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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人面鲎     洛河鬼书txt下载     洛河鬼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百六十六章 进入逆城

    人在突然失重的情况下,第一反应是惊,第二反应则是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

    每个人在极度惊恐的时候反应是不一样的,有些人会尖叫,而我是快速缩一下脖子,然后抬抬手,做出一个搂胸遮头的动作,这和我经常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经历有关,一碰到危机状况,我就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的命门,但下一瞬间,我便快速探出一只手,朝身旁猛抓一把。

    别说,还真被抓到东西了。

    我现实感觉手指上传来的触犯非常碎,而且有种明显的拉丝感,过了零点几秒钟,才意识我抓住了一把头发。

    暗道下方有人!

    我赶紧调整气息,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快速朝周遭扫了一眼,果然看到附近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被我撕住了头发,正随着我的重量弯下腰去,另一个则满脸错愕地盯着我,可能是因为我出现得太突然,他还没回过神来,除了面露错愕,尚未做出其他举动。

    一看这两个人身上都穿着白衣,我也不敢嗦,立即拍出两掌,直接将他们拍翻在地。

    双掌齐发之际,我也重重摔在了地上,在我身下就是一条坚硬的石阶,那一条条突起的石刃直硌得我胸骨生疼。

    砸在石阶上之后,我又顺着惯性沿楼梯下滑了一段距离,其中一个被我拍翻的人也跟着滚了下来。

    直到现在,老狼才匆匆忙忙跑下来,他见我没大碍,先是松了口气,而后才跑过来将我扶起。

    我叹了口大气,闷闷地问他:“你刚才是什么毛病啊,突然一下子顶上来,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老狼也是满脸的尴尬:“我就是想弄明白,那扇门为什么变成个乌里麻黑的影子了,也没多想,就往跟前凑了凑眼,一不留神就顶在你背上了。”

    我面朝老狼说话,见他脸色土黄,一开始还以为他这是过于愧疚,导致脸色都变了,可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环境光有问题。

    仔细朝周围一打眼,才发现这是一间到处充斥着锈黄色的大屋,在屋子的四面墙壁上,全都挂满了老旧的铁丝网,一顶同样陈旧的吊灯挂在房顶中央,焕发出暗淡的黄色灯光。

    耸一耸鼻子,便能闻到一股非常刺鼻的锈腥味儿。

    看着四面围墙上的铁丝网,再闻到浮在空气中的那股味道,让我有种怪异的错觉,仿佛在这个空间里,到处都飘洒着肉眼看不见的锈渣,随便挥挥手,指尖上都能传来一种粗糙的颗粒感。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进来了,蒙梭和希芙一下楼梯,便二话不说,直接将被我打昏的两人给结果了。

    说实话,对于这帮人的杀性,我的确有些看不过眼,但我也知道他们这种做法是有原因的,而且我不杀人,本来就是带有一些私心的,我不杀人,是为了保持内心的所谓正气,我不杀人,只把人打昏,兴许就是等着别人去杀。

    像我这种行为,洗不脱借刀杀人之嫌,我不想让自己的双手沾染鲜血,却让别人去沾,不能不说是一种极大的自私。

    也正是因为自私在前,所以我绝不会去批判他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我应该感谢他们。

    卢胜材自然知道蒙梭和希芙做了什么,但他也刻意不回头看,只是点亮了手电,朝着周遭墙壁打着光,细细观察暗藏在铁丝网间的细节。

    被他这么一照,我才看到铁丝网后的墙壁上挂满了锈红色的渣渍,也不知道这些成片成片连在一起的污渍,究竟是锈迹,还是血迹。

    毕竟干涸的血迹也是那种模样。

    随后卢胜材又拿手电照了照地面,地上挂着一层很硬的污渍,好像是干涸的泥污,由于完全干透了,倒也不会沾染到身上,而在泥污的缝隙里,则能看到一片片拳头大小的瓷砖。

    这里的地面看样子都是用这种瓷砖铺起来的。

    我问蒙梭:“这座逆城,真的是你家主人的城堡么?”

    蒙梭盯着被卢胜材用手电照亮的一小片瓷砖,半晌没吭声。

    这座小镇早在十四世纪就消失了,那个时候的城堡,绝不可能用瓷砖来贴地面。

    更何况这是逆城,是倒立的城堡,也就是说,我们脚下的地面,原本应该是天花板,而天花板则是地面,以当时的工艺,想要在天花板上贴满这么小的瓷砖,还贴的这么整齐,缝隙这么小,更是难上加难。

    卢胜材说:“这座逆城一看就是被改造过,要是不改造,这盏灯是怎么亮起来的?至少也得拉条电线过来,埋在天花板里吧。”

    我现在怕的不是逆城被大规模改造过,而是这座逆城压根就不是古堡的倒映,如果不是,那我布置出来的灯阵,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

    没错,我和蒙梭确实曾匿着身形在镇子里逛了好几遭,可问题在于,就算没有灯阵,单靠匿身符,我们俩也是可以将自己隐匿起来的,只不过隐匿的效果没有那么好而已,再者我们俩在镇子里转悠的时候,根本没有遇见过活人,至于隐匿的效果到底怎么样,也无从验证。

    又过了好半天,蒙梭才开口道:“如果逆城真的就是主人的城堡……我们现在所处的位位置,应该在地下血池附近,对,这里应该是厨房,主人曾说过,在厨房的东南法方向,有一条与屠宰室连通的管道。”

    言语间,他便弯着腰,朝墙角处摸了过去,大家心里都好奇他想找什么,于是也纷纷跟了过去。

    来到墙角之后,蒙梭便将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细细探查每一寸地面。

    我对他的举动着实不抱太大希望,就算这地方真的就是那座古堡,至少也被大修过,原本连接屠宰室和厨房的老管道,怕是早就被彻底封死了。

    “咦?”

    走在我身旁的云裳突然发出一声惊疑,我微微一愣,转头望向她。

    云裳用脚跺了跺地面,又试着跳了两下,脸上的疑惑变得越来越浓。

    我心里疑,便随口问道:“怎么了?”

    云裳歪了歪脑袋,看着我说:“小师叔,我怎么感觉自己变重了呢。”

四百六十七章 下坠

    变重了?

    虽说在我眼里,云裳一直都是轻飘飘的,但她好像总觉得自己在一天一天地变胖,时不时就要问我,她是不是又重了。

    可眼下好像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吧。

    而且以往云裳提及这个问题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我心里正疑,忽听到云裳脚下传来“咔嚓”一声脆响,那摆明了就是瓷砖被压碎的声音。

    真的变得这么重了,连地板砖都给压碎了?

    咔!

    又是一声急响,我先是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震感觉,然后就见云裳的身子开始快速下沉。

    仅仅一个瞬间我便反应过来,是云裳直接将地板给踩穿了!地板下方应该是条管道,导致她直接陷了进去。

    我哪里还敢多想,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拉住云裳的手腕。

    云裳的体质非常特殊,平日里她正常吃饭,正常睡觉,可体重好像只有二三十斤的样子,按说一只手轻轻松松就能拎起来,可是这一次,我一抓住云裳,就感觉肩膀上的肌肉和二头肌一下子就绷结实了,在我的手掌上,竟挂上了极为沉重的份量。

    仿佛我现在拉住的不是云裳,而是一把百公斤以上的杠铃。

    以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我直接被这股重量拉偏重心,和云裳一起栽进了管道里。

    好在我留了个心眼,下坠的时候强拧一下身子,将身子调转了九十度,要不然就得脸朝下往管道深处栽了。

    顺着管道下滑了一段距离之后,我才有点回过味儿来,刚才云裳不像是自己坠进管道里的,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拉进来的,她自身的体重不可能那么重。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管道上方有强光照了过来,但光线只在我眼前晃了一下,接着就消失了,如此同时,我感觉我的左臂压在了光滑的石面上。

    刚才那道光肯定是卢胜材照过来的,之所以光线瞬间消失,应该是因为管道是带弧度的,要不然我的左臂也不会突然传来压力,以及顺着光滑石面摩擦的感觉。

    管道里非常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我只能听到背包的锁扣时不时和石壁接触,发出一阵阵脆响,以及背包表面,以及衣物和石面摩擦的声音。

    我低头去看,也看不到云裳究竟在哪,于是轻吆一声:“姑娘,点个亮!”

    云裳的声音立即从更深的黑暗中传来:“不行啊,我的念力发不出来了。”

    不用她周身发光,单是听声音,我也能大体判断出她与我之间的距离,而后我便摸出枪头,朝着与下滑相反的方向划了几下,让自己的速度稍稍加快。

    很快,我的脚跟就触到了云裳,云裳也没二话,赶紧抬起一只手来,抓住我的脚踝。

    身下的石壁实在是过于光滑,我们下滑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试想,如果这条管道的尽头离地面有落差,即便落差不大,只要我们的速度够快,地面够硬,还是会摔个粉身碎骨。

    无奈之下,我只能反手将枪刃凿在石壁上,并一点一点加力,让枪刃在石壁上渐渐深陷,以此来慢慢降低滑速。

    前后得过了将近五分钟时间,我和云裳终于在管道中停了下来,而此时,管道尽头已能看到昏暗的灯光。

    云裳又恢复了平时的体重,她挂在我的腿上,对我来说还不如当年站定桩时挂在腿上的沙袋重。

    我低头看云裳,云裳则低头朝管道外面望去。

    片刻,她抬头对我说:“我离地面也就是两米来高。哇,小师叔,从这个角度看你,你怎么跟鬼似的,阴森得要命。”

    我心中一阵无言。

    说实话,别人说我丑,我也跟也没在乎过,可云裳说我像鬼,我还真有点受不了。

    但我还是给了她一个笑脸,让她下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等云裳落地以后,我又靠着枪刃下挪了一米半,才抽出枪刃,平稳落地。

    这里是一个完全被封闭起来的小屋,正对门的方向摆着几个柜子,但由于光线太暗,也看不出柜子上的细节。

    我摸出手电,先抬头朝管道中打了一下光,管道很深,而且管路带弧度,光线根本无法将其穿透。

    从我们下坠的时间来推算,这条管道应该非常深深,我猜想,即便我和云裳此刻不在古堡的楼顶上,也离楼顶不远了。

    估计卢胜材他们几个现在已经快急疯了,我真怕卢胜材会脑袋一热直接跳下来,他要是没办法减缓速度,直接下来肯定把命给交代了。

    期间我听到管道中传来隐约的呼喊声,应该是卢胜材在唤我和云裳,但那声音却出奇得弱。

    按说,这种管道的拢音效果非常好,声音从里面传过来,应该非常清晰才对啊,再者这条管道也没有长到能把从上方传来的声音完全稀释掉。

    要是没猜错,这条隧道里应该存在几个通往不同方向的岔路,有了岔路,拢音效果就会差很多。

    云裳也听到了管道里的声音,便小声问我:“要不要回应?”

    我摇摇头,没做声。

    不能回应,你压根就不知道这间房子外面有什么,贸然回应,可能会引来大麻烦,如果我现在在卢胜材身边,也一定会阻止他们朝管道里喊话。

    过了小片刻,管道中的声音消失,又等了一段时间,没见有人下来,我这才松了口气,将光线转向别处。

    确实,莉莉丝和老狼可以化作烟雾飘下来,但这种举动也极不明智,因为上面的人不可能知道下面的情况,在情况完全不明朗的时候,最好的应对方案,就是尽可能地避开未知区域。

    看样子这帮人还算冷静,他们几个只要足够小心,应该不会有危险。

    我打着手电在屋子里照了一圈,就见这间屋子的墙角里飘着很多大块的蜘蛛网,我感觉那些网子好像都是被人为撕破的,可撕破了蛛网,又不将墙角里剩余的蛛网清理干净,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屋子的墙壁贴满了双色马克瓷,地面上则铺了一块块拳头大小的瓷砖,这让我有种怪异的感觉,直感觉自己好像进了一间旧澡堂。

四百六十八章 地牢

    在马克砖铺成的墙壁上,同样布满了不知是血迹还是锈迹的大片斑痕,空气中的锈腥味儿非常刺鼻。

    因为干涸之后的血迹所散发出的味道,和铁锈的味道非常相似,因此我也无从判断那股味道究竟来自于锈,还是来自于血。

    在这间屋子里,唯一的金属制品,恐怕就是正对房门的那几个高脚柜了。

    我将光束打在其中一个柜子上,小心凑了过去。

    这些柜子都是用四根粗钢筋支撑起来的,钢筋的一段焊接在柜子上,另一端打入地面,柜子本身则是五面包实,只有正对门的一面嵌了铁丝网。

    我将光束打入铁丝网中,就见柜子的底部是一层棕红色的痕迹,看上去应该是锈,随后我又慢慢移动灯头,让光线在柜子里扫了一圈,当光线打在柜箱左侧的时候,一个幼小的身影赫然出现在视野之中。

    刚开始闪了那么一眼,我还以为是个死婴,细细打量,才发现那只不过是个木头做成的人偶。

    云裳不由地皱眉:“谁啊,这么恶趣味。”

    可恐怕不是恶趣味那么简单,高脚柜里锁娃娃,弄不好是某种我以前没见过的仪式。

    我一边将光束打进另外几个柜子里,一边问云裳:“云裳,你刚才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拖下来了?”

    云裳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她摇摇头,回应道:“不是,刚才我就是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变重了,而且在下坠的过程中,我先是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重,后来又‘呼’的一下,感觉自己有变回原来的重量了。”

    为什么云裳的体重会突然出现变化呢?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琢磨了小片刻,却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再问云裳:“你以前有过类似的经历吗?”

    云裳却摇头:“从来没有过。”

    那就怪了,如果云裳以前没有遇见过同样的事,那就说明,是潜藏在这座逆城中的某种要素对她产生的影响。

    鉴于云裳后来的体重又恢复的常态,所以我大致可以断定,能对她产生影响的要素,应该在上方楼层。

    手电的光束从几个柜子里扫过,每个柜子里都有一只同等大小的木娃娃。

    我越断定,这里的柜子和娃娃,是用来布置某种仪式的,只不过这场仪式是许多年前进行的,那个时候,柜子里应该还没有那么多锈迹。

    至于为什么仪式结束以后,这些诡异无比的东西依旧没有被挪走,其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随后我收起手电,凑到屋门前,试着拉了一下门把手。

    出乎预料的是,这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竟是虚掩着的,而且门轴不久前才上过新油,门板被推开的时候,移动轨迹非常华润,门轴处也几乎没有杂音。

    门外就是一间异常狭长的屋子,这里没有铁丝网,可墙壁上却挂满了蜘蛛网,在墙根处,还能看到一簇簇白瘤似的虫卵,这些卵非常大,虽说形状不算规则,但论体积,每一个都差不多有足球那么大。

    这么大的卵,从里面孕育出来的东西,真的是蜘蛛么?

    世界上哪有这么大的蜘蛛幼崽?

    我和云裳匿了身形,小心翼翼地走在被碎蛛网和粘液覆盖的地面上,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

    期间我将枪杆和枪头合二为一,并时时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光线极其昏暗,为防暴露行踪,我不敢开手电,只能靠一双肉眼在这无比昏暗的环境中反复寻觅,只想尽快找到母虫的位置。

    抢先出手将其除掉也好,避开它也好,但首先我得知道它究竟在哪。

    途中能看到一些从墙顶倒吊下来的大茧,但是看茧的形状,就能断定裹在里面的东西就是死人,这些人好像不是被吃掉的,而是饿死,或者被某种溶液给溶解了,他们都非常瘦,导致蛛茧的形状也变得细细长长,但即便这样,还是能清晰地分辨出人头在哪,肩膀和腰胯在哪。

    即便是在这样一个四处覆盖着蜘蛛网的地方,空气中依然时刻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铁锈味儿。

    此刻我越发确定,那股味道,应该来自于干涸的血迹,因为出现在蛛茧上的那些深色污渍不可能是锈迹,只能是血迹。

    我和云裳在蜘丝之间摸行了将近十分钟,一直没找到母虫,反倒找到了房间的出口一扇完全没有被蛛丝覆盖的铁门。

    在铁门上,开了一个很小的窗口,我皱着眉头凑上去,朝窗内扫了一眼。

    门后像是一个监狱,昏黄的吊灯悬挂在铁窗正对面,灯光照耀下,一条笔直的小路通往黑暗深处,而在这条路的两侧,则是一间间用铁栅嵌起来的囚室,囚室内没有光线,加上外面的灯光也无法将它们全部照亮,以至于大部分囚室都是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只有两个紧挨吊灯的囚室被完全照亮,两个囚室的地板上,各躺着一名身材干枯的人,不知是死是活。

    我将手压在门板上,轻轻推了一下,果然,这扇门也是虚掩的,被我用手这么一压,门板便晃晃悠悠地打开了。

    这边铁门刚刚开启,离门最近的一间囚室中便忽地闪出一个人影。

    云裳想要后撤,我一把将她拉住,示意她别动。

    与此同时,我大量了一下出现在囚室里的人,那是个应该消瘦到只剩皮包骨的男人,昏暗的灯光下,辨认不出他的年龄,只能看出他的眼神已经完全陷入癫狂,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夸张地扭曲着。

    他趴在铁栅上,直勾勾地盯着铁门,却完全无视站在门前的我。

    看样子,这座逆城确实是倒立在地下的古堡,灯阵起了作用,铁栅另一侧的疯子根本看不到我和云裳。

    那疯子慢慢转动视线,望向了门洞,眼神中除了癫狂,还带着一份怪异的期望。

    他好像盼着能有什么东西从这扇铁门里钻出来似的。

    我拉着云裳跨过门框,而后又抓住门把手,将门缓缓关上。

    当门缝彻底闭合的一刹那,疯子突然暴躁起来,他用力拍打铁栅,冲着铁门大声吼叫。

    沉闷的撞击声和嘶嚎声音混杂在一起,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四百六十九章 不完整的声线

    他这么一嚷,其他囚徒也疯狂了。

    一副副消瘦的人影纷纷趴在铁栅上,他们用手猛力敲击着铁栅,嘴里发出野兽般的暴吼。

    只有一个人喊叫的时候,我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可当所有囚徒一齐嘶吼,几十道嘶吼声音混杂在一起,却营造出一种怪异的嗡震。

    这样的声震,像极了从红袍怪口中发出的嗡鸣。

    也是当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的时候,我才听明白,他们在喊:“血、血、血、血……”

    仿佛这些囚徒共用的一个声线,只有当他们一齐呼喊的时候,所发出的声音才能被人听懂。

    但这股声音,又的的确确是一种类似于深海低语的冥冥之音,而且我明显有种感觉,就是此时我听到的声音依然不完整,仿佛在这道声线之中,缺少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

    我心里觉得有些纳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也只是心中迟疑,脚下却丝毫没有任何犹豫,自叫嚷声响遍牢房开始,我便一直拉着云裳朝前方走着,一步都没有停顿过。

    此地不宜久留,最好尽快离开。

    一边走,我一边朝着两侧的铁栅中张望,但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寻找什么,毕竟在这样的囚室之中,是不可能存在出口的。

    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扇铁栅从我的视线中闪过,直到一个硕大的破口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寻觅什么。

    那是一个出现在铁栅上的巨大破口,破口周围的铁杆扭曲、断裂,仿佛是有人强行掰栏杆,才弄出这么一个破口。

    朝着破口中张望,囚室之中空空如也,没有人影,只有荒置的杂草,以及两把镶嵌在里墙上的镣铐。

    我意识到,这个失踪的囚徒,就是声线中缺失的那一部分。

    而从铁栅上的破口来看,他是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的。

    我抬起手,摸了摸其中一根断栏的断截面,昏黄的环境中,我能感觉到从指尖处传来一阵粗糙的磨砂感。

    是锈迹。

    这个破口,已经存在很久了。

    这时云裳稍稍朝我耳根前凑了凑,低声道:“这些人好像长得都一样啊。”

    她这么一说,我心头忽地一震,立即转身朝附近的囚室张望。

    此时我们所处的位置就在吊灯附近,光线很暗,但也足以照亮那几张趴在铁栅上的脸。

    这些疯子,竟有着一模一样的五官,就连身高、发色,都别无二致。

    霎那间,我忽地想起了郭侃的助手,老狼曾说过,他的助手总是在不断变化,气质、举止、说话的方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改变,唯独不变的,就是相貌、身材,以及对郭侃唯唯诺诺的态度。

    当时我就曾想过,说不定郭侃有很多助手,只不过这些助手都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表而已,但因为这种想法实在不怎么靠谱,所以我并没有口头说出来。

    在这个世界上……即便是内海,也不太可能一次性找到那么多一模一样的人吧。

    可看到这些趴在铁栅上的囚徒,我意识到,这些人,很可能就是郭侃的助手“们”。

    而且有一个助手竟能撕破铁栅,从这里逃出去。

    灯光无法照亮的前方传来一阵刺耳的挤压声,那一听就是生锈的门轴被人推动时发出的动静。

    我快速扫视一下环境,而后便加快速度,带着云裳朝前方猛走十几步,一直进入被阴影笼罩的区域才停下脚步。

    站在这里,我们的视线能够很快适应黑暗,加上背后还有灯光,如果有什么人接近这里,只要他和我们的距离不超过五米,我们就能看到他的轮廓。

    刚停下脚,就听黑暗中传来一阵金属相交的声音。

    当、当、当、当

    那是金属锤敲在铁栅上的声音,清脆,却又尖锐刺耳,我背靠着墙壁,都能感觉到远处正有一阵阵震动不断传来。

    用锤子敲打的铁栅的家伙,有着远超常人的强劲力量。

    云山凑过来低声道:“尸气很重。”

    我不由蹙一下眉,那个一边敲打铁栅,一边朝我们这边来的家伙,难不成是个邪尸?

    注意,云裳只是说尸气很重,却没有对这股尸气多加描述,没说它怪,也没说它的量是大是小,精纯度是高是低,也就说,这股尸气,就是我们在国内时常遇到的常规尸气。

    内海中的邪气大多与我所熟知的邪气大不相同,突然出现个特别常规的,反倒让人觉得不正常。

    我转身朝云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正要将脸重新转回来,却隐约看到她身后站着一个黑影。

    可当我定了定神,仔细去看的时候,那道影子却又消失无踪了。

    怪异的是,我非常确信,黑影只是我在刚才一瞬间产生的幻觉。

    又犯病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再次将视线转向前方。

    刺耳的敲击声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一手抓着云裳,另一只手倒提长枪,一刻不敢扎眼地盯着前方的黑暗。

    片刻,一个如同银背猩猩似的硕大身影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从它身上的场来判断,应该是个紫僵,但不同于一般的紫僵,它的两只手臂非常粗壮,而且极长,手掌直接垂落在地上,在这两只巨臂上,还嵌杂了大量的铁丝、铁棍,以及一些不成完形的金属块。

    这些东西就像是骨刺一样镶嵌在肉里,我光是看着,就觉得心里闷痛。

    由于这家伙身形过宽敞,在移动途中,它胳膊上的一个金属结块不断撞击着铁栅和墙壁,发出一阵阵刺耳的锤击声。

    但凡被囚室的铁栅被这货击中,里面的囚徒就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似的,立即停止叫嚷,但只是嘴里发不出声音而已,他们依然张着嘴,做出一副正在嘶吼的模样,手掌也不断拍击着铁栅。

    我感觉这具邪尸应该是牢房的狱卒,它存在的意义,就是制止囚徒们躁动。

    眼看邪尸逼得越来越近,它的肩膀实在太宽,几乎将整条路完全阻死,我和云裳无处可避,只能后撤一段距离,快速钻进铁栅上的破口,先到囚室里躲一躲。

四百七十章 无限延伸

    邪尸纵穿了整个牢房,而后又缓缓沿原路返回。

    一直到那阵刺耳的撞击声消失,整个牢房再次归于死寂,云裳悄声对我说:“这地方太邪了。”

    我在心里无奈地笑了笑,话说自打进了内海,我还没发现有什么地方是不邪性的,就连海市中人口最密集的区域,也是四处弥漫着浓浓邪气。

    云裳凑在我耳边说了那么一句,而后就迅速跑开了,我心里觉奇,便跟了过来。

    到了囚室的墙根处,云裳忽地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亮盈盈的玻璃瓶。

    起初站在囚室门口朝里面张望的时候,我就看到这个角落里有一抹很乍眼的反光,但后来被邪尸弄出来的敲击声分了心,就没再关注这道反光。

    细看云裳手里的瓶子,看起来应该是大号的试管,这种东西,应该是从郭侃的写字台上拿来的,这似乎也印证了我的想法,这里的囚徒,全都是郭侃的助手。

    可问题是,谁会将这么个玩意儿时时带在身上?

    我感觉试管里好像塞了什么东西,但由于光线太暗,也看不清那是什么,直到云裳无意间试管翻转过来的东西,我先是看到里头的东西滑落出来,接着又听到纸张在风力中颤抖的声音。

    那一下我便立即反应过来,那应该是个字条,于是立即出手,一把抓住空中的落纸。

    没错,确实是一个纸卷,体积很大,而且相当脆弱,俨然已经在这里放置多年了。

    眼下光线过暗,也不便于打开手电,我便迅速从背包里摸出一个用来装冷光棒的塑料匣子,抛弃冷光棒,只留匣子,以便将纸卷收纳进去。

    等到了光线比较充足的地方,再拿出来看也不迟。

    随后我和云裳便从铁栅上的洞口翻出去,继续朝被黑暗笼罩的前方摸进。

    走了很长时间,约莫得有十五分钟啊,才走到牢房的尽头,并不睡牢房特别长,只因有一段路我们走得非常慢,身后的吊灯只照亮了很小一片区域,从牢房尽头照来的光线更暗,几乎都无法将墙顶照亮,中间有很长一段路,我和云裳完全摸黑,能不能走之前全凭感觉。

    那种盲人摸瞎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好,每走几步,都赶紧前方好像有个很硬的墙挡着,再不停下就要一头撞在上面,有时候又觉得脚掌前方有个大坑,不停脚就会陷进去,导致走走停停,速度非常缓慢。

    此时挡在我们面前的,是一道四角微卷的铁门,门上开了一扇很小的窗户,其中透出非常弱的灯光。

    隔着两三米,我都能闻到门板上传来的阵阵铁锈味儿。

    云裳提醒我,门后压着尸气。

    我点点头,小心凑到窗口前窥探,没想到刚把视线贴上去,就感觉眼前一暗,再定睛,就见那张铁青色的尸脸也凑在了窗口上。

    即便有灯阵加持,可我和邪尸间的距离太近了,又几乎是脸贴着脸,它十有**能看到我。

    本来我是不想弄出动静来的,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迅速凝一口念力,顺着窗口将念力催了出去。

    对面的邪尸看起来骇人,实际上周身尸气并不强,这一口念力催过去,直接将它体内的尸气摧散了七八成。

    我没敢把事情做绝,给它留了两三成尸气,要不然等会它直接腐烂,那股强劲的味道可能会引来麻烦。

    失去了绝大部分尸气,对面的邪尸似乎一下子就然瘫了,身子一软,昂头就朝后倒去,它这么大体积,这一下子砸在地上,激起的动静肯定相当大,我不敢迟疑,一把拉开铁门,接着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抓住了邪尸的脖子,拼命将它拉住。

    邪尸那巨大的身形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到它身后究竟有什么,一时间也不敢妄动,只是一边奋力拉着它,一面竖起耳朵,聆听它身后的动静。

    半饷,邪尸身后的大片空间一直保持着安静,没有半点多余的声音。

    我这才一把将邪尸的身子拉斜,并用脚掌抵着它的胸口,让它缓缓栽倒在地。

    在邪尸身后,是个非常干净的大空间,这里没有任何杂物,放眼望去,只有用马克砖铺过的墙壁,以及遍地整齐的瓷砖,在昏黄的灯光映衬下,显得异常空旷。

    眼见四下无人,我和云裳便快速将邪尸拖进了牢房里。

    在拖动它的过程中,我发现这家伙的后腰处嵌着一个大铁圈,上面挂了很多钥匙。

    当时我也就扫了这么一眼,没多想。

    穿过这个空旷的大屋子后,视野一下子变得非常明亮,我稍微花了点时间,才适应被明光笼罩的视野。

    我们刚才走过的大房间只有靠近牢房的一侧装了铁门,另一侧则是个拱形的门洞,门洞顶端压着用黑砖做成的遮沿,那玩意儿挡光能力非常强,以至于刚从门洞出来的时候,你根本意识不到前方的光非常明亮,只以为门外的亮光区只是一道颜色偏淡的墙面。

    直到走出遮沿,明光才立时间刺入眼中,以至于光线变化的过程非常突兀,让人很难在短时间内适应过来。

    等到瞳孔适应了光亮,我才迅速朝周遭扫视,发现此刻我和云裳身处于一条异常宽大的通道内,这条通道直上直下,沿围墙的位置修建了一条两米宽的巨大旋梯,每隔三四米,墙壁上就有一盏高瓦灯泡,从中放射出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我走到旋梯边缘看了一眼,发现这条旋梯下行深度非常深,即便灯光明亮,靠我的视力,也看不到它的尽头。

    按照蒙梭的描述,古堡的高度只有四十多米,在这样的高度下,不可能修建出这么深的旋梯。

    可从目前的种种证据来看,逆城确确实实就是古堡的倒映,既然如此,在这座逆城之中,为何又会出现这样一条旋梯呢?

    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无奈之下,我便拿出了蒙梭绘制的城堡剖面图,立即在上面找到了那条贯通整个城堡的旋梯,起初看这张图的时候,我还没觉得这条旋梯怪异,现在再看,却发现这条旋梯顶端有一个非常突兀的截断面,仿佛图纸上的旋梯被人为锯断了一样。

四百七十一章 千万别回头

    我反复看了好几遍,确定蒙梭在绘制这条旋梯的时候没有出现笔误,因为整条旋梯的绘制精度非常高,显然蒙梭在将它画下来的时候,足够细致和小心。

    古堡里的旋梯是断的,这里的旋梯又过于深邃,这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

    就听云裳在一旁开口道:“咱们不是从囚室里找到了一支纸卷吗,拿出来看看吧,我还挺好奇上面到底画了,或者写了什么呢。”

    我冲云裳笑笑:“我家姑娘今天怎么这么爱说话。”

    鉴于我们身处的环境并不安全,在这种环境里,需要尽可能地不发出声音,以便将自己更好地掩藏起来。

    可自打进入逆城以来,云裳就经常想方设法地找话题开口,这一点都不像她平时的样子。

    云裳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她叹了口气,颇有些担忧地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进了这个地方开始,我这心里头就一阵阵地忐忑,以前从来没这样过。”

    在这座逆城之中,肯定有什么东西能对云裳造成影响。

    我还是冲着云裳笑:“别多心,可能是你最近太累,精神上有点适应不过来了。”

    云裳撇撇嘴:“我还算好的,自打进入内海以后,你才是连轴转,从头到尾没有休息过,有时候真的怕你把自己累坏了。”

    我感觉云裳的话应该没说完,因为这番话说到最后的时候,她突然迅速转头,朝我们身后的门洞望了过去。

    “怎么了?”我看她脸色有些惊诧,便随口问了一句。

    云裳微微蹙了一下眉:“刚才,这个门洞里好像传来一阵非常响的声音,不过我听得也不真切。”

    很响的声音,却听得不真气,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更何况,我完全没听到什么巨响啊。

    这时云裳又主动解释:“就是,就是,好像是一个很小的声音,突然被放大了,又好像是一个很响的声音,突然变弱了,哎呀,我也说不清楚,反正那声音特别不真实,好像出现了,又好像没出现过。”

    眼看云裳的脸色变得越发焦急,我探出一只手,轻放在她的手腕上,安慰道:“那就是一阵冥响,我也听到了。”

    言语间,我用手探了探云裳的经络,她的经络和魂魄都很稳定。

    还好。

    云裳瞪大眼睛问我:“小师叔,你不会在骗我吧,你真的听到那个声音了吗?”

    我很认真地忽悠道:“当然听到了。姑娘,你还记得咱们刚进内海的时候,看到的那些幻象吗,它们看似真实,其实都是虚的,在这座逆城之中,也存在一种类似于深海低语的力量,它会影响人的心智,让人产生幻觉,你一定要记住,但凡是不真切的东西,十有**都是幻象,千万不要被它们迷惑。”

    云裳点头:“我懂了。小师叔,你刚才听到的,是不是一阵哗哗啦啦,就好像一大串钥匙互相碰撞的声音啊?”

    一听到“你刚才听到的”这几个字,我就知道云裳后面要说什么了,为了不露馅,我便趁她说话的档口反手探进背包,从里面摸出了盛放纸卷的金属匣。

    不能让云裳知道,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那阵声响,要不然她会更加紧张。

    打个比方,你走夜路的时候看到前面站着一个穿白裙的女人,你觉得那女人特别古怪,于是问身边的同伴:“哎,你看到那女的了吗?”,结果你的同伴来一句:“这条路上就咱俩人,哪来的女的?”

    来,感受一下,这感觉是不是特崩溃。

    云裳刚把话说完,我已小心翼翼地展开了纸卷。

    只见这张十八开的旧纸上只写了非常简短的一句话:千万别回头!

    是用英文写的,每个字母都很大,字迹扭曲得非常厉害。

    看着字条上的文字,我和云裳都是一脸疑虑重重得表情。

    千万别回头,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个从囚室中逃走的人,为什么要特意留下这么一段话,这段话是留给谁的?

    咚、咚、咚、咚……

    这边我和云裳正看着字条上的文字大皱眉头,而此刻,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也从门洞中传了出来。

    这次的声音很实,应该不是幻听。

    云裳惊讶地望向我,我冲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便快速将字条和地图收起来,拉着云裳躲到门洞旁。

    从脚步声判断,应该不是被我放倒的邪尸醒过来了,它走路的时候,声音要比这响亮得多。

    等了三五分钟,便有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门洞中钻了出来,我定睛一看,竟是其中一个囚徒,在他手上,还抓着一串钥匙就是挂在邪尸身上的那一串。

    我立即反应过来,之前云裳听到的声音也不是幻听,而是这个囚徒从邪尸身上薅下钥匙的声音。

    距离这么远,云裳竟能听到钥匙相互撞击的声音,这实在太奇怪了。

    云裳的听觉,似乎在那一瞬间突然被强化了。

    囚徒长期生活在黑暗中,按说双眼已无法适应旋梯上的光线,这样的光线至少闪一下,都能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失去视力,可奇怪的是,这家伙适应强光的速度比我还快,他冲出洞口之后,只愣了短短两秒钟,便四肢着地,朝着旋梯下方爬了过去。

    我感觉,他好像要去救什么人,不然的话,为什么在逃亡途中还要带上狱卒的钥匙?

    别看他的四肢几乎干枯,爬行的速度却相当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蹿出去好几米,我快速盘算了一下,决定跟过去看看情况,于是拉上云裳,迅步追了上去。

    大概每顺着旋梯奔行五十多米,就能在墙壁上看到一个拱形的门洞,每个门洞里都是一间空旷的大房,但房间里并没有邪尸出没。

    在行进途中反复遇到这些无比相似的门洞,给人一种不断重复的感觉。

    就好像遇到了鬼打墙一样,不管你怎么走,最终都是在同一片区域打转。

    当时我心中还浮起了另一种冲动,就是回过头去看看来时的路。

    这股冲动一经出现,字条上的文字便迅速浮现在我的眼前:千万别回头!

四百七十二章 抵抗诱惑

    身后究竟有什么,囚室里的字条,又究竟是留给谁的?

    巨大疑惑带来了巨大的好奇,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掰着我的下巴,企图让我回头张望一眼。

    仿佛在我身后,潜伏着这个世界所有的秘密,只要我转过头去,就能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解开我心中所有的好奇,和所有的疑惑。

    好在我还算清醒,这样的感觉越是强烈,我就越是清楚地知道,绝对不能回头。

    云裳跑在我前面,当时她好像也受到了这种诱惑力的感召,微微耸了一下肩膀,然后就开始转动脖子。

    我赶紧加速,一个俯身贴近过去,用手掌压住云裳的侧脸:“别回头!”

    云裳好歹打消了转头的想法,她又将脸转向前方,一边闷闷地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会儿特别想回头看看你。”

    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才能彻底挡住从身后勃勃传来的诱惑力,只能闷闷地说一声:“忍住,千万不能被那种**给诱惑了。”

    云裳用力点头,眉梢却透着几分心虚。

    不怪她心虚,就连我这种看尽人心的货,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完全抵得住这种诱惑。

    那不同与金背骨笏带给我的吸引力,而是一种纯粹的诱惑,就好比你每次打开网页打算查资料的时候,看到网页上杂七杂八的新闻,明知道点进去看就是浪费时间,也觉得那些新闻似乎没什么吸引力,但还是会忍不住点进去看。

    我此刻的感觉就是,鼠标的指针已经停在了一条新闻链接上,而且有一股怪异的力量压着我的手,不让我将光标移开。

    我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选择是否按下左键。

    这种诱惑力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但凡你的心绪稍微出现一点点偏差,就是万劫不复。

    你点开一条新闻,只是浪费一点时间,我要是扛不住诱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可就很难说了。

    只有前方的囚徒完全不受影响,就是一门心思地匍匐前冲,仿佛永远不知疲惫。

    我们尾随着囚徒一路疯跑,这一跑,就是足足二十分钟,匿身术已经给跑没了,就连气息都快跑崩了,此时囚徒也是不停地狂喘,感觉他的肺好像都快要炸了,可他既不停下,也没有丝毫减速,我感觉他好像特意就想把自己给跑死。

    再这么跑下去,那完全就是自杀!

    就在这时,囚徒突然一个急刹,他跑起来快得像匹疯马,停下来却只需要一瞬,这一下刹得猝不及防,我和云裳无法像他那样瞬间驻足,又随着惯性跑了好几米才停下,而此时,囚徒已经到我们身后去了。

    我扶着膝盖,毛躁地喘着粗气,整个后背都被汗浸了个通透,云裳只是气息微急,额头也只有少量的汗珠。

    这丫头体能太好了,加上重量轻,反正不管是长跑还是短跑我都跑不赢她。

    我怕云裳下意识地转头,便抬起一只手搭在她的脑勺上,这样她自然就能明白我的意思,省得我再腾出力气来说话,我现在喘得,那是有上气没下气,实在说不出话来了。

    云裳头也不回地低声提醒:“小师叔,你的匿身术是不是破了,囚徒现在可在你身后呢!”

    我知道,这一停,囚徒十有**能看到我,可现在我也管不了那么些了,先把气息给理顺了再说吧。

    况且我感觉不到囚徒心中含有敌意,此刻他只是十分紧张,应该不会对我不利。

    悉悉索索……

    我的气息刚刚平稳了一点,就听身后传来了囚徒蹭着地面爬行的声音,从声音的移动方式来判断,他此时正特意绕开我和云裳。

    我直了直腰部,侧着眼睛朝一旁看,很快就看到囚徒从我身边爬了过去。

    他好像根本不在意我和云裳,越过我们之后,他一直用双眼扫视着前方,好像在寻觅着什么。

    过了将近一分钟,我才彻底把气理顺,而后便拉着云裳跟了上去。

    囚徒现在的速度很慢,比正常散步还要慢,每向前移动几寸,他心中那份紧张就回去陡然加重几分。

    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我们随着他徐徐前行了将近一刻钟时间吧,前方忽地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不过那声音只出现了很短的时间便停息了,不是消失,是停息,走路的人突然停下来了!

    不用说,肯定是囚徒那无比剧烈的喘息声惊动了那些人。

    囚徒是疯了,但肯定没有疯透,他一听到前方的脚步声突然停息,心绪便跟着颤了两颤,行进速度也慢了很多。

    他当时的心绪,以及举动,给我一种感觉,好像他之所以紧张,就是在惧怕走在我们前面的那几个人。

    可脚步声是刚刚才出现的,而且到现在为止,我也看不到走在前面的人究竟是谁。

    囚徒怎么会提前那么多就知道前面会出现其他人,他根本不可能看到对方是谁,又为何会惧怕对方。

    这家伙绝对不是见个人就怕,刚才他甚至直接忽略了我的存在。

    只有某些特定的人,才能让他感到害怕。

    难道这家伙有预知能力,还有透视眼?

    扯淡吧!

    在短暂的沉思之后,我决定加快步子,先囚徒一步到前面去看看。

    前面的人自停下之后就没再动过,实在有些怪异,按说,他们如果想弄清楚后面的人是谁,倒着走过来看看不行么,如果说,这条路不但不能回头张望,也不能走回头路,那他们也不应该站在原地不动啊,继续向前走,和后面的人拉开距离,以防对方在身后发难,这才是正常思路。

    沿着旋梯下行二十米,便见三个白衣人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这三个人明显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心绪一起动荡起来。

    在他们心中,我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恐惧感。

    只不过是身后出现了脚步声而已,至于这么惊恐么?

    我心说如果这三个人一直不动,很快我们就会走到他们前面去,到时候他们要是在身后发难也是个麻烦,不如直接将他们打昏,这样一来,我不害他们性命,他们也不会成为潜在的隐患,何乐而不为呢。

四百七十三章 冰雕

    事情都想明白了,那咱们也就甭废话了。

    眼下气息也恢复了,腿也不软了,我便直接撒开步子,一个箭步冲过去,催掌就朝白衣人身上打。

    有两个人站得比较近,我闪身从两人间的缝隙里转过,双手反拍,分别击中两人的丹田。

    这两个人,既不是修行者,也不是练家子,丹田气一散,整个身子都瞬间软了下去。

    其中一个人体质看来不错,即便身子瘫软,但还能在倒地的时候伸手撑一下石阶,没让自己摔得太狠。

    我侧着眼看到他的动作,心知他没有昏死过去,便又在他的后颈处补了一手刀,瞬间治好他的失眠。

    至于另一个人,倒地之后又顺着石阶向下滑动了一段距离,直接从第三个白衣人左脚旁滑了过去。

    那人看到同伴从脚边滑过,又不知对方究竟是生是死,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这边我正蹭着步子想贴上去给他也来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耐不住心中的恐惧,下意识地扭转身子,朝我这边望了过来。

    我的视线一直死死锁定在他身上,就见他将一张脸完全转向我的瞬间,身子突然间彻底僵住了。

    那就像是有一道极寒的阴风从他身间迅速掠过,上一刻还是温热的肉身,再被这一瞬间的寒风拂过之后,便一下子冻透,成了一尊人形冰雕。

    也是那一瞬间的功夫,这个人的五官用力地扭曲、挤压,虽说他的表情只做了一半就被冻成了冰雕,但我能想象出,当他脸上的褶痕和五官完全扭曲时,会是一副怎样的情景。

    那是一种极度惊恐的表情,显然在他转头的一刹那,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事物。

    但他永远无法将这个表情完整地做出来了,因为此刻,他身上已无半点生气。

    死透了!

    我忍不住连蹙几下眉头,内心凝重地凑到他身前,细细看了看他的瞳孔。

    原本只是想借由他瞳孔的反射,看看来路上究竟有什么,刚才他转头的时候,我确实从他眼中看到了一抹很亮的反光,那道光,极可能就来自于他在那一瞬间看到的东西。

    可现在,他的瞳仁中已无半点光色,只有一片无底的漆黑,仿佛那已经不是瞳孔,而是一个用细锥凿出来的洞口。

    一个深不见底,任何光线都无法照射进去的黑洞。

    我抬起一只手,使出摸骨的手法,将掌心搭在对方的天灵盖上。

    这个人的经络已经完全消失,说明他的三魂七魄已散了个干干净净。

    云裳慌忙跑过来,她看了眼那个滑到远处的人,又看看被我压住天灵盖的“冰雕”,疑惑道:“他怎么了?”

    我长吐一口闷气,告诉云裳:“他刚才回头了。”

    云裳的眉心也缓缓蹙了起来:“他看到什么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对于此,我只能用沉默和摇头来回应。

    我也不知道他在刚才那个瞬间究竟看到了什么,我只知道,那东西能在刹那间夺走人的性命。

    想来我和云裳也是命不该绝,自从出了门洞之后,我们俩一次都没回过头,顶多就是侧着脑袋去看对方。

    心里这么想着,我便鬼使神差地将脸转向云裳。

    我正视着她,可余光却不自觉地想要朝身后扫。

    从余光中,我只能看到灯光和石阶那模糊到不能再模糊的影像,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为防自己突然一个按捺不住回过头去,我赶紧将视线迁了回来。

    又过了一阵子,囚徒才追上我们,在他眼里,我和云裳好像原本就是不存在的,他就像是绕开两根石柱一样绕开我们,完全没有理会我们的意思,却又特意转动脖子,朝白衣人扫了两眼。

    当看到那尊冰雕的时候,囚徒心中竟快速浮起一阵释然。

    没人知道他在为什么感到释然。

    大概是担心在前路上还会遭遇白衣人,又或者是体能确实到了极限,接下来的路程中,囚徒没再用那种发狂般的速度行进,反而用一种类似于马拉松长跑的速度移动着,偶尔也会停下来换口气。

    刚开始我确实觉得他这可能是累了,但渐渐地,我发现他好像在特意积蓄体能,有时候还能看到他活动一下膝盖和手腕,所有的动作,看起来,都是在为接下来的狂奔做准备。

    云裳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我自己的体能。

    见囚徒的意图越来越明显,我也开始调理内息,时而活动脚踝和膝盖,努力保持着最佳状态。

    有那么一瞬间,囚徒似乎又发现了什么,再次停了下来。

    这一次他是走走停停,花了十几秒钟才停下,可实际上,以他现在的速度,明明可以稍一顿脚就止住身形的。

    彻底停下来以后,他便一动不动地匍匐在那里,低着头,心绪平稳,似乎在静默中等待着什么。

    我和云裳对视一眼,云裳的表情很疑惑,我估计我自己的表情也差不多。

    这家伙,又想做什么?

    过了将近半分钟左后,囚徒突然四肢发力,快速向后跃了半步。

    从白衣人的举动来看,这条旋梯应该是既不能回头,也不能走回头路的,可囚徒现在的行为,完全违背了这样的规则。

    看到他的举动,我先是一阵忐忑,而后又侥幸起来,心想既然他敢这么干,应该就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吧。

    刚有这样的想法,麻烦就来了。

    先是旋梯上传来一阵轻微却又异常急促的震震动,紧接着,空气中就浮起一股浓烈的焦味,那味道,就像是有人将烧焦的车轮胎塞进了煮沸的沥青里。

    同一时间,囚徒做出了一个拔背的动作,俨然做好了狂奔的准备。

    下一刻,震荡忽地消失,但那股怪异的焦糊味儿,却变得异常浓烈,囚徒撒开四肢,像个被打断尾巴的疯狗一样,没了命地狂奔起来。

    我和云裳哪里还敢耽搁,撒腿就追。

    没等跑出多远,楼梯两侧便快速飘来浓浓烟丝,那不是正常的浓烟,更像是溶在水中的墨,丝丝缕缕地快速蔓延过来,而且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在迅速蔓延过来的同时,还正以平缓的速度,徐徐朝我们包夹过来。

四百七十四章 尾随

    黑烟行进的速度远比我们奔跑的速度要快,只一眨眼功夫,刚刚才超出我们一米左右的烟丝,此刻已经超出了我们至少十米。

    虽说我也不知道这些黑烟到底是什么来路,但我有种预感,一旦被这玩意儿包裹起来,我们就完了。

    它移动的速度太快,只顾闷头跑,早晚要中招。

    我在心里飞快盘算起来,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应对的办法,但脚下丝毫不敢迟疑,依旧是玩了命地跑。

    因为前方的囚徒没有停下,我们自然没有停下来的理由,更何况他此刻的心绪非常稳定,那何止是稳定,几乎就是一种固若金汤的坚定,仿佛百分之百地确定自己能冲出险境。

    此时视野几乎完全被黑色包夹起来了,那些黑烟结结实实地挡住了灯光,眼前的世界从明亮到灰暗,只用了短短几秒钟时间。

    没有灯光,你根本没办法确定黑烟究竟离你还有多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循着囚徒的声音继续跑,同时保证好自己的平衡,千万别摔倒。

    在黑暗中前行,那感觉就是,每迈出一步,都可能撞在墙上,可即便这样,也无能让速度慢哪怕一分一毫。

    焦糊味儿变得越发浓郁,起初不觉得那股味道特别难闻,可现在,它却几乎要将我的最后一份理智也压垮,当鼻息被那股味道浸透之后,你会感觉整个后脑勺都是闷的,从脖子到耳根,全都麻了个透。

    我知道,当这股味道彻底将我的五脏六腑全部占据的时候,就是我的死期。

    就在这时,原版“悉索”之音不绝于耳的前方突然一片死寂我已无法听到囚徒的动静了!

    那一刻我慌乱到了极点,但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跑在我身边的云裳,我探出手去摸,希望能立即找到她。

    我也不知道自己就算找到了云裳又能做什么,那一刻,我可能只是本能地想找到她而已。

    手掌探了两三下,我便摸到了云裳的肩膀,紧接着,就感觉鼻息忽地一阵通透,那股浓烈到无以复加的焦糊味儿,竟也如囚徒闹出的动静一样,霎时间消失无踪。

    我当时确实是先感觉鼻息通常,然后才意识到周围光线明亮的。

    此时我们已冲出了黑烟覆盖的区域,进入了一个无比开阔的大空间。

    囚徒之所以突然没了动静,是因为他停下来了,他就蹲坐在离我和云裳不到三米的位置,如同一条坐在地上的狗一样,挺直身子,奋力耸着鼻子。

    我看了云裳一眼,就见云裳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刚才在黑暗中狂奔的感觉,体验确实非常差。

    我凑到云裳跟前,抱了抱她的肩膀,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将头斜靠在我的肩膀上。

    在囚徒眼里,我和云裳可能就是不存在的,现如今他依然无视我们,只顾努力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我朝着周围扫了几眼,这里是个人工挖掘出来的巨大坑槽,圆形,直径在二十米左右大概,在坑壁上,能清晰辨认出铁锄和凿子留下的痕迹。

    在正对我的那面坑壁上,开了一个相当宽敞的门洞,怪异的是,门洞边缘看起来非常光滑,呈现出完美的流体状,完全没有凿打的痕迹,看起来像是自然形成的。

    囚徒连耸了十几下鼻子,终于停了下来,我能感受到,此时他心中十分畅快,如同一个饥饿无比的人,刚刚吃了一顿饕餮盛宴。

    他对着门洞歪了歪脑袋,似乎短暂地思考了片刻,而后转过身,朝来路望了过去。

    现在能回头了?

    我不敢大意,死死盯着囚徒,他没有像上次的白衣人一样,单是转身的一瞬间,就魂魄尽散,成了具毫无生气的冰雕。

    他活得好好的,而且从他的眼神中,我能看出一种对过往的留恋。

    他好像……十分留恋那个曾经关押过他的地方。

    我也想看看,自己刚刚走过的路,到底是一条怎样的路,于是也转过身,朝身后望去。

    抬头看,旋梯就像一把巨大的钻头,从不知道多高的地方一直延伸下来,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像我们这样的人类,就如同大山下的一块顽石。

    你很难想象,这样的东西,竟是数百年前的人打造出来的。

    不对,不是人,是吸血鬼打造出来的。

    此时,盘踞在旋梯底部的黑烟已经渐渐散了,如同被水冲淡的墨汁一样,越来越淡,越来越散,眼看就要彻底消失。

    在我的视野中,那就是一些单纯的黑色烟丝而已,可我总觉得,刚才在黑烟深处,好像还潜伏着别的东西。

    我想不通,囚徒为什么非要将这股黑烟引来,如果不是他突然后撤了半步,这道烟应该不会出现才对。

    如果黑烟不出现,又会发生什么呢,如果它不出现,我们现在应该还被困在旋梯上吧。

    按说以我们当时所处的位置,不可能这么快就走到旋梯底部,仿佛是在黑烟出现之后,我们进行了某种意义上的空间跳跃,一下子移动了几十公里的距离。

    我知道这种说法听起来是有点玄乎,可自从进入内海以后,我遇上的玄乎事儿还少么。

    很多事都是我抓破脑袋都想不透,解释不了的。

    但我坚信,这世上一些的玄奇,都一定有它合理的解释。

    云裳拉了拉我的袖口,我回头去看,就见囚徒用四肢撑着地,慢慢悠悠朝洞口那边爬了过去。

    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继续跟着他了。

    我们尾随在囚徒身后,缓缓踏入洞口,一进这个洞,视野便暗了下来,洞中没有灯光,只在洞壁上生了一些散碎的荧石,那种石头应该带有放射性,能在黑暗中隐隐散发出淡蓝色的微光,但光线实在太暗,起初我还在想,说不定等适应了黑暗,就能借助那些微光看清楚洞内的环境了,可适应了半天也没什么卵用。

    无奈之下,我只能从背包里摸出一根冷光棒,靠着冷光棒上那柔弱的蓝光,照亮脚掌前方的一小段路,至少能让心里有点底气,不至于完全摸瞎,每走一步都觉得要撞南墙了。

四百七十五章 暗

    囚徒似乎也察觉不到我手中的光亮,依旧在地上匍匐爬行着。

    我感觉他对这条路好像非常熟悉,不需要停下来辨认方向,就知道自己该朝哪个方向走。

    跟着他走,会让你有种错觉,好像自己从头到尾走得都是直线,但我用冷光仔细照了照路面,发现路不但是弯的,而且这地方的路被一块块凸石分割成了复杂的网壮,如同南方地区的河网一样,路的延伸方向完全没有规律可循。

    但囚徒一直很坚定地走着,错杂的道路网完全无法对他造成影响。

    从刚才开始我就在想,他应该被关在囚室里很多年了吧,就算以前他确实走过这条路,也早就该忘干净了,可看他现在的种种行为,我又觉得这个地下世界完全就是他一手设计出来的一样,不论过多少年,都不会忘记任何细节。

    这也太巧合了吧,牢房里关押了那么多一模一样的人,唯独设计师跑了出来。

    还是说,那些被关押在牢房里的囚徒,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不管是谁被放出来都一样。

    周围的环境太过昏暗,只靠着一把冷光灯管照明,时间长了,就会让人有种浑浑噩噩,直想犯困的感觉,我脑子这么一松弦,就容易想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入行也这么些年了,我已渐渐习惯了一边思考,一边保持视觉和听觉的敏锐,就算脑子再乱,通常也不会削弱警觉。

    其实这也不能算是一种习惯,只能说是久练分神领会的一种能力。

    走得越深,空气中的陈腐气息就越重,那是一股陈芝麻烂谷子受潮以后散发出来的味道,很闷,很糟气,就像是被白酒浸泡过的芦苇草。

    我估计附近应该有个废弃的地下粮仓,但由于冷光灯能照亮的范围很有限,我也看不清楚路旁到底有什么。

    这时云裳稍稍朝我跟前凑了凑,低声提醒道:“有尸气。”

    我顿蹙一下眉心:“重吗?”

    云裳摇头:“不重,但覆盖面非常广,黑暗中到处散布着小股小股的尸气源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要不要打开手电看看?

    我犹豫了一下,心说还是算了,手电的亮度过高,很容易惊动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东西。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将一把手电筒攥在了手里,以应不时之需。

    在这个被黑暗笼罩的空间中,不管怎么走,冷光灯能照亮的范围就那么一丁点,低头看,朝前看,只能看到覆盖着大片斑驳的地面,以及囚徒那过于消瘦的背影,无法估算究竟走了多久,多远。

    时间和距离仿佛都被定格了一般。

    沙!沙!沙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黑暗中时时传来或轻或重的细碎声响,那声音乍听上去,像是粗糙的布从石面上反复磨擦,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

    自从那声音开始时时在耳边回荡,空气中的尸气就变得清晰了很多,而囚徒的速度也稍稍慢了一些。

    此时囚徒的心中是困惑的,他好像也说不清楚,黑暗中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动静。

    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长音,在冷光能够照亮的小一片区域的边缘,我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迅速闪了过去。

    囚徒顿时一怔,停下了脚步。

    刚才那影子蹿得太快,只在眼前出现了一瞬间,需要仔细回想,才能渐渐在脑海中勾勒出它的大体轮廓。

    那好像是一个匍匐穿梭的人,他很瘦,上半身袒着,下半身套着异常宽大的裤子,沙沙声就是裤角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动静。

    它闪过去之后,隔了很长时间没再出现,但囚徒也不敢继续前进,一直缩在原地,压着脖子朝四周张望。

    刚才那个样子给我的感觉与囚徒不同,囚徒给人的感觉是疯癫之中带着几分平静,而刚才那个影子,身上则散发着一股凶戾气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囚徒可能是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便趴下身子,再次朝着前方爬行,他刚刚挪出不到半米,就听他身侧的黑暗中再次传来一声急响。

    我心叫一声不妙,当下也不敢迟疑,立即摸出一枚飞蝗石,朝急响出现的方向打出一镖。

    下一个瞬间,便见一张苍白的脸从黑暗中钻了出来,它刚一出现,便被飞蝗石打中灵台,紧接着就是臭气熏天,惊得我和云裳赶紧捂住鼻口。

    飞蝗石在它的额头上蹭破了一条口子,那股惊天臭气,就是从这道伤口中迸发出来的。

    我立即就能辨认出来,这股味道,是邪尸特有的尸臭!

    白皮的怪物被我打中之后,斜着身子踉跄了几步,等到身形将将稳住,便又呲牙咧嘴地冲向囚徒。

    看到眼前的怪物,囚徒先是慌,紧接着,心中就蹿起一股巨大的恐惧感。

    这种白皮怪物,似乎曾给他带来过极为惨痛的恐怖记忆。

    看白皮怪物那副样子,就像条饿极了的狼,想要一口将囚徒吃掉似的。

    我也没废话,立即凝炼一口念力,对准白皮怪,抬手就是一掌。

    他身上那点尸气根本经不住造,我这一道念力打过去,霎时间就将他周身的尸气全都清了个遍。

    上一个瞬间,他是饿狼,这一瞬,它却变成了温顺的家犬,立即停止飞扑的动作,坐在地上,愣愣地盯着囚徒。

    常理来说,邪尸身上的尸气一旦被打散,那么接下来,它们就要面临魂飞魄散,肉身极速腐烂的命运。

    当时我都已经做好屏息的准备了,邪尸腐烂的时候味道过于强烈,你要是不屏息,十有**会被那种味道给熏死。

    可怪异的是,眼前这家伙竟然没有腐烂,相反,尸气被清除之后,从伤口中散发出来的恶臭竟也消失了,此时回拢在空气中的,是一股正常的血腥气息。

    细看怪物额头上的伤口,就发现伤口一边流出勃勃鲜血,一边又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就听云裳在旁说道:“他身上的场,变得和蒙梭一样了。”

    我心下一惊,问云裳:“变成吸血鬼了?”

    云裳冲我点了点头。

    这只怪物,竟是由吸血鬼尸变而成的特殊邪尸,尸气被打散之后,他又重新变成了吸血鬼。

四百七十六章 新物种

    我主要是惊讶于他们的尸变过程竟然是可逆的,要知道,即便是法力高深的修行者,死后一经尸变,绝然无法再恢复到尸变前的样子。

    一旦尸气被驱散,他们也如普通的邪尸一样,肉身会在转瞬间腐烂殆尽。

    这些吸血鬼竟然能在尸气散尽之后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着实令人惊异。

    眼见白皮怪物再次变成吸血鬼,囚徒反倒更加恐惧了,仿佛白皮怪的变化,唤醒了他内心深层最可怕的记忆,他立即避开那只吸血鬼,陡然加快了移动速度。

    但他又不敢蹿得太快,一面加速,一边又小心压抑着四肢爬行时发出的声响,以至于无法将速度提升到最快,我和云裳稍稍加快步伐,便能轻松跟上他。

    沙、沙、沙、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这么一加速,导致冷光灯的移动速度加快,进而刺激到了匍匐在黑暗中的邪尸们,周遭传来的摩擦声霎时间变得急躁起来。

    在极端黑暗的环境中,像这种光线偏暗的光源一旦迅速移动起来,久很容易拉出一条很长的光弧,单个的光点慢慢移动,不易引人察觉,可如果是一条光弧在黑暗中瓢行,你就算不刻意去观察,也能一眼看到它。

    囚徒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们只能跟着他加速,暴露行踪看来已无法避免。

    与此同时,我也能清晰地判断出,那些急促的沙沙声正不断朝我们这边靠拢。

    鬼知道这地方到底有多少白皮怪物,几十只几百只我还能搞定,可要是成千上万只呢。

    单单从噪响的密集程度来判断,白皮怪物的数量级相当庞大。

    在这种情况下,先下手活命,后下手遭殃,无奈之下,我只能点亮手电,快速朝周遭扫了一下光。

    我必须先看清楚白皮怪的分布,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办。

    可当光束在黑暗中扫了大半圈之后,我心里头就开始一下一下地冒凉气了。

    太多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但凡是光线掠过的地方,都是密密麻麻一堆白影,如同竹笋上的鳞一样,一层压着一层,密集到毫无间隙可寻。

    而且我们此时正处于一条深沟的底部,朝着两侧扫光,能看到白皮怪物分布在路两侧的斜坡上,好像随时都会如洪水一样倾泄下来一样。

    “它们畏光!”云裳急急提醒道。

    我又摸出一把手电,一手一个,分别朝路两侧的斜坡上反复扫光,云裳也摸出了手电,并催动周身阴气,让体表也绽放出柔光。

    其实就算没有云裳提醒,我也留意到那些白皮怪物极度畏光了,扫第一下光的时候,我就发现,那些被光线照射到的怪物立即做出了缩头挡眼的规避动作,只不过因为它们的分布过于密集,人夹人,人挤人,根本无法自由移动,要不然早就夺路而逃了。

    有一回我持续三四秒钟将光斑按在其中一只白皮怪物身上,竟发现他的表皮直接被烫得翻卷,并冒出缕缕青烟。

    这是手电光,不是探照灯的大功率光束,连这么弱的光都能把白皮怪烫得冒烟,就只能说明他们本身就是极端畏光的。

    大概是惧怕我们的手电,白皮怪物们立即停下脚步,从斜坡上传来的沙沙声戛然而止。

    囚徒好像压根就不知道周边发生了什么,他依旧慌慌张张地爬着,心中的恐惧一点一点被放大、放大,我觉得他下一刻就会因过度恐惧而崩溃,可事实上,随着这份恐惧不断被假身,他的心绪反而愈发坚定。

    就算再怎么害怕,他也一定要抵达目的地,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

    看着囚徒那瘦弱而又无比坚定的背影,我心中浮了巨大的好奇。

    这家伙,究竟要去哪,他到底想找什么?

    对于白皮怪物来说,手电光的震慑力仿佛是无限的,它们再也不敢行动,只是远远地蹲在斜坡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

    当它们将视线放在囚徒身上的时候,眼神中充斥着暴躁,可当它们将视线落在云裳身上的时候,眼神则格外平静。

    只有在盯着我的时候,它们的眼神才变得格外惹人厌烦,当那一双双眼睛落在我身上的时候,灰白的眸子里立即释放出一种极端的狂热。

    这样的眼神,我曾在黄衣之王的信徒眼中见过。

    那种完全失去理智的狂热,实在让人内心生寒。

    为了避开这些让人烦躁的目光,我只能偏转自己的视线,朝没有被光线照亮的位置侧目,没想到这么一斜眼,还真发现了一些异样。

    当时我的视线落在了斜坡的顶端,那个位置正好位于手电光斑的边缘,尽管没有被光束直射,但还是显现出了一些模糊的轮廓。

    那好像是两个浅凿在石壁上的窟窿,面积相当大,乍看上去,就像是两个巨大的眼窝,匍匐在斜坡顶端注视着沟渠底部。

    我心头一颤,立即转动手电,将光束打了过去。

    那不是什么眼窝,就是两个自然形成的洞窟,它们深深地嵌在岩壁上,光线照入洞口中,还能看到一些或四四方方,或扁平的轮廓,因为离得远,我也看不太真切,只是觉得那些轮廓好像是一些桌床椅凳。

    我转动手电,让光束在岩壁上移动,才发现像这样的洞窟还有很多,几乎在每个洞窟里,都能看到类似家具的东西。

    难道说,那些洞窟,就是邪尸们的家?

    他们明明早已没了心智,为何在“家”中,还能看到家具?而且大部分家具都被摆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白皮怪物们特意摆放出来的。

    带着这样的疑惑,我又将光束打向斜坡,这时我才发现,几乎所有的怪物都是成双成对的,虽说它们紧凑地挤在一起,但还是能看出,几乎所有的怪物都是两两成双地挤在一起,他们会可以接近自己的伴侣,并努力与其他人保持距离。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立即浮现出一个想法,难不成这些邪尸在地底共同生活了太长时间,已经形成了独特的社会性。

    当邪祟有了自己的社会属性,它们便不再是邪祟,而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新物种。

    如果这样一个物种拥有繁殖能力,对于人类来说,绝对是灾难性的存在。

四百七十七章 重闸

    我迅速转动视线,扫视着斜坡上的白影,万幸,没有看到疑似幼崽的身影。

    斜坡上没有幼崽,并不能说明石壁上的那些洞窟中也没有幼崽。

    可能有人会问,如果我发现了幼崽,会怎么做。

    我的答案是,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个新物种毁灭掉,一个不留,全部毁灭。

    但在当时来说,我不会告诉云裳,这里的邪尸很可能已经演变为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新物种,也不会告诉她,我想怼这个新物种做什么。

    你不能指望身边的人理解你的每一个想法,尤其不能那些道德高尚的人,你心中藏着一个恶魔,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恶魔。

    即便这个恶魔未必是邪恶的。

    我没有开口,反倒是云裳主动拍了拍我的肩膀,指着前方说:“好像是刀柄。”

    我这才回了回神,朝前方望去。

    一分钟之前,我就看到道路尽头有明光闪烁,有光的地方,自然就是黑暗空间的出口,但我并未仔细去观察前方的光,因为当时我的注意力被岩壁上的洞窟吸引走了。

    此时眯着眼睛朝前方张望,才发现距离我们约莫五十米的地方,就是一个散发着黄色灯光的门洞,而在门洞前还交叉着两根棍棒,头宽尾窄,看上去像是长刀的刀柄。

    出口有人把守。

    我给了云裳一个眼神,意思是让她做好突袭的准备,云裳却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师叔,你那双眼睛里一点神都没有,能不能不要一碰到什么事儿就用眼神给我提示,大多数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

    她这么一说我也懵了:“啊?我还以为你和卢胜材每次都能读懂我的眼神来着。”

    云裳直接被我给气乐了:“你的眼神我们确实读不懂,可我们了解你的性子,大概能猜到你想干什么。”

    我靠,原来是这样,哎这种事儿你们俩怎么没早点告诉我呢,害得我这几年一直在反复练习挤眉弄眼,我以为,既然眼睛没神,想要传递眼神,那就得靠眉毛和眼皮了,没想到练了半天还是白瞎。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浪费那点时间了。

    就在这时,囚徒突然加快了速度,我怕他有闪失,也立即加快了脚下的频率。

    囚徒刚一冲出门洞,便听“呼、呼”两阵风响,两把长刀同时朝它砍了过去,我也没功夫看门旁的守卫究竟是什么尊荣,立即张开双臂,对着他们的腹部分别送了一掌。

    刀刃没等落在囚徒身上,便重重跌落在地,两个守卫也晃晃悠悠趴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是长刀落地的声音刺激到了囚徒,还是他原本就打算驻足,此时他又一次停了下来,俯着身子在地上用力嗅着。

    我朝门洞两侧分别看了一眼,果然,持刀守门的,又是两个身穿白衣的人。

    随后我又摸出一把三仙符,用念力将符韵催动起来,再猛里甩手,将它们撒进门洞之中。

    云裳不解道:“小师叔,你这是干什么呀?”

    这丫头表面上虎得要命,其实心里头跟明镜似的,我自知在这件事上很难蒙混过去,于是便对她说:“咱们没有别的选择。”

    云裳满面狐疑地盯着我,过了很久,她才闷闷地叹了口气:“好吧,虽说我不知道小师叔为什么这么做,但我相信你的为人。”

    云裳心里很清楚,我扔进门洞的几张灵符必将造成巨大的连锁反应。

    者几张符上的灵韵,足以让上百只白皮怪物重新转变为正常的吸血鬼,这些吸血鬼可能会遭到白皮怪物的攻击,但三仙符距离出口非常近,总会有几只吸血鬼从门洞中逃出来。

    然后呢,他们会对那些与自己一起生活了不知多少个岁月的白皮怪物做什么?

    我想,没有人能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也许他们会想办法让所有同伴都变回来,也许,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消灭那些怪物,又或者,他们会一走了之,永远离开这个给自己留下过无数恐惧的地方。

    没人知道他们究竟会怎么做。

    相信这些逃出来的人,立刻就会经受最为残酷的人性考验。

    可即便这样,我还是要洒下那些三仙符,因为我想,既然白皮怪物是由吸血鬼演变而来的,那么他们的命运,也该由吸血鬼来定夺。

    囚徒又一次匍匐下去,坚定地移动起四肢,朝着左前方爬了过去,我也朝云裳招招手,示意跟上。

    这一次,囚徒心中多了一份无与伦比的兴奋,那就像是一个负债累累的人突然中了大奖一样,几乎兴奋到不能自已,离喜极而泣只差一步之遥。

    囚徒的心绪是欢快的,可他的动作依旧坚定而决绝。

    我没办法弄明白到底在想什么。

    穿过几条没人把守的隧道,我们在囚徒的带领下,来到了一扇厚实的闸门前。

    这竟是一道加固过的防爆门,门板中央的阀盘也是坚钢打造的,如果不是考虑到周围的环境,我很可能会认为,在这道闸门后方,就是一个规模庞大的金库。

    如果门后不是存放了大量黄金,为什么要将门打造得这么坚固。

    在阀盘中央,有一个很深的锁孔,囚徒挣扎着站立起来,颤着那双早已被磨得皮开肉绽得手,尝试着将狱卒的钥匙探入锁孔之中,他不知道哪一把钥匙才能打开这扇门,只能一把一把地试。

    我觉得,他这么干恐怕是不太可能成功的,牢房和这里相隔太远了,这扇门上的钥匙,不太可能放在牢房的狱卒身上。

    心里正这么想,就听阀盘中传来“咔”一声轻响,是锁芯被开启的声音!

    这声轻响就如同一剂强心针,让囚徒瞬间变得激动起来,他呲牙咧嘴地使出最后的力量,拼了命将阀盘转动。

    在一阵刺耳的轴动声之后,闸门终于被拉开了。

    也就在门板刚刚张开一条两指宽的缝隙时,囚徒突然怪叫一声,而后拼上全身力量一个急冲,拿自己的脑袋撞向门板。

    铿!

    伴随着一声巨响,放射形的血迹洒遍大半个门板,囚徒的脑袋直接被撞开了瓢。

    我立即冲过去试了试他的鼻息,完了,气息彻底消失,这家伙已经死透了。

四百七十八章 幸存者

    他花了那么大力气跑到这里来,一路上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状况,都无比坚定地前进。

    可为什么,好不容易打开了闸门,却突然自尽了?

    这绝对不是不小心跌了一脚,把自己给跌死了,从囚徒之前的动作来看,他明摆着就是下定决心要撞死自己。

    开了门就去死么?图什么啊!

    我抬头看云裳,云裳也望向我,她脸上浮现出的疑惑,仿佛比我心中的疑惑还要重。

    随后我慢慢抬起头,望向了被囚徒打开的闸门。

    这道门是外拉式的,囚徒那么一撞,又把刚刚张开的门缝给关上了。

    我小心翼翼地挪开囚徒的尸体,示意云裳端好手电,云裳站在我身后,高举着手电,让光束直直打在门板正中央,我一手倒提长枪和没亮光的手电,另一只手拉住阀盘,一点一点地加力,缓缓将门板再次拉开了。

    随着门缝越来越大,一股哄臭随着热风从黑漆漆的屋子里飘了出来。

    那是一股陈年污秽的味道,早已没了最初的恶臭,只剩下刺鼻的腥,再加上热风的烘托,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门缝开到两尺宽的时候,屋子里依然没有动静,我便猛加一次力道,将闸门完全拉开。

    云裳第一时间转动手电,在屋子里扫了几下光,就见正对门的墙根下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他身上披着一件早已烂成网子的大衣,光束打在他脸上的时候,他还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了一下。

    我不由地皱眉,在这样的屋子里,竟然还有活人!

    开门的一瞬间,我就感觉呼吸有点困难了,不是因为臭,而是因为屋子里的空气质量极差,只有废气,却几乎没有氧气,还有那股闷热,也像是有人曾在里面点过一把旺火,火焰熄灭以后,屋子里的温度再没能彻底降下来。

    而云裳在扫光的时候,我也确实看到地面和墙角处有一些未能完全燃烧的碳渣。

    我摆摆手,示意云裳先不要进去,而后便端起长枪,点亮了手电,枪头和手电的光束都直冲着屋子深处的人。

    晃了几下光,那人只是吃力地抬着手,试图用手掌挡住眼,并未做出多余的动作。

    看得出来,这个人已经非常虚弱,恐怕也没有力气做出其他举动了。

    我心想他应该不会给我造成什么威胁,于是便端着枪走了进去。

    进门之前我就屏住了气息,臭气已不能对我造成影响,但那股肆意流窜在空气中的热劲儿,依旧让我很不舒服,走到屋子中段的时候,我的后背就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那不是单纯的湿漆感,而是一种油乎乎的,仿佛有人在你的衣服和皮肤之间涂满胶水的感觉。

    一直到了那人跟前,我也没能看清他的样子。

    那张脸实在是肮脏到了极点,上面挂满了不知道是什么的污垢,有些像硬土一样,有些则在灯光照耀下反射着恶心的油光。

    他犟起额头来看我,导致额头上的污垢全部皱了起来,起初,他的眼神中只有木讷,似乎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过了半分钟,他才稍稍清醒过来,当时他应该还没判断出我到底是敌是友,但心绪已开始剧烈波动,一种叫做求生欲的东西,从他的心底深处挣扎着迸发出来。

    虽说我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人,可既然他想活,我就有责任将他带出去。

    回头要是发现他是个邪祟,或者他想对我们不利,到时候再收拾他就是了。

    我无法预知未来,但我知道,此刻该做什么。

    这家伙也不知道饿了多久,早就变成了皮包骨,体重也就几十斤,可问题是他身上的污垢实在太多,我确实不想直接将他背出去,于是从背包里拿出一大圈绷带,捆起他的手腕和脚腕,拎着绷带扣,将他给拎了出去。

    估计也是屋子里的热气和臭气把他给闷傻了,出了屋子,他的眼神很快就亮了起来,那是一种病入膏肓的人突然痊愈般的转变。

    稍微回了回神,他便急切地低吼起来:“血、血、血……”

    听到他的声音,我和云裳都是一愣,他说的是英文,可话语间营造出的感觉,去和囚徒们齐声呐喊时发出的嗡鸣非常相似。

    我意识到,他的声音,就是嗡鸣声中缺失的那道声线。

    他就是从那个从囚室里逃出生天的人!

    想到这儿,我立即拿出水瓶,用清水浇湿一把绷带,给这人擦了擦,当大片污垢被绷带刮下来之后,那张我已见过数次的脸庞再次出现在了视野中。

    没错,和他牢房里的那些囚徒,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不同于囚徒们的疯癫,这个人的眼神几乎是清醒的,除了他的眸子里带着一股无比焦躁的杀气。

    一看到到他眼里的杀气,我就知道这小子心怀不轨,果然,这边我刚把他的脸擦干净,他便突然伸出双手,朝我的喉咙掐了过来。

    我早有准备,稍稍闪一下身,避开那双飞驰而来的脏手,同时凝一口念力,隔空朝他的丹田处催了一掌。

    废话,当然是隔空,我可不想碰到他。

    这货比公共厕所里最脏的东西还脏,换谁也不敢碰啊。

    他本来就虚,又挨了这么一下,当场像个烂柿子一样趴在地上,可即便是这样,这家伙依然没能昏厥过去,甚至还能说话。

    虽然他的气息很弱了,但还能辨认出,此时他正一遍遍地反复嘀咕着:“血,血……”

    云裳提醒我:“这个人的场,才是和蒙梭一模一样,不管是场的强弱,量,还是精纯度,两个人都没有丝毫差别。”

    听云裳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这人一直嚷嚷着血啊血的,闹半天是饿了。

    好在离开大船的时候,我们每个人的背包里都放了备用血袋,以防蒙梭的背包丢失,导致没有足够的口粮而是心发狂。

    于是我便从背包里摸出血袋,小心递到那人手上。

    这家伙看到血,那就跟饿狼见到了肉一样,立即将血袋抱在怀里,能力撕一个口子,大口大口地吮噬起来。

    一个血袋被喝空,他还不够,又朝我投来了乞求的目光。

四百七十九章 魔鬼的交易

    知道乞食,就说明他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理智,可惜我们带的血袋着实不多,我背包里只有一个大袋的,云裳背包里好像还有两小袋。

    我从云裳那边摸出最后两个血袋,将它们一并交给那人:“只有这么多了。”

    他欢呼一声:“够了。”,便低下头,对着血包就是一阵猛嘬。

    美美地喝完了最后两包血,他终于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有了鲜血的滋养,他那原本皮包骨般的身子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实起来,但也没有说一下子变成绿巨人那样,只是干瘦的胸腔和四肢上绷起了少量的肌肉,将那层由污垢凝结而成的表壳撑破了几道裂缝。

    总体来说,他依然十分瘦弱。

    这家伙在地上趴了将近十分钟,才勉勉强强地坐起身来,抬头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刚才是不是提到了蒙梭这个名字?”

    我也是完全没想到,他的心智竟然这么完整,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平稳,中气十足,只是稍微有一点点的“癫”。

    一个人在那样的环境中待了不知道究竟多少年,心智上肯定会受到破坏,他现在说话还能保持条理,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有一点疯癫也是正常的。

    我细细大量了一下这个人,他迎着我的目光,眼神变得越来越疑惑。

    片刻,我开口问他:“你是蒙梭的主人?”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皱起眉头反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说话时的语气在我看来非常怪异,什么叫我“到底”是什么人,听那意思,就好像我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一样。

    才刚刚见面,互相都不认识,何来可以隐瞒一说?

    这时他突然昂起头,闭着眼深吸一口气,而后抬起一只手来,在自己的眉心处用力捏了两下。

    过了好大一阵子,他才将刚才吸进肺里的那口气用力吐出来,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这不可能。”

    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举动反倒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什么不可能?”

    他冲我摆摆手,沉声道:“可能是因为被关了太久,我的心智变得有些不正常了,刚才一个不留神,把你当成了别人。”

    “你把我当成了谁?”

    “不重要,”他再次将视线转向我,不急不慢地说道:“你也不需要知道。”

    “是吴林吗?”

    “吴老板?当然不是,唉,如果当初我们能叫上吴老板,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我也就是随口一问,因为自从进入内海之后,不止一次有人将我和吴林联系起来,所以我才会下意识地认为他将我错当成吴林了。

    对方的眼神渐渐迷离,似要进入沉思。

    眼下可不是停下来想事情的时候,我立即打断他的思路:“你是蒙梭的主人吧?”

    他一愣:“他说我是他的主人吗,其实我一直将他当亲人。是他让你们来救我的吧,他没来么?”

    “来了,我们和他走散了。另外我不是特地来救你的,海庭将这里选作了最终测试的考场,我是来参加测试的。你叫什么?”

    “刊铎,你呢?”

    “盖栋。她是云裳。”

    刊铎露出一脸看似无害的笑容:“那么……你接下来是打算带着我一起走呢,还是打算扔下我这个累赘,自己寻找出路呢,或者你打算杀了我,免得我再烦你。”

    这家伙路熟,我没得选,想出去,只能带上他。

    但我并不相信他。

    鬼知道他会不会走到半路就把我们给卖了。

    眼下时间很有限,我没功夫再去揣摩他的心思,所以我打算用最简单的手法,直接将他控制住。

    我一把抓住他的下巴用力一捏,将他的嘴捏开个口,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颗大粒的健脾丸塞进他嘴里,再抓一把他的喉咙,让他将药丸直接吞进胃。

    卢胜材前段时间可能是练功练得有点狠,加上他天生就是容易攒湿的体质,所以出海之前我才给他准备了一些健脾丸,没想到这会儿还真派上用场了。

    刊铎不知道我给他吃了什么东西,惊的两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给我吃的什么?”

    这个问题不着急回答,我只是问他:“你现在有没有感觉胃里有一股气流在流动,它正穿透你的胃壁,流走于你的每一根肌肉,每一条血管。”

    得我这么一说,刊铎脸上的表情越发惊恐。

    废话,我刚刚在健脾丸里注入了念力,此刻念力正游走于他的奇经八脉,他当然会有感觉。

    我接着告诉他:“那是一颗毒药,不关你是人类、邪祟,还是吸血鬼,只要毒发,必死无疑,不过你放心,我配出来的毒,发作时不会给你带来太大痛苦,可能你还没感觉到毒发,就已经没命了。”

    刊铎试探着辩驳道:“血族的自愈能力和抗毒能力,可不是你们这些人类能够想象的……”

    我冲他一笑:“知道你为什么喝了那么多血,却还是浑身无力吗?”

    刊铎先是怔了一下,但很快,他脸上那份惊恐就被迅速放大,最后整张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点扭曲了。

    一个忍受了积年累月的痛苦,终于得以重获新生的人,必然对生充满了期颐,对死,充满了恐惧。

    我告诉刊铎,想活命,简单,只要他对我足够坦诚就行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要求,同时我也告诉他,这世上能帮他解毒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但我现在没带解药,必须回到大船上去,才能帮他配制解药。

    毒性会在三天之后爆发,如果他想活命的话,必须在这三天内与我一起完成三个任务,第一,找到海庭留在这里的信物;第二,与我一起找到其他队友;第三,带我们离开这里。

    在完成这三个任务的过程中,他必须对我保持坦诚,如果他不够坦诚,最后我愿不愿意帮他解毒,那就完全看我的个人心情了。

    一直到我把话说完,刊铎还是满脸懵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好像终于缓过劲来了,先是猛吐一口闷气,而后又突然咧开嘴笑了:“我还以为,蒙梭给我找来了救星,没想到他找来的是魔鬼。与魔鬼做交易是什么下场,我可是比谁都清楚。”

    “你就说,这笔交易你到底做不做。”

    “你这只魔鬼看上去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这笔交易,我做了。”

四百八十章 疯子

    一边说着这样的话,刊铎还伸来一只手掌,想要和我握手。

    我看了看他那黑乎乎的手,猛皱一下眉头:“颜色有点重啊。”

    刊铎看一眼自己的手,默默将手缩回去了。

    眼下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清水和干净的衣裳,让刊铎把自己彻底饬干净。

    他身上的味道实在太惊人,我就是在他身上贴一张匿身符,也只能藏住他的身形,却藏不住他的气味。

    刊铎对这座地下城的确是轻车熟路,他很清楚哪里会有人把手,哪里没人设防,更知道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就有一间干仓,说是那间仓库非常隐蔽,而且里面并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所以肯定没有被利用起来。

    他寻着绝对不会有人守卫的路蛰行,我带着云裳跟在他身后,一路走一路聊,总算将心中的一些疑惑解了个七七八八。

    我们聊的东西很乱,而且没什么条理。

    起初我只是问刊铎,旋梯为什么那么长,他绕了半天圈子没聊正题,绕着绕着,就绕到火刑上了。

    刊铎告诉我,他就是第一个被当地人施以火刑的人,但他当时并没有死,而是被奥斯丁转移到了刚才那间地底密室里,奥斯丁需要用他身上的血,来对付“那个人”。

    说到这三个字得时候,刊铎的眼神又开始闪躲,而且言语匆匆,似乎十分怕我追问,他口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他越是怕,我越是要问,因为我预感到,这个人在整件事中应该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

    经不住我的威逼利诱,刊铎最终还是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那个人”不是一个确切的人,而是一种能量,或者说一种规律,它能够变化成任何东西,但大多数时候,会以人类的形象出现。

    在吸血鬼这个族群中,大家通常称其为“撒弥”。

    早在刊铎还没有成为吸血鬼之前,他就见过撒弥,当时是撒弥主动找到了刊铎,他给了刊铎很多书籍,里面记载的知识,远远超出了那个年代的人类文明,但刊铎若想将这些知识全部研透,只要要花两百年时间,为了续命,他和撒弥做了一笔交易,将一部分灵魂进献给撒弥,而撒弥则赐予他长达三百年的阳寿。

    三百年,在我看来已经很长了,但在刊铎眼中,这还远远不够。

    当刊铎彻底沉浸在那些知识中时,他意识到,这个世界可能存在一些无比诱人的终极秘密,他想要找到那些秘密,研究它们,参透它们。

    刊铎的**很纯粹,那就是一种单纯的求知欲,不为权力,不为财富,这种**只受好奇心驱使。

    但越是纯粹的**,就越是难以抗拒,为了拥有可以解开一切终极秘密的永恒寿命,刊铎做了新的尝试。

    他无法再联系上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撒弥,但他从撒弥给予的书籍中知道了血族的存在,于是在生命的最后一百年中,他致力于在世界各地抓捕吸血鬼,并研究出了一种特殊的换血手术,能够将自身血液全部换成吸血鬼的血,以此得到与吸血鬼一样的寿命和能力。

    刊铎是个极其高傲的人,他不想经历吸血鬼的初拥,因为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一个吸血鬼,能够成为他的主人。

    这么高傲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成为郭侃的助手呢,而且老狼说过,每一个助手,对郭侃的态度都是唯唯诺诺的,别说高傲了,那完全就是一副标准的奴才嘴脸。

    刊铎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能让他感受到绝望般的恐惧,这两个人,一个是吴老板,另一个就是郭侃。

    变成吸血鬼之后,刊铎花了整整五百年时间,在城堡下方挖掘出了一座巨大的地宫,以便让那些曾被他抓到小镇的吸血鬼拥有足够的生存空间。

    他抓那些吸血鬼,只是为了延续自己的寿命,但他本性不坏,绝不会做过河拆桥的事,每一个被他抓至此地的吸血鬼,都受到了善待,但与此同时,他又不愿将这些吸血鬼放出去,因为一旦他们被放出去,就会威胁到人类的生存。

    为这些俘虏建立一个足够宽敞的地下世界,似乎是唯一一个可行的选择。

    我猜测,刊铎应该是个非常有个人魅力的人,在挖掘地下世界的过程中,那些被他抓至此地的吸血鬼渐渐成了他的子民,他们信任他,爱戴他,让他成为了地底世界的永夜君王。

    但好景不长,一条嗅觉灵敏的猎狗来到了这里,刊铎,小镇里的居民,以及地底世界的子民,全部有这里的主人,变成了猎狗的猎物。

    那条猎狗,就是郭侃。

    如果说刊铎是个对知识充满好奇的学者,郭侃就是一个纯粹的科学疯子。

    撒弥给了刊铎远远超越时代的知识,而郭侃所掌握的知识和智慧,则是人类根本无法承受的,不管是哪个时代的人类掌握了那些知识,人类文明都必将毁灭。

    能够驾驭那些东西的人,只有郭侃一人。

    刊铎给我举了一个例子,早在十三世纪,郭侃就掌握了让基因定向突变的技术,他可以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条货真价实的狗,也能让树梢上的麻雀变异成始祖鸟,当然,这种变化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但郭侃想要改变某个生物的物种,最多只需要一年时间。

    他这么说,我也就这么听,心里头可没当真。

    刊铎接着陈述道,郭侃来到这里的最初目的是想除掉撒弥,他知道撒弥藏在这里,也知道像撒弥这样的东西,根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中。

    那时候,刊铎以为郭侃是个好人,他以为,郭侃之所以想要除掉撒弥,只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的平衡。

    可惜刊铎错了,郭侃之所以要除掉撒弥,只是想证明自己比撒弥更强大,他觉得,这个世界有他就够了,不需要另外一个天才来抢他的风头。

    也就在追踪撒弥的过程中,郭侃发现,在这座镇子里,有比撒弥更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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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河鬼书介绍:
我本该是个夭儿,却因假尸脱生得了阳寿,还生就了一双先天葬瞳。
有人说,像我这样的人,出生前就进过鬼门、走过天路,窥视过阴阳大道。
也有人说,凡假尸脱生者,此生若不入圣,必定成魔。
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这辈子,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将师门绝艺传承下去。
收魂、走阴、鬼点灯;
画皮、摸骨、三仙符。
术法本无善恶,正邪只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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