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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人面鲎     洛河鬼书txt下载     洛河鬼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六章 瓮中之鳖

    师父朝卢胜材身上瞥了一眼,用极快的语速说道:“都别留手,老把式只是个容器。”

    话音还没等落地,又有一道极强的灵韵朝我们压了过来,这一次老把式的灵韵化作巨浪,劈头盖脸地砸过来,大家只能朝着四下里躲避,等灵韵压到我们刚刚落脚的地方时,我们四个已经散开了。

    老把式只是个容器。

    我快速闪出五六米,稳住身子之后,便反复琢磨着师父的话。

    听师父那意思,老把式身上的强悍灵韵,并非来自于他自身,而是寄宿在他的体内,老把式的肉身就像是一个杯子,而这些灵韵,则是杯子里的水。

    想到这儿,我又迅速将视线挪到老把式身上。

    刚才只顾着避开灵韵,我并没有仔细观察老把式身上的变化,此时他再次挥动双手,顷刻间便有四道灵韵撕破空气,分别朝每个人压来,也就在老把式挥手的时候,我感觉他的胸口好像裂开了一样,起伏的幅度奇大。

    正常人在换气的时候,胸腔的起伏是有限度的,毕竟有胸骨压着心肺,还有皮肉锁着胸骨,可老把式的胸口在起伏时,就像是一个突然被吹大,又突然瘪下去的气球,衣服几乎都要被撑裂。

    仿佛他的胸骨早已裂开,吸气时,肺脏也肿胀到了难以想象的巨大体积。

    灵韵驰来的速度并不算太快,我缩身向右一滚,便堪堪避开。

    老把式似乎无法在短时间内催动第二次灵韵,一击不中,他也只是笔直地站立在那里,等待下一次动手的时机。

    我一直紧盯着他,却发现他在停下动作的时候,身上的生气就会极速衰退,脸上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干枯蜡黄,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棵立在沼岸上的枯树。

    当时我的脑海中便浮现出四个字:行将就木。

    老把式的肉身,怕是撑不了太久了,再回想刚才那股灵韵一沾到卢胜材,便急冲冲地朝卢胜材心脉里钻,我立即反应过来,这是老把式身上的灵韵想要寻找一个新的宿主!

    看样子,老把式这是特意落入我们的圈套啊,他看似中计,其实只是想从我们这群人中,寻觅一个更健康的容器。

    他才是有备而来,而我们这帮人,才是瓮中之鳖!

    问题是这家伙身上的灵韵太厚,灵韵中包夹的阴气也是无穷无尽,我们根本奈何不了他。

    再者他只是一个容器,就算破坏了他的肉身,到时候大股灵韵从他体内奔泻而出,我们也无法将灵韵镇压散。

    如果说,脱离的肉身之后,灵韵的威力更强,游走的速度更快,为何这些灵韵不直接冲垮老把式的肉身呢?

    我猜想,灵韵和容器之间,有可能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就算不是,强悍的灵韵似乎也需要由容器来控制,一旦容器被破坏,灵韵未必消散,但也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在飞速的思考中,老把式两次动手,都被我们成功避开。

    师父似乎想到了接近老把式的方法,避开最后一道迎面而来的灵韵之后,便猛地加快步伐,朝着老把式急冲。

    乔三爷和师父合作了几十年,两人间有着难以想象的默契,师父先拔腿向前冲,乔三爷紧接着也加快脚步,这一瞬间就冲到了我师父前面。

    两人相隔着一个身位左右的距离,便同时改变脚下的频率,以相同的速度朝老把式压去。

    他们两个的速度非常快,只眨眼间的功夫,便冲到了灵韵最为浓郁的区域,而此时他们与老把式之间的距离,只剩下最后三四米。

    师父分三段凝练出三口念力,一口压在掌间,一口压住丹田,最后一口聚集在灵台之中。

    虽说离师父有段距离,但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师父在凝练出这三口念力的同时,还操控着一股气息在经络间游走。

    我立即反应过来,师父这是动用了画皮的手法,在体内绘制出了经络的纹路。

    这是以己皮作彼皮的手法,画皮一经过施展,师父的体表就相当于附着了一层假皮,由于用画皮术做出来的假皮,可以从周遭环境中汲取生气和灵韵,这些新鲜的气场,不但可以为施术者提供保护,还能在短时间内淬炼施术者的念力。

    以我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施展出如此精妙细腻的术,就算是师父那样的境界,施展起来似乎也有些费力。

    此时我已能明显感觉出来,师父的脚步变得有些绵软。

    假皮成型以后,师父又抬起一只手,拿掌心朝乔三爷背后一压,掌间的念力与画皮术引来的生气、灵韵便隔空灌注到乔三爷体内。

    乔三爷身上也瞬间罩上了一层与师父一样的假皮。

    这两张假皮就像是两副铠甲,挡住了从老把式体内倾泄出来的灵韵,让乔三爷和师父就像两把尖刀一样,急速扎穿灵韵场,刺到了老把式身前。

    我心中不由地窃喜,从老把式刚才的举动来看,他大概由于肉身将毁,行止间动作缓慢,只要乔三爷和师父压到他面前,他怕是没有还手之力的。

    下一瞬,乔三爷便身形一闪,贴到了老把式面前,只见乔三爷身形闪动,却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直到三爷的身影停滞,他的两根铁指,已经压在了老把式的喉咙上。

    就见老把式像全身过了电一样,疯狂颤抖数下。

    我以为这是乔三爷点碎了他的命门,导致他马上就要殒命,而灵韵在此时机即将冲垮他的肉身,才让他这么剧烈地震颤起来。

    可此时乔三爷却突然收手,并点着地面迅速后撤,师父也挺出了细剑。

    长剑和乔三爷的身影齐齐闪动,而一直在颤栗不止的老把式也动了起来,我也只是看到他的手臂划出一道残影,像是抓向了乔三爷刚才探出来的手腕,但老把式速度比乔三爷还要快,我无法看清他具体的动作。

    当!

    一声锐响,师父的长剑结结实实刺中了老把式的小臂,原本应该是钢铁刺破皮肉,可此时传来的声响,却像是金属之间的撞击声。

第二百二十七章 压制

    入行这么多年,我也算是没少见过皮肉坚如钢铁的邪祟,可老把式看上去确实是血肉之躯啊,皮表既没有发生异变,也没有附着盔甲硬鳞,这坚如钢铁的硬度,是怎么来的?

    师父原本似乎是想挑断老把式的手筋,剑锋是自下而上挑起来的,此时见老把式刀枪不入,立即反手虚晃一剑,接着就拉上乔三爷急急后撤。www.uu234.cc

    我看到乔三爷的手腕上已经挂了红,老把式身周的灵韵正顺着伤口朝他的经络里钻,但师父眼下只有心思后撤,似乎并未发现乔三爷受伤。

    要是让灵韵压入乔三爷的心脉,那可就完蛋了!

    我也没二话,立即扑身上前,甩出两张三仙符,直攻乔三爷的手腕。

    符未经触碰到乔三爷的手腕,便凌空起火,大股正气从火焰中喷涌而出,迅速压在三爷的手腕上。

    刚才被老把式那么一抓,三爷手腕上的假皮当场被撕破,而我祭出去的这些正气,堪堪能补上假皮的窟窿。

    依然有一部分灵韵冲入了乔三爷的心脉,乔三爷立即变换内息,让经脉逆行,又将这股灵韵给逼了出来。

    这边我刚刚放下那只投掷符的手,那一边,老把式便突然闪动身形,朝着师父和乔三爷压了过去。

    他这么一动,弥漫在空气中的灵韵顿时变得极其稀薄,似乎是大部分灵韵都缩回了他的体内,但由于韵势变化太快,根本感应不到灵韵回缩的具体过程。

    老把式不动则已,这一动,就是风驰电掣。

    师父和乔三爷朝后撤退,本来速度就比正面行进的时候要慢,更何况,老把式的速度,比乔三爷还要快几分。

    只一次呼吸的功夫,老把式便贴了上去,师父一把将乔三爷推开,而后猛甩长剑,直攻老把式的左眼。

    老把式不闪不避,师父出剑的档口,便见他肘间残影一闪,紧接着,又是金属相交的锐利响声。

    也就在老把式动身的同时,我已上好枪,待金属交接之声炸响时,我已操着鱼骨枪,冲到了师父身后。

    当时我距离老把式大概一米半左右,这个距离超出了他的攻击范围,但依旧在鱼骨枪的攻击距离之内。

    我看准了时机,立即使出金式,一枪扎向师父背后。

    师父一早就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此刻肯定也能听到枪刃破空的声音,他立刻心领神会,一个急闪身,让出枪路,长枪顺着师父的胳膊擦过,直刺老把式的心口。

    我师父手里的软剑,只是一把加诸过灵韵的唐剑,比起鱼骨枪可差了好几个档次,论锋利,论杀伤力,软剑都无法和师祖留下来这把长枪相提并论。

    枪刃不偏不倚,稳稳压在老把式的心口上,当时我就感觉枪头上传来的阻力很虚,只稍稍加力,就能将大半个枪身扎进老把式的胸腔之中。

    这不符合我的初始计划,我拿长枪来对付他,是为了控制距离,一旦距离被缩短,我就无法控制他的行动了。

    枪路刚刚打直,我便迅速收力,而后急急偏转抢锋,扎在了老把式的喉咙上。

    正巧在我改变枪路的时候,他也探手来抓枪,也是我先他一步做出偏转枪锋的动作,才没被他攥住枪杆。

    刚才枪刃上传来的阻力之所以那么虚,是因为老把式的胸口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但他的喉咙还是完好的,枪头一接触到他脖子上皮肉,我便感觉到了一股相当生硬的反作用力。

    如此锋利的宝枪,竟也只能在他的外皮上留下一道不大不小的伤口。

    老把式冲锋时的力道相当强,我也是狠狠踏实了后脚跟,双手死死攥住枪杆,才勉强将他抵住。

    此时师父和乔三爷纷纷俯底身子,一人攻老把式的左腿,一人攻他的右腿。

    老把式虽强,但在三个人的共同包夹下,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他一边要避开师父和乔三爷,一边又想挡开鱼骨枪,结果精力分散,那一方都只能勉强抵挡,却完全没有反手的机会。

    按说以老把式那坚硬无比的肉身,应该不怕师父的长剑,以及乔三爷的铁指才对啊,可他为了保护自己的两条腿,却一直在辗转腾挪,动作十分狼狈。

    我大略看看他的动作,顿时有了计较:“双腿才是他的命门,灵韵的根源在地下!”

    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我想起了老把式第一次用灵韵袭击我们的时候,其实只从身间释放出了一股灵韵,而从林子里包拢而来的那股灵韵,并非来自于他的肉身,这足以说明,他这副肉身,不是灵韵的唯一一道根源。

    再者他似乎非常害怕双腿受伤,所以我怀疑,灵韵的根源在地下,他之所以能够使用这些灵韵,是因为大股灵韵先顺着脚掌压入他的腿脉,再扩散到全身,如果腿上的经络受伤,那就像是大树失去了树根一样,再也无法从地壳中汲取养分。

    得我这么一喊,师父和乔三爷立即加强攻势,老把式单靠闪避,已很难避开师父和乔三爷的联手攻击,只能不断压掌去应对他们两个,而这也导致他上三路空当大开。

    每次老把式挥动手臂去抵挡师父和乔三爷,我便看准时机,急速出枪,朝他的脑袋和喉咙上点。

    不奢求将他点残,只求能用金式的强大冲击力打乱他步伐。

    老把式力气不小,但身子的重量也就和常人无异,每次被我点中,他都会在瞬时间失去平衡,只能迅速趔趄几下脚步,重新稳住身子。

    他脚步这么一乱,师父和乔三爷能立即找到进攻的缝隙,缕缕出手攻击老把式的太溪穴。

    这个穴位位于脚内踝和脚跟骨筋腱之间,是足少阴肾经中极其重要的一处脉节,一旦将念力灌注进去,就能杀住肾脉,导致老把式无法调理体内环境的平衡。

    说得通俗点,只要攻破了这道脉节,就能让老把式体内的灵韵变得极不稳定,而他和韵根之间的连接,也极有可能被中断。

    我反复出枪十余次,师父和乔三爷终于打穿了老把式的太溪穴,老把式的裤腿上此时已浸满黑血,压在他体内的灵韵,也开始极速外散。

第二百二十八章 潜灵

    本以为只要切断老把式和韵根之间的联系,我们就能够将其彻底压制住,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了我们的预料。

    按说失去了这股灵韵的加持,老把式应该立即全身脱力才对,可随着他体内的灵韵越散越多,他的动作反而变快了。

    但这样的快,是毫无效率的,先前弥漫在老把式眼中的轻松与欢愉已经消失不见,代之以一种超乎理性的疯狂,连同他的动作,也变得毫无章法。

    他不断改变着自己的目标,有时候伸手去挡师父的剑,有时候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乔三爷身上,但在大部分时间,他的目标还是我手中的鱼骨枪。

    老把式几次出手,要想将抵在他喉咙上的长枪挡开,好在现在他完全失去理智,动作上的破绽也相当大,每一次他出手时,整个身子都会一起动,我便盯着他的动作细节,不断抽离长枪,避开他的铁掌。

    在发狂的同时,老把式的肉身似乎也变得愈发坚韧,师父和乔三爷现在已经无法在他腿上留下太深的伤痕,这家伙出手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重,连着几十个回合拆下来,我们三个都喘起了粗气,可他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疲倦一样。

    再熬上十几个回合,不管是我,还是师父和乔三爷都会被他给拖垮的。

    更麻烦的是,他体内的灵韵在渐渐变弱,可那股阴气没有了灵韵的包裹,却变得越来越浓郁,如今这道阴气漂浮四散,在沼泽周边迅速蔓延,而隐藏在葬瞳中的地门,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股似曾相识的阴气,好像是地门开启的钥匙,只要它浓郁到一定程度,地门就会被惊动。

    我毫不怀疑,潜伏在地门中的鬼灵一定十分强大,但问题是地门开启的时间太漫长了,而且对我造成的伤害也极大,到时候就怕地门还没等完全打开,我就已经彻底丧失战斗力。

    现在我们能压住老把式,靠的就是鱼骨枪的长度,以及大家的齐心协力,一旦我失去战力,形势定然会急转直下。

    老把式再次探手抓枪,我提前看到他的动作,迅速回抽枪身,没想到枪行过半,脑袋里就传来一阵剧烈的裂痛。

    那一下来得非常急,就好像颅骨一下子被人给掰开了似的,双眼也像是被刀砍了一样,在剧烈的刺痛中,我几乎是一瞬间就彻底花了眼。

    视线中只有一片朦胧,我只能看到老把式的轮廓,却看不清他的动作,就连鱼骨枪,也变成了一缕模糊的黑影。

    当!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金属交接的锐响,紧接着,我就感觉到掌间传来一股巨力,几乎要震碎我的虎口。

    头疼、眼疼,再加上手上传来的麻痛,让我身上的力道瞬间涣散,虽然看不清鱼骨枪,但我也知道,此时它已经从我手中飞脱出去。

    我心知不妙,赶紧腾着步子后撤,虽然看不清前方的光景,但我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此时有一股强风朝我压了过来,与它一起过来的,还有那精纯无比、浓郁无比的阴气。

    老把式朝我扑过来了!

    他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我面前,在模糊的视线中,我也看到了他那虚飘飘的轮廓。

    期间还能听到一阵散乱的脚步声,应该是我师父和乔三爷也一起冲过来了。

    隐约间,我看到老把式探出了两只手朝我的喉咙抓来,当时我也不清楚这道景象只是模糊的光影,还是清晰的真实影像。

    也可能我最初看到的只是含混光影,可在一瞬间之后,视线就变得清晰起来。

    当时我的脑袋几乎是炸裂般的剧痛,真的,那感觉就像是有人用一把石锤砸裂了我的颅骨一样,可剧痛中,意识又非常清晰,就连视线都变得清晰起来,但是我又觉得,那不是我自己的视线。

    我的视线依旧模糊,可这一层视线,却清晰无比。

    那种感觉可以说是极端的混乱,就好像意识被分裂到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一个在现实之中,另一个沉溺于虚幻,可现实与虚幻又互相重叠、融合在一起。

    原本我试图用比较容易理解的方式来描述那时候的感觉,可想来想去,脑海中只浮现出了一句很怪异的话:“看山,似山非山,看海,似海非海。”。

    这句话不是我临机想出来的,而是多年来在海上漂泊的一种感悟,以前我一直没想清楚,这重感悟的起点到底在哪,现在我才明白,与老把式交手的那段经历,才是我日后发生蜕变的第一个起点。

    在那重清晰的视野中,我看到老把式朝我压来的掌面上挂着寒光,仿佛他掌间的皮肉早已被寒冰封印。

    一看到寒光凌冽的情景,颅骨上传来的疼痛顿时猛烈了不止一倍,这么个疼法,换成平时,我怕是早就昏死过去了,可此时我的意识却异常清晰,连同颅骨上传来的剧痛也变得极其具体,麻、酸、胀、裂,各种不同的痛觉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在一瞬间摧垮我的心神。

    从老把式出手,到他的手掌马上就要压紧我的喉咙,前后只一刹那。

    与此同时,在我体内,也正有某种怪异的意识在缓缓成型,它就像是一根刚刚冒出土壤的嫩芽,从刚刚破土,到成长为窜天大树,似乎经历了无数个春秋日月,但现实中,它又只有短短的一瞬。

    也就在老把式的手掌眼看就要触及到我的喉咙时,这股意识也完成了它的成长过程,彻底具化成型。

    我能清晰地感应到,这股强悍到让人胆寒的意识就藏在地门后方,地门依旧没有开启,但它,已从古老的长眠中苏醒。

    “孽畜!”

    隔着一道厚重的地门,那股意识突然暴喝一声,这声音穿过了我的肉身,直接扩散到了沼泽上空,与它一起肆虐开来的,还有一股庞大到无可比拟的浩然正气。

    只是这么一声暴喝,就将沼泽周围的灵韵、阴气全部压崩,就连埋藏在地底深处的韵根,都被炸得支离破碎。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过载

    这是何等强悍的力量,它一出现,就连百里云川之中的大气流向仿佛都要被逆转。www.uu234.ccwww.uu234.cc

    但它只出现了短短的一瞬间,埋藏在地下的韵根一被摧垮,地门后方的那股意识便立即隐匿起来,就连顺着颅骨传来的剧痛,都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

    老把式失去了灵韵的加持,肉身便迅速枯萎,霎时间全身的血液如同被抽干了一样,浑身上下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褶、干裂,变得比百年枯树的老树皮还要干枯。

    他的肌肉也迅速萎缩,身子失去肌肉的支撑,便斜着朝我倒了过来,倒下的时候,他依旧保持着一只手朝我掐来的姿势。

    刚刚还寒光凌厉的手掌此刻也干枯的不成样子,掌面一经压到我的喉咙上,接着就是一连串骨骼崩碎的脆响。

    老把式的骨头已腐朽到无法承受他自身的重量,开始大面积地断裂。

    没多大一会儿功夫,老把式的肉身就软塌塌地堆在了地面上,乍一看,那完全就是一副无骨的皮囊。

    而我也终于承受不住先前由地门带来的巨大负荷,双膝一软就瘫倒在地。

    师父凑上前来将我扶起,乔三爷则盯着老把式留下的皮囊,忍不住咋舌:“看样子,他的精血早就被掏了个精光,只剩下这么一副烂皮了。”

    师父将我扶起来以后,先是在我身上细细打量了一下,确认我没有受伤,才长松一口气,问道:“地门开了?”

    我摇头:“还是没能打开。”

    “刚才是你在说话?”

    嗯?这话是从哪说起的呢?我说话的时候,嘴巴应该是正常张合的吧,而且我的声音,和平时相比也没什么变化呀。

    乔三爷也凑了过来:“刚才那声暴喝,你是喊出来的吗?可我怎么觉得不像你的声音呢?”

    听乔三爷这么一问,我才明白师父指的是什么。

    本来我还以为,那声暴喝只出现在我的冥想之中,没想到师父和乔三爷竟也听到了。

    现在回想起来,从地门后传来的嗓音实在是耳熟,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声音。

    细细这么一寻思,我很快就想起来了,刚才的声音我确实听过,它正来自于我先前梦到的那位剑客。

    难道说,潜伏在地门中的鬼灵,就是他?

    大概是见我好半天没开口,乔三爷不无担忧地问:“你怎么了这是,受伤了?”

    我先是摇头,而后又对师父说:“有一天晚上,我曾梦到过地门中的鬼灵。”

    师父和乔三爷对视一眼,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味道。

    良久,师父才若有所思地说道:“潜伏在地门中的那位鬼灵,怕不是普通的凶神,他的力量之浩瀚,着实是我平生所未见,就连龙虎山的张真人,估计也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没错,鬼灵确实强悍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如果他能够和金、木二位仙灵一样,可以随时随地将力量借给我,我可以说是后世无忧了,可问题在于,地门开启的时候,给我带来的负荷实在太大,估计等那位鬼灵爷爷推开地门蹦出来,我这条小命也就交待了。

    更何况天地二门毕竟是外力,绝不可过分依赖,想要提升自身的实力,还是需要靠自己的力量慢慢打磨修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先前地门带来的负荷就险些要摧垮我的肉身,现在我的整个身子都是僵的,师父扶着我的胳膊,想带我到林子边缘休息,可即便是被师父扶着,我单单一动腿,浑身上下也会立刻被刺痛吞噬。

    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安静地坐上一会儿,等身上的酸痛消了再说。

    乔三爷递过来水壶,让我先喝两口润润喉,可我的胳膊根本抬不起来,更别说把水壶接过来了。

    这一次,身上的酸痛好像赖上我了似的,迟迟不肯消退,我只能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除了张嘴说说话,别的什么都干不了。

    卢胜材凑过来捡起水壶,喂我喝了两口水。

    冰凉的水流入胃,身上确实稍微舒坦了一些。

    “我发现我现在真的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卢胜材拧好壶盖,不无寂落地说道:“刚才看你们和老把式交手,对我来说,那真是跟神仙打架差不多,我要是硬插上来,不但提供不了什么助力,弄不好还会变成你们的累赘。”

    我给了他一个笑脸:“说什么丧气话呢,这一点都不像你啊。乔三爷不也说了么,你可是盗门里多少年都出不了一个的天才,自信点!”

    卢胜材叹一口气:“可问题是,我现在一直无法突破瓶颈。乔三爷也说了,想突破瓶颈,有时候那得靠机缘,机缘未到,怎么使劲都白瞎,也不知道我这道机缘,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

    “之前我细看过古建平留给我的五禽引导戏图谱,其中的猿戏,和你常用的功夫好像有共通的地方,回头咱们一起研究研究,说不定你能有所收获呢。”

    “那可是人家古建平留给你们小龙潭的传承,我看,合适么?”

    “合适,我打算将这套五禽戏共享给整个行当,以后但凡是行当里的人,都能学。”

    一旁的乔三爷忍不住开口:“你可想好了。”

    我点头:“想好了,反正医术和毒经我不共享,只把五禽戏共享给大家。想要光大小龙潭的门楣,光靠提升宗门实力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得到其他门庭,甚至整个行当的认可才行。这些年我在洛水九中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让别人认可你,最好,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利。只要让大家看到,小龙潭的崛起能给大家带来好处,那么就会有很多人盼着小龙潭壮大起来,在小龙潭再次壮大的过程中,这些人还会为我们提供帮助。”

    乔三爷不太赞同我的说法:“没这么简单,毕竟行当里资源有限,一旦小龙潭再次壮大,就必然会影响到一些门派的固有利益,这些宗门,一定会想尽办法遏制小龙潭的发展。”

    这个问题我也仔细地思考过,于是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开源节流,最重要的永远是开源,而不是节流。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应该想方设法扩充资源,而不是守着现有的资源坐吃等死。”

第二百三十章 愁云渡

    乔三爷无奈地笑了笑:“哪有这么容易。www.uu234.ccwww.uu234.cc”

    这时师父开口了:“但也未必比想象中更难,我就觉得小栋的想法就非常好,现在咱们这个行当里的人,整天就想着争权夺利,为的就是那一点点有限的资源,可除了寄魂庄和渤海仉家在内的少数几个宗派门阀,却极少有人去开辟新的资源。寄魂庄和老仉家之所以受人追捧,正是因为他们永远都是开拓者,而不是守成者。”

    乔三爷撇撇嘴:“他们受人追捧,那是因为实力摆在那,不追捧不行啊。”

    师父无奈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老把式伏诛,如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大家也终于能抽出心思来,聊一些不疼不痒的话题了。按照我们的想法,老把式孤身前往梦潭之前,应该会让送轿队停下。

    等到我恢复了体力,大家便杀入送轿队,将云裳抢出来。

    不管怎么说,只要云裳能够归队,无论接下来还要面对什么,我们心里都能踏实一些。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身上的酸痛终于消失,我也总算能扶着地面站起来了,原本师父让我多休息一会儿,可我急于找到云裳,便强撑着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的身子骨,催促大家行动起来。

    好在林子够深,卢胜材扛着我的一条胳膊走了一两公里,我便恢复了力气,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行走了。

    看样子,我们在梦潭做下布置的时间应该刚刚好,从梦潭到林外的路,刚刚好三四个小时的脚程,在我们做好布置的时候,老把式应该刚刚来到这片林子附近,当时我们也是等了这么长时间,他才出现在沼岸上。

    在我的想象中,此时的送轿队还在山路上等着老把式,那顶体积庞大的黑轿,就坐落在山路正中央。

    可当我们钻出林子的时候,却发现山路上空空荡荡,朝着路两头眺望,也看不见鼠妖们的身影。

    乔三爷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子细细闻了闻,而后便蹙起了眉:“送轿队确实来过这里,石头上沾了鼠妖的妖腥味儿。”

    说着,他便扔下手里的石子,仔细看了看山路上的大片碎青石。

    这些石子也不知道在这里陈置了多少个年头,如今石与土紧紧地贴合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彼此,就算有人从上面走过,也不会在石层上压出脚印。

    乔三爷蹲着步子,朝正东方向挪了两三米,期间一直仔细观察着地面。

    良久,他才直起身来,朝山路的东方扬了扬手:“送轿队朝那个方向去了。”

    师父立即招招手,示意大家朝东边追。

    如果送轿队真的停了下来,那它们应该就在这一带附近,我一边紧跟着师父的脚步朝东边赶,一边目视着前方,只盼着能看到送轿队的身影,可走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能看到它们。

    老把式确实独自一人去了梦潭,但他并没有让送轿队停下。

    麻烦了!

    此时我已能听到从林子深处传来的落水声音,那声音急促而绵长,一听就是瀑流击打石面的动静。

    乔三爷中途顿了顿步子,不无忧虑地开口道:“老山瀑子应该就在附近了,也就是说,咱们离愁云渡也不远了。”

    对于此,师父只是闷闷地回了一句:“快追!”

    又行半个钟头,山路前方已能看到大片浓郁的云瘴,可我们依然没看到送轿的鼠妖,它们肯定已将云裳送进愁云渡了!

    师父和乔三爷同时加快脚步,我和卢胜材也赶紧跟上。

    刚才走得不算太快,我的身子还能吃得消,可是现在一加速,小腿就一下一下地抽,膝盖也跟着酸麻,可眼下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能强撑着一口气,拼力跟上师父和乔三爷的步伐。

    钻进云瘴之后,我们却也不得不再次慢下来。

    雾气太重了,师父和乔三爷离我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我已只能隐约看到他们的轮廓,再离得稍微远一点,他们的身影就会被云瘴彻底掩埋起来。

    乔三爷拿出一枚指北针,针锋正以极快的速度不断旋转着,根本没法拿来指向。

    师父看了眼乔三爷手里的指北针,急急低喊一声:“用鼻子!”

    乔三爷也没二话,立即收起指北针,趴在地上仔细嗅了几下,而后才转过身来对我和卢胜材说:“跟紧了,别掉队!”

    说罢,他便压着步子离开山路,钻进了被雾气包拢的黑白森林之中。

    一入森林,才发现这里的树木很多都被砍断,地上只剩下一个个高约两尺的断桩,在每一个树桩的断面上,还有用阴刻手法刻制出来的图腾。刻得好像是某种形似老牛的动物,但由于刻法非常抽象,也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只不过从这些图腾中,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异常厚重古朴的气息,仿佛这里的图腾,全都来自于距今四千多年的远古时代。

    师父也朝着其中一副图腾上瞥了一眼,但眼下可不是停下来研究图腾的时候,师父也只是皱了皱眉,便继续赶路。

    期间乔三爷时不时要停下脚步,俯身在地上嗅一嗅,那动作确实不好看,但眼下大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在浓郁的雾气之中,渐渐显露出一座挺拔的山影。

    那座山仿佛有屏蔽雾气的作用,在白雾之中,山体的轮廓非常清晰,只见山周轮廓就像是刀劈斧砍的一样,横平竖直,完全看不出植被的绒影。

    乔三爷望山顿脚,而后便立即改变方向,带着我们朝山影那边摸了过去。

    距离山体还有将近一百米的时候,周围已不见雾气,一眼就能清楚地看到高山的模样,这竟是一座用无数大青石垒砌起来的假山,山高数十丈,如同一个屹立在雾海之中的巨人。

    以山为中心,方圆百米之内视野通透,可一旦过了这个距离,外面依旧是浓雾围绕。

    这座山,应该就是老耗子口中的青石山了吧。

    乔三爷突然停下脚步,我急于靠近石山,没留意到他的动作,险些一头撞在他的后背上。

第二百三十一章 青石山

    卢胜材赶紧伸出手来拉了我一把,师父可能是听出我的脚步声有些散乱,也回过头来瞥了我一眼。www.uu234.ccwww.uu234.cc

    乔三爷转身朝大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便朝着石山方向侧过耳朵,细细聆听着前方的动静。

    片刻,他才小声说道:“你们听到动静了吗?”

    师父摇头。

    乔三爷接着说道:“是锣鼓声,动静很弱。”

    师父这才开口回应:“看样子咱们找对地方了。”

    乔三爷并不应声,依旧细细聆听着前方的动静,又是三五分钟过去,他才对大家说:“上山看看情况吧,锣鼓声在山根,山上很静。”

    说这番话,是在询问我师父的意见。

    师父立即点头:“照你说的办!”

    乔三爷便不再废话,立即压着轻快的步子朝青石山飞奔而去,我们跟不上他的速度,但也只能奋力直追。

    由于整个山体都是用青石垒砌而成,山崖虽陡峭,但可以借力的地方不少,乔三爷一马当前,迅速爬上了山巅,将身子藏在一块斜立在山顶的尖石后,只露出头朝山体另一面张望,我现在状态很差,爬山破费力气,只能靠师父和卢胜材一左一右将我拖上去。

    到了牙石附近,乔三爷便指了指山下,让我们自己看。

    我凑到石身侧面往下一看,就见那顶黑轿早已停在了山根附近,其他花轿都已不知去向,但在黑轿周边,却堆了一圈木匣子,这些匣子和我们在山外见到的那些一样,都是头宽尾窄,形如棺材。

    鼠妖们分列在黑轿两侧,各自拿着锣鼓,有气无力地敲打着。

    锣鼓声确实非常微弱,我站在山顶上,都无法听到山下的动静。

    就在这时,黑轿的遮帘突然被人吊开,一只身材细长的母耗子托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走到轿门旁,便笑呵呵地朝着轿子里张望,没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便从黑轿之中踏了出来。

    云裳出来的时候,头上盖了一块很厚的红纱,虽说我看不清她的脸,但还是能一眼认出她来。

    见到云裳,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要迈开脚步,师父却一把拉住我的时胳膊,急躁地冲我摇头。

    我心里也知道,眼下绝不是动手救人的最好时机,可耐不住心中无比急躁,恨不能马上就能冲到云裳面前。

    师父死死拉着我,低声对我说:“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冷静,沉心,存念,静气!”

    我挣不开师父的手,也不能挣开,于是调理好内息,一遍遍在脑海中默背素书,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将心中的那份急躁稍稍压住。

    云裳出了轿子,便有鼠妖上前,将黑轿抬走。

    在沉闷而微弱的锣鼓声中,云裳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先她一步从轿子里钻出来的母耗子倒是十分殷勤,快速走到云裳身边,拿那只常满白毛的手,扶在了云裳的肘上。

    “新娘子到啦!”

    母耗子扶着云裳,昂头朝着山根欢喝一声。

    那声音对我来说,简直刺耳到了极点。

    母耗子呼声落地,山根下便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裹白衣的年轻人在诸多鼠妖的簇拥下走进了我的视野之中。

    当时我还无法看清那个年轻人的脸,只是觉得他的身影非常眼熟,仿佛这个人,我曾见过很多次。

    可我尝试着去回想这几年接触过的人,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年轻人来到云裳面前,跟在他身周的鼠妖便迅速散开,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四只鼠妖将一架雕花木床抬到了年轻人身后。

    抬出床来做什么,你想干什么!

    我心里简直要炸出火光,迈开步子就想朝山下冲,却又一次被师父拉住。

    “静观其变!”师父朝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简短地说道。

    静观其变?事态究竟要变成什么样子,我们才能动手?

    说实话,我现在已经快要忍耐不住了!

    直到乔三爷也开口道:“硬攻赢不了,先观察一下形势,想办法智取。”

    他这么一说,我才稍微清醒一些。

    刚才心中失神,我竟忽略了从年轻人身上散发出的精纯念力,这个人身上的灵韵、阴气,与老把式非常相似,只不过他身上的灵韵更为扎实,也更为醇厚,潜藏在灵韵之中的念力也极其精粹,但在他的身上,感应不到那股似曾相识的阴气。

    此人的修为之高,远不是我们几个所能抗衡的,想要将云裳救回来,只能靠智取。

    可看到陈放在年轻人身后的雕花木床,我心里就直冒寒气。

    他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年轻人几乎将脸凑到了云裳面前,调笑似地说:“等你很久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算小,站在山巅上,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也就在年轻人开口说话的档口,乔三爷和卢胜材同时将视线转向了我。

    我立即反应过来,那是我的声音!

    年轻人的嗓音,竟和我一模一样,与此同时,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眼熟了,那轮廓,那动作,和镜子里的我也是一模一样!

    云裳听到他的声音,便立即揭了面纱,起初她脸上的表情还有些疑惑,可很快,那表情就变成了惊喜:“小师叔,怎么是你啊?”

    年轻人笑着应道:“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就是百花公子。”

    说话间,他便转过身,走到了木床跟前,在他转头的那一刹那,我总算是看清了,此人就连相貌,都和我别无二致。

    再回想他刚才对云裳说的话,我就是个傻子也能判断出来,这个人只是化成了我的模样,以此骗云裳就范。

    可他从未见过我,为什么知道我的模样?

    他走到床前,便缩身坐了下来,一边笑着对云裳说:“按照规矩,咱们得在这儿洞房,你甭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也觉得不好意思,可这不是没办法么,祖宗定下的规矩,可不能在咱们这儿破了。”

    不只是声音,就连说话的语气、措辞,都和我一样,就连我自己,都无法判断出真假。

    坏了,再这么下去,云裳一定会上当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老树

    师父死死扯着我的胳膊,不让我动,我也眼睁睁地望着山下,只把钢牙咬碎。

    云裳大概是觉得,此时坐在木床上的人就是我,当场耍起了性子:“小师叔我发现你越来越没羞没臊了,在这种地方……那啥,算什么事儿啊,再说了,你要是真想娶我,也得正经求婚吧,玫瑰花得有吧,求婚的话得说吧,钻戒……钻戒就算了,你那么穷,反正也买不起,那银戒指你总买得起吧。你就这么把我绑到这儿来,话还没说清楚呢就要那什么,你不觉得太唐突了么,反正我是不同意。”

    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微拢,但语气还算克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啊,祖宗定下的规矩就是这样,我有什么办法。可离,你放心,等这场仪式一结束,我立马买好玫瑰、戒指,向你求婚。”

    云裳盯着那张大床,眉头直皱:“你自己不还说过么,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些不合理的老规矩,该破除就得破除。反正我不管,你要么今天就把规矩破了,要么就放我走。”

    放我走?难不成,云裳已经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冒牌货了。

    对了,我平日里从未叫过“可离”这个名字,一般唤云裳作“姑娘”或者“丫头”,连她的大名都很少叫。

    可对方一旦察觉到身份被云裳识破,就很有可能来硬的。

    现在该怎么办,我必须想个办法才行。

    只可惜心中实在太急躁,别说想办法,光是压住心性,就要耗费我大量的精力。

    此时那个年轻人急慌慌地走到云裳跟前,抓着云裳的肩膀就将她往床跟前推:“别耍性子了啊,一会儿就结束,我保证,来来来,咱们赶紧把仪式流程走完,回头你想怎么着都成啊。”

    云裳奋力扭动着肩膀,想从对方的手中挣脱出来,可那人似乎力道奇大,云裳浑身的衣服都在甩动,可就是挣脱不出来,反倒被他一点一点地推向了床前。

    情急之下,云裳忍不住惊吼一声:“放开我,你不是我小师叔!”

    云裳这么一喊,年轻人脸上的表情立时僵硬,远远望去,他脸上的血色顷刻间褪去,从脖子到额头,都换成寒冰一样的青蓝色,与此同时,他的面相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

    他那本来就不算特别光滑的皮肤上迅速团起大片褶皱,一头黑色半长发渐渐变成了白色长发,还有那双死鱼一样毫无波澜的眼,也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变得肿如蛙眼,眼神中充满了凶戾。

    就连他的身子都在这期间长高了足足三尺有余,再加上那扭曲的体态,活脱脱就是一只根须变化成肉腿的老树精。

    云裳背对着他,无法看到他的变化,但似是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戾气,竟吓得动都不敢动。

    树妖凑到云裳耳边,用嘶哑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线说:“小姑娘,你别挣扎,今天,你乖乖把你的阴元给我,可保佘家谷五十年太平,你若是执意不给,明天,我就让佘家谷尸横遍野。你师父是风铃子吧?我第一个就拿她祭刀,到时我会活剥她的皮,挖开她的肚皮,拆开她的肋骨,让她生不如死。”

    云裳得脸色终究是出现了迟疑,片刻,她闭上了眼,那摆明了就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树妖那张布满皴皱的脸上咧开笑容,一把将云裳推到木床上,在它面前,云裳就像是一片树叶,当场飞上了床面。

    这一下我再也忍耐不住,强扭着肩膀从师父手中挣脱,也顾不上四肢的酸痛了,一边发了疯似地朝山下冲,一边抽出鱼骨枪,竭尽全力在灵台处凝练出念力。

    山崖陡峭,我冲得太急,加上腿脚酸痛,眼看快冲到山根的时候,一块突石绊住了我的脚踝,让我瞬间失去平衡,头朝下消往地面上栽了过去。

    好在乔三爷也冲下来了,他速度快,先我一步落地,在我栽着脑袋从崖面上摔下来的时候,乔三爷快速出手担了一下我的肩膀,让我的身子在半空中旋了半圈,堪堪靠着双脚落地。

    我们下来的时候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不管是树妖,鼠妖,还是云裳,全都将视线转向了我和乔三爷这边。

    那树妖似乎并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朝附近的鼠妖挥一挥手,便径直朝着木床上爬。

    乔三爷急呼一声:“老杜,还不动手?”

    不用他开口,我师父已经在半山腰上凝炼起念力,靠着一记摸骨劲,将周身念力和灵韵全部释放出来。

    人宗门人自拜入师门的那一天开始,每天都会在丹田处存一点念力,以备不时之需,但要释放这股念力,必须将经脉中的每一道脉节全部打开,对肉身造成的负荷相当大,而且还有可能折损修为。

    师父体内的那股念力也不知积攒了多少个年头,一经施放,便如山呼海啸一般铺散开来。

    一时间,灵韵与念力在青石山周围疯狂流窜,每一缕念力、每一道灵韵之中,都被师父种入了三仙符的符韵。

    我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做到的,当时也只是感觉到念力和灵韵所过之处,原本弥漫在地面上的妖气便被瞬间摧垮。

    大量鼠妖也在同一时间被夺了妖气,它们一失去妖气,多年攒下的修为也跟着耗尽,一个个身形萎缩,变回了普通的老鼠形态。

    这些耗子精全都超过了老鼠应有的自然寿命,一旦被打回原形,便因极度衰老而殒命,放眼望去,青石山脚下此时已是鼠尸遍地。

    床前的树精似乎意识到我师父非同寻常,此时也离开床边缘,迈步向我们走来。

    就听师父在山腰上疾呼:“离老东西远点!”

    乔三爷不敢怠慢,立即拉着我后撤,在我们身后的山根处,有个特意装点过门庭的石洞,估计这就是老耗子口中的齐仙洞了吧。

    山壁陡峭,下来容易,要上去可就太难了,乔三爷转头朝山壁上望了一眼,便当机立断,拉着我就朝石洞里跑。

二百三十三章 命悬一线

    我们俩刚刚跑出五六米,还没等进洞,就听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沉闷的风声,抬头一看,竟是我师父从山腰上摔了下来。www.uu234.ccwww.uu234.cc

    凌空下落的时候,师父浑身上下的气息都是散乱的,身上的念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压垮了。

    一看我师父直坠而落,乔三爷哪还顾得上我,一个飞身猛扑,直接将师父紧紧扑住,两人抱在一起,同时落地,又同时缩身在地上连翻几个滚,才算是将落势给化解干净。

    此时师父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是虚的,他就地翻滚几圈之后,便扶着膝盖跪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喘着粗气。

    师父为什么会从山腰上摔下来?

    看他现在的状态,明显是刚刚着了别人的道儿,可我即没感觉到附近灵韵出现异常,也没他感应到老树妖凝炼念力,师父到底是着了谁的道儿?

    心中正疑惑,忽听师父急喊一声:“小心脚下!”

    得师父这么一吆喝,我才留意到脚掌下方正有一股很强的灵韵飞速袭来,它移动时的速度简直快到了一定境界,我刚刚察觉到它的存在,它就已经压到了我的脚跟上。

    灵韵,伴随着极为精纯的阴气一齐顺着地表喷涌而出,它们合力钻进我的脚掌以后,便顺着经脉迅速朝心口游走。

    脑袋里突然传来一阵嗡鸣,那股头痛愈烈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以前单单是感应到这股精纯无比的阴气,就能引发地门的震荡,更何况,这一次,阴气是直接冲进了我的周身经络之中。

    地门似乎在剧烈地战栗着,仿佛有人在我的大脑中嵌了一枚铜钟,此时大钟正以极快的频率被重重敲响,每敲一下,对我来说便是山崩地裂,脑袋、心肺,简直都要被震得血肉模糊。

    此时我也能够非常清晰地感应到,这股阴气的源头并不是那只树妖,而是潜藏在我身后的洞口深处,我也说不清这口石洞到底有多深,只是感觉那道阴源似乎被压在地底,它距离我是如此遥远,仿佛已脱离阳世,深入到了地壳之下的另一个世界。

    树妖踏着笨重的步子,慢慢朝我面前压来,乔三爷见形势不妙,立即脚踏风声朝我这边急冲。

    老树妖不咸不淡地瞥了乔三爷一眼,而后便抬起手,将掌面往下一压,惊涛骇浪般的灵韵顷刻间临空而降,带着千百斤重压,将山根下的人全都死死压住。

    我知道自己被重压压住了后背,但从脑仁和眼珠上传来的剧痛占据了我的所有神经,让我再也无法感觉到压力带来的痛楚。

    乔三爷和师父被压在地上,只能远远望着树妖一步步贴到我面前,却无法做出进一步的行动。

    树妖离开木床,似乎并不是因为察觉到了我师父的强悍,而是他看中了我身上的某些东西。

    他径直走到我面前之后,便慢慢蹲下身,用那只粗糙到极点的手捏住我的腮帮,将我凌空提了起来。

    我的视线越过鼠妖的肩膀,斜着落在雕花木床附近,就见云裳也被这股灵韵死死压住,在木床旁边,还趴着一个卢胜材。

    卢胜材一定是想趁着我们吸引了树妖的注意力,偷偷将云裳救走,可还没等他拉起云裳,就被铺天盖地的灵韵按在了地上。

    树妖眯起青蛙一样的眼睛,细细打量着我的脖颈,我还以为他会一口咬上来,但它并没有这么做,前后过了三四分钟,它才用嘶哑干燥的声音说道:“你想救那丫头?”

    如今我的意识非常清晰,可整个身子都是酸麻的,就连舌头也僵了,动不了,也无法开口发声。

    老树妖也不需要我开口,便自顾自地说道:“想救她,可以,要么留下你的五十年阳寿,要么,留下你这一身灵韵。”

    要么留下五十年寿命,要么直接把命留下。

    由于我身上的生气已与经脉中的灵韵融为一体,灵韵被抽空,我的周身生气也会跟着涣散,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

    老树妖提出这样的条件,就意味着我根本没有选择了。

    不管我怎么选择,它都会杀了我。

    说罢,树妖便定住目光看着我,没有人说话,只有脑海中传来的嗡鸣声还在我的耳边回荡。

    老树妖脸上露出了奸诈的笑容:“既然你自己不选,那我就帮你选吧。”

    说着,盘踞在它身上的念力就开始迅速运转起来,我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潭死水,而树妖的手,就是一个巨大的抽水泵,此时它正渐渐发力,将一股股灵韵抽离出我的经脉。

    真的,那时候的我竟丝毫没有感觉到恐惧,除了周身剧痛,也没有感觉到其他不适。

    也许是过于强烈的剧痛让我丧失了其他感官,又或者,是经络中被抽出的灵韵,正在慢慢向我身上回流。

    那是一种格外朦胧的感觉,灵韵中夹着暖流,由我的颈部大动脉离开肉身,可脚掌处又能感觉到一份别样的温热,失去的热量,好像正通过脚面,缓缓回归到我的体内,连同树妖自身的灵韵,也跟着这股热量一起冲入我的经络,轻柔地滋养着我的内息。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老树妖似乎也察觉到了问题,它迅速终止了体内的念力流动,反而从地壳下抽出一道阴气灌入我体内,试图用这道阴气将我体内的灵韵压出来。

    阴气一进入经络,地门便以更为惊人的幅度震颤起来。

    我只感觉周身上下的每一根肌肉,每一节骨头,仿佛都在急速撕裂、崩断,同时又以极快的速度被重塑。

    当疼痛强烈到极点的时候,便再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那浓重的撕裂感还在脑海中一次次地回荡,几乎要彻底摧垮我的三魂七魄。

    老树妖似乎想要我体内的灵韵以更快的速度外流,中途加力,又接连将三四道阴气注入我的心脉之中。

    从地门传来的震荡感已经难以被肉身所承受,我就像个被铜锤敲响的音叉,浑身上下都开始急速震颤起来,估计用不了多久,这副身躯就会在共振中分崩离析,化作一碰尘埃。

二百三十四章 我是你

    有那么一个瞬间,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阵轻盈的风声,地门传来的震荡,也在风声响起的同时忽然消失。UU小说UU小说

    这道在我体内被压抑了十八年的地门,终于开启了!

    我知道,此刻它确实开启了。

    下一个瞬间,突然有一只铁打般的大手压在了老树妖的脸上,只听一声沉重的闷响,老树妖那两米多高的身子霎时间重重栽倒在地。

    在它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五指印,此时它的半张脸都被压垮,像个瘪了的篮球。

    几乎就是在老树妖被一掌打翻的同时,我也双膝一软,当场瘫坐在地。

    靠着身上仅剩的一点力气,我用力扭过头,朝身侧望去,就见那里站着一个身姿极其雄壮的汉子。

    他就是我在梦中梦到的剑客。

    我心里很清楚,他就是一直潜伏在地门之中的鬼灵,可他一点也不像鬼物,反倒像个活人,连同他套在身上的那件短袍,竟也能在风中猎猎飘荡。只不过在他身上没有活人的生气,只有凌冽无比的杀气,以及让人不敢正视的浩然正气。

    在我望向他的时候,他也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我。

    一接触到他的目光,我的第一反应竟是赶紧将视线挪开。

    他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我身上的一切罪孽,让我不敢直视。

    树妖挨了一掌,却并未死透,这时它猛地扎起身来,呼啸着扑向了我身旁的汉子,汉子看都不看它一眼,只是简单地催出一掌,直攻树妖面门。

    那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却激起了无声的风浪,掌行未半,便有一道飓风以汉子为中心,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在青石山脚下铺洒开来。

    风力所致,围拢在山根周围的灵韵、阴气,都被霎那间摧垮。

    掌路行满,飓风更烈,方圆百米之内尘土横飞,树妖还没等被汉子的手掌打中,浑身上下干皮就全部被卷到半空中,待到掌力压在他的脑袋上时,不管是它身上的灵韵,还是生气、血气,都像被大海淹没的一捧细沙一样,眨眼间便被彻底淹没。

    等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老树妖身上的皮肉均被摧毁,只剩下一副干枯的骨架,在尚未停止的风力中摇摇晃晃。

    汉子的视线依旧落在我身上,他刚才似乎只是随性地挥了一掌而已,一掌击毙树妖对他来说,就如同随手打死了一只蚊子。

    好强!

    汉子朝树精留下的尸骨扫了一眼,闷声道:“不过是副旧皮囊,正主藏得倒是深。”

    他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当真和活人没什么区别。

    我甚至已经说不清,他到底是人是鬼。

    一句话说完,汉子便探过手来,一把将我拎起,大踏步朝洞口走去。

    就在刚才,由树妖催出来灵韵已被汉子的掌风压散,如今师父和乔三爷已失去压制,见汉子拎着我就朝洞口方向走,大概是怕汉子对我不利,便迅速赶了过来。

    可面对眼前的大汉,师父和乔三爷也不敢贸然动手,此时师父也只是远远问道:“你要带他去哪?”

    汉子只是朝我师父瞥了一眼,但也不回话,依旧脚步不停地朝洞口方向走。

    我被他拎在手里,就像个被拎到半空的小鸡仔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好在汉子还算照顾我,没走几步,就斜了斜肩膀,将我扛了起来。

    师父和乔三爷也不敢再多嘴,只能在五六米的地方慢慢跟着,云裳和卢胜材也凑着脑袋跟了过来,但都不敢凑得太近。

    眼前这个汉子可不是区区树妖所能比拟的,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他不是我们的敌人,却丝毫不敢招惹他。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不怂也得怂,因为一旦动手,你就没有半点存生的可能。

    汉子带着我走进洞口时,忽地停下脚步,拿手在身旁的一块石壁上抹了一把。

    石壁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煤粉,汉子拿手这么一抹,黑色的煤粉被擦开,粗糙的石面顿时显现出来。

    就见那块裸露的石面上,也刻着一副牛脸模样的图腾。

    汉子看着那个图腾,眉头连着皱了三皱。

    我借着这个机会去试探汉子的口风:“这些牛脸图腾,应该相当有年头了吧?”

    他对我到底有没有敌意,就取决于他是否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回答,以什么样的口吻回答。

    就听汉子说道:“不是牛脸,这幅图你得倒着看。这种兽头四足鸟,是女鹳氏族特有的图腾。”

    听他那口气,似乎没什么恶意。

    我试着将石面上的图腾倒过来看,果然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这哪是什么牛脸,而是一只虎足、牛身、狼头、鸟翼、蛇尾的怪鸟,狼头朝下,蛇尾朝上,正着看的时候,确实像个长须独角牛。

    这时汉子又开口问我:“你是聚灵体质吧?”

    我没听懂:“啊?”

    汉子换了一种问法:“你是小龙潭门人?”

    这一次我点了点头。

    “既是小龙潭门人,为何连区区一树妖都奈何不了,如今的小龙潭,怎么没落成这样了。”

    这番话不是对我说的,而是汉子的自言自语,他一边叹着气,一边又踏开脚步,朝着洞穴深处走去。

    我就这么被他扛着走,好在他的脚步异常稳健,倒也没带来多少颠簸。

    这口洞真是深极了,汉子看似步伐散漫,实则速度非常快,刚进洞的时候,就看见乔三爷和云裳卯足力气施展轻功在后面追,可依然以很快的速度被汉子越拉越远。

    汉子随意行走时的速度,与乔三爷和云裳全力施展轻功时的速度相比,那简直就是世界级短跑健将和小学二年级短跑冠军同场竞技一样,差距根本不在一个层级上。

    更何况汉子还只是漫步,他要是将速度全部激发出来,根本无法想象到底有多快。

    我实在对他充满了好奇,忍不住问他:“你是谁?”

    汉子一笑,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是你。”

    在我看来,这句话简直怪异到了极点,可接下来,汉子又说了一番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你,他们是你,你也是他们。如果老庄没算错的话,这一世,算上你在内,应该有四个。”

    这话说得,何止莫名其妙,简直莫名其妙。

    难不成眼前这汉子,是个疯子?不对啊,看他说话时周身气息平和安宁,不像是疯言疯语啊。

二百三十五章 齐仙洞底

    再三犹豫之后,我还是直接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以后你自然会明白。www.uu234.ccwww.uu234.cc”

    靠,这说话的语气,怎么和我师父那么像呢!

    这时又听汉子说道:“在你的本命里,潜伏着一些极为凶险的东西,想必早晚有一天,你也要面对它的。不过你现在太弱了,就这点能耐,一旦直面它,你必死无疑。”

    “我的本命里……潜伏着什么?”

    汉子却不再回应,只是默默地朝洞穴深处走着。

    被他扛在肩上这么行走,颇有种斗转星移的感觉,洞穴中非常暗,可汉子身周仿佛笼罩着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光芒,你看不到那些光芒,却能够借助它们,看清周围的景物,汉子的脚步极快,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汉子的身影非常清晰,周遭光景都在极速之中变成了一条条被拉伸的长线。

    也不知走了多久,汉子突然停下脚步,周遭情景终于变得稳定下来。

    他行走时速度那么快,现在又是一脚急刹,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颠簸感,汉子的步法实在精妙到了极点,行止之间轻松自然,似实,似虚,虚实相合,互不为主次。

    此时我们已到了洞穴尽头,在我们的正前方,就是一块看似粗糙的岩壳,岩壳中央嵌了一块璞玉,玉面上正焕发出幽幽绿光。

    而我也能感应到,在那块硕大的碧玉上,笼罩着极为磅礴的阴气。

    汉子沉下手臂,平稳地将我放在地上,而后面向碧玉:“要是没有你,我也回不到阳世,为表感谢,我就送你一道灵觉吧。”

    说着,他便甩臂一震,原本空空如也的掌间立即钻出一把六尺巨剑。

    那把剑看起来和我师祖留下的鱼骨枪有些神似,也是通体朴素,没有半点花俏的装点,只在剑柄的尾部镶了一块鸡蛋大小的璞玉。

    汉子挥扫长剑,在岩壳上划出一道长痕,他挥剑的时候非常随意,剑路看似温和,却带着无穷威势,轻轻松松便将岩石和碧玉一齐斩裂,仿佛那不是岩石,也不是什么碧玉,只不过是两块吹弹可破的嫩豆腐。

    玉面上一经出现裂痕,便有大股阴气如奔泻的海潮一般涌出。

    汉子全然不为所动,只是默默拎着长剑,凝视着玉面上的裂痕。

    我坐在汉子身后,就感觉到一股暖意包裹着我的全身,让阴气无法靠近。

    在我看来,汉子似乎是没有修为的,可他身上的那股正气,就抵得上世间千万术数,没有任何一种邪气,能够冲破他的气场。

    也不知道这股正气,究竟是怎么修炼出来的。

    记得师父以前曾提过一个词,叫做“匠心入道”,意思是说,当一个人将某种手艺雕琢到极致的时候,便能像凡世间的修者一样,心入大道。入道者,自有修为加持。

    眼前这个汉子,已经将身法、剑法研习到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他已经超脱了极致,凭凡心入道。

    用一句比较玄乎的话说,这个人早已是肉身成圣。

    虽说我也不确定他到底还有没有肉身。

    就在这时候,碧玉开始从周遭的环境中汲取力量,虽说深处地底,但我依然能够感应到,此时它正将方圆百里内的所有邪气都吸引过来,不管是星罗河阵,还是百里云川内的黑白森林,抑或是佘家谷内外,都在以极快的速度向这里输送邪气。

    那块玉似乎有着自己的意识,它知道,单单以自身的阴气,是无法伤到汉子的,必须从周边的环境中借力才行。

    在我看来,这些邪气何止是浩瀚,将它们聚集在一起,就算是修为再高的人,也未必能承受得住,可那汉子依旧不为所动,他似乎还在等待,等待一切邪气融于一体,以便将它们一网打尽。

    直到玉面上的邪气场浓郁到了极点,汉子突然开口道:“大巧若拙,大智似昧,大音稀声,大实若虚。等哪一天你领悟了大实境界,就知道天地万物皆为尔尔,你便是道,道便是你。到了那时候,你才能够直面本命之中的凶险。”

    这番话在当时的我看来还是太过高深了,记住没问题,可要说理解,却是万万不能的。

    我也只是对汉子说:“再过六年,我就要面对自己的本命了。”

    汉子却摇头:“那不是你的本命,只是你前世的劫。”

    “我师父说,我没有前世。”

    “你当然有,咱们的前世是一样的,咱们的宿命,也是从那一世被开启的。”

    说罢,汉子已是手起剑落,他的动作依然是那么随性自然,朴素干净到了极点,没有半点花俏。

    可就是这么随心所欲的一剑,却能在顷刻间将笼罩在地底深处的一切邪气、阴气悉数压垮。

    阴气浩瀚如海,阴气精粹如铁,我甚至感觉不到汉子身上的气息有任何变化,只是看到他简简单单挥了这么一剑,便是浩海枯竭,铁石碎裂。

    可能是因为境界相差实在太大,我完全看不出这一剑的玄机,只是隐隐感觉到,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大实若虚吧。

    待邪气、阴气悉数被破,汉子便回过头来对我说:“无当留下的这道灵念,定然对你大有裨益。动手吧。”

    他这是让我汲取碧玉中潜藏的灵念么?

    我心中虽然有些狐疑,但还是沉下心来,去感应碧玉之中是否真的存有灵念。

    别说,还真有,只不过这道灵念和邪神身上的灵念都不一样,它没有任何情绪,也不夹杂任何欲念,空空荡荡,无比木讷。

    在我感应到这道灵念的同时,灵念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存在,它立即从碧玉中奔腾而出,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冲入我的心脉,并在周身经络之中蔓延开来。

    就听汉子又开口说道:“小龙潭门人的灵觉充其量只有七道,如果你以为,开启了七道灵觉,就能让修为达到极限,那只会浪费你的天赋。一个人的修为高低,只看他对道的领悟有多深。”

    “那到底……什么是道呢?”

    “你是道,我也是道,道是你,道也是我,天地万物无不是道。当你抚摸大地时,感受到土壤的温度,这是道,当你仰望星空时,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这也是道。大道在心,一切尽在感念。修者修道,炼体求形,千万大道只求其一,曰形而上学,只要你步入形而上的门槛,就算是正式入道了。”

二百三十六章 鬼气弥身

    我勒个擦,完全听不懂啊。www.uu234.cc

    不过我也知道,这所谓的“道”,本来就是玄而又玄,很多时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靠着一张嘴说出来的道,永远只有说话的人自己能理解。

    汉子的声音再次回响在我耳边:“看看你的左手。”

    我低头一看,原本被蟾神赠予的白手竟又变回了肉皮该有的颜色,但毒性还在,只要稍稍动用念力,毒素就会顺着毛孔慢慢流淌出来。

    “怎么又变回来了?”我问汉子。

    没有回应。

    当我抬头朝汉子刚才站立的位置望去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已是空空如也,汉子早就没了影,只是在他站立过的地方,此刻还浮现着白色的光晕,也正是这道光晕照亮了周围的景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光晕也渐渐消失,洞底深处的世界重回黑暗。

    我不知道汉子究竟去了哪,也许,他回到了葬瞳深处,又或者是去了别的地方,随着他的离去,巨大的疲惫和酸麻也开始在我的每一根肌肉中浮现出来。

    一时间,我直感觉头昏目眩,竟很快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深,很沉,只要一闭上眼,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在我自己的感觉里,这一觉似乎很短,从入睡到苏醒,只不过是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可当我完全苏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河川遍布的星罗河阵上。

    大概是弥漫在空气中的潮气将我激醒的,一睁眼,我就感觉整个鼻腔都被潮气给堵住,连换气都有困难。

    我支撑着潮软的河滩坐起身来,吭了两下鼻子,总算将压在鼻孔里的潮气给驱出去了。

    当时乔三爷正从一条河道里取水,他听到我的声音,便回头来张望。

    一看到我醒了,乔三爷立即露出了笑脸:“你可算是醒过来了,这两天不管我们怎么叫你,你就是一直沉睡不醒,跟死了似的,可把你师父吓坏了。”

    我揉了揉眼:“师父和云裳呢,卢胜材怎么也不在?”

    “他们还在后面,我走得快,先他们一步上了河滩。”一边说着,乔三爷便迅速走过来,将水壶递给我。

    我突然想起星罗河阵这一带的水有毒,接过水壶以后,便不无担忧地问乔三爷:“这水能喝吗?”

    “能啊,百里云川内外,一切邪气都被驱散了,河阵这边的水质也恢复到了饮用级别。藏在地门里的那道鬼灵真是厉害,竟然一夜之间就净化了整个百里云川,估计来佘家谷那边都被他清理干净了。”

    那可不是一夜之间净化了百里云川,而是只凭随性所欲的一剑,就杀住了百里云川的滔天邪气。

    我先灌了一大口水,等喉咙和胃被河水的清凉气息滋润透彻,才开口道:“也不知那汉子究竟是什么人。”

    乔三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的相貌,和仉侗非常像。不对,不是非常像,那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当时就惊了:“藏在地门里的鬼灵,就是仉二爷?不会吧,仉二爷应该还健在吧?”

    乔三爷摇头:“当然健在。他和仉侗只是长相相近而已,但仉侗要比他高大许多,实力嘛,就算是仉侗,怕也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三爷你在和我开玩笑呢,那汉子的身高就算没有两米以上,至少也非常接近两米了吧,仉二爷竟然比他还要高大,而且还是高大许多,那仉二爷不得长得跟座肉山似的?

    就听乔三爷接着说道:“我估摸着吧,这只鬼灵,可能是仉家的某位先祖,可仉家的先祖,为什么会寄宿在你身上呢?”

    说着说着,乔三爷就朝我投来了充满疑惑的目光。

    关键这种事儿您问我,我也答不上来啊,毕竟我压根就没接触过仉家人。

    我又喝了几口水,并花了一点时间回神,精神头一恢复过来,就感觉肚子里开始敲锣打鼓了,连着两天没吃东西,换谁都得饿。

    从我肚子里冒出来的雷声,比河道里的流水声还响亮,乔三爷笑呵呵地开了几个罐头,让我解解饥。

    说真的,一看到那油腻腻的罐头,饥饿感就差不多退下去一半,最近这段时间老吃这玩意儿,现在光是闻那味道,都觉得鼻孔里发腻。

    可眼下也没别的选择,我只能接过罐头,囫囵吞枣似地大口大口吞着肉冻,只管填饱肚子,却刻意不去想罐头的味道。

    唉,真特么难吃。

    这边我还没把肚子给揣结实,师父就带着云裳和卢胜材跟上来了。

    师父见我已经苏醒,脸上紧张才慢慢舒缓下来,他凑到我跟前,仔细查看了一下我的身子,似乎还是不太放心。

    我笑着冲师父叹气:“师父,我真没事儿。”

    师父脸色虽然松弛下来了,可眉头却皱着:“还说没事呢,在洞底找到你的时候,你都快尸变了。”

    尸变?开什么玩笑!

    我抬头望向卢胜材,卢胜材朝我摊了摊手,还是云裳开口道:“是真的,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身上全是尸气,不过乔三爷把你拉起来的时候,尸气就消失了,不过你身上的念力还是鬼森森的,那一点都不像活人该有的念力。”

    竟然有这种事。

    我立即在灵台凝一口念力,果然,这股念力之中弥漫着浓郁的鬼气,像极了厉鬼身上的怨气,但也只是像,其中并未包含怨力。

    真是奇怪,我的念力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只是性质变了,还有念力的体量和精纯度,都远超从前。

    只是多开了一道灵觉,修为怎么增长了这么多,粗略估计,如今我的修为,几乎是开启第三道灵觉时的七八倍。

    师父确实说过,当我开启了第四道灵觉,修为就能超越他,可这也超车太多了,难不成这是因为,碧玉上的灵念比较特别的缘故?

    以前都是靠着邪神灵念来开启灵觉,可目前我也说不清楚,镶嵌在齐仙洞底的那块碧玉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按说修为大涨是好事,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一点都不觉得欣喜,反而非常担忧。

二百三十七章 新境界

    就如同当初我得知自己的灵韵被金背骨笏悄悄替换的时候一样,内心充满了恐惧。www.uu234.ccwww.uu234.cc

    因为我被动地变成了,我从未想象过的样子。

    那就好像突然失去了掌控命运的能力,你的命运被攥在了别人的手中。

    怪异的是,随着心中那份恐惧不断加深,汉子的话竟又在我脑海中回响起来。

    大巧若拙,大音希声,大实若虚。

    看似笨拙的,未必就不精妙,笨拙,也许是精妙到了极点,而呈现出的一种假象。

    这世上很多东西原本就是这样,当某种状态进化到极致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性质全然相反的假象。

    也许我身上的这些鬼气,也是假象。

    汉子告诉我,不应该拘泥于开启多少道灵觉,一个人的修为高低,只看他对道的理解有多深。

    也许我也不应该拘泥于自己的灵韵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自己的念力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样子。

    只要体悟了“道”,不管是什么样的灵韵,什么样的念力,都能为我所用,又或者说,不管什么样的灵韵或者念力,都是“道”的一种体现。

    忘记表相,超脱形式,才能真正达到形而上的境界。

    “栋子,想什么呢?”

    师父的声音将我从冥思中唤醒。

    我回了回神,笑着叹了口气:“我在想,究竟要怎样做,才能体悟那摸不着,看不透的‘道’。”

    听到我的话,师父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又露出了十分欣慰的笑容。

    他并未多言,只是这么默默地看着我,默默地笑。

    直到卢胜材走上前来将我扶起,师父才不无感慨地对我说:“你已经超越我了。”

    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回了句:“师父,我不想超越任何人,因为不管超越了谁,都没有意义。”

    虽说这番话确有可能是我在脑袋短路时说出的妄语,但它也确实代表了我此刻的真实想法。

    我不再拘泥于要去超越谁,或者是将修为提升到什么样的境界,现在,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追寻那遥不可及的“道”。

    汉子用他那强悍无比的实力教会了我一个道理,那就是我永远不可能知道,天外之天到底有多大,山外之山到底有多高,既然身在此山,不如忘记彼山,只要看破了此山,便看透了道,只要看透了道,彼山亦此山,彼天亦此天。

    千万世界,尽在“道”中。

    对我来说,地门的开启,绝不仅仅意味着葬瞳的潜力完全被开发出来,也让我的存思进入了全新的境界。

    听到我的话,师父笑了:“我年轻的时候,也听你师祖说过同样的话,只可惜一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理解这番话的含义。不过看样子,你理解了。”

    我还了师父一个笑脸,便不再说什么,此时我正全身心地享受着这全新的存思境界,当我转动双眼,再去看星罗河阵上的种种景象时,河滩、河水,还有那远在数百米外的白石桥,似乎都变得与从前不同了。

    这时师父又问我:“那你打算用什么样的方法,去追寻这看不见摸不着的道呢?”

    我几乎是想都不用想,立即回应道:“红尘炼心,道在心中。身在此山,看破此山。”

    从小到大,我最擅长的事,就是洞察人心,而这,就是我的“此山”。

    乔三爷不由地皱起了眉:“这孩子是怎么回事,说话怎么这么玄乎呢,我都快听不懂了。”

    我师父笑得跟朵花似的:“他变得和咱们不一样了。”

    你知道在那一刻,我脑子里浮现出的人是谁么?

    是古建平。

    我也是直到现在才明白,像他那样的人,为何对生死处之泰然,因为他心中有道,他是个非常特殊的人,是个与所有人都不同的人。

    由于我的身体还比较虚弱,卢胜材本来是打算扶着我走的,但我拒绝了他的好意,只靠着自己的双腿,走完了从星罗河阵到佘家谷的路程。

    我要用我的脚掌去感觉泥滩和白沙的触感,每一种不同的体会,都能慢慢打磨我的修为。

    修行,原来靠得是体会,体会这个世界,体会这短短几十年的人生。

    学会了体会,才算是正式踏入修行的门槛。

    回想过往,每一次我突破修行上的瓶颈时,其实都得益于对世间万物的体会。

    我成功凝练出第一口念力之前,师父曾为我熬过一锅沁口的糖浆,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口糖浆中所包含的滑腻口感,以及暖遍全身的香甜。

    画出第一道三仙符的时候,我曾感受过山川草木间的灵韵流动,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那样一股肉眼看不到的流沙在周而复始地运转,流淌不息。

    第一次开启灵觉,我体会过和妖僧交手的凶险,那真是命悬一线,充满绝望。

    所谓顿悟,其实都来自于这些体会。

    虽说体力一直没能恢复过来,可我的精神头却异常饱满,瑶瑶百里路程,对我来说,也像是短短数十米,从百里山川出来的时候,我也只是感觉腿脚酸麻,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精神上带来的疲惫。

    快进入佘家谷地界的时候,师父突然停下脚步,旋过身来对我说:“你确定要把云裳带走吗?”

    我转而去问云裳:“姑娘,跟我走吧?”

    云裳的表情是迟疑的,但良久,她还是坚定地冲我点了点头。

    我心里清楚,要想带走云裳,必然会受到佘家谷上下花仙的阻挠,但只要云裳愿意跟着我走,我就一定会带她走。

    一出老林,就见原本灿烂无比的花海已经枯萎,此时已看不到花丘上的五彩缤纷,只有一片死寂的枯黄。

    耙匠就站在最高的一座花丘上,踮着脚尖朝林子这边张望,似乎在等着我们出来,此时他也望见了我们,便一阵风似地冲下花丘,朝我们这边奔了过来。

    一到跟前,耙匠就急慌慌地叫嚷起来:“趁着没人发现你们,你们……你们快走吧,要是半路上被花仙给拦住,你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二百三十八章 挑拨离间

    师父问他:“佘家谷里里外外的鬼气都散了吧?”

    耙匠叹了口气:“都散了,就连老林子里的鬼群都没了踪影,如今这佘家谷啊,已经不是那个生人勿进的佘家谷喽。www.uu234.cc”

    他说话的时候直摇头,惹得卢胜材不停地皱眉。

    在明眼人看来,我们驱除了佘家谷内外鬼气,还镇灭了黑林子里的厉鬼,对于佘家谷来说,这可能是一份天大的恩情,但佘家谷的人绝不会这么想。

    在他们眼里,是我们,破坏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环境,也是我们,破坏了他们维持了数百年的安逸。

    常年被百花公子带来的恐惧所笼罩,每隔五十年就要将血亲挚爱当作祭品送进百里云川,这也算是安逸?

    在佘家谷的人眼中,恐怕是算的。

    举个大家都知道的例子吧,当初满清入关时,之所以让国人削发蓄辫,其实是为了推行一种奴化思想,那时旧明的人为了气节,头可断,发不能削,可到了清朝末年,为了推翻封建意识,又要剪掉脑袋后面的大辫子了,很多人为了气节,又嚷嚷着头可断,辫子不能剪。

    人就是这样,一旦习惯了一种固定的生活状态,习惯了一种固定的文化规则,一旦有人破坏这样的生活状态,破坏这样的文化规则,那这个人就是千古罪人,就是十恶不赦。

    我们的人性原本就是这样的,而这样的人性,又是在人类文明发展进化的过程中自然形成的,倒也不能简单地用对错正邪去评判。

    师父转向我,问:“你有什么打算?”

    卢胜材冷不丁插嘴:“还能有什么打算,赶紧走啊,要是被佘家谷的人围住,那可就不好办了。咱们又不能和镇邪祟的时候一样,把他们全都给弄死。”

    我摇头道:“咱们怕是没办法一走了之的,就算现在逃出去,佘家谷的人怕是也会出去找我们。平白多了这么一群敌人,怎么想都不划算。”

    卢胜材那是相当急躁:“那你想怎么着啊,难不成去找佘家谷的人谈判?”

    我没有立即回应他,转而问云裳:“佘家谷的人,应该也看过道德经吧?”

    云裳显然不明白我脑子里到底在盘算什么,颇有些狐疑地应道:“看啊,每个人都要背的。”

    “版本和我看的一样吗?”

    “有点差别,不过差别不大。”

    我点点头,大声对耙匠说:“老前辈,能不能麻烦你把佘家谷的人都召集到这儿来?”

    卢胜材一听就火躁了:“你真要和他们谈判啊?别瞎整了行吗,你以为靠着三言两语就能说服那些人?”

    “我有信心说服他们。”

    得我这么一句话,卢胜材闷闷地叹了口气,便不再罗嗦。

    耙匠似乎也摸不准该不该召集佘家谷里的花仙,便朝我师父投去了一道询问的眼神,师父微微一笑,冲他点了点头。

    之后耙匠也没再迟疑,立即两脚生风离开了枯萎的花海。

    我当然有信心说服佘家谷的人,因为我非常清楚,这世上唯一能够打破一成不变的,就是信仰。

    既然大家都看过道德经,就说明大家的信仰是一样的。

    耙匠的效率相当高,前后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引着佘家谷里的花仙们来了。

    当时我站在最高的一座花丘上,老耙匠则带着这些人呼呼隆隆地顺着低地往上爬。

    我抱着手,静静看着他们靠近,并细细感应着这些人身上的情绪。

    此刻浮现在大多数人身上的主要情绪,是一种比较极端的恐慌因为旧规则被破坏而带来的恐慌。

    但在上山的那一刻,恐慌转变成了愤怒,看样子他们已经知道,是谁破坏了他们的旧规则。

    尤其当这些人看到我身边的云裳时,那股由恐慌带来的愤怒,瞬间上升到了极点。

    处在愤怒中的人是不可能静下心来听我说话的,开口之前,我必须先让他们冷静一下。

    想到这儿,我便用尽全力凝练出一道念力,而后催出一张三仙符,让这股念力伴随着符韵在花丘上空四散开来。

    即便开启了第四道灵觉,我的修为实力放在行当里恐怕依然算不上顶尖,充其量也就和当初我们在阴都见到的那个刀疤脸差不多,但这样的修为,也足以镇住佘家谷中的花仙们了。

    念力一旦四散开来,山丘下的花仙们立即停下了脚步,连同他们身上的怒气,也一并被压住了。

    我不是要和他们谈判,我是要训话,而他们要做的,就是乖乖听着。

    待到佘家谷人全部停下步伐,我便清了清嗓子,在花丘顶端喊道:“百花公子违逆天道,荼毒生灵,现已伏诛。此妖在百里云川作乱数百年,佘家谷人竟助纣为虐,为同道所不齿。但我心里清楚,你们也是被迫的,但即便是被逼无奈,佘家谷中,定然也有失心失道者,心甘情愿做百花公子的走狗。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把罪首供出来,我只诛罪首,其他人不予追究!”

    天道,是他们的信仰,先把信仰搬出来把他们压住,然后再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将视线放在自己人身上。

    还记得我曾阻止仇束让手底下的跟班们自相举报么?当初我之所以阻止他,就是因为内敌远比外敌来得可怕,一旦大家都把精力放在了如何揪出内鬼上,就很难再凝成一股劲,一致对外了。

    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挑拨离间,让佘家谷人将对我们的仇恨,转嫁到自己人身上。

    不用猜,佘家谷中肯定有一些所谓“识时务”者,这些人,可是会心甘情愿为百花公子服务的。

    有句话说得好啊,识时务者为走狗,想必佘家谷中的人,早就恨透了这些狗腿子,只不过碍于百花公子的淫威,过去一直不敢把这些狗腿子怎么样。

    这边我刚把话说完,人群中果然出现了骚动,大家互相指责,互相埋怨,似乎全然忘了我的存在。

    他们的修为和我相差太多,干不过我,只能把怒气和怨气发泄在内部敌人身上。

二百三十九章 人性这东西

    如果不将外部矛盾转化为内部矛盾,就算我比他们强,他们依然会仗着人多的优势,和我对着干。www.uu234.ccwww.uu234.cc

    而且他们也不是傻瓜,很快就会反应过来,一旦动起手来,我其实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没多久,便有两个年过花甲的老婆子被人群推了出来。

    “这两个人,都是百里云川的狗腿子!”

    耙匠站在花丘半当腰冲我喊。

    我看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就挪开脚步,顺着坡来到耙匠身边。

    “在佘家谷,像您这种状况的人多么?”我问耙匠。

    耙匠顿时有点懵:“什么意思?”

    “就是被蛊物寄宿的人多么?”

    “哎呀,那可多了去了,在佘家谷,但凡年纪过了双十的人,都要被下蛊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松了口气。

    云裳今年才刚过十八,她体内还没有被种下蛊物。

    我点点头,又问耙匠:“这两个老婆子手里有人命吗?”

    耙匠点头:“她们俩没杀过人,可很多人却因她们而死。”

    老婆子具体犯了什么样的孽,我一点都不感兴趣,就算我知道了她们的罪行,也不能把她们怎么样,之所以问这一句,就是想看看佘家谷的人对她们到底有多大怨恨。

    在耙匠开口的档儿,我就察觉到在场的人各个都是情绪激愤,两个老婆子显然是犯了众怒。

    期间我也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其中一个老婆子,就是当初带队去百里云川边界送轿的人。

    我拍拍手,止住人群中的聒噪,而后便大声说道:“罪人,一定会得到他们应有的制裁,但是,咱们不是行刑者,不能私自决定这两个人的死活。安静一下!大家听我说,现在你们面临的首要问题,是如何解决以后的生计。”

    得我这么一喊,刚刚又要被激起的嘈杂再次弱了下去。

    我接着说道:“外世界的大门已经向你们打开了,对于你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说,那里无比陌生,你们不知道如何和外面的人相处,也不知道如何在外面的世界生活。恐惧,对,你们心里的恐惧,就来自于此。但你们必须出去,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说实话,我这么说确实有点偷换概念的嫌疑,他们的恐惧原本是来自于旧秩序的坍塌,但与此同时,他们也的的确确要面临生存的考验,我必须将他们的注意力从前者身上抽离出来,因为生存,才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终极问题。

    在我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人群中又开始嘈杂起来。

    “安静一下,听我把话说完。”我扩宽了嗓门,接着喊道:“你们必须出去,但没有必要立即出去,你们需要一个渐渐适应外面世界的过程。可以先让那些与外面世界打过交道的人出去,帮大家探探风,等到时机成熟了,你们再慢慢向外迁移。当然,也可以不迁移,永远待在这里。”

    这一次他们才算是彻底安静下来。

    我稍稍换一口气,尽量用比较平和的语气说道:“我对佘家谷了解不多,但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以前这片谷地应该出产过不少名贵的药材吧。你们擅长栽种草药,也乐于培育它们,只要这份手艺还在,就能保证你们饿不死,不,不仅仅是饿不死而已,应该说,你们会过得很好。没错,现在花海是枯萎了,可我可以从外面带来新的花种,也可以带来新的栽育技术。你们的土地依然很肥沃,你们依然有一身的力气,想要养活自己,不是很简单的事儿么?除此之外,我们也会找人清除你们身上的蛊物。”

    人群中一片寂静,连点回应都没有,不过这也附和我的预期。

    这时乔三爷也从丘顶走了下来:“处理罪人的事儿交给我,另外乔家也可以为你们提供一年左右的资助,帮你们度过新药材尚未培育出来的这段时期。至于找卖家的事儿,就得靠你们自己了,相信这也难不倒你们。”

    确实难不倒他们,风铃子不还去阴都和山婆婆谈过生意么,说明佘家谷中还是有一部分人经常在外面走动的。

    谈判到此结束,在场的佘家谷人目前还是一副半懵半醒的状态,不过我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彻底清醒过来,开始着手为自己接下来的生计而努力。

    我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再加上刚才又拼尽全力催出那么一道念力,如今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于是便越过花丘,到一个佘家谷人看不到的地方休息。

    剩下的事,自有师父和乔三爷去处理,用不着我再费神了。

    这边我刚想坐下喝口水,卢胜材和云裳就一前一后凑了过来。

    卢胜材满脸好奇地问我:“你怎么知道佘家谷的人一定会听你的话。”

    我拧开瓶盖,敷衍了一句:“那还不简单,因为我的修为比他们高啊。”

    卢胜材不死心,又问我:“你先前不还说,他们必须到外面去么,怎么说着说着,他们又不用出去了,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看来今天不好好跟他解释解释,他是不会放过我了。

    我无奈地叹口气,说道:“我那是为了控制他们的心绪。要想操控别人的心绪,其实很简单,就是不断制造紧张,并用新的紧张去覆盖旧的紧张,人心这东西,就好比一根铁条,你不断地弯折它,它早晚会被折断,一旦被折断,当你将最后一次紧张化解的时候,你就能随意操控他们的情绪了。”

    卢胜材笑呵呵地坐到我身边来:“厉害啊你,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这招呢?”

    “过去我师父常常说一句话,叫做,看破了人心,就看不破红尘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不知道啊。”

    “人性,就像一口泥潭。看破人心本身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一旦你看破了人心,就很容易去操控人心,并以此来谋取私利,这样的事做多了,你就会在泥潭中越陷越深,直到无法自拔。要想看破红尘,讲究的就是一个超脱,特么都陷进去拔不出来了,还超脱个蛋啊!”

    “好好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它怎么就这么俗气呢?”

    “滚蛋!”

二百四十章 你才是高手

    云裳一脸的无奈:“你们两个怎么老是这样,一轻松下来就斗嘴,都快被你们烦死了。UU小说www.uu234.cc”

    卢胜材立即纠正她:“不是我们俩斗嘴,是他一直在单方面地损我。”

    云裳也纠正道:“不是单方面,是我们两个联合起来损你。”

    对于这句话,卢胜材也只能满心无奈地叹口气:“得,我就知道自己被孤立了。”

    趁着眼下确实没什么重要的事,有些话,我不得不对云裳说:“云裳,以后你再碰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别自己扛着,你得告诉我呀。像这一次,多悬,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就……就栽在老树妖手里头了。”

    云裳嘟起了嘴:“我不是怕连累你们嘛。”

    “你应该相信我们。老树妖确实厉害,师父和乔三爷联手都奈何不了它,可师父和乔三爷奈何不了它,这世上总有人能拿住它的。你要是早点把你的事情告诉我们,我们可以找别人帮忙啊,师父可以去找柴宗远,我也可以去一趟昆仑,去找苏爷。”

    卢胜材好死不死地插嘴:“你和苏汉生还有交情呢?”

    我掏了掏口袋,从中摸出一片做工精细的金叶子,这东西还是当年苏爷去冢山的时候留下的。

    当年他临走的时候说,留下这东西,也算是给我留一份念想,让我以后别忘了他。

    相信我带着这东西去找他,他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就算苏爷不愿意管这路闲事,可只要他愿意见我,我就有信心说服他。

    云裳的事儿,其实解决办法不止一种,但前提是她要先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我才行啊。

    就听卢胜材问我:“你手里这东西,到底是个啥呀,上学的时候我就见过。”

    “这是苏爷留给我的信物,”我随口应了一句,而后又转向云裳:“以后可不敢再像这次一样了,不管碰到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只要你肯说,我们总能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来。”

    云裳的反应完全超乎了我的预料,就见她小脸一鼓,闷闷地说了句:“你凶我。”

    我当时就愣了:“我没有啊。”

    “你就是有,你刚才都瞪眼了。”

    “我真的没有,再说我这双眼根本就瞪不起来啊。”

    “你在心里瞪了。”

    “我没有啊。”

    “你就有。你说,你是不是错了?”

    “行行行,我错了行了吧。”

    “一点都不诚恳。你说你是不是错了!”

    “我错了,我道歉。”

    “你错哪了?”

    “我不该在心里瞪你。”

    “你看你看,承认了吧!”

    哎,不对啊,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我错了呢?

    什么情况,刚才我想说什么来着?

    被云裳这么一搅和,彻底把我给搅糊涂了,闹了半天,她才是操控人心的高手,还是说全天下的女人都有这种天赋。

    其实现在回头想想吧,我也没理由去责怪云裳,如果责怪云裳,那就得连我师父和乔三爷都一起责怪。

    我想明白了,师父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藏着捂着,说话只说一半,很多事都不愿意告诉我。

    他和乔三爷应该一早就知道云裳的事,也了解过百花公子的实力,以及百里云川中潜伏的重重险恶。之所以不将这些事和盘告诉我,就是怕我在做出选择的时候犹豫不决。

    试想一下,如果我一早就知道百里云川之行几乎凶险到了十死无生的境地,当初师父让我做选择的时候,我会怎么选?

    是不管师父和乔三爷的死活,无论如何都要进百里云川抢回云裳。

    还是为了师父和乔三爷的安危,放弃云裳。

    又或者背着师父和乔三爷,独自前方百里云川,即便我知道,没有师父和三爷的帮助,自己可能连佘家谷都进不去。

    放弃云裳,我必然会后悔一辈子,可如果让师父和乔三爷拿着生命去犯险,我也绝对无法接受。

    这才是最难的抉择。

    师父隐瞒了实情,就是想让我随着自己的心意去选择,即便这样做可能会让人宗传承就此断传。

    在师父的眼里,我这个徒弟,比传承本身更为重要。

    我有个好师父。

    不过还是有件事我想不通,既然师父和乔三爷一早就知道此行的凶险,为什么不去找援兵呢?

    还是说,师父一早就料想到,这次的路途,极有可能让我开启那道潜伏在葬瞳深处的那地门,而且他也清楚,在那道地门之中究竟藏着什么。

    至于这些问题,师父肯定不会给我答案的,他甚至都不会承认自己曾在我面前隐瞒了一些实情。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不管怎么说,问题总算是解决了,我们也终于能长长松下一口气。

    当天晚上,乔三爷跟着佘家谷的人回了寨子,说是去看看仓库里的存药,如果药材的品级够好,他就一次性全都买下来,回头转手一卖,还能赚不少钱。我们则跟着耙匠回了竹屋,耙匠跑回寨子弄了不少新鲜羊肉回来,可算是好好祭了祭我们的五脏殿。

    说真的,连着几天只吃罐头和压缩饼干,我们早就受够了,耙匠的厨艺也许不算太精湛,但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被烤得外焦里嫩的羊肉,简直就是这世上最美味的食物了。

    第二天中午,我们和乔三爷在栈道上汇合,启程离开佘家谷。

    走在用大原木排列而成的栈道上,云裳时不时要停下脚步,朝着身后的花海张望两眼,只可惜站在那里的只有耙匠,除了他,没人来为我们送行。

    我感觉云裳似乎有些不舍,便劝慰道:“以后有时间的话,可以常回来看看的。”

    “我不会回来了,”云裳叹口气,说:“我对佘家谷没有半点留恋,只是有点舍不得我师父,虽说她对我也没什么感情,可对我来说,她也算是唯一的亲人了。”

    说罢,她便转过身,加快了脚下的频率,朝着栈道尽头走去。

    也就在我们离开栈道的时候,我悄悄朝着花海方向看了一眼,却发现此时站在栈道边缘的,除了耙匠,还有风铃子。

    风铃子察觉到我的视线,远远地冲我挥了挥手,我本打算叫云裳回过头去跟她告别,可风铃子却摇摇头,示意我不要这么做。

    最终我也只是在心里暗叹一声,抬起手来,朝风铃子抱了抱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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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河鬼书介绍:
我本该是个夭儿,却因假尸脱生得了阳寿,还生就了一双先天葬瞳。
有人说,像我这样的人,出生前就进过鬼门、走过天路,窥视过阴阳大道。
也有人说,凡假尸脱生者,此生若不入圣,必定成魔。
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这辈子,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将师门绝艺传承下去。
收魂、走阴、鬼点灯;
画皮、摸骨、三仙符。
术法本无善恶,正邪只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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