个究竟了,问题在于,我也不知道院子里的那间屋是厨房。

    眼下还不是行动的时候,吃过饭以后,肯定还会有人来收拾碗筷,到时候来人发现屋子里没人,怕是要闹出事端的。

    王川不但给我们带来了洗刷用的东西,还带来了一些换洗的衣服鞋袜,我检查过所有的牙刷和毛巾,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庄民自制的,牙刷上都嵌着野猪毛,毛巾也是用老手艺织成的粗布,衣服和鞋袜也是同种布料制成。

    看来这确实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外面的东西流通不进来,好在物产丰富,足以让庄民自给自足。

    卢胜材拿了一双新袜子,正慢条斯理地解开鞋带,看那意思是想换双净袜子。

    我和云裳一看他脱鞋,立即如临大敌,赶紧催他先把脚洗了再说。

    卢胜材闷声闷气地出了屋,走到正房窗前干嚎:“老太太,你们家水池在哪啊,我要洗脚!”

    老婆子一阵风似地出了门,指了指院落东南角:“靠着院门那间屋子里有口井,它旁边就是厨房,你千万别进去。”

    说话时,老婆子满脸阴森,嘴角微微露着笑,仿佛本就希望卢胜材进厨房似的。

    以卢胜材的性子,肯定想不了这么多,大大咧咧就进了井房。

    老婆子站在屋门前盯了卢胜材一阵,才急匆匆转身进屋,我凑在窗前观望,只见她一进屋门,就迅速拉上了窗帘。

    直到卢胜材洗完脚回来才告诉我们,刚才他站在正房窗前吆喝的时候,恰好瞅见老太太怀里抱着个骨灰罐,当时她几乎将整张脸都压在罐口上,喉咙一鼓一鼓的,好像正从那罐子里吸食骨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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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河鬼书介绍:
我本该是个夭儿,却因假尸脱生得了阳寿,还生就了一双先天葬瞳。
有人说,像我这样的人,出生前就进过鬼门、走过天路,窥视过阴阳大道。
也有人说,凡假尸脱生者,此生若不入圣,必定成魔。
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这辈子,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将师门绝艺传承下去。
收魂、走阴、鬼点灯;
画皮、摸骨、三仙符。
术法本无善恶,正邪只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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