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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人面鲎     洛河鬼书txt下载     洛河鬼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老畜生

    以陆师伯的身法,想要避开其实很简单,可他竟做出一脸茫然的样子,被大个子稳稳顶住了胸口。m.www.uu234.net

    大个子看似要将陆师伯顶翻在地,可实际上,他并没有顶实,而是探出一只手,拉住陆师伯的腰带,将陆师伯拉退了两步,最后还扶了陆师伯一下,防止他摔倒。

    怪了?这两个人在演戏么?

    演给谁看?

    卢胜材一看到陆师伯吃了瘪,当场就火了,我一把将他扯住,示意他先别冲动。

    大个子将陆师伯压住以后,另外几个半大孩子就一窝蜂地冲进了工作间。

    先前趴在门口偷瞄的那位女同学原本也想跟上去,却被大个子一嗓门给喊了回去:“红叶,你出去!”

    经他这么一吆喝,小姑娘嘟了嘟嘴,又退到门外去了。

    叮!当!嘭!啪!

    工作间里突然传来一连串剧烈的噪响,那几个人竟然在打砸工作间里的东西。

    那可都是陆师伯的心血啊。

    我朝陆师伯那边瞥了一眼,就见那个大个子依然紧紧拉着他的腰带,陆师伯默默地望着工作间,眼神说不出的无奈。

    片刻,陆师伯将视线挪向了我。

    四目相交的那一刹,陆师伯冲我摇了摇头,示意我别插手。

    我点点头,让他放心。

    我和陆师伯可以心照不宣,可卢胜材却像个快要被点炸的炸药包似的,我差点就没压住他。

    卢胜材可是爱极了陆师伯做的那些毛笔和砚台,现在听到工作间里砸响不断,他不恼才怪了。

    等到工作间里的嘈杂声停下,院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阵脚步声是在胡同半中央突然响起的,显然是有人一直站在那里等着,直到前头的人将工作间砸得差不多了,那人才匆匆赶过来。

    这听到这阵脚步声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我心里头顿时一阵别扭。

    与此同时,陆师伯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那是一副想怒,却又不能怒的表情。

    片刻,便有一个身披长袍的老道跨过了门槛。

    这人的年纪看起来和我师父相当,他的身材略瘦,但行走之间胸口挺得笔直,每一步踏出,道袍便随着脚步的起伏猎猎作响。

    他身上处处散发着气宇轩昂的傲气,却少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清淡。

    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个人。

    一入别院,他便迅速走到大个子身边,一把扯住大个子的领口,奋力向后一拉,大个子吃不住力,顿时被掀翻在地。

    这一下老道确实运上了力道,不像在演戏。

    但接下来,他就开始演了。

    他扶着陆师伯的胳膊,一脸关怀地慰问着:“陆师兄,你没伤着吧?”

    那可真是一脸的情真意切,但他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幸灾乐祸的气息。

    陆师伯笑着冲他摆摆手,他又转头朝工作间那边吆喝一声:“你们几个,都给我出来!”

    先前冲进工作间的几个少年立即跑了出来。

    一看到老道,他们几个赶紧作揖行礼。

    有管老道叫作“掌门师叔祖的”,也有叫他“师祖”的,几道声音混杂在一起,很难辨认出是谁啊喊了那一声“师祖”。

    老道斜着眼睛,在几个少年身上打量了几眼,而后双目一瞪:“自己去戒堂领罚!”

    话音一落,几个少年如获大赦,一阵乱风似地跑了。

    期间有几个人一边跑,一边朝陆师伯身上偷瞄,在这些人的眼睛里,我竟然看到了几丝无可奈何的味道。

    仿佛到这座别院里来捣乱,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件相当麻烦的事。

    怪,实在是怪。

    他们几个都跑远了,老道才转向我和卢胜材:“你们两个是哪一堂的,为什么不走?”

    陆师伯立即插上来解释:“这两个孩子,都是我收的学徒。”

    老道眉头大蹙:“学徒?”

    “诶,学徒。这两个孩子啊,都是哑沟村那边的,从小到大没人管,性子烈,又厌学,他们的父母就把他们送到我这儿来了,想让他们学个手艺,以后好养活自己。郑师弟啊,你看看,我现在上了年纪,很多活儿也干不动了,他们来了以后啊,我也能图个轻松不是?”

    老道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陆师兄,你这是……身子抱恙了?”

    陆师伯无奈地笑了笑:“那倒没有,就是上了年纪,这身子骨啊,是一天不如一天喽!尤其是最近这两个月啊,提壶水都得喘两喘。嗨,也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有几年活头。”

    “陆师兄这是说得什么话?你可得好好保重身子啊,咱们静云山,还得指望你呢!”

    “咱们静云山能指望我什么啊,我不给大家添麻烦就不错了。”

    “你看你说的,怎么上了年纪,说话也这么丧气了?”

    陆师伯只是笑着摇摇头,不再多言。

    我觉得他这就是不想陪着老道继续演戏了。

    就在刚才,陆师伯说自己身子越来越差的时候,老道身上竟散发出了无比欣慰的气息,他明明就是盼着我陆师伯死呢。

    话说又回来了,这老畜生的演技真心不错,要不是我能看到他的情绪变化,单看他的言行举止,十有**真能把他误当成好人了。

    陆师伯不说话了,可老道偏偏还要趁高兴多说两句:“你这儿多了两个孩子,回头我让人多拨点钱过来,他们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既是人家的师傅,就不能亏待了人家。”

    陆师伯依然不语,只是点头应承着。

    之后老畜生又说了些不疼不痒的话,才“依依不舍”地与我陆师伯辞别。

    陆师伯倒也做全了礼数,亲自将老畜生送出别院。

    我在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松开了卢胜材。

    就听卢胜材在一旁嘟囔:“得亏来了个明事理的长辈,那几个小子太特么气人了。哎,我说你到底什么毛病啊,刚才拉着我干什么?我跟你说哎,要不是你拉着我,我绝对让那几个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我就问他:“你看到站在门口的女同学了吗?”

    卢胜材顿时就来了精神:“当然看到了呀!”

第六十二章 鬼点灯

    “你觉得那个女同学,长得怎么样?”

    “那模样,可以说相当俊了。”

    “你想想啊,刚才冲进来那几个小子,可都是她的朋友,你要是和他们交恶了,以后再想接近那位女同学,怕是有难度啊。”

    卢胜材当时就惊了:“哟,你要是不说,我都没想到这茬!哎呀,还是你想得周到!”

    “你这个人啊,就是太冲动,以后你得听我的,知道吧?”

    “哎呀,不得不说哈,你这个心思确实比我细,那我以后就听你的了,不过咱可得提前说好哈,我听你的归听你的,可你不能跟以前似的,老耍着我玩!”

    “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真好糊弄!

    我以前就是太单纯了,就卢胜材这智商,那时候竟然能一天到晚把我遛得团团转。

    唉,过于单纯,有时候也是一种罪孽啊。

    没多久,陆师伯就闷闷地回到了院子,此时的他变得非常失落,整个人都是颓的,我猜,刚才那个老畜生的出现,兴许让他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后来陆师伯独自一人进了工作间,还把屋门从里面反锁了。

    卢胜材指了指工作间的屋门,小声问我:“要不要进去帮忙?”

    我摇头:“别了,陆师伯不希望有人打搅他。”

    “哎,大头,我怎么觉得这个别院里的气氛……这么怪异呢?”

    “怎么个怪异法?”

    “那几个进来捣蛋的人怪,刚才进来的老道也怪,就连你也怪兮兮的,反正就是怪,可到底是什么地方怪,我也说不上来。”

    我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卢胜材解释他看到的那些“怪异”。

    陆师伯还要过一阵子才能将工作间打扫干净,趁着眼下还有点时间,我就拉着卢胜材回到客房,从床底下拖出了自己的行李箱。

    卢胜材问我要干嘛,我也没正面回应他,只是让他到门口去帮我看着点,如果看到陆师伯从工作间出来,就赶紧告诉我一声。

    随后我便拉开行李箱的封盖,从里面摸出了一个扁长的黑木匣子。

    这支匣子里放着五样宝物:木芯、阴蜡、樟木皮、乌金钩、乌金盘。

    我先将十来厘米长的木芯小心取出来,朝着上面哈一口气,原本还是木棕色的芯条一感受到我的生气,瞬间变得通体乌黑发凉。

    这种木芯取材自百年尸棺木,所谓尸棺,就是用来封存异尸的棺材,这种棺材的棺木由于长年受到尸体浸染,日子久了,上面就会生出一种特殊的毒性,毒中带邪,邪中生阴。

    虽说这种木头的阴邪极重,却极奈高温,而且只要处理得当,就算过上数千年,甚至上万年,都不会腐烂。

    为了封住棺木上的邪气,我们会在木芯表面涂一层薄薄的“生蜡”,也就是松树精的树蜡,这东西不但能封住邪气,还能保护木芯,防止其被火焰点燃。

    哟,刚才忘了交待了,我手里这根木芯,是拿来做鬼烛的。

    想当初师父带着我离开冢山时,在山路上点的那根蜡烛,就是这种特制的鬼烛。

    木芯变黑以后,我又用小刀片从一口铜盒里蒯出阴蜡,将它们一层一层地抹在木芯上,直到木芯被阴蜡反复包裹了十来层才罢手,这时候木芯被层层阴蜡裹着,已经有了蜡烛的形状。

    所谓阴蜡,其实并不是一种蜡,而是小龙潭潭底特产的透明泥膏,因为上面的阴气非常重,外表又和固蜡差不多,所以才得了这么个名。

    之后我又拿出樟木皮,用铜线折了一个架子,将木片裹在上面做成八方罩,并在罩底安置好乌金盘。

    等将事先做好的鬼烛固定在乌金盘中心、又封了八方罩的罩顶,我才将乌金钩嵌在罩顶上,并抽来一根铁杆挂在上面。

    我做的这东西叫鬼灯笼,拎着它,手里就相当于有了一个小型的鬼灯阵。

    有了它,我才能施展出人宗九门绝艺中的“鬼点灯”。

    如今我师父已经到达了可以不用灯笼,只靠鬼烛就能摆出鬼灯阵的境界,我没有师父那样的修为,只能按部就班,先做灯笼后施法。

    鬼点灯这门绝艺,可以说妙用无穷,但它最基础的用法就三种:照鬼、映妖、人化鬼。

    所谓照鬼,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就是能照出隐藏起来的鬼物,鬼烛被点燃以后,烛火拥有遇鬼变色的能力,只要方圆千米之内有恶鬼出没,焰色就会凭空变换,不同的人制作出的鬼烛,变化的颜色也不同。

    我手里这根鬼烛,平日里燃起的是正常火焰,一旦遇到恶鬼,火光会在顷刻间变成血一样的红色,就连用来包裹鬼烛的八方罩,也像是被血水给染红了一样。

    如果鬼物身上沾了鬼灯阵的灵韵,烛焰还会倾斜向鬼物所在的位置,就算鬼物远在数十里之外,烛火一样能准确地指出它所在的方位。

    映妖,就是说鬼灯笼里的烛光能像照妖镜一样,照出妖物的原型,并在妖雾之中指出正西方向。

    至于人化鬼么,就是说,夜里提着鬼灯去照活人的脸,就能将逝者的五官映衬到活人脸上,使活人容貌大变。在乌金盘中,封着很多尚未被度化的厉鬼,所谓逝者的五官,就是这些鬼物死前的容貌。

    鬼灯笼是做好了,不过眼下我还用不到它,于是将它藏在床下,然后就盼着夜幕能早点来临。

    入夜。

    刚吃完晚饭,陆师伯就一脸疲态地回了屋子,我和卢胜材收拾完碗筷才回到客房。

    一进屋,我便迅速扫了眼挂钟,现在才刚刚七点整。

    卢胜材一屁股坐在床上,丧气道:“这地方连电视都没有,除了练功就是耗着,无聊死个人,哎,烦躁!”

    我冲他扬扬下巴:“你是盗门出身,轻身功夫应该不错吧?”

    卢胜材冲我眨眨眼:“还行吧,再怎么说也是从小练到大。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怕你等会儿翻不出这个院子。”

    “翻出去?为什么不走正门?”

    “不能让陆师伯知道咱们偷偷溜出去过。”

第六十三章 执灯夜行

    听我这么一说,卢胜材顿时来了兴致:“你要干什么去啊?”

    “你先别问,问了就没意思了。www.uu234.net”

    说完,我便定好了闹钟,随手拿起一本习题集研究起来。

    卢胜材忍不住嘀咕:“你这是下得哪门子苦功啊,反正都辍学了。”

    我没搭理他。

    我这只是暂时休学而已,一年以后还是要上高中的。

    早在三年前师父就嘱咐过我,让我高考的时候务必要考到魔都去,师父说他在魔都有个老店面,店里的营生,是我们人宗历代门人都要经手的老买卖,只要我能考到魔都去,就能早一点接手店里的生意。

    至于那个店到底经营什么样的生意,师父却卖了个关子,说,等我长大了就知道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为了能满足师父的心愿,我是必须要在学业上下点功夫的。

    晚上九点半,陆师伯屋子里的灯已经熄了整整半个小时,我猜测他应该睡熟了,才拎上鬼灯笼,和卢胜材一起翻出院子。

    为防被人发现,我施展了匿身术,还在卢胜材背上贴了一张匿身符。

    这地方可不比山城,毕竟没有鬼灯阵的加持,就算施了匿身术,贴了匿身符,行动时也要格外小心,必须尽可能避开路人的目光,尽可能不发出一丁点声音,要不然还是有很大的几率暴露踪迹。

    一路上,我和卢胜材都是小心翼翼的,根本不敢提升脚速,就怕出什么纰漏。

    师父先前说过,在静云山的西山脚下,有一座专门用来接受凡间香火的道观。出了胡同以后,我就带着卢胜材一直向西走,因为脚程不快,前后约莫耗费了一个小时,才总算在静云山的正西方向看到了一座小山头。

    山不大,但山腰上却建了一座颇有规模的道观。

    可以这么说,这座小山有三分之二的面积都被圈在了道观的院墙里,远远望去,仿佛山就是观,观就是山。

    正巧周围也没什么人,卢胜材就忍不住开口了:“这还只是个前庭?那静云山里头得大成什么样?”

    我也没接话茬,只是默默钻进了紧挨道观的密林里。

    找到个没人的偏僻角落,我便将灯笼端到脸前,朝着灯笼罩里头猛吹一口气。

    等我将一口气息完全喷出去,灯笼中传来“嚯”的一声轻响,鬼烛上应声冒起了火苗。

    这一带毕竟是静云山的地盘,山林里就算有厉鬼也被清理干净了,烛火焕发着十分鲜亮的橘黄色,光线从八方罩里蹿出来,照亮了我们脚下的一小片土壤。

    等到光线一出来,我就立刻抬手,一把堵住了卢胜材的嘴。

    得亏我手快,要不然这厮就该叫出声了。

    我知道,此时我的面相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加上鬼气上身,导致我整个人看起来都比较阴森。

    卢胜材正要挣开我的手,我立即小声说了句:“别慌,是我!”

    听到我的声音,卢胜材顿时有点懵:“大头?”

    我一早就准备好了小镜子,趁着他懵神的功夫,我便将小镜子端到他眼前,让他仔细看看自己的脸。

    卢胜材朝镜子上一看,又惊得要叫出来,我一把攥住他的嘴:“别嚷嚷!”

    过了好一阵儿,我看卢胜材差不多回过神来了,才将他的嘴松开。

    卢胜材捡起地上的镜子,又仔细照了照自己的脸,完了怔怔地望向我:“你弄的?”

    我点头:“别怕,等会儿你身上的阳气压过了鬼气,面相就没那么僵硬了,到了那时候,咱俩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我这张脸,还能变回去吗?”

    “等我熄了灯,就能变回去了。”

    “我靠,厉害呀,你这个比整容都厉害。”

    “什么是整容?”

    2002年那会儿,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整容,最多也只是从师父口中听说过“易容”这个词。

    卢胜材沉默了半天才回我一句:“回头再跟你解释吧。”

    他不想多说,我也懒得多问。

    随后我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黑布,在鬼灯笼上围了一圈,等到火光被遮了个严严实实,才拎稳灯笼,对着道观的外墙就是一个急冲锋,冲至墙根下猛然起跳,借着冲势在墙上蹭出三步,直接翻进院内。

    等到卢胜材也无声无息地落地,我才趴着腰,朝道观里唯一一处有灯光的地方猫了过去。

    运气相当好,亮光的这座房子,应该就是静云山弟子们休息的地方,我们离窗口五六米的时候,就听到几个半大孩子在里头叽叽喳喳地说话。

    正对屋门的位置拉着一根长铁丝,上面晾着好几套衣裤,我大体扫了一眼,这些衣服,应该就是今天上午那几个半大孩子身上穿的那种短衫。

    我拍拍卢胜材的肩膀,又抬手指指搭在铁丝上的衣服,压低声音嘱咐他:“去,弄两套合咱们身的。”

    卢胜材二话不说,无声无息地凑过去,又无声无息地抱着两套衣服回来。

    我要不是一直盯着他看,肯定都感觉不到有人在院子里活动,他的身手实在太轻盈了。

    接着,我们俩就轻手轻脚凑到了屋子跟前。

    隔着一道墙,就听到屋里有人在嚷嚷:“山门里那些人,简直不拿咱们当东西,你是不知道,今天白寄真从咱们道观前路过,我和他打招呼,他竟然装作没看见我!”

    有人接上了话茬:“在静云山这地界,像咱们这种记名弟子本来就没啥地位,人家白寄真可是小一辈门人里的大师兄,你还好意思和他打招呼,不嫌臊得慌。”

    “我怎么就臊的慌了,他白寄真是人,我就不是人了?”

    “别说,在那些入室弟子眼里,咱们还真不是人。除了戒堂的人偶尔到咱们这儿来看看,其他堂口的人,闹不好都不知道静云山还有咱们这么一拨人呢。你看看你那个表情,哎呀,看开点儿,反正再过不了几年,咱们就下山了。”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插话进来:“怎么聊着聊着,你们就扯远了?刚才不还在说哑巴沟闹鬼的事儿么?”

    “对对对,你看,他这么一打岔,我也被带偏了。”

第六十四章 飞短流长

    “哎,你说,哑巴沟离静云山这么近,怎么会闹鬼呢?”

    “哑巴沟可不单单是离着静云山近,那地方还是咱们掌门的老家。m.www.uu234.net”

    “你怎么知道哑巴沟是掌门的老家?”

    “你没听说,每年的阴历四月末,掌门都要回哑巴沟祭祖么?”

    “从来没听说过。”

    “嗨,你没听说过也正常,掌门每次都是偷偷地去,偷偷地回来,咱们宗门里头知道这事儿的也不多,我还是听堂口那边的师兄说的。”

    “你师兄……就是那个楚子玉吧?我可是听说,他虽说是个入室弟子,但平日里也不怎么招人待见。这么私密的事儿,他是从哪知道的?”

    “他不受待见,可我师父受待见啊。”

    “尽吹牛,蒲明虎可不是你师父啊,你连入室弟子都没当成,还硬说人家是你师父,丢不丢人啊!再说,蒲明虎早就失势了。”

    “他还真就是我师父,当初我就是因为天资太高,才被他赶到这儿来的。这个人妒忌心太强,但凡是天资比他好的徒弟,最后都被他赶到这个道观里了。你忘了以前的王师兄了?”

    “哟,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嗨,满山的人,没几个好东西,蒲明虎也不算最坏的。”

    ……

    这些人聊的事很杂,我听了半天,倒也大致听明白了几件事。

    他们口中的哑巴沟,就是陆师伯之前提到的那个哑沟村,之所以叫这么个名字,是因为村子里的人有五分之一都是哑巴。最近这段时间,静云山上下盛传哑巴沟闹鬼的事儿,也有几个门人曾想过去摸摸情况,可静云山掌门却下了定论,说哑巴沟闹鬼肯定是谣言,不让门中弟子过去查看。

    还有就是,每年的阴历四月二十八,静云山内部会举行小规模的比武,能够从比武中胜出的人,就可以离开半山堂,到洞府中修行了。

    所谓半山堂,就是山腰以下一百零八个小堂口的总称,这些堂口里住的,都是静云山的入室弟子。

    在静云山这地界,入室弟子并不罕见,但凡是能上山、有个师父带着的,都能被称作入室弟子,只不过这些人虽有师父,但平日里都是自己修行,只有每年的年初年末,他们的师父才离开洞府,到半山堂传道授业,年初授业半个月,年末授业半个月,其他时间,他们的师父很少能到山下来走动。

    而进入洞府,就是说这些入室弟子已经出师,可以到山腰以上居住,并且可以开门授徒了。

    半山堂里的入室弟子不能随意越过半山腰,但可以在山下自由走动,洞府里的人却被困在半山腰以上,极少能下来走动。

    只有静云山的几个长老,以及掌门郑隆,才能在山里山外自由行动。

    在这几个人的对话中,还透露出了一个在我看来十分怪异的信息。

    那就是每年四月二十八,也就是比武当天,静云山的掌门郑隆都会特意去一趟哑巴沟,有传言称他是去那里祭祖,要不然也不能每年都挑同一个时间去,可实际上,根本没人知道他究竟去哑巴沟做什么。

    这个郑隆,似乎在隐藏什么?

    后来这几个人又提到了一些具体的人名。

    白寄真、廖飞松、萧山友、彭司方、红叶,还有楚子玉。

    这个白寄真,是入室弟子中最受郑隆喜爱的一个,他的修为、拳脚,在入室弟子中也是最好的,今年很有希望能直接入洞府。

    廖飞松、萧山友、彭司方、红叶这四个人,则是入室弟子中,与白寄真关系最近的人,几个人经常结伴出行,就连静云山下的很多店家也时常见到他们。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上午跑到山门别院捣蛋的,正好就是五个人,五人中的女孩子,好像就叫红叶。

    至于楚子玉,则是静云山里出了名的苦主。

    他师父叫蒲明虎,是郑隆的二徒弟。

    话说这个蒲明虎从小受师父溺护,飞扬跋扈惯了,做事极端不顾后果,又嫉贤妒能,导致他在宗门内部的口碑非常差,前些年的时候郑隆倒也相当看中他,可最近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郑隆突然又开始冷落他了。

    蒲明虎受到冷落,那也算是罪有应得吧,可楚子玉也因此受到了牵连,半山堂的那些入室弟子,以前可没少挨蒲明虎的整,现在蒲明虎失势,他们就把以前攒下的怒气全都撒在了楚子玉身上。

    现如今,几乎整个半山堂都是楚子玉的敌人,楚子玉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这么一天天的熬着,这样的日子,可以说是暗无天日了。

    像楚子玉、白寄真这些人,因为都有着各自的特殊性,在半山堂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大多数入室弟子,互相之间可没有太多联系。半山下一百零八个小堂口,每一堂有每一堂的规矩,每一堂有每一堂的管事,大家各自为政,井水不犯河水。

    还有就是,入室弟子身上穿的短衫,和道观里这些记名弟子身上穿的衣服是同样规制的,并没有任何不同。

    这就好办了!

    就算我和卢胜材穿着这么一身衣服混到半山堂内部,也没多少人会怀疑我们的身份。

    不过这些信息毕竟是从几个记名弟子口中透出来的,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假,暂时还不好说。

    所以我还是打算先上山摸摸底,再决定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约莫十点半左右,寝室里就熄了灯,我和卢胜材先换了衣服,而后便翻出道观后墙,沿一条小路上了静云山。

    等离道观有一段距离了,我才揭掉鬼灯笼上的黑布。

    火光蹿出八方罩,照亮了山路两侧的野草,我仔细留意了一下火光的颜色,确定它一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这才拽开步子提升了脚速。

    刚上山的时候,目光所及,只有被月光照亮的山草和密林,根本看不到什么建筑,随着越走越深,先是周遭光景开始发虚,后来就连路面也变得有些模糊了,我知道这是静云山在布置了阻止外人入内的**阵,于是在灵台凝炼一口念力,阻断阵中灵韵对我造成的影响,一边又拉着卢胜材,防止他走偏了路。

    又是二十分钟过去,眼前的光景终于再次清晰起来,而此时,我也终于看到了半藏在山林之间的大片建筑。

第六十五章 黑林子里的怪声响

    这片林子应该相当有年头了,一眼望过去,林子里尽是些高度在十米以上的大树,夜色下,几乎每棵树的树皮都泛着一种怪异的黑色,林间的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浓厚的陈腐气息。顶 点 X 23 U S

    我们俩沿着人为开拓的山路又走了几分钟,就见山路前方出现了一座体积硕大的界碑。

    这东西是用一块完整的玄武岩打造的,通体灰黑,只在碑顶系了两根白绫,风声呼啸,这两条绫缎就像是阎王爷手里的招魂幡,疯狂抖动的同时,发出猎猎碎响。

    我端起灯笼,让火光映在碑面上。

    即便被火光映着,界碑上的“静云山”三个字,还是鲜血一样的红色。

    卢胜材忍不住嘀咕:“这地方怎么阴森森的?”

    我微微蹙了一下眉,放下灯笼,将视线投向界碑后方的大片建筑。

    这些隐藏在老林之间的屋子,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口口被树影遮住的黑棺,就那么杂乱无章地分布在山坡上。

    这时卢胜材又冲我嘀咕:“这地界,看着像个墓地啊。”

    我不得不提醒他:“等会要是碰到人,你可别瞎嘀咕啊,言多必失懂吧?”

    “这点儿警觉性我还是有的。”

    “如果碰上的是个男的,我相信你能保持警觉,可要是碰上的是个漂亮女同学,我估计你就得沦陷。”

    “我哪能那么容易沦陷,我这个人,是非常讲原则的!”

    我朝他竖起大拇指:“厉害呀,嘴上说着这么不要脸的话,脸上一点看不出心虚。”

    说着,我就稍稍拎高了灯笼,越过界碑朝林子里走了,卢胜材确实心虚,他都没好意思继续和我掰扯下去,只是默默跟上了我的脚步。

    过了界碑之后没多久,山路就断了,我和卢胜材只能捡好走的地方下脚,一点一点地朝着离界碑最近的一座石房靠近。

    说实话,因为对半山堂的情况知之甚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想好进了山堂以后该做些什么,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吧。

    眼看离石房还有最后十来米的时候,不远处的一片黑林子突然传来了声响。

    起先我和卢胜材只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卢胜材的第一反映是找个地方藏起来,猫着身子就朝一棵大树后面藏。

    我一把将他拉住:“你藏个屁,咱们又不是贼!”

    “怎么不是贼?我是盗门子弟,生下来就是贼!”

    他只是嘴上硬,身子却直了起来,看样子是不打算再藏了。

    这时候黑林子又传来了别的声响。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消失了,就听林子深处有人发出沉重的鼻息声,期间还有一股念力正顺着树林间的缝隙缓缓扩散开来。

    “嗯”

    林子里的鼻息声突然放大,听起来格外不舒服。

    卢胜材当时就忍不住皱眉了:“谁啊,大半夜的,专程跑到黑林子里上大号?”

    “过去看看。”我端起灯笼,朝黑林子摸了过去。

    卢胜材有点紧张:“就这么过去?”

    “你怕个鬼啊,咱俩现在可都是半山堂的入室弟子,发现林子里有异动,可不就得好好查看一下吗?”

    卢胜材压低声音:“可咱俩是假的呀。”

    “别人又不知道咱们是假的。哎呀,你大方点儿,别老这么贼眉鼠眼的,你越是大方,就越不容易露出破绽。”

    “有道理。可人家这会儿正上大号呢,你就这么端着灯笼过去照,不合适吧?”

    “你闭嘴。”

    你见谁家上大号还要专门释放念力的?

    哦对了,卢胜材没修为,感应不到气场、念力这一类的东西,刚才一个不留神,我把这茬给忘了。

    没多久,我们就在黑林深处看到了一个人影,当时那人就站立在林子中央的一块草地上,他身上凝了念力,并通过双掌,将这股念力慢慢释放到草丛中去。

    我提着灯笼朝他凑近的时候,他竟也没留意到我,心思全都放在了操持念力上。

    后来我在他身后仔细观察了一下,渐渐判断出,这人正在修习一种和“走阴”十分相似的术法。

    如果按照民间的说法,所谓走阴,就是术士让自己的魂魄脱离阳身,入阴曹地府寻找逝者的鬼魂;要么就是请鬼物上自己的身,借助自己的阳身开口说话。

    但在我们人宗,所谓走阴,其实就是人上鬼身。

    鬼能上人身,人一样能上鬼身。

    具体方法就是将自身灵韵注入到鬼物体内,待这道灵韵与鬼物的灵韵融为一体之后,只要施术者的修为比鬼物高,就能操纵鬼物为自己办事,也能改变鬼物的形态,让它们变成施术者所希望的样子。

    当初我师父在妖僧面前投射的那道虚影,其本质,其实就是一只被他施展过走阴术的游魂。

    和人宗的其他宗法一样,这道走阴术,也有着数不清的妙用,不过师父曾特意嘱咐我,走阴一术,只控游魂,不摄厉鬼,用它来操纵寻常的游灵,可以为游灵增添一份功德,可若是用其操纵厉鬼,只能为施术者平添孽业。

    虽说我也不太明白师父为什么这么说,但师父总归不会骗我。我只要记住这句话,以后自然能渐渐明白其中的道理。

    此时站在我面前运功的这个人,正试图将自己的灵韵注入到一颗野草中,虽说他施术的手法有点像走阴术,但走阴术是将自己的灵韵融入到鬼物的灵韵之中,他却想要用自身的灵韵将野草上的灵韵全部挤走。

    如果他将野草上的灵韵彻底替换为自己的灵韵,确实能控制那棵草,可这股灵韵不会存留太久,最多两个时辰就会消散,到时候草也就活不成了。

    与此同时,我也想不明白,控制这么一棵草,能有什么用?你是能让它变形啊,还是能让它帮你办事啊?

    等到丹田内的灵韵耗尽,那人还是没能将野草内的灵韵全部排挤出去,可这家伙还不死心,强行催动念力,试图做出最后一搏,由于用力太狠,他鼻子里又挤出了一阵便秘的声音:“嗯”。

    我忍不住打断那人:“你这是练得什么功啊?”

    这边我刚一开口,卢胜材立即摆出一副惊恐的表情,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质问我:怎么还主动开口说话了呢!

    我主动开口说话怎么了,怕个屁啊!

第六十六章 注神术

    听到我说话,那人身上先是浮现出一股紧张的气息,过了小片刻,他才战战兢兢地转过头来。www.uu234.net

    借着火光,我才看清对方也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的个子比较高,但很瘦,五官长得很板正,又有着寻常人中比较罕见的狮鼻阔口,属于那种相当大气的面相。

    但他也仅仅是先天的面相比较大气,眼神中却有着唯唯诺诺的警惕,浑身上下的气质也给人一种非常紧蹙、放不开的感觉。

    另外我还注意到,在他的左脸颊上,有一块不太明显的淤青。

    他扭头望着我,就这么望着,半天没吱声。

    我提起灯笼照了照他的脸:“怎么不说话呀?”

    卢胜材现在的表情已经不是惊恐,直接就是恐惧了,我就觉得弄不好他马上就要冲上来堵住我的嘴。

    片刻,那个被我用灯笼照着脸的少年终于开口了,他说话时的口气依然带露着怯:“我就是……就是想练习一下注神术,没……没干别的啊。”

    我朝他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他好像不敢违逆我似的,便犹犹豫豫地转过身去,试图再凝一口念力。

    也就在他刚刚静气的瞬间,我试探着叫了声:“楚子玉?”

    说话时,我故意让声音变得比较模糊,如果对方不是楚子玉,应该不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映。

    可我这边话音刚落地,对方顿时打了个激灵,我就知道这小子就是楚子玉没错了。

    楚子玉怯怯地转过身来:“师弟还有别的事儿吗?”

    看他那一脸畏惧的表情,就像是怕我会突然对他动手似的。

    我给了他一个笑脸:“没事没事,你继续。”

    也不知道这人在半山堂里到底有多么不受待见,我只是给了他一个笑脸,他的眼神中竟然浮现出了一种感恩戴德的光彩。

    等到楚子玉重新将脸扭回去,卢胜材才一脸惊奇地凑到我跟前来。

    就算卢胜材不开口,我也知道他想问什么。

    他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眼前这人就是楚子玉。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眼前这人明明不认识我们,见到我们以后却总是带着怯意,这就说明,在半山堂这地界,他是个极不受待见的人,是个人就能欺负他。

    就我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放眼整个半山堂,能被欺负到这份儿上的,也只能是楚子玉了。

    这个楚子玉……说不定可以给我带来一些便利。

    不过在此之前,我有必要先和他搞好关系。

    楚子玉继续练习他的注神术,我就抱手站在一旁,默默地观看。

    起初楚子玉对我还有些防备,不敢将所有注意力都投注在术法上,估计是怕我半途中偷袭他,不过这小子显然也是个对术法非常痴迷的人,时间一长,他就把我和卢胜材给忘了,开始全神贯注地凝念施术。

    不得不说,他似乎很努力,每一次施术,都要用尽全力,另外,他对念力的控制能力也还不错,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法在那颗野草上注神,不管努力多少次,结果都是失败。

    我看了半天,基本看穿了这道术法的原理,要是没猜错,这门术法就是从我们人宗的走阴术中衍生出来的,两道术的基本原理完全想通,但注神术相比于走阴,施展时所需的念力更少,对于念力的操控能力也没有太高的要求。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如果将走阴比喻成大学里学到的高等数学,这道注神术就好比是小学课本上的加减乘除。

    眼见楚子玉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我终于还是有些看不下去了:“照你这练法,就算再练十年,也不见得能练成啊。”

    楚子玉散了念力,回头来冲我笑了笑:“师弟你别忘了,这道注神术,在静云山最难学的十道术法中排名第九,我要是能靠着十年苦练将它练成,那就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唉,我就是天资差了点,你是不知道,白寄真师兄现在都能同时在三四十颗野草里注神了。”

    一番话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满是羡慕的味道。

    我撇了撇嘴:“我的意思是,你的练法不对,像这种术法,是不能这么练的。”

    “不能这么练,那怎么练?”

    楚子玉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也就在我和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即收回了视线,一边还怯怯地对着地面笑。

    我将鬼灯笼递给卢胜材:“帮我拿一下。”

    等卢胜材接过灯笼杆,我才来到楚子玉身边:“你看好啊,我给你演示一下正确练法。”

    没想到楚子玉的眼神中顿时多了几分玩味,但嘴上依旧说着:“师弟请。”

    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就叫我师弟,看样子,楚子玉在小辈人里的排位应该很靠前。

    同时我也能听出来,他在说出那个“请”字的时候,语气中颇有点要看我笑话的意味。

    不过我也没和他争执什么,只是沉下心神,让存思入定。

    我先凝炼了一口念力,并将这股念力投注到脚下的土壤中,以此来感应野草上的灵韵。

    除去绝对精纯的阴气是沉滞不动的,其他的气场、灵韵,都有着各自的波动频率。

    要想让自己的灵韵与野草的灵韵融为一体,就必须看清对方的灵韵波动,而后将自己的灵韵波动调整到相同的频率上,让两种灵韵进行合灵。

    我以前只感应过鬼物身上的灵韵波动,并未对活物做过类似的事,所以对我来说,要看清野草的灵韵波动,着实需要花费一点时间。

    一分钟过去、三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渐渐的,楚子玉有点不耐烦了:“师弟,你到底行不行啊?”

    我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他倒也不敢违逆,立即闭了嘴。

    约莫十分钟过去,我终于看清了这一代的草丛、树木、灌木的灵韵波动,于是再凝一口念力,而后又用意念挤压灵台,让这股念力以特定的频率散播出去。

    我花了一秒钟让自己的念力遍布黑林子,念力所至之处,均遗留了我身上的灵韵。

    下一秒钟,我的灵韵就稳稳附着在了周遭的花草树木上,并与它们自带的灵韵完整融合在了一起。

    注神成功。

第六十七章 隐堂

    合灵之后,这些草木被我的道行滋育,全都焕发出了别样的欣荣生气。www.uu234.net

    可然后呢,我能用这些花草树木来做什么?

    不管怎么想,它们好像都没有任何用处啊。

    无奈之下,我只能向楚子玉寻求帮助:“楚师兄啊,这道注神术……”

    一边说着话,我就将视线挪到了他脸上,却发现这家伙见了鬼似的,脸色煞白,一双眼瞪得跟铜锣似地盯着我。

    我抬起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师兄?”

    楚子玉花了两秒钟时间回神,紧接着他就变得特别激动,死死抓着我的胳膊低吼:“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开了几道灵觉?我以前怎么没听过你?你叫什么,是哪个堂口的?”

    我心说坏了,刚才展现的那一手走阴术,没控制好力道,把他给吓着了。

    本来我就是想帮他指正一下修行中的问题,以此来拉进和他之间的距离,没想到,一个不留神,用力过头了。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楚子玉正慢慢颠着五根手指,每次他的手指上出现颠簸,都会有一股念力注入我的体内,这些念力穿过皮肤和肌肉之后,又无声无息地流入我的经络。

    楚子玉这是在探我的修为啊,而且他用得这一道手法,和我们人宗的“摸骨”也有相似之处。

    只是相似而已,相比而言,楚子玉用的这道手法,要比摸骨粗糙得多。

    如果我用摸骨来试探他的修为,他是绝对不可能有所察觉的。

    况且,我根本不需要特意施展摸骨术,只靠着短暂的接触,就能探出他的修为高低。

    楚子玉身上的修为……怎么说呢,你说他没修为吧,他确实有,可你要说他有修为吧,他的念力甚至都无法在灵台聚拢成形。

    我刚开始跟着师父修行术法的时候,师父就说过,想要修习本门绝艺,第一步就是将念力压入灵台,并使这道念力糅合成特殊的形态。

    念力出现一种形态,就说明我开启了一道灵觉,念力能够反复变化七次,糅成七种不同的形态,才能证明我已开启七道灵觉。

    先开七道灵觉,再封七窍,然后才能正式开始修习术法。

    再往后,就是等待机缘,汲取邪神灵念,唤醒之前被封印的灵觉,至此,才能释放念力,从而施展各种术法。

    至于我的念力究竟在灵台中糅合变化成了什么样的形态,我不知道,但我能感应到念力在灵台中的变化。

    我将念力凝入灵台之后,这股念力先要被压缩、聚拢,而后团糅、扭曲,扭曲七次之后,才能稳定下来。

    可楚子玉凝在灵台处的那股念力,连压缩、聚拢这个步骤都没走完就开始涣散了。

    总之在我看来,楚子玉身上这点修为,和没有修为几乎没什么差别。

    过了小片刻,楚子玉莫名惊慌起来:“为什么我探不出你的深浅?你到底开了几道灵觉?”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你的修为和我差太多了,咱俩不在一个层级上,你当然探不出我的深浅。

    我想,肯定是因为半山堂不待见楚子玉,不给他修行的资源,才导致他的修为如此低下。

    唉,也是个可怜人呐!

    可接下来楚子玉说了一句话,彻底颠覆了我的想法。

    就听他说:“除了白寄真师兄的修为比我高出一小截之外,放眼整个半山堂,根本不存在修为比我更高的人。你到底是哪个堂口的人?你这修为……到底怎么回事?

    开什么玩笑,其他人的修为比你还低?那得低成什么样?

    半山堂修为最高的白寄真,也只比你高出一小截?

    不至于吧,我是从小跟着师父学艺,你们不也是从小就进山拜师了么?咱们修行的年头差不多长,不可能差距这么大吧。

    连我师父都说,就算我已经唤醒了一道灵觉,可我现在的修为放在整个行当的高手丛中,也就是个二流下游水平。

    是我对楚子玉的话有什么误解?

    还是说,我对“修为”这个词的理解出了问题?

    可我又仔细品了品楚子玉的话,语意明明就很清晰,不存在难以理解的内容啊。

    此刻的楚子玉就像是着魔了一样,见我迟迟不作回应,他就变得有些急躁了:“你到底是哪个堂口的人?”

    这个问题他已经反复问了我三次。

    为何他这么在意我是哪个堂口的人呢?

    看他那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眼下要是再不回应他,怕是会有麻烦啊。

    我当场叹了口气,说:“好了,我也不瞒着你了,实际上……我是隐堂的人。”

    我只知道半山堂是由一百零八个小堂口组成,至于这一百零八个堂口都叫什么名,我当然不可能知道,所以只能现编一个出来,看看能不能糊弄过去。

    楚子玉顿时皱眉:“隐堂?咱们半山堂的一百零八个堂口中,有这么一堂吗?”

    我背手望天,做出一副高深的表情:“你错了,半山堂之中,原本就有一百一十个堂口。”

    本来我说这话,是为了给后面的话做铺垫,接下来我还打算告诉楚子玉,卢胜材来自一个叫‘盗堂’的堂口。

    可没想到,还没等我继续说下去,楚子玉就主动把我挖的坑给填上了:“以前就听师父说,静云山原本有一百一十门绝学,可当初掌门师祖开设半山堂的时候,明明每个堂口都是以绝学来命名,到最后却只立了一百零八个堂口,很多人都猜测,还有两个堂口,应该是被掌门师祖给藏起来了。”

    后半段话,楚子玉几乎就是在自言自语了。

    卢胜材现在也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他咧着嘴,瞪大眼睛盯着我,眼珠子恨不能飞出来。

    要是现在能开口,他肯定冲着我嚎:“你怎么知道,静云山上还有两个隐藏起来的堂口?”

    我发誓,这一次真的是巧合!

    我本来就是想诈一诈楚子玉,没想到这一诈,还真诈出秘密来了。

    就在这时候,楚子玉像是忽地回过神来一样,他猛地抬起头,一脸严肃地问我:“你们隐堂的传承,是不是和我们不一样?”

    我心说,难得碰到这么巧儿的事儿,不如将计就计,接着诈他吧。

    一边这么想着,我就开口了:“传承是一样的,只是修行的方式不同。算了,我也不瞒你,楚师兄啊,我这次之所以贸然前来见你,就是想招纳你进隐堂修行。”

第六十八章 洞察人心

    此话一出,楚子玉的脸色连着变了好几变。

    他当时的表情相当怪异,惊愕、慌乱、质疑、恐惧混杂在一起,很难确定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能理解他的惊愕和疑惑,可他为什么会慌乱恐惧呢?

    过了好半天,楚子玉才开口:“你要……招我进隐堂?”

    我一本正经地胡扯:“你以为,往年那些被赶下山的人,真的离开静云山了?这些年,隐堂一直在悄悄吸收天资卓越的宗门子弟。”

    楚子玉不解:“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招人,非要这么偷偷摸摸地……”

    我摆摆手,将楚子玉打断:“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吗?半山堂里的同门倾轧,你见得还少么?要是我们光明正大地招人,那些真有资质的人,怕是要遭人迫害的。”

    楚子玉点了点头,眼神中尽是恍然。

    他信了我的话。

    说真的,我都有点佩服自己的口才了。

    我接着对他说:“不过这隐堂嘛,也不是那么好进的。我问你,半山堂一百零八门绝艺,你学会了几种?”

    “都学了呀,每个人都要把所有的绝艺学全啊!”

    “我的意思是,你学精了几种?”

    “学精不敢说,但要说融会贯通的,怎么也有二十多种了吧。”

    “太少了,你必须把每一门绝艺都学精,才能随我入隐堂。”

    楚子玉又惊了:“都学精?可这也……太难了吧。”

    “别担心,我会帮你的,但先说好,你的时间并不多,在到达期限之前,如果你不能达标,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我有多少时间?”

    这个问题,我还真不好回答,毕竟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在山门别院待多久。

    反正无法回答,我索性就换了话题:“楚师兄,眼看天色已晚,我也该走了。对了,我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你将今晚的事透露出去,便会立即失去进隐堂的资格。”

    说完,我便拉上卢胜材,迅速冲奔向林子深处。

    像这种时候,一定要少说、快走,说多了容易露馅,走慢了显得不够决绝。

    起初楚子玉可能还有问题没得到解答,跟在我们后面追了一程,直到离他足够远了,我才施展开匿身术,并在卢胜材背上贴了一张匿身符,在这个距离上施展匿身术,楚子玉应该无法再看到鬼灯笼上的火光。

    在林子里钻行三四百米之后,我又拉着卢胜材折了个弯儿,绕回了半山堂。

    今天晚上我之所以拉着卢胜材上山,原本就是想摸一摸半山堂的底,怎么也得在山上多走两遭。

    也就在我和卢胜材快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就听黑林子里传来了楚子玉那充满爆发力的呼啸:“我一定会努力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听到这动静,卢胜材脚跟一软,差点栽在地上。

    我快速探手,将卢胜材扶稳,与此同时,还听到离黑林子比较近的几座石房里传出了几阵叫骂声。

    楚子玉刚才的那阵呼啸,惊扰了这些人的安眠。

    放眼望去,偌大的半山堂,果真如同一个黑压压的乱葬岗,那些叫骂声混着风啸,在岗上徘徊不息。

    我扶稳卢胜材,从他手里接过鬼灯笼,就听他在那嘀咕:“我听你师父说,你从小就能洞察人心,合着这事儿是真的啊?”

    “洞察人心不敢说,我只是能察觉到别人的情绪而已。”

    “你还敢说你不能洞察人心?刚才那个楚子玉,完全就是被你牵着鼻子走的呀,我感觉,他的每一个心思变化,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哪有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大头,我问你个问题,你可得老老实实回答。”

    “放吧。”

    “你以前是不是也用对付楚子玉的手段,对付过我啊?”

    “当然……有啊!不过你那都是自找的,你想想我以前是多么单纯的一个人,后来全是被你给带坏的。”

    “狗屁,你从小就精得跟什么似的,单纯都是装出来的。”

    胡说,我小时候明明就很单纯!

    眼下卢胜材梗着脖子,满脸都是犟气,这家伙犟起来跟头蠢牛似的,在这时候和他辩论,基本上等同于对牛弹琴。

    我懒得费口舌,于是便闷闷地端起灯笼,朝着勃勃水流声所在的方向摸了过去。

    早在几分钟前,我就听到右后方有一阵延绵不绝的流水声,猜测不远处应该有条河。

    恰巧我也渴了,正需要这道水源。

    循着水声走了没多远,就感觉温度明显下降了几度,山风愈发凌冽,夹杂在其中的阴气也陡然浓郁起来。

    卢胜材不由地皱眉:“这地方怎么还越来越阴森了?”

    阴气陡然增强,确实不太正常,可这里毕竟是静云山的地界,想必不会窝藏凶险的邪祟,再者,鬼烛的火苗到现在也没变色。

    见到楚子玉以后,我暂时不打算再和其他静云山子弟有接触,所以一直施展着匿身术,卢胜材身上的匿身符也没揭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空气中就慢慢蒸起了雾气,我耸了耸鼻子,细细去闻,能闻到这股雾气中有一股很重的霉烂味儿。

    是瘴气!

    我立即在灵台凝一口念力,阻挡瘴气对肉身的侵蚀,一边探手抓住卢胜材,本是想拉着他撤出去的,可他猜到了我的意图,立即冲我摆摆手:“我怎么说也是荆楚盗门的人,瘴气伤不到我。”

    听这意思,他是想继续深入啊?

    我心里正疑惑,就听卢胜材接着说:“就刚才,我看到雾气中钻过去一个人影。”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上同时散发出了紧张、好奇、惊喜的气息。

    我仔细一琢磨,就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会这样了。

    我问卢胜材:“是个女的?”

    卢胜材眼中立即闪过一道惊色。

    “是个漂亮女同学?”

    “我靠,你还敢说自己不能洞察人心,我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

    哒、哒、哒、哒……

    也就在卢胜材说话的档口,就听雾气中忽地响起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由于我和卢胜材说话时的声音都很小,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这动静是从约莫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响起的,此时它正与我们渐行渐远,好像是朝着水源方去了。

    我迅速朝鬼灯笼里喷入一口念力,烛火瞬时被激灭。

    没了光亮,周遭的视野一下子暗了下来。

    刚才出现在雾气里的人,很难说有没有看到我手里的火光,再加上静云山这地界的确处处透着邪性,还是小心为妙。

第六十九章 夜河

    本来我还以为,卢胜材一看到雾气里藏着漂亮女同学,就会急不可耐地奔向水源,没想到这小子的定力还挺强,此刻我熄了光,躲在黑暗中静静聆听前方的动静,他竟也能一动不动地站在我身边。

    从卢胜材那平稳的气息上来看,他的内心此刻非常平静。

    说实话,我有点看不透他们这些盗门子弟。

    有时候吧,你觉得他们不管是身上还是心里,到处都是显眼的破绽。

    可有些时候,他们又像是铜墙铁壁一般,几乎无懈可击。

    卢胜材如此,乔三爷亦如此。

    良久,我确定周围既没有不寻常的声音,也没出现异常的气场波动,这才带着卢胜材继续朝水流声的源头继续摸进。

    可能是因为我们离水源越来越近的缘故,雾中的潮劲变得越发强烈,我的脸上和手背上很快就聚起了一层薄薄的水珠,衣服就更不用说了,现在我都能感觉到整个后背都是湿透的。

    雾气变得越来越浓郁,我只能紧紧抓住卢胜材,生怕他走丢了。

    卢胜材也相当配合,他一直控制着步伐的频率,以便将他和我的距离维持在一个比较恒定的状态。

    这样一来,一旦他的速度出现变化,我立即就能有所察觉。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耳边开始回荡起一阵非常轻的嘶鸣声。

    那声音听上去有点像是高压电线脱皮漏电的声音,但它实在太轻了,而且时有时无的,我也不确定那动静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有那么一个瞬间,嘶鸣声突然间彻底陷入沉寂,而围绕在我身边的浓雾,也在同一时间消失无踪。

    我用力甩掉手上的水珠,又抬起手,在脸上用力抹了一把。

    刚才被水汽蒙了眼,什么都看不清楚,此刻视野终于清晰起来,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河道旁。

    回身望去,距离身后一米不到的地方,就是灰白色的大片雾瘴。

    水汽不是从河道里扬起来的?

    为什么身处在雾中的时候,潮气那么重,到了河道上反而清爽了?

    卢胜材忍不住撇嘴:“这地方真怪。”

    我先朝卢胜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小声点,而后才压低声音问他:“你能判断出,先前那阵脚步声朝哪个方向去了吗?”

    当时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那完全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反正我是不知道脚步声具体是朝河道上游去的,还是朝河道下游去的,而目前我能求助的人,也只有卢胜材了。

    在我的印象里,卢胜材向来都有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优秀品质,所以对他不抱什么希望。

    可这一次,他却为我带来了惊喜。

    他没有立即回应我,只是慢慢探出身子,将脑袋悬在河道上方。

    水流奔涌发出一阵阵密集的碎响,从河道中激荡起来的水汽打湿了卢胜材的衣袖,他静静地望着河面,仿佛能从河水的反光中看到一些我无法察觉的特殊信息。

    片刻,卢胜材忽地收回身子来,抬手朝河道上游指去:“八成在上游。”

    “怎么判断出来的?”

    卢胜材冲我乐:“这我可不能告诉你,毕竟涉及到我们荆楚盗门的内部传承。”

    得,他不想说就算了,在我们这个行当里,各门各宗,谁家没几样密不外传的手艺?

    我心里这么想,也就没多问,只是朝卢胜材招招手,示意他跟着我去上游看看。

    这条河的源头应该在山巅附近,要不然水流不会这么湍,可师父先前就特意交代我,只能在半山堂境内活动,绝对不能越过半山腰,到洞府那边去。

    至于师父口中的“半山腰”,具体指得是是静云山的哪个位置,我心里并不是特别清楚,所以只能放慢步子,一感觉到差不多要越界了,就得赶紧折回去。

    沿着河道走了五六百米,我就感觉不太对劲了。

    此时我已能感觉到,二十多米开外的河滩上,有一股很强的灵韵。

    估计那个位置,就是半山堂和洞府的分界线了吧。

    “大头你看,有脚印!”

    卢胜材走到我身边来,抬手指向前方的河滩。

    其实不用他指,我也看到那排脚印了。

    不久前,曾有人打着赤脚从河滩上走过,那双脚很灵巧,几乎没有在滩泥上留下明显的凹陷,只留下了一个个反着月光的水印。

    卢胜材又在我旁边说话了:“男人可没有这么小的脚码……应该是个姑娘。”

    我仔细看了看这排脚印最后消失的位置,无奈地蹙了一下眉头:“咱们该走了。”

    卢胜材似乎有点不死心:“这就走?不跟上去看看?”

    “再往前走,可就是洞府的地界了。”

    “那有什么!哎,你看看时间,这都几点了,山上的人早睡了。我跟你说啊,你现在不跟上去,有你后悔的。要是我没猜错,刚才出现在这里的人,八成就是今天早上咱们在别院见到的那个漂亮女同学。”

    我一时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两个人的脚码一模一样。”

    “开玩笑吧,你连这都能目测出来?”

    “不是我跟你吹啊,就我这双眼,可不光能看脚码,但凡是古玩冥器,只要让我稍微掠上一眼,我就能看出它是真品还是赝品,补过几两胶、楔了几颗暗钉,看玉器,我也能看出玉胆是明是暗,玉胎里头纳了几分水气几分冰种。”

    别说,这话我还真信,毕竟卢胜材他爹就是干这个的,家里头存着那么多古物,他小时候肯定没少长过眼,看得多了,眼力价自然也就练出来了。

    夸完自己的眼力,卢胜材又开始怂恿我:“怎么着,咱们是接着跟进啊,还是在这儿耗下去啊?”

    “当然不能在这儿耗着了。”

    “这就对了!”

    “但也不能跟进。”

    “啊?”

    “走,回家。”

    话音没等落地,我扭头就往回走,卢胜材犹豫了两下,最后也跟了过来。

    实话实说,我确实想看看,到底是谁留下了那排脚印,只因这些脚印中蕴藏了一股极端阴沉,却又极端狂躁的怪异灵韵,让我心中难安。

    但我也知道什么事儿能干,什么事儿不能干,如果现在贸然跟上去,万一出点什么纰漏,就有可能彻底打乱师父接下来的计划。

第七十章 镂龙灯

    我和卢胜材本打算按原路返回,可走了半天都没找到之前遇到的那片雾瘴。www.uu234.net

    没了雾做路标,我们找不到来时的路,只能顺着河道一直朝山下走,终于在两个小时以后找到山路,又顺着山路找到界碑,这才沿着上山时走过的路回到山门别院。

    第二天,天色还未见一丝光亮,师父就来到客房,悄悄将我唤醒。

    我睁眼的时候,听到厨房那边传来一阵阵拉动风箱的长音,就知道师伯还在生火做饭,应该没看到师父进来。

    之后我就支着身子坐了起来,身下的床板有些年头了,只要一动,床板就会发出很尖锐的噪响,即便我已经足够小心,可还是没能完全避免噪音出现。

    床板刚刚发出“吱呀”一阵轻响,卢胜材瞬间被惊醒,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

    怪了,这小子平日睡得跟死狗似的,今天怎么这么警觉?

    也是他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他浑身上下出了不少汗,衣领几乎都被汗浸透了。

    师父盯着卢胜材看了小片刻,眉头渐渐拧成了疙瘩:“你们俩昨天上山,是不是撞到什么了?”

    话是对我说的,可透过墨镜的边缝,我看到师父的视线依旧锁定在卢胜材身上。

    卢胜材显然有些懵神,这会儿又坐在床头上发起了呆,而我则将昨天晚上的见闻原原本本向师父陈述了一遍,内容尽可能详尽,言语尽可能简练。

    等到我把话说完,师父才将脸转向我:“你离开河道的时候,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吗?有没有……灵台被邪气冲撞的感觉?”

    “没有。”

    听到我的回答,师父先是紧紧蹙起了眉,可随后他又露出了一脸惊喜的笑容。

    看到师父这冰火两重天的表情变化,我心里头就没由来地冒凉气:“师父,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现在还不好说。”师父简短地应了这么一句,接着就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摸出一个鸡蛋大小的东西,甩手扔向卢胜材。

    当时卢胜材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懵神的状态,可他还是本能似地快速探出手,接住了我师父扔给他的东西。

    卢胜材将那东西托在手中,继续发愣。

    我也是这才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是个青铜打造的镂空灯,上面镂刻着九龙争珠的图案,灯中无芯,只在灯底镶了一块蜜蜡。

    就在这时,师父突然冲着卢胜材吆喝一声:“卢胜材,盯着你手里的东西!”

    卢胜材浑浑噩噩地挪着眼珠,好半天才将视线投在手掌上。

    他的视线一经和镂空灯接触,灯上镂刻的九条青龙就像是活了一样,顿时扭动起来。

    我心里一惊,赶紧朝卢胜材那边凑了凑,细细看他手中的东西。

    这一下才看明白,不是龙活了,而是这些龙身上流出了一股股盘转穿梭的灵韵,这些灵韵顺着龙纹下行,流入蜜蜡之中,又从蜜蜡底部慢慢溢出,最后流入了卢胜材的经络。

    受到这股灵韵的滋养,卢胜材的面色顿时好了很多,眼神也不再那么木讷了。

    我指了指卢胜材手里的东西,问师父:“这是什么?”

    师父解释道:“炼妖炉的炉胆,这可是乔老三专程帮姓卢的小子要来的。以后他跟着你,免不了要和邪祟接触,带着这东西,至少能保他不被邪气侵了阳神。”

    “师父,要不然,还是让卢胜材回老家吧。他又没修为,以后老这么跟着我,我也不一定每次都能保护得了他呀。”

    “你可别小看他们这些盗门子弟,以后你们俩谁保护谁,还真不好说。先不聊他了,小栋啊,我问你,你特意和楚子玉拉进关系,目的是什么?”

    “一方面呢,我是让他作为我的眼线,帮我去探探半山堂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地宗都有些什么样的绝艺。”

    听我这么一说,师父就乐了:“你是想把地宗的绝艺悉数学到手吧?”

    果然还是瞒不过师父。

    既然师父都把我拆穿了,我也只能实话实说:“师父,我就是想看看,地宗的绝艺能不能和咱们人宗的绝艺相互斧正,多对比对比两宗绝艺,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师父点头:“你的想法很好。反正小龙潭分家的时候,也没说各宗绝艺不能互传,只不过,天、地两宗的绝艺咱们人宗能学会,咱们人宗的绝艺,他们却学不来。哦,对了,哑巴沟闹鬼的事儿,你有时间也去摸摸底吧。”

    这会儿卢胜材已经彻底回过神来了,他凑着脑袋冲我师父嚷:“杜爷爷,你怎么自己不去啊?”

    哟,小伙儿长本事了?都敢冲我师父嚷嚷了。

    我师父猛地一斜眼,那对鬼森森的视线越过墨镜的边缝,不偏不倚地落卢胜材脸上。

    卢胜材瞬间就被打回原形:“我就是……就是随口这么一问,您别往心里去。”

    说话的时候上嘴唇都哆嗦着。

    真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怕我师父。

    我师父也懒得和他废话,只是转过脸来对我说:“我最近脱不开身,哑巴沟的事儿,你去帮我调查一下。不过这事儿也不着急,你只要赶在阴历四月末之前去一趟就行。”

    “师父,咱们还要在这儿待多久啊?”

    “少则一年,多则一年半吧,总之不会耽误你上高中。”

    卢胜材插嘴:“我就不用上高中了吧?你看我反正也学不好,上不上学也没啥区别。”

    师父立即一个大白眼甩了过去:“由不得你!高中你必须给我念完,大学你要是考不上,那是你自己的事。高中期间,别的科目我对你没有要求,但英语你必须给我学好!”

    “啊?为什么必须学好英语?”

    “没有为什么!”

    我现在有点理解卢胜材为什么怕我师父了,师父对我的态度,和对他的态度,根本就是一个天上捧着一个地下踩着。

    说真的,我觉得这对卢胜材有点不公平。

    直到大一些了我才明白,师父之所以这样对待卢胜材,不是因为他不待见卢胜材,相反,他这么做,确确实实是为了卢胜材的将来着想。

    卢胜材身上的贼气太重,以后很容易走歪路,现在必须有个人镇着他,给他立起规矩来,才能保证他以后不会迷失。

第七十一章 静待时机

    陆师伯端着两碗热面条进客房的时候,发现我师父也在,就让师父先到院子里等他一下,说是有很重要的时要和师父商量。m.www.uu234.net

    师父默默一笑,便迅速出去了。

    陆师伯将面放在桌子上以后,先朝我和卢胜材叹了口气,才一脸不悦地出了门。

    感应到陆师伯身上的那股无奈,我就猜到,昨天晚上我和卢胜材偷偷出门的事,一定被他发现了。

    过了小片刻,就听陆师伯在院子里嚷了起来:“杜康,你是怎么教徒弟的,这孩子眼看着也不小了,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么,还让他大半夜到处跑!”

    我师父对陆师伯十分尊敬,被骂了也丝毫不生气,只是笑呵呵地应着:“师兄哪来这么大的肝火?来来来,咱们进屋喝口清茶,先败败火。”

    “你少跟我来这套。我告诉你杜康,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盖栋在床底下藏了什么,你把做鬼灯笼的家什全都留给他,不就是想让他趁夜进山吗?”

    怪了,我陆师伯怎么知道,背包里的阴蜡是用来做鬼灯笼的?

    他对我们人宗的传承,好像十分了解啊。

    接着就听我师父笑着回应他:“哎呀,我的云生师兄诶,你怎么这么不信任我呢。我让小栋进山,自然有我的道理,难不成我还能害自己的徒弟啊?”

    “我不管你有没有害他的心思,可你现在这么做,那就是在害他!哎呀,你拉我干什么,你要真是胸怀坦荡,咱们就在院里把话说清楚咯!别拉我呀!”

    院子里传来一阵推推搡搡的声音,我凑到窗户上一看,就见师父已经将陆师伯拖到了厨房门口。

    陆师伯气息不均,使不出几分力气来,加上我师父本来力气就大,陆师伯几乎没能挣扎几秒钟,整个人都被拖进了厨房。

    卢胜材幽幽地凑到我跟前:“你师父可真够信任你的,什么事儿都敢让你干。”

    我瞥他一眼:“我怎么感觉你身上散发着一股怨气呢?”

    卢胜材叹了口气:“我爸就一点都不信任我,他的事儿,从来都不敢让我插手,就怕我坏了他的事。”

    你爸那是怕你坏他的事么?他那是在保护你!

    不过涉及到卢夫子的话题,我向来是不敢聊太多的,就怕聊得太多,一个不留神就会戳到卢胜材的痛楚。

    我不愿意聊卢夫子的事儿,可卢胜材偏偏又时常在我面前提起他,弄得我也很无奈。

    没多久,师父和陆师伯就一起从厨房里出来了。

    也不知道师父对陆师伯说了什么,此时的陆师伯的脸色大异先前,出了厨房以后,就一直和我师父说说笑笑,就好像刚才发火的人不是他似的。

    直到晨练结束,师父离开别院,陆师伯还特意告诉我,半山堂每天晚上八点半就休堂,大部分入室弟子习惯了这样的作息规律,很早就睡了,以后我们可以选九点之前上山,这样就能早点回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陆师伯完全是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同时我也能感觉到,此刻的陆师伯,好像盼着我上山似的。

    我实在想不通,陆师伯为什么变化这么大,师父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会点起鬼灯笼,到静云山上找楚子玉。

    我告诉楚子玉,他的考核期只有一年,一年之内,必须将一百零八门绝艺全都学精。

    楚子玉坦言,要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通所有绝艺,难度确实相当大,但他会拼尽全力。

    每天晚上我们都在那片黑林子里见面,起初,他在我面前展示不同的绝艺,可那些所谓的绝艺在我看来都很简单,大眼一看就能看穿其中的门道。

    等楚子玉将他学通的二十多门绝艺都展示完了,才开始在我面前修习他没能掌握的种种术法。

    不得不说,相对于他之前展示的那些东西,这些术法确实有点难度,但难度都低于注神术。

    由于楚子玉的修为和我相差太多,所以他施展术法的时候,我很容易就能看出他在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念力太弱,再加上对念力的操控能力也差,很多时候术法施展到一半,念力就全散了。

    我无法帮他提升念力,但可以告诉他,在施展术法的过程中,哪个阶段可以多释放一点念力,哪些阶段可以节省一些念力,渐渐地,楚子玉对念力的控制力竟也有了巨大提升。

    而这也让我明确了一件事,地宗子弟之所以修为低下,确实是他们的修行方式出了问题。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楚子玉越来越信任我,我却越来越担心他。

    他每天晚上都往黑林子里跑,时间久了,怕是会引人怀疑啊。

    楚子玉自己也说,以前他不太敢往黑林子里跑,就是因为怕被同堂的师兄弟发现,一旦他们发现他偷偷加练,定然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他越是勤奋,周围的人就越是看他不顺眼。

    而我刚见到楚子玉的时候,即便他的修为在半山堂也算是拔尖的,但那么点修为,却根本不足以让他保护好自己。

    时间一整天一整天地流逝着,我暂时还没有让楚子玉帮我打探半山堂的消息。

    我在等待一个机会。

    有一天,楚子玉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他在我面前修习了静云山中最难的两门绝艺,五雷掌和凌空画符。

    我一眼就能看出,五雷掌一样脱胎自我们人宗的摸骨,而凌空画符,应该衍生自三仙符中的空灵指。

    不同的是,摸骨完全依靠自身念力来施展,而五雷掌在施展的时候,则需要先从山川草木中汲取灵韵,改变自身的念力属性,然后再将念力以雷霆之势释放出来,这样才能让掌鸣奔雷,电冲经脉。

    而凌空画符,则需要有大念力支撑,别说是楚子玉了,以我的现在修为,就算勉强将其施展出来,怕是也没什么威力,再者这道术法对念力的控制力要求极高,但凡有一点差池,就无法成功施展。

    我看穿了五雷掌和凌空符的门道,却也无法轻易将它们施展出来,无奈之下,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与楚子玉辞别,而后就回了别院,开始细心研究这两道术法。

    我花了三天时间,才成功画出一道凌空符,只不过这道符印确实没什么威力,别说拿来镇邪了,风大点都能将符印中的灵韵给吹散喽。

    之后我又花了足足一个星期,才总算能轻松将五雷掌施展出来。

    凌空符,楚子玉肯定是施展不出来的,但五雷掌,他一天之内应该可以打出两三掌,于他来说这确实是一道消耗极大的术法,但这道术法同时也能淬炼他的念力,让他的修为以更快的速度精进。

第七十二章 时机已到

    但我还是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楚子玉对念力的操控能力依然比较差,他要想将这道五雷掌施展出来,难度之大超乎想象。顶 点 X 23 U S

    好在楚子玉是个非常有韧性的人,不管什么样的困难,他都能慢慢地克服。

    前后共用了一个多月时间,楚子玉终于能够勉强让五脏精气和山川灵韵融合,并借助这些灵韵来改变自身的念力属性。

    但他要想将这股念力释放出来,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一夜,我们依旧在老地方聚头,楚子玉刚调理好念力,却又在释放念力的时候分了神,这一下念力彻底涣散,五雷掌依然没能施展出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不行啊!”

    我安慰他道:“已经很好了,最近这段时间,你的进步很大。”

    楚子玉回过身来看着我:“师弟,你跟我透个实底,以我的资质,到底能不能进隐堂?”

    “你的资质相当不错,只可惜修行一直不得法,修为次了点儿。”

    这是实话。

    楚子玉来到我身边坐下:“我的修为在你眼里,何止是‘次了点’。其实我就一直想不明白,你看起来明明比我年纪还小,为什么修为比我师父还高。”

    和他相处了这么久,这句话我已经不是头一次听他说了。

    不管是的洞府那边的人,还是半山堂一带的入室弟子,修为普遍不高,只有掌门郑隆是个极端,用楚子玉的话说,郑隆的修为,已经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境界,在静云山门人眼中,这位老掌门,几乎可以算得上阳世间最接近神灵的凡人了。

    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听,并不发表评论。

    每当楚子玉满怀憧憬地聊起这位静云山掌门的时候,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我总是会想起八年前的狸猫精。

    当时师父曾说,狸猫精一生没有见过高山,才认为这世上只有小山包,说白了,它也不过是个井底之蛙。

    像楚子玉这样的山门子弟,从小就在静云山生活,最远也只去过城里,他们根本没有机会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超乎他们理解的绝顶高手,所以才会误认为郑隆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物。

    郑隆这个人,最近这段时间我也接触过几次,倒不是我想接触他,而是他经常跑到山门别院去“看望”我陆师伯,期间我也曾偷偷摸过他的骨,探过他的修为。

    你别看楚子玉将郑隆吹得神乎其神,实际上,郑隆的修为也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上。

    他开满了地宗三道灵觉,可第一道灵觉和第二道灵觉都非常弱,第三道灵觉倒是足够强,但由于前两道灵觉没炼好,修为的根基不稳,导致念力不够精粹。

    负责任地说,郑隆的修为应该比我强不少,但要是和我师父比,两人间依然有着登天般的差距。

    这么一号人,在楚子玉眼中竟成了能与神仙比肩的存在,他师父蒲明虎的修为自然也高不到哪去。

    我问楚子玉:“你和你师父关系怎么样?”

    楚子玉无奈地撇嘴:“我倒是想亲近他,可他却总是疏远我。嗨,我这位师父,在静云山是出了名的嫉贤妒能,可谁叫我当初选错了人呢,要是我当初选了大师伯,如今该是另外一种境遇吧。”

    他口中的这位“大师伯”,名叫方小正,是郑隆的大弟子,也是白寄真的师父。

    按照辈分,我师父和郑隆是一辈人,楚子玉叫方小正师伯,我就应该叫他师兄。

    半山堂的这些入室弟子,实际上都是我的师侄,所以我辅导楚子玉修行,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据楚子玉说,我这位方师兄是静云山中为数不多的好人,半山堂的入室弟子大多受过他的照顾,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早年的时候,郑隆一直不太重视他,只偏爱二弟子蒲明虎,这也导致了方小正在静云山的地位一直不太高。

    直到白寄真十二岁以后,郑隆变得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徒孙,可能是爱屋及乌的关系,方小正的地位也开始水涨船高。

    与此同时,蒲明虎却受到了冷落,就连楚子玉也受到牵连,成了半山堂子弟的眼中钉。

    不过楚子玉自己也说,到底是蒲明虎拖累了他,还是他拖累了蒲明虎,现在还不好说。

    蒲明虎之所以失势,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郑隆十分厌恶楚子玉。

    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发现楚子玉是那种天性善良、性情淳朴直爽的人,白寄真我最近也没少见,他隔三差五跑到山门别院里捣蛋,但每次都是打砸东西,从来没有伤过我陆师伯。

    而且我觉得,白寄真的品行也不是真坏,他跑到别院去胡搞,也是出于无奈。

    出于什么样的无奈?

    他在保护自己的师父,方小正!

    回想一下郑隆对方小正和蒲明虎的态度变化就能发现,相比于上一代门人,他更在意半山堂里的这帮孩子,而且郑隆向来都是亲近品性恶劣的人,冷落淳朴憨厚的人。

    看明白了吧,静云山为什么处处可见同门倾轧?

    还不就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么?有这么个掌门,宗门不乱才怪了。

    我心里正盘算着这些,就听楚子玉在一旁说:“眼看就要进四月了,也不知道今年我能不能胜出。唉,就算胜出又能怎么样,战胜了对手,到了投票的环节,我也会被刷下来。”

    一听这句话,我便立即意识到,我一直等待的那个机会,终于来了!

    接着我就对楚子玉说:“那你就趁着还有点时间,提前把投票的人搞定吧。”

    楚子玉笑得很无奈:“难啊。”

    “如果你想和半山堂的人交好,确实很有难度,但要和他们交恶,并让他们怕你,却很简单。”

    楚子玉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脸色有点懵。

    我不得不解释道:“现在的你,和几个月前相比算得上脱胎换骨了。你只要能向半山堂的人证明,你的拳头比他们大、比他们硬,他们自然希望你赶快离开半山堂。谁愿意和一个明明与自己有仇,自己又斗不过的人天天待在一起呢?”

    “这样不太好吧。”

    “你只要别做得太过火,就没什么不好的。”

第七十三章 别怪我心机深沉,这世界太复杂

    “那我怎么做才算过火?怎样才算是不过火?”

    “别为难无辜的人,别放过经常欺负你的人,别太早在所有人面前显露你的能耐。www.uu234.net”

    楚子玉挠了挠头,表情有点吃力。

    他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在心叹口气,换了通俗的说法:“在半山堂这地界,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在你身上踩两脚。只不过整个大环境都排斥你,这些人如果不欺负你,就会被别人排斥。可他们就算欺负你,下手也不会重,而且很多时候,这些人都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才对你动手的。”

    我之所以把话说得这么嗦,就是怕楚子玉听不明白,他这人,太憨直,在很多事情上脑子转不过弯来。

    好在楚子玉听懂了,他点了点头,而后又问我:“师弟,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来半山堂啊,要不然你怎么能对半山堂的情况这么了解?”

    实话实说,放眼整个半山堂的入室弟子,我就深入接触过楚子玉一人。

    可我也算是上了几年学,学校里的群落生态,其实和他们半山堂有点相似,只不过学校里没有这么多营营苟苟、资源竞争。

    我接着对楚子玉说:“我前面提到的这些人,你不能动。你要对付的,是那些经常拉帮结伙,主动欺负你的人。我猜想,在半山堂,应该有这种人吧?而且这些人还分成了好几伙。”

    “是的呀。”

    半山堂这么多小堂口,大家都是各自为政,很容易形成不同的小团体。

    “楚师兄,你要记住,像这种经常欺负你的小团伙,你要想办法将他们各个击破,千万不要和两个以上的团伙同时交恶。那样一来,这些小团伙就有可能相互联系,结成同盟来对付你,那可就比较麻烦了。相反,如果你将他们各个击破,他们只有哑巴吃黄连的份儿。”

    “为什么?”

    “这么比喻吧,以前呢,你那些师兄弟就是一群狼,你呢,就是一只羊,只有他们欺负你的份儿,你没有还手的余地。现在你变成了狮子,可在他们眼里,你依旧是一只羊。你想想,你要是狼,被羊给咬了,这事儿多丢人啊,你好意思告诉别人吗?”

    楚子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是……我怎么才能将他们各个击破呢?”

    “最近这几个月,你天天晚上往黑林子跑,就没被人发现吗?”

    “我一向很小心的,不过上个星期三的时候,好像有人看到我过来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找过来。”

    “以后你不用那么小心了,你可以特意暴露一下行踪,将那些经常欺负你的人引过来。”

    “然后呢?”

    “他们来找你,当然是想找你的麻烦呀,到时候你也不用和他们废话,干就是了。”

    “哦。”

    楚子玉闷闷地点头,然后就不说话了。

    我对他说:“凌空符这道术法,你怕是短时间内无法学会,所以我觉得吧,你不如就把精力放在月底的比武上。”

    “师弟的意思是,以我的资质,进不了隐堂了?”

    “你的资质其实是不错的,只是修为太低,进隐堂的希望相当渺茫啊。”

    “那我要是进了洞府,师弟还能每天都来指导我修行吗?”

    “该教的我都教给你了。哎呀,左右也没什么要教的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把精神养好,明天有你忙的。”

    在这之后,楚子玉也没废话,匆匆与我道别,钻出了黑林子。

    每天偷偷摸摸在黑林子里修行,楚子玉自己心里头也虚,生怕被别人发现。

    他走后,卢胜材才提着灯笼凑到我跟前:“大头,你这到底想干什么呀?咱们都到这儿好几个月了,你一天到晚把心思放在这个楚子玉身上,正事儿一点没干。刚来的时候你还说,要摸摸半山堂的底呢!”

    “我这不就是在摸底吗?难不成在你眼里,咱们还非得深入半山堂,才能摸清半山堂的底细?这几个月来,楚子玉不是把半山堂内部的情况全都透露给我了吗?”

    “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没见你调查天宗的事儿啊。”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调查?我是冲进半山堂,随便绑一个人来问啊,还是把半山堂的人都绑了,挨个问?这么多堂口,这么多人,查得过来么?要调查天宗的下落,最好的办法,就是取得楚子玉的绝对信任,让他帮咱们去查。你看着吧,再过几天,他在半山堂翻了身,到了那时候,他就会死心塌地地信任我,不管我让他干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我靠,你这心机也太深了。”

    “别胡说,我可是真心拿楚子玉当朋友。”

    卢胜材先是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紧接着,他突然怪叫一声:“离我远点!”

    我当时就懵了:“什么毛病,吓我一跳!”

    “你离我远点,跟你站在一起,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智障。”

    “别胡说,好像不和我站在一起,你就不是智障了似的。”

    “你不损我会死吗?”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总是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实话实说,我损起卢胜材来……还真是有点上瘾,虽然我也知道这样不太好,可多少年养成的老习惯了,不好改。

    关键这也不能怪我啊,谁让他以前老算计我,那时候我算计不过他,只能损他。现在他既算计不过我,还老被我损,说白了这都是他自己造下的孽。

    卢胜材自己也知道这里头的因果,所以也不好意思和我争辩下去,说着说着就开始一个人生闷气了。

    看着他闷闷不乐的,我还真有点过意不去,于是对他说:“今天时间还早,咱们现在就去河道,说不定能碰到那个漂亮女同学呢。”

    一听这话,卢胜材瞬间兴奋起来:“对啊,头几次咱们都只见到了脚印,却没看到人,今天早点过去等着,说不定真能见到她。”

    这几个月来,我和卢胜材只要进山,都会到河道那边去查看,只不过每次去,都只在河道旁找到了脚印,一直没见到留下脚印的人,第一次去的时候最起码还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后来连人影都没见着。

    见卢胜材这么兴奋,我不得不提醒他,那些脚印里都带着很强的邪气,就算今天晚上真见到了那位漂亮女同学,也不能贸然上去和人家搭讪。

    卢胜材很郑重地朝我点两下头:“放心吧,我就过个眼瘾。”

第七十四章 盗门奇才

    我从卢胜材手里接过鬼灯笼,施展了匿身术,就招呼他朝着河道方向摸进。顶 点 X 23 U S

    上个月月初的时候,我师父给了卢胜材一枚用银锡裱过边的角符,那是一张封存了山川灵气的匿身符,卢胜材将它带在身上,再辅以荆楚盗门的轻身功夫,就能够收掩气息、隐匿身形。

    说真的,每次潜行都要在卢胜材身上消耗一张匿身符,对我来说确实挺肉疼的,先不说用来制作符的符纸和朱砂都不算便宜,单是在符上注入灵韵,就要耗费我不少力气。

    师父的这张银锡角符,着实给我带来了不小的便利。

    卢胜材早早施展开了轻身功夫,在老林子里轻盈地飞蹿,这小子跑起来的时候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只看到他快速移动,却不见他脚下的草丛有丝毫的摇曳,乍看之下,会有一种他正在草尖上飞掠的错觉。

    现如今,卢胜材早已不吝于在我面前展示荆楚盗门的种种绝学,我看得越多,越是觉得震惊。

    盗门绝艺之中,有着许多我无法看穿的玄机,比如卢胜材可以靠着一口丹田气减轻自身的重量,甚至连肉身的密度好像都能改变,我曾见他在两秒钟内翻过一道两丈高的光滑石壁,也见过他从五层楼高的地方一跃而下,落地时如同一根翩然拂地的鸿毛,寂静无声。

    最近这段时间,卢胜材受到我师父的指点,还学会了将盗术运用于实战,可以这么说,不看修为的话,卢胜材现在的肉搏能力一点不比我差。

    看到他那神乎其技的盗术,以及他对实战的领悟能力,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初荆楚盗门的人要除掉他,以及为什么乔三爷就算冒着和整个荆楚盗门撕破脸皮的代价,也要保住他。

    卢胜材是个真正的天才,不同于我出生时就有特殊的命格加持,他是个纯粹的肉眼凡胎,却也是个天生的贼王,就连乔三爷也说,卢胜材对于盗术的领悟力,已经到了令人匪夷的地步,别人是只要能够学以致用、举一反三就很好了,卢胜材则是那种你只要告诉他一个理论,他就能创造出一整个世界的人。

    本来我以为,一个注意力无法集中的人,什么事都很难做好,可卢胜材却在一次又一次地刷新我的认知。

    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卢胜材的老爹本来就是荆楚盗门的弃徒,荆楚盗门是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天才出现在弃徒之家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像这样一个人,早晚会成为贼王,而这位出现在弃徒之家的贼王,又会对荆楚盗门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可就很难说了。

    乔三爷保卢胜材,是为了整个盗字门二十年后的昌盛。

    荆楚盗门要除掉卢胜材,极大程度上其实是出于一种自保心理。

    像这样的事,是非不是那么容易定论的,但在我看来,乔三爷总归是没有错的。

    一路飞驰,我们俩很快就到了河道附近。

    远远望去,勃勃流动的河水上映着月的光辉,如同一条顺着山坡急蹿而下的玉龙,河道周边依旧没有起雾,光秃秃的河滩上只有黑沉沉的湿泥,以及带着清冽气息的潮气。

    那个人也许还没有来,也许和过去一样,早就离开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我不由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边又停下脚步,熄了鬼烛。

    卢胜材也驻了足,站在离我不远的一片草丛里出起了神。

    “狗剩,过来。”

    直到我朝着他招手,他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走神了?”我问他。

    卢胜材侧着脸,好像在倾听河道那边的动静,过了小片刻,他才将脑袋转向我:“你有没有听到一阵声音?”

    这地方除了流水声和风声,就只剩下我们两个说话的声音了吧?

    “什么声音?”

    “叽叽嘤嘤的,就好像是……一群小孩儿在唱歌似的,可我也听不真切。嗨,可能就是河道上的风声。”

    他这么一说,我也就没去在意,立即招呼了他,朝河道方向摸了过去。

    一上河岸,我们俩就很有默契地朝着河道上游走,因为每天晚上,我们都能在上游看到那排脚印。

    没过多久,我们俩就到了半山堂与洞府的交界处,而眼前的光景,则让我们两个同时激动起来。

    河道旁的那片软泥上,没有出现脚印!

    那个人还没来!

    卢胜材忍不住嘀咕:“今天晚上可算等到她了!”

    我故作冷静:“不一定,说不定今天晚上那人不来呢。话说你激动个屁?”

    “我哪里激动了,我这是紧张!”

    我是怕卢胜材看出我在激动,才抢先一步揭穿他,引偏他的注意力。

    说来也怪,我明明知道在河道旁留下脚印的人必然非常危险,可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对方,内心却有种按捺不住的兴奋,卢胜材好像也是这样。

    河道上暖风席席,我和卢胜材跨过河道,藏进了对岸的一片黑林子。

    从我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被月光照亮的河段,以及那片每天能会出现脚印的河滩。

    临近阴历四月的中旬,空中几乎看不到星星,素色的夜穹中,只有一轮格外晃眼的明月。

    刚刚藏入黑林子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可过了一段时间,我觉得河道上的光亮变得朦胧起来,于是抬头朝夜空中张望,就见月亮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缩小、模糊,最后形成了一团无形的柔光,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团发光的薄云。

    与此同时,漂浮在河道上的暖风迅速转凉,平和的风声也渐渐变成了微微有些凄厉的尖啸。

    这些表象上的变化出现以后,我才感应到河道下游涌来了一股怪异的阴气。

    极端阴沉,却又极端狂躁。

    那个人终于来了!

    我和卢胜材几乎是同时摒住了呼吸,从黑林子探出脑袋,朝河道下游张望。

    就见下游的河岸上正以极快的速度拢起浓雾。

    雾浓到什么程度?那就像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大量干冰,一股股绵白色盘转扭动,但凡它们出现的地方,根本看不到其他颜色。

第七十五章 夜美人

    大雾彻底聚拢成形的那一刹,河道上的风声又起了变化,起先是尖啸中出现了一道叽叽嘤嘤的声线,我一听,心里顿时颤了一下,这声音,确实很像一大帮孩子在齐声吟唱着什么,很快,风声变得十分模糊,这阵声响则越发清晰起来。

    我蹙着眉仔细去听,竟听到了一阵阵沉重的鼓声,以及尖锐如嘶鸣般的唢呐声,嘈杂中,还有一首歌谣幽幽响起。

    “河边的草儿黄,

    山上的树儿枯,

    夜里的月勾勾白苍苍。

    腿上的骨头做唢呐,

    头上的白皮蒙大鼓。

    花轿上了白玉桥,

    风儿阴阴地吹,

    娘子嘤嘤地笑。

    唢呐唢呐嘀嘀响来。

    大鼓大鼓咚咚锵。”

    那声音像是从千百个孩子嘴里同时发出来的,他们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虚虚晃晃,如哭如诉。

    卢胜材尝试着堵住耳朵,但努力了一小会儿就放弃了。

    这阵声响是越过耳膜,直接扎在脑海中的,堵住耳朵,只能隔绝风声和流水声,反倒会让这阵声响变得更为清晰。

    我试着用念力压住灵台,好将这阵诡异的声音压出脑海,也没成功。

    卢胜材忍不住嘟囔一声:“真特么邪性了!”

    也就在他说话的档口,一个血色的身影从浓雾中缓缓显现出来。

    我赶紧轻拍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闭嘴。

    河道上的光十分暗淡,可从白雾中沁出来的那抹血色却异常清晰,我盯着看了一会儿,竟感觉有些晃眼,那就像是有人在黑白两色的墙壁上,涂抹了一片鲜艳无比的红油漆。

    随着那抹血色不断从雾中沁出,我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个身穿红裙的少女。

    长裙抹身,伊人清俏。

    那一衣血色的长裙裹在她身上,竟然透出了一股柔和的美感。

    她的肤色异常白皙,被月光映着,如同包裹在红裙中的白玉,玉面上还微微散着柔润的浮光。

    起初我以为自己看过了,定了定睛,才发现不只是她的皮肤,就连她的长发、红裙上,都焕发着一层柔光。

    人身上能发出光来,这种事儿我还是平生头一次见。

    除非,她不是人!

    想到这儿,我心里一颤,整个人都清醒起来。

    不得不承认,她出现的那一瞬间,确实在夜色中投注了一道摄人心魄的美感,导致我的心绪都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就在这时,河道上的阴风忽地停息,连同种种奇怪的声响也消失无踪。

    下一个瞬间,风乍起,少女竟在风的撩动下离地而起,如一朵掠空而起的彼岸花,缓缓飘到了河面上。

    红裙轻摆间,我才发现她此时正赤着脚。

    只见她迈着轻盈的步子逆流而上,那双羊脂玉般的脚掌只是在水面上空悬着,并未碰到河底的卵石,也没有触碰到水面,可每当她悬空迈步,身子便能飘然前行。

    等到她离我不足十米的时候,我才终于看清了她的面相。

    从一开始,卢胜材的推测就是对的。她正是那个经常跟着白寄真一行到山门别院捣蛋的姑娘,红叶。

    只不过她从未真正进过别院,每一次都是白寄真他们冲进院子打砸,她永远站在门外,怯生生地朝院子里张望。

    我盯着她的侧脸,她则望着河道的上游,眼神专注得让人心慌,仿佛在那个地方,有什么极能吸引她的东西,可我转眼朝那里张望的时候,却只能看到流水与河滩。

    她渐渐远离我和卢胜材藏身的地方,走到了水流被石头一分为二的地方。

    那颗分流石很窄,就如同一根立在河水中的尖杵,可她却能靠着一根脚趾,轻盈地站在石尖上。

    风力突然变得躁烈,一时间,河中水汽奔腾,整个河道上都浮起了一层半透明的水雾。

    与此同时,站在石杵上的少女昂起脸颊,将双手举向了夜空。

    就在她将双手完全伸展开的瞬间,月光忽地变得明亮起来。

    月光如幕,一缕缕月光精气恍若蛛丝一样围拢在少女身上,这些蛛丝是肉眼不可见的,我只能靠着灵觉感应到它们的存在。

    眼前的少女,正缓缓吸收着这些月光精气。

    以前我曾听师父说,这世上的邪祟有千万种,但若说起靠月光精气来滋养修为的,大致只有那么十来种,而其中最为典型的,莫过于尸妖了。

    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尸妖,是可以幻化成人形,而且这种邪祟和狐狸精一样,所幻化出来的人形不是俊男就是美女。

    难不成,河道上的少女,是个尸妖?

    此时她好像已经吸收了足够的月光精气,正慢慢将高举的双手垂落。

    那对玉石般的手臂刚刚垂下来,我便感觉到她身上释放出了一股强劲的阴气。

    极端阴沉,极端狂躁。

    错不了了,就算她不是尸妖,估计也是个厉害的邪祟,人的身上不太可能出现这样的邪气场。

    眼看她从石杵上飞身而起,轻盈地落在了河滩,我知道她要走了,立即端起鬼灯笼,将一道三仙符贴在灯笼顶上,再凝一口念力入灵台,轻喊一声:“驰!”。

    立即有一道灵韵从八方罩中蹿出,无声无息地朝少女飞了过去。

    目前还不能确定这丫头是正是邪,我觉得有必要在她身上注一道灯灵,以便日后监视她的动向。

    别的我不怕,主要就是怕她加害于半山堂的那些师侄。

    可邪祟也不一定就会害人,只要她不害人,我也不会将她怎么样。

    此时少女正踏着湿软的河滩朝山上走,卢胜材便悄悄凑到我跟前来,低声问了句:“不跟上去看看?”

    眼看着灯灵已接触到少女了,我才低声回应卢胜材:“不用,我已经在她身上注了灯灵。”

    卢胜材立即摆出一副惋惜的嘴脸:“多好的搭讪机会,就这么浪费了。”

    我正想回一句“你要是真想和人家搭讪,等下次她跟着白寄真那伙人去别院的时候,你和她聊两句不就得了。”,刚想好措辞,还没等张嘴,却发现河滩方向已看不到少女的踪影。

    刚刚只顾着和卢胜材说话,确实分了一下神,这才多大会儿功夫,怎么就不见人影了?

    卢胜材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先是一愣,接着便低声疾呼:“不对,脚印不对!”

    他这么一说,我也反应过来了,以往少女的脚印都是到了林子边缘才消失,可是这一次,脚印却在距离林子边缘还有二十米的地方就消失了。

    想到这儿,我心中顿叫一声不好。

    她怕是发现了我们,又折回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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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河鬼书介绍:
我本该是个夭儿,却因假尸脱生得了阳寿,还生就了一双先天葬瞳。
有人说,像我这样的人,出生前就进过鬼门、走过天路,窥视过阴阳大道。
也有人说,凡假尸脱生者,此生若不入圣,必定成魔。
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这辈子,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将师门绝艺传承下去。
收魂、走阴、鬼点灯;
画皮、摸骨、三仙符。
术法本无善恶,正邪只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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