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六十二章 暗夜
夜幕降临,寒风刺骨,整个京城慢慢陷入沉寂,在这寒冷的冬夜里,除非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一般人都不会出门,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窝在家里烤火,又或者干脆睡觉。www.uu234.net
黄承昊也准备睡了,因为他明天还要早朝,崇祯是那种特别特别勤勉的皇帝,除非天寒地冻,大雪封路,不然,早朝就不会停,天再冷,他们这些在朝官员也得摸黑爬起来赶去早朝,所以,崇祯朝的京官都养成了早睡的习惯,一般戌时左右,夜幕刚刚降临,他们便会钻被窝,或是呼呼大睡,或是跟宠爱小妾匆匆热下身,然后呼呼大睡。
这会儿已经快戌时了,黄承昊就着油灯匆匆收拾了一下书桌上的东西,随后便熄了灯,疾步向小桃红的卧房走去,想起小桃红那火热的娇躯他顿时感觉浑身一阵热血沸腾,可惜,没什么时间消受啊,每次都是匆匆了事,他真期盼年节能快点到啊,只有那时候,他才能纵情享受一番小桃红的温柔体贴,可惜,年节才刚刚过去,要等过年,还得熬十一个月。
他这会儿精虫上脑,行色匆匆,浑然没有注意到,书房外面的窗棱下正蹲着两个黑影呢。
黄承昊刚离开不久,那两个黑影便无声无息的站起来,接着走廊上昏暗的灯光,轻轻将窗户撬开,如同鬼魅般的钻了进去。
这两个黑影也没注意到,在一里多外的一处平房屋顶上,有一个黑影正举着望远镜紧紧的盯着他们呢。
白文选盯着那两个黑影看了一阵,直到他们翻进黄承昊的书房,他才放下望远镜,轻声骂道:“他吗的,这些家伙终于又出现了,害我们等了好几天。”
趴在旁边的李定国淡淡的笑道:“急什么,这会儿又不是打仗,特战课上不是说了,守株待兔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耐心。”
白文选翻白眼道:“定国哥,我不是没耐心啊,主要这天太冷了,每天晚上趴这,我手脚都长冻疮了!”
李定国摸了摸他的头,勉励道:“好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人也等到了,你回去烤火吧,我带人去跟踪。”
白文选闻言,立马自告奋勇道:“定国哥,我跟你一起去。”
李定国却是摇头道:“不行,这里必须有人坐镇指挥,你留下,我去。”
说罢,他直接站起身来,纵身一跃,跳下屋檐,轻轻的落在地上,随即便对着院子里轻声道:“十五,十六,十七,十八。”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里还是传遍了整个院落,很快,四十多个黑人便从屋子里窜出来,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他面前。
他没再说什么,而是直接一挥手,随后便往夜色中奔去,四十余个黑衣人没有任何犹豫,排着队,无声无息的跟了上去。
很快,他们便来到黄承昊府邸的外围,并迅速的分成四个小队,悄声无息的隐藏进黑暗中。
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两道黑影从黄承昊府邸后院的围墙翻出来,接着夜色的掩护,小心翼翼的向东边潜去。
李定国见状,并没有马上去追,而是打了个手势,示意后面的人去通知其他小队跟上,直到那两个黑影窜出去数十步远,他才挥手带着手下悄悄的跟了上去。
那两个黑影并没有发觉有人跟踪,他们小心翼翼的往东潜行了五六里,又转向北潜行了两三里里,然后直接翻过内城的城墙,进入长安街附近的一处院落中。
李定国并没有鲁莽的带人跟进去,因为这里已经是京城东北范围了,他对这里并不熟,他只是命四个小队暗暗将这个院落围住,随即便派人去找这块的负责人艾能奇和马元利。
过了不到一刻钟,艾能奇便带着一个小队悄悄的潜伏过来,他略微有些好奇道:“定国哥,你怎么过来了?”
李定国轻声道:“我是跟踪黄承昊府邸的黑衣人过来的,前面这个院落你知道住着些什么人吗?”
艾能奇在夜色中仔细看了看,随即摇头道:“这边的院落住的好像都是平民百姓,我们并不是很熟,不过背靠这些院落的正是温体仁的府邸,你看见后面那一圈围墙没,那就是温体仁府邸的围墙,不过温体仁的府邸大门并不在这条街上,而是在这排院落后面那条街上。”
李定国闻言,若有所思的点头道:“看样子,这帮人应该跟温体仁脱不了干系,这边是你负责的,你派人在这附近守着,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我先回去向大人汇报一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艾能奇闻言,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我这就排附近的一个中队十二个时辰轮流在这里看守,定国哥,你放心吧。”
李定国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转身带人往回赶去。
第二天早上丑时三刻,张斌刚起身穿好朝服,洗漱完毕,张差便在外面轻声道:“大人,定国来了。”
张斌闻言,匆匆喝了几口稀饭,又拿了个馒头,随即便疾步向大堂走去。
李定国这时正躬身站在大堂中等候了,他见张斌一进来,连忙拱手道:“大人,属下昨晚等到那帮人了。”
张斌闻言,抬手示意他坐下来,随即又把最后一块馒头塞嘴里,三口两口吞下去,这才走到主位坐下来,饶有兴致的问道:“噢,是谁派来的,你们查到了吗?”
李定国有些惭愧道:“我们跟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跟到他们落脚的地方,那里已经是能奇他们负责的区域了,属下对那边不熟,不敢贸然跟进去查探,不过据能奇所说,那片院落后面就是温体仁的府邸。”
张斌闻言恍然道:“果然是温体仁,终于揪住他尾巴了,很好,你让能奇全力盯紧那帮人,看他们每天都在干什么。你们一定要小心,浙党这三十余年来,一直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势力,靠的绝对不是运气,他们隐藏在暗中的实力肯定非同小可,你们就以那处为突破点,慢慢将他们隐藏在暗中的实力全部查出来,到时候我再根据他们隐藏在暗中的实力决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李定国闻言,连忙拱手道:“属下明白。”
张斌送走李定国便如同往常一样,带着个亲随,慢悠悠的往皇城走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表面上,朝堂依然一片平静,张斌依然“老老实实”,不问政事,只顾着教太子,温体仁也好像突然收手了一般,不再命人攻击异己,不过,暗地里却一点都不平静,因为黄承昊正在调查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王应熊!
王应熊这个人并非浙党元老,甚至他都不是阉党成员,因为他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而且还被选为庶吉士,在翰林院进修了三年,更为凑巧的是,他刚从翰林院出来任职不久,他父亲正好去世了,他丁忧归家,一守就是三年多,直到崇祯元年,他才重新入仕。
按理来说,他这样一个步入仕途总共还不到十年的官员是很难进入内阁的,但是,他懂得审时度势,入仕不久,他便投入温体仁麾下,而且,很快就在温体仁的协助下获得了崇祯的信任,于是乎,他一路平步青云,从郎中直升侍郎,然后又被提为吏部尚书,并很快进入内阁。
他之所以能升职这么快,凭的自然不是功绩,因为像张斌这样,为官十多年,功勋卓著的官员这会儿才挂了个兵部尚书的名,连进入内阁的资格都没有,而王应熊却已经混进内阁快一年了。
如果要比功绩,他连给张斌提鞋都不配,但是,他就是掌控了吏部这个最重要的衙门,并且进入内阁成了宰辅,那么他凭的又是什么呢?
这个正是黄承昊调查他的原因,王应熊的政绩可不光彩,他还是礼部右侍郎的时候,就有冯元飙、章正宸、范淑泰等正直官员弹劾他贪污腐化,以权谋私!
可惜这些人职位都不高,章正宸和范淑泰都只是给事中,从七品的官员,冯元飙那时候也只是礼部右给事中,正七品的官员,几个七品芝麻官敢弹劾温体仁的爱将,结果可想而知,章正宸和范淑泰直接被打入刑部大牢,冯元飙则被温体仁直接丢到南都太仆寺养老去了。
这事本来已经被温体仁给压下去了,但是,好死不死,冯元飙和章正宸都是浙江人,黄承昊正好也是浙江人,而且他们三个人家乡离的并不远。
这里要说明一下,并不是所有浙江籍的官员都是浙党,浙江籍的正直官员一般都不会加入浙党,特别是天启朝浙党投入阉党之后,加入浙党的基本都是浙江籍官员中的败类,真正正直的浙江籍官员,就算是他们的同乡,也不屑与之为伍,甚至很多时候,还会因为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而站出来弹劾他们。
像冯元飙和章正宸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可不管王应熊是浙党新宠,温体仁的爱将,一旦发现他贪污腐化,以权谋私,他们照样会上奏弹劾。
因为弹劾一个贪官污吏,结果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他们自然心有不甘,所以冯元飙一听说老乡黄承昊掌控了都察院,立马就写信向他揭发王应熊贪腐之事,请他主持公道。
这会儿黄承昊正可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他一个阉党余孽,竟然硬生生被张斌改造成了一个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反腐先锋,收到冯元飙的信,他立马就对王应熊展开了调查,而这时候,温体仁正好要出手对付他,所以,他调查王应熊的事很快就被温体仁给发现了,而经常光顾他书房的黑衣人正是去找“证据”的。
不过,他们找的不是黄承昊贪腐的证据,因为黄承昊自从改邪归正之后,已经远离贪腐了,而且,以前贪腐的证据也全部被他想办法销毁了,这会儿想要去找肯定是找不到了,温体仁让人去找的是王应熊贪腐的证据!
这正是温体仁每每能“克敌制胜”的秘诀,他也贪腐、他甚至还利用手上的权力夺人家产,但是,别人弹劾他,他竟然没事,甚至,他还把弹劾他的人全给整翻了,这怎么回事呢?
其实,说穿了很简单,就是他事先听到了风声,甚至知道人家弹劾他的内容,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崇祯面前或避重就轻,或引开话题,或颠倒黑白,或指鹿为马,总之,他就是事先有了预案,知道怎么应对,知道怎么忽悠崇祯,所以,他坏事做尽,却一点事的没有,崇祯反而被他忽悠的将弹劾他的正直官员全收拾了!
这也正是他屡屡在张斌面前吃瘪的原因,因为每次张斌都是暗中出手,他压根就不知道谁在收拾他,自然也不能事先做准备。
他要知道张斌就是“幕后黑手”,估计早就遣来暗地里监视张斌了。
他这会儿正准备用这招收拾黄承昊呢,黄承昊如果找不到王应熊贪腐的证据还好,一旦找到了,黄承昊自己反而惨了,温体仁会让王应熊想办法毁灭相关的证据,然后反过来在崇祯面前进谗言,告黄承昊一个结党营私,排除异己!
当然,这会儿黄承昊压根就不知道温体仁正在暗中监视他,张斌也不明白温体仁派人去黄承昊书房干什么,如果他们拿了什么东西,黄承昊应该早就发现了,问题黄承昊一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个温体仁到底在搞什么鬼呢?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温体仁的亲信全部抓起来,严刑拷打,逼他们招供,但是,张斌这会儿还不想动手,因为他发现,这些人才是收拾温体仁的关键,他要先将这帮人的情况全摸清楚再动手。
或许,这才是历史上曹化淳一把弄翻温体仁的真正原因,不然,为什么所有朝堂官员都拿温体仁没办法,曹化淳一出手,温体仁就栽了呢,很有可能,曹化淳正是摸清了温体仁这些亲信的底细,然后告到了崇祯那里。
崇祯如果知道温体仁暗地里培植亲信,到处监视朝堂官员,用以排出异己,结果会怎么样呢?
第七卷 第六十三章 死士
王应熊到底有没有贪腐呢?
这个是肯定的,所谓无风不起浪,他如果没有贪腐,给事中章正宸和范淑泰,还有礼部右给事中冯元飙就不可能弹劾他。顶 点 X 23 U S
这些人虽然都有风闻言事之权,但是,他们很少捕风捉影,听风就是雨,什么栽赃陷害,无中生有的把戏只有阉党和阉党余孽那些无耻之徒才会玩,像冯元飙、章正宸和范淑泰这些正直的官员绝对不会胡说八道,他们是真发现了王应熊贪腐才上奏弹劾的。
可惜,那时候温体仁可谓只手遮天,内阁、六部、都察院等重要衙门,除了一个户部不在他掌控之中,其他衙门都被他捏在手里,所以,冯元飙、章正宸和范淑泰这些人都栽了,而且栽的很惨。
这会儿黄承昊入主都察院,是不是就能撼动温体仁一党,将王应熊惩之以法呢?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因为礼部这会儿还在温体仁掌控之中,想要去收集王应熊贪腐的证据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黄承昊这段时间可谓毫无进展,拿王应熊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知道王应熊是怎么贪腐的,这点冯元飙写给他的信里面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王应熊在担任礼部右侍郎期间,掌管主客清吏司和精膳清吏司,主要负责接待外宾和掌筵飨廪饩牲牢事务。
这些看似没什么油水的事在王应熊手里却“大放异彩”,比如,大明朝接待外宾那都是好吃好喝供着,临走还要送一大堆东西,以示大国风范,如果是清正廉洁的官员,人家吃多少就是多少,送多少就算多少,王应熊却不是这么干的,接待外宾的膳食和送给外宾的礼品他都翻了倍的算,明明人家一顿只吃了几两,他算几十两,明明只给人送了几百两的东西,他算几千两!
这种看似荒唐的手法到了王应熊这里却一点问题都没有,因为上面有人给他批啊,他敢写多少,人家就敢给他批多少!
黄承昊虽然知道这些事,要找到证据却很难,人家各种手续都没有任何问题,你能将王应熊接待过的外宾一一喊回来对质吗,这事绝对是不可能的,因为大明丢不起这人。
张斌暗地里打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哭笑不得,这种事,你想收拾一个内阁大学士,简直是做梦,就算你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人家只要稍微忽悠几句,崇祯就被糊弄过去了,你能耐他何?
这种事,纯粹就是白做工,冯元飙、章正宸和范淑泰都已经付出了血的代价去试过了,黄承昊竟然还步人家的后尘,去冒傻气,难道他认为他都察院左都御史说出来的话崇祯就一定会信吗?
这种明显不靠谱的事,张斌听了唯有摇头苦笑,不过黄承昊这颗暗子用处还是很大的,张斌决定还是帮他一把。
这天晚上,还是戌时左右,黄承昊在书房收拾了一番,便急匆匆的往小桃红房中走去,他还是没有注意到,书房的窗棱下蹲着两个黑影。
不过,李定国和白文选却是早就注意到了,因为这两道黑影经常光顾黄承昊府邸,他们进府的路径,甚至在哪里换的夜行衣都被李定国和白文选摸的一清二楚,所以,他们还没翻墙进入黄承昊的府邸,就已经被李定国和白文选给锁定了。
温体仁这段时间也有点急了,黄承昊一直找不到王应熊贪腐的证据,也不组织人弹劾王应熊,搞得他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但这都察院他又想尽快“拿”回来,所以,他这段时间,老是派人来黄承昊这里查探消息,如果黄承昊再在王应熊贪腐一案上再毫无“进展”,他甚至准备让人栽赃了!
这些黄承昊自然不知道,他屁颠屁颠的跑进小桃红的卧房,准备热热身就睡觉,但是,刚一进门他就愣住了,因为小桃红房间里有人,而且人还不少,独眼龙正坐在床边的小圆桌处,笑眯眯的看着他呢,卧房四周还站了四个黑衣人,而小桃红正和通房丫鬟坐在床沿上瑟瑟发抖呢。
这家伙怎么又来了,难道又有什么好事不成?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独眼龙并不是什么坏人,而是好人,大大的好人,上次,他就给自己送了个天大的好礼,让自己一跃成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所以,他并未惊慌,反而拱手开玩笑道:“这位军爷,是不是又有什么大礼要送给我啊?”
张斌笑眯眯的点头道:“是啊,我正准备送你两条大鱼。”
黄承昊不由惊喜道:“噢,在哪儿,要不我这会儿就带人去抓?”
张斌依旧笑眯眯的道:“就在你府上,不用你带人去抓。”
黄承昊还以为张斌已经把人逮住押到他府上来了呢,这感情好,省得他大费周章跑一趟。
他连忙拱手道:“不知人在何处,劳烦军爷带我去看看。”
张斌点了点头,站起来就往外走,散落在四周的黑衣人则悄声无息的跟了上去。
黄承昊朝小桃红使了个眼色,随即便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没想到,这一出门,独眼龙竟然带着他径直往书房方向走去。
他心里这个奇怪啊,自己刚从书房过来啊,那里有人吗,他怎么不知道呢?
那里当然有人,而且人还不少,他刚跟着张斌来到书房门口,黑暗中就闪出十余条黑影,隐隐将书房围的严严实实。
这些人显然都是独眼龙的手下,他们为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盯着自己的书房呢?
黄承昊这个莫名其妙啊,他忍不住问道:“书房有人?”
张斌并没有答话,而是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朝旁边的张差和赵如使了个眼色。
张差和赵如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一把推开书房的门。
书房里面乌漆嘛黑的,貌似什么人都没有!
黄承昊目瞪口呆的看向张斌,实在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张斌冷哼一声,抬脚就往书房中走去,张差、赵如、王二、孙标则是神色紧张的护在他四周,好像书房里面有鬼一般。
黄承昊这会儿大概明白了,这书房里面估计真有“鬼”,他战战兢兢的跟在张斌身后,缓缓走进书房,那眼珠子瞪的牛大,生怕有人突然从黑暗中窜出来,给他一刀。
张斌这会儿其实也很紧张,他以为随便吓一吓那两个黑衣人就会从书房里面窜出来被守在外面的李定国和白文选逮个正着,却不曾想,这两个家伙竟然这么沉的住气,自己都带人进来了,他们还不跑!
大意了,大意了,这两个家伙要躲暗处朝自己丢暗器那可就危险了。
他强压住心里的恐惧,冷哼道:“点灯。”
张差倒是艺高人胆大,他闻言,毫不犹豫的掏出火折子,吹了一口,然后便径直往书桌上的油灯旁走去。
这个时候,隐藏在书桌旁窗棱下的两个黑影终于按捺不住了,这帮黑衣人比他们还黑,脸都是黑的,张斌那黑脸独眼龙形象更是吓死个人,他们哪里还敢玩什么偷袭,张差还没走近书桌,他们便飞快的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结果可想而知,早已守候在外面的李定国闪电般的飞掠上来,就是一个扫堂腿,直接将两人扫成了滚地葫芦,紧接着,十余个黑衣人蜂拥而上,一眨眼便将他们捆的结结实实。
这个时候,张斌才带着脸色雪白的黄承昊缓缓走到窗前,负手道:“怎么样,这两条大鱼还不错吧?”
黄承昊结结巴巴的道:“不错,不错,这什么人啊?”
张斌使了个眼色,李定国立马上前扯下两人脸上的蒙面巾,可惜,是两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面孔,他们压根就不认识。
不过,张斌并没有露出失望之色,反而得意的道:“这就要看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你啊,惹了不该惹的人物竟然还如此大意,这些人可不止来你这一次了,要他们恼羞成怒,往你饭里面或者茶里面下点药,你岂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黄承昊闻言,不由满脸惶恐道:“温体仁!”
张斌正得意的点头装逼呢,那两个黑衣人突然互望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低头含住自己内衣上的纽扣,用力一咬。
糟糕,张斌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两人便已耷拉着脑袋不动了。
李定国见状,连忙上去捏着他们的脖子探了探脉搏,随即便摇头道:“都死了。”
“啊!”黄承昊吓得惊呼一声,脸色顿时变得跟白纸一样,他虽然经历过阉党之乱,听说过无数忠臣良将被魏忠贤活活折磨死,但是,他并没有去看过,甚至,他连死人都没见过,现在,两个人突然死在他面前,他自然吓到不行了。
张斌却是气得咬牙切齿,这会儿,他已经把温体仁手下亲信的情况查的差不多了,他之所以选择当着黄承昊的面逮住这两人,就是想把这个功劳让给黄承昊,让他将这两人“逮”住,严刑拷打,逼出他们的同伙,然后去崇祯那里告状,崇祯定然会下旨缉拿这些人。
只要崇祯一下旨,他便可以暗中派人协助骆养性将这帮人一网打尽,温体仁暗地里培植亲信,到处监视朝堂官员的事便会暴露在崇祯面前,到时候,温体仁就完蛋了。
可惜,他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温体仁又怎么可能如此大意,让他抓住把柄,看样子,这些人都是死士,逮住也没什么用!
死士,他还真没想到,传闻当初魏忠贤就豢养了一批死士,没想到温体仁手下这帮人也是死士!
怎么办呢?
他正思索对策呢,黄承昊突然战战兢兢道:“这,这,这下怎么办,要不要参温体仁一本?”
张斌闻言一愣,让黄承昊把这两个死人交给崇祯吗,肯定不行,这年头,要找两个死人简直太简单了,拿这个去告温体仁,都不用温体仁开口狡辩,崇祯自己都不会信。
他想了想,干脆挥手道:“你回去睡觉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行了,你这里我会暗中派人保护的。”
这会儿黄承昊哪里还睡得着啊,不过,他也不想老面对两个死人,他连忙拱了拱手,踉踉跄跄的向小桃红的卧房跑去。
这个时候,李定国才沉声问道:“大人,怎么办?”
张斌想了想,随即下令道:“你把这两具尸体抬去宁安长公主府邸埋了,然后派人通知艾能奇,继续监视,不要轻举妄动。”
李定国闻言,拱手道了声遵命,随即便挥手带着手下抬着两具尸体疾步而去。
张斌看着漆黑的夜空,叹了口气,随即便抬脚往黑暗中走去,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一早,丑时一刻,温体仁刚起身穿好朝服,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便在外面朗声道:“大人,青龙求见。”
他手下这帮亲信跟张斌手下的亲卫性质还不一样,这帮人是专门给他干脏活的,根本就见不得光,所以,他们都不用本身的名字,而已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代之。
这青龙正是他亲信的头目,这么早找过来,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温体仁也顾不得吃什么早点了,他匆匆漱了下口,又胡乱抹了把脸,随即便疾步往自己书房走去。
他的书房有点特别,旁边还有个小房间,平时门都是关着的,也没点过灯,一般下人都不准进去打扫,好像很神秘的样子。
温体仁疾步走进书房之后,便推开旁边的门走进小房间,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过,温体仁并没有在意,他就那么对着黑暗中问道:“怎么了?”
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回道:“大人,派去黄承昊府邸的人昨晚没有回来。”
温体仁闻言,眉头一皱,没有回来就代表出事了,这些人除非是死在外面了,不然是不可能在外面逗留一晚上不回来的。
这个黄承昊貌似不简单啊,为什么查探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他幕后的势力呢?
温体仁沉思了一阵,随后下令道:“黄承昊那里暂时不要派人去了,你们也小心点,这几天最好不要外出。”
黑暗中的人道了声遵命,随后便没了声息,温体仁收拾了一下心情,缓缓走出书房,慢慢向皇城走去。
早朝的时候还是一切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是,黄承昊的脸色隐隐有点苍白,而温体仁的脸色却隐隐有点铁青。
第七卷 第六十四章 温体仁慌了神
温体仁隐隐感觉一股危机正在临近,他手下亲信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这本就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www.uu234.net
他虽然是个文弱书生却也知道他手下亲信的功夫并不差,至少,一般屯卫或者边兵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能让他们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黄承昊背后这股势力绝对不简单,会是谁呢?
曹化淳手下的东厂番子吗?
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他在宫里面也有眼线,曹化淳一天到晚几乎都跟在崇祯身边,东厂这时候可以说完全成了皇上手里的刀,除非是皇上让曹化淳去干什么,他才会动用东厂的内卫,平时,他从不动用东厂为自己干私活。
如果是东厂的内卫碰到了他手下的亲信,依崇祯的性子,怕早就发飙了,有人偷偷监视都察院左都御史,被他知道了,那还得了,但是,这会儿崇祯并没有任何异常,所以,这事不大可能是曹化淳指挥东厂的人干的。
那又会是谁呢,是骆养性手下的锦衣卫吗?
这个貌似也不大可能,因为骆养性几乎不参与朝堂的权力斗争,他的能力也相当有限,如果说黄承昊这个人精的后台是骆养性,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骆养性的后台是黄承昊还差不多,骆养性差不多就是个酒囊饭袋,压根就没这本事掌控黄承昊,更没本事掌控都察院。
除了东厂和锦衣卫,他实在想不出来,在京城还有谁有这本事收拾他手底下的亲卫了,至于什么英国公张之极,算了吧,他们英国公一系的原则就是不干政,哪怕朝堂斗的天翻地覆,他们也不会看一眼,背后支持黄承昊更是不可能的事。
正是因为不知道敌人是谁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没办法还手啊,只能任人宰割。
张斌的确准备“宰”了他,或者说将他的势力连根拔起,让这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得到应有的惩罚。
温体仁手下的亲信他差不多已经调查清楚了,足有上百人,原本他还没觉着什么,上百人而已,他随便派个亲信过去就收拾了,不管是张差、赵如等人所率的特战营精锐还是李定国、刘文秀所率的亲卫团亲卫,收拾他们都轻轻松松。
但是,发现他们是死士之后,张斌就不淡定了,上百不要命的死士和上百打手护卫可不是一个概念,这帮人如果全力发动起来,破坏力是相当惊人的,因为他们不要命啊,他们如果选择同归于尽,一人干掉一个三品大员都有可能!
为了防止温体仁孤注一掷,临死反扑,这帮人,绝对不能留,一个都不能留,在动手对付温体仁之前,这帮人必须清理干净。
温体仁还以为他只是不小心惹到了黄承昊背后的势力才损失了两个亲信,却不曾想,他惹到的是张斌这个“杀神”,张斌历经了数次战争的磨炼,杀百来个“小喽喽”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如果有必要,如果是为了救大明,杀百万人,他也不会手软!
温体仁以为他有上百亲信就了不得了,行事肆无忌惮,妄图只手遮天,还玩什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殊不知,张斌是因为崇祯的猜忌才一再忍让他,要比起暗中的实力,他温体仁连给张斌提鞋都不配!
这天晚上子时,京城东北边的南熏房,内阁首辅温体仁府邸后方约一里多远的一处大院主堂内,张斌穿着一身夜行衣高坐主位,下面十余个黑衣人分列两侧,里面有张差、赵如等特战营亲信也有李定国、刘文秀等亲卫团将领。
张斌这次是真发狠了,他已经分别通知了骆养性和黄承昊,今晚不管是锦衣卫和巡城御史管辖的巡查队伍没接到他的通知都不要进南熏坊,因为他有“要事”要办!
这个要事自然就是收拾温体仁手下那些隐藏在暗中的亲信,温体仁的亲信并不是全部集中在他府邸的后方,而是散布在他府邸的四周,他还按方位给手下取了个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哼,亏他想的出来。”张斌心中鄙夷了一番,这才朗声道:“能奇,他们这会儿有什么异动没?”
艾能奇连忙拱手道:“大人,他们这几天都没什么动静,都窝在各自的大院里呢。”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定国,手弩都准备好了没?”
李定国连忙拱手道:“大人,一千把手弩都分发下去了。”
张斌再次点了点头,随即冷冷的道:“李定国、白文选,你们带手下两组人负责东边的青龙;刘文秀、王尚礼你们带手下两组人负责西边的白虎;艾能奇、马元利你们带手下两组人负责北边的朱雀;冯双礼、张化龙你们带手下两组人负责南边的玄武,记住,不要任何活口,上去就是弩箭招呼,这些人都是死士,你们要小心,不要跟他们近身接战。”
李定国等人闻言,拱手齐声道:“末将明白。”
此时,外面午时的更声正好响起,张斌毫不犹豫的挥手道:“去吧,午时一刻,准时发动进攻,不留一个活口!”
很快,大院四周便冒出无数黑衣人,他们无声无息的排成一个个整齐的队伍,随后便借着夜色的掩护,往北边飞掠而去。
李定国和白文选负责的正是温体仁手下的亲信首领青龙和他手下的二十多号人,他们隐藏的位置和过去的路径李定国和白文选早已了然于胸,他们带着两组二十个小队总共两百多人无声无息的潜行了将近两盏茶时间,径直来到台基厂街中段的一个院落外围,便纷纷停了下来。
这处院落并没有什么特别,就是普通的三进四合院,好像是个大户人家的院子,其实里面住的都是温体仁的亲信。
这个时候,正是夜最深沉的时候,在这种寒夜里甚至连蛐蛐的鸣叫声都没有,野猫、野狗什么的也早躲进避风的角落睡觉去了,夜空中除了呼呼的风声,再无其他任何声响。
李定国率领两组人来到院落外围之后并没有立马翻墙而入,反而分成一个个小队散布在院落的四周,整齐的猫在围墙下面,屏息静气等候着。
又过了大约两盏茶时间,午时一刻的更声终于响起,李定国率先站起身来,大手一挥,随即便踏到旁边一个队员的肩膀上,嗖的一声越上墙头,给他当垫背的队员随之跃起,一把抓住他伸出来的手攀上墙头,紧接着,两人便毫不犹豫的跳进了院落内。
两百多人几乎是一瞬间便翻越丈许高的围墙,冲进院子里面,正是这时,院子四个角落里几乎同时响起惊慌失措的呼号声:“敌袭,敌袭......。”
果然有暗哨,还“敌袭”,当打仗吗?
李定国不屑的撇了撇嘴,随即便抽出腰间的手弩,对着旁边的角落里就是一箭。
“嗖嗖嗖”,一阵密集的弩箭声,其他队员几乎同时抽出手弩,对着四周角落里就是一顿爆射,四处暗哨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没了声息,不过,这个时候,院落里各处房间均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响动,很显然,里面的人都被惊醒了。
李定国飞速从腰间抽出一支弩箭,熟练的装上手弩,随即便一声不吭的冲到旁边的一处厢房门口,一脚踹开房门,抬手对着里面一个黑影就是一箭,他身后的小队也纷纷跟了上来,抬手对着里面就是一顿乱射。
他们射完之后并没有进去,而是飞速的抽出腰间的弩箭继续装填,然后对着里面的黑影又是一顿射,如此反复,简直就如同机器一般。
不知道射了多久,直到里面惨叫声消失,除了箭矢入肉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李定国才掏出一个特制的火折子,吹了一口,然后飞快的丢入厢房中。
他借着火折子的微光仔细看了一阵,觉得里面没有任何危险了,这才挥手令身后的队员冲进去。
很快,十余个队员便从里面抬出四个浑身插满箭矢的人,整齐的摆在他面前,李定国一一上前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脉搏,这才点头轻声道:“箭矢全拔了,再进屋检查一下,尽量不要留下任何箭矢。”
那些队员闻言,立马蹲下来,在那四具尸体上一顿扯,很快,四具尸体的箭矢便被拔了个精光,紧接着,那些队员又进屋仔细检查了一下,这才走出来整齐的排在李定国面前。
李定国又轻声下令道:“都装起来。”
那些队员闻言,又扯出几个大黑布袋,飞快的将四具尸体装了进去,这个时候,其他小队陆续抬着一具具用黑布袋包裹好的尸体摆在他的周围,李定国在心里默默的数着,直到第二十八具尸体被抬过来,他才挥手道:“齐了,撤。”
很快,他手下的两百多人便抬着二十八具尸体消失在夜色中,而他则带着白文选一路飞快的潜向张斌所在的院落。
这一夜,京城南熏坊闹鬼了,子时一刻的更声过后,台基厂街附近便响起无数惨叫声,不过这些惨叫声只持续了大约一炷香时间便慢慢停歇了,附近的住户都被吓得从睡梦中惊醒,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去查探。
温体仁也被凄厉的惨叫声给惊醒了,他只感觉右眼皮一阵猛跳,一阵不详的预感充斥着他的脑海,这些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好像,是他手下亲信发出来的!
可能吗?
他手下可有上百亲信,而且一个个都身手不弱,他们会出事吗?
惨叫声消失之后,他仍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身边的宠妾更是吓得一直抱着他的胳膊瑟瑟发抖,把他胳膊都快给卸了!
他只感觉一阵心慌意乱,紧接着便是一阵没由来烦躁,他干脆甩开身旁的小妾,起身批了件外套,随后便疾步走到门口大喊道:“老李,老李。”
这时候整个府邸已经有很多房间亮起了灯光,管家老李也早就被吓得起身了,他一听到温体仁的喊声,立马一溜烟跑到后院,躬身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温体仁立马问道:“刚才的惨叫声你听到了吗?”
这不废话吗,没听见惨叫这时候爬起来干嘛,不过管家老李还是恭敬的回道:“我听到了,大人。”
温体仁想了想,沉声道:“这事可能跟青龙他们有关,你带几个护院去他们住处看看。”
“啊!”管家老李闻言一愣,他自然知道青龙那些人是干什么的,整个温府也就他和温体仁知道这些人的底细,府里的护院可不知道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也没有跟那些人接触过,这突然带人去查探,合适吗?
温体仁见他呆愣的样子,不由催促道:“快去啊,不要管这么多了!”
管家老李闻言,只得拱手应命而去,温体仁看着他疾步而去的背影,眼中再次露出慌乱之色,如果青龙他们真的出事了,那可就完了!
这些人可是浙党花了三十多年才积累起来的,别人或许不清楚,浙党却分析的很透彻,在大明,一个势力要真正掌握朝堂大权,这些干脏活的是必不可少的,这也是为什么大明朝几个权宦掌权的重要原因之一,大明朝历经这么多代,为什么就王振、刘瑾等寥寥几人可以权倾朝野呢,他们得宠并不是主要原因,大明朝得宠的太监多了去了,如果一得到皇帝的宠信便能权倾朝野,那这大明朝就成了太监的天下了,事实并非如此,他们之所以能权倾朝野,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手下有一帮干脏活的亲信。
这一点,魏忠贤简直发挥的淋漓尽致,正是因为他手下有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帮他掌控锦衣卫,他才能为所欲为,想杀谁就杀谁,要那时候锦衣卫依然忠于天启,那他根本就不可能权势熏天。
浙党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一直暗中培植打手,而且,崇祯继位之后,他们还一个劲的谏言,让崇祯限制东厂和锦衣卫,不让他们去“肆意残害”朝堂官员,以免再次出现阉党之祸。
崇祯也是晕了头,被他们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再加上当时东林党那几个老头极力赞成,崇祯真的限制东厂和锦衣卫的权力,不让他们再监察百官,这一下,暗中培植亲信的浙党就成为最大的受益者,温体仁借此一举掌控朝堂,成为最大的赢家!
温体仁对这帮亲信是真的相当重视,一听到府邸周围的惨叫声,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些亲信,这些人,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可惜,事与愿违,没过多久,管家老李便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失声道:“大人,不好了,青龙他们好像真的出事了,这会儿他们住的院子都被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给围住了!”
“啊!”温体仁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这下,他是真的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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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六十五章 坦诚相见
京城南熏坊内阁首辅温体仁府邸,还未到丑时,府邸中已经是灯火通明,一般这时候只有少数下人会起来服侍首辅大人去上早朝,但是,这一天几乎整个府邸的下人都起来了。顶 点 X 23 U S
一队队护院在来回巡逻,一个个家丁在廊道中穿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惶恐,他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知道管家这会儿火气很大,逮谁骂谁,就跟发了羊癫疯一样,而且首辅大人貌似也很不高兴。
温体仁这会儿可不是不高兴这么简单,他正阴沉着脸坐在书房中思索着什么呢,那眼神一会儿冷厉、一会儿茫然、一会儿狠毒、一会儿慌乱,就跟走马灯一样,闪烁不定。
而这时候,府邸后方的一处院落中同样灯火通明,一队队锦衣卫和京营屯卫举着火把在院落中来回穿梭,不知在忙些什么,锦衣卫指挥同知戚盘宗和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王际逵却是站在院落中间的天井中一动不动,好像是在分析“案情”,又好像是在商讨对策。
其实,他们商议的压根就不是这些。
王际逵看着忙碌的京营屯卫,略有些惶恐道:“戚大人,这些家什怎么处理,这到处都是窟窿,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被弩箭射的啊。”
戚盘宗淡淡的道:“什么弩箭射的,明明是打斗中损坏了,没什么用了,点几堆火,大家都烤烤吧,这天也太冷了。”
王际逵闻言一愣,不过随后他便竖起大拇指赞扬道:“好主意,这么大冷的天的确应该点几堆火好好烤一烤。”
不一会儿,他们面前便燃起了一堆篝火,不过这火有点大,各种桌椅板凳甚至是床板堆了一大堆,简直就跟烧房子一样!
王际逵借着火光,看着满地的血迹,不由皱眉道:“这血迹怎么办,拿水冲一时半会怕是冲不掉吧?”
戚盘宗还是淡淡的道:“先铺层干沙土扫一遍,再撒层石灰扫一遍,最后再撒层草木灰扫一遍就差不多了。”
很快,锦衣卫和京营屯卫又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了,他们压根就不像是在办案,倒像是来个人擦屁股的一般。
两帮人忙活了大约半个时辰,一切都处理的差不多了,王际逵看了看天色,这才拱手道:“戚大人,我这就要去早朝了,如果有人问起这案子,我该怎么说好呢?”
戚盘宗想了想,还是淡淡的道:“就说是帮派火拼吧,这些江湖帮派也太猖狂了,竟然敢跑到京城来火拼,死了倒是干净。”
“帮派火拼!”王际逵闻言,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温体仁府邸方向,担忧道:“那位如果告皇上那里怎么办?”
戚盘宗冷哼道:“他有种就去告啊,就怕他不告!”
温体仁的确不敢告,这种事,他隐瞒还来不及呢,如果崇祯真的下旨彻查,他就死定了!
他只能打落门牙往肚里吞,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常跑去上早朝,有人问起这事的时候,他甚至还说自己睡着了,什么都没听到!
当然,这是对外人的说辞,对自己的党羽,他却发出了严重警告,警告那些王八羔子,这段时间老实点,不要滥用职权,不要贪腐,更不要肆意妄为,先装出廉洁奉公的样子,好好表现给崇祯看,等他把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找去来再说。
这下,整个朝堂突然变了个样,各项支出锐减不说,办事效率还高的出奇,崇祯还以为在他的辛勤治理下,朝政终于有了起色,张斌却知道,这是温体仁被吓得暂时收手了,一旦这货缓过劲来,肯定会更疯狂。
张斌并没有因此放缓收拾温体仁的步伐,反而加紧了对王应熊的调查,他想协助黄承昊尽快把王应熊拉下马,先斩断温体仁这个最得力臂助,将吏部纳入掌控,再逐步清理温体仁的其他党羽。
可惜,这会儿温体仁暗中的势力虽然被清剿一空,明面上的势力还是相当强大,内阁、吏部、刑部皆在其掌控之中,想要收拾他的得力干将王应熊真的很难。
正当张斌一筹莫展的时候,户部尚书曹竟然命人投来拜帖,说是有事相商。
这个曹倒是个很不错的干吏,廉洁奉公不说,做事也相当的谨慎小心,从不参与朝堂争斗,张斌对他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再加上毕自严这层关系,张斌对他就更是热情了。
这天酉时三刻,张斌特意在府邸设宴,盛情款待户部尚书曹。
一开始,曹并没有道明来意,反而与张斌聊起了老尚书毕自严,言辞中尽是崇敬和缅怀之意,张斌倒也不急,干脆顺着他的话题,跟他聊起来,毕自严也是他比较崇敬的一个人,两人聊得倒也颇为投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突然羞愧道:“双全,老尚书前几天给我来了封信,有件事想让我帮忙,我思虑了几天,着实没有办法,着实惭愧啊!”
原来是老尚书毕自严的事,那当然没得说,再怎么样,这个忙也得帮。
张斌毫不犹豫的道:“曹大人,你也知道,老尚书待我如同晚辈子侄一般,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我能办到的,绝对不含糊。”
曹却是为难道:“你要还是五省总督就好了,这事你应该能轻松料理了,但是,这会儿皇上已经撤了五省总督,你要办起来这事来恐怕就难了,唉,我这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不然,真不想让你为难。”
张斌闻言,不由催促道:“曹大人,到底什么事啊,你这样,我更为难啊!”
曹见状,摇头苦笑道:“唉,这事真的很难办啊,当初老尚书被魏阉贬到金陵出任南都户部尚书,其下的户部左侍郎倪斯蕙颇为正直,对老尚书也相当恭敬,后面,老尚书怒而致仕,倪斯蕙也跟着致仕了。到了崇祯朝,老尚书再次出山,倪斯蕙却无意仕途,在家养老,不曾想,祸从天降,当朝大学士吏部尚书王应熊之弟王应熙与倪斯蕙之子倪天和应争夺田产起了冲突,四川巡抚王维章徇私枉法,偏帮王应熙,诬倪天和夺人田产,将倪天和一家全部抓进大牢,并籍没其家产,与王应熙分而吞之,倪斯蕙之妻因此气促而死。可怜倪斯蕙一生清廉正直,临到老还落了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之局!倪斯蕙孤苦无依,寄居破庙,凄惨无比,老尚书闻之落泪,特写信嘱托我为倪斯蕙主持公道,唉,我人微言轻,又怎斗的过那权势滔天的温体仁和王应熊啊,双全,我惭愧啊,帮不上老尚书的忙,我愧对老尚书啊!”
说着说着,他竟然老泪纵横,不能自己。
张斌闻之,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竟然敢如此无法无天,那王维章是不是温体仁王应熊一党?”
曹闻言,含泪点头道:“是啊,当初那王维章巡抚西宁,正遇大旱,他不但不组织赈灾,还横征暴敛,以致民变迭起,左都御史曹于汴闻之,立马将其革职查办,但曹大人被革职之后,王应熊又伙同左都御史唐世济和右副都御史张捷联合进言,启用王维章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王维章自此便成了王应熊的私党,助其家族在巴中疯狂敛财,兼并田地,倪天和之事只是其中一桩,王维章还不知道帮王应熙夺了多少人的家产呢,王应熙此时都成为巴中一霸了。”
狗东西,真当没人治的了你们吗,正愁找不到你们的把柄呢!
张斌冷冷点头道:“好,曹大人,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我一定想办法还倪斯蕙一个公道。”
曹感动道:“双全,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我也知道此事很难办,这会儿温体仁和王应熊权势滔天,你可别为了此事跟他们起冲突啊,如果你因此出了事,我就更无颜面对老尚书了。”
张斌大义凌然道:“温体仁、王应熊之流,滥用职权、胡作非为、无法无天,再让他们这样搞下去,大明都要被他们给祸害了,这已经不是个人生死荣辱的问题了,就算他们权势滔天又如何,为了大明,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我义无反顾!”
曹闻言,缓缓站起来,恭敬的朝他行了个理,然后郑重道:“双全,以后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也义无反顾。”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张斌真没想到,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曹不但主动给他送来了收拾王应熊的罪证,还因此倒向了他的阵营,多行不义必自毙,看样子,老天真的开眼了,收拾温体仁和王应熊等人,正当其时!
当天晚上,他便带着一队亲卫偷偷潜入黄承昊府邸,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把脸上抹得乌漆嘛黑,因为黄承昊的转变他相当清楚,这个人已经不是原来的奸妄小人了,相反,他已经改邪归正,成了一个刚正不阿的直臣,再在他面前遮遮掩掩就没意思了。
黄承昊这会儿刚热完身,正准备呼呼大睡呢,一个黑衣人突然翻窗而入,站在床边轻声道:“黄大人,我们大人请你到书房一叙。”
这个独眼龙,还真会挑时候啊,他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又拍了拍一旁同样在翻白眼的小桃红,这才起身胡乱将衣服披上,随后便跟着那黑衣人往书房中走去。
这时候张斌已经令人点着了里面的油灯,大咧咧的坐在主位上,就等黄承昊前来商议了。
黄承昊进来一看自己的坐位被人占了也没说什么,他径直走到书桌前的客位上坐下来,随即饶有兴致的道:“这位军爷,不知道这么晚找在下有什么事啊,不会又有大礼相送吧?”
张斌含笑点头道:“是啊,本官的确准备一份大礼,就是不知道黄大人收不收的下啊。”
本官?这声音怎么这么熟呢,黄承昊闻言,忍不住仔细看了张斌一眼,这独眼龙的眼罩倒还在,不过,他的脸已经不是乌漆嘛黑了,而是白润如玉,温婉异常。
这,这面孔,他绝对在哪里见过!
他忍不住惊讶道:“你,你这脸,原来你不是黑脸关公!还有,本官是什么意思,你升官了吗?”
张斌见他还没认出来,不由开玩笑道:“是啊,我升官了,升了个从一品的太子少师。”
从一品的太子少师?就凭你一个兵痞!
黄承昊摇头苦笑道:“军爷开玩笑了,你要升也是升从一品的右都督啊。”
张斌继续调侃道:“谁跟你说我是武职,我本来就是文官好不好。”
黄承昊闻言,目瞪口呆道:“你,是文官!”
开什么玩笑,有你这么粗鲁的文官吗?
张斌缓缓取下眼罩,淡淡的笑道:“怎么了,我就不能是文官吗?”
“张大人!”黄承昊惊的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瞪着眼睛惊呼道:“你,你,你真是独眼龙?”
张斌摇头洒笑道:“我可不是独眼龙,只是当时我不方便以真面目示人才找了个眼罩胡乱带上,让黄大人见笑了。”
黄承昊仍然有点难以置信的道:“张大人,真的是你?”
张斌点头道:“当然是我,你也不想想,当初除了我,还有谁能从建奴手里把你的家眷救回来。”
黄承昊仔细一想,的确如此,张斌当时正指挥大军和建奴作战呢,他能把自己的家眷从建奴手里救出来才是最合理的,什么袁崇焕,那才是开玩笑的,那时候袁崇焕正在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呆着呢。
张斌说起他家眷的事情,黄承昊就不再怀疑了,因为这事除了他和张斌手下这帮人,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就连他自己的家眷都不知道是谁把他们救出来的。
一直要挟他的“兵痞”竟然是当朝太子少师、都察院右都御史、詹事府詹事兼兵部尚书张斌!
这事真的把他雷到了,他呆愣了半晌之后才好奇的问道:“张大人,不知道找下官有什么事啊?”
张斌继续微笑道:“说了给你送大礼啊,就是不知道这份大礼,你收不收的下。”
黄承昊好奇道:“什么大礼?”
张斌淡淡的道:“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王应熊!”
第七卷 第六十六章 无法无天
王应熊这个大贪官黄承昊早就想收拾了,这家伙是明目张胆的贪腐,性质极其恶劣,这样的人如果不得到应有的惩罚,不知道有多少官员会拿他当“榜样”,肆意贪腐。www.uu234.net
问题是,他找不到足够的证据啊,就算有足够的证据,他也没把握能把王应熊拉下马,因为这家伙是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深得皇上信任,又有内阁首辅温体仁罩着,就一个贪腐问题,而且还不是抓现行,想让皇上把这么一个朝廷要员革职查办,真的很难。
这会儿张斌竟然跟他说送给他的大礼就是王应熊,他不由目瞪口呆道:“张大人,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张斌逗趣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开这种玩笑,这个很好笑吗?”
黄承昊尴尬道:“这个,下官也曾试着去收集王应熊贪腐的证据,但是,很难找到啊,王应熊这个人就是明目张胆的贪腐,很多人都弹劾过他,奈何他花言巧语骗得了皇上的欢心,而且还有温体仁罩着,谁都拿他没办法啊!”
张斌闻言,不由摇头道:“贪腐这种事,人家要糊弄皇上很容易的,你能把他贪腐所得的银两全部搜出来摆在皇上面前吗,如果不能,他就有话说,他甚至会反咬你一口,说你诬蔑他,你能耐他何?”
“这!”黄承昊闻言,不由脸色一变,他可不是什么愚笨之人,相反,他深韵内斗之道,张斌一点出来,他便明白了,去弹劾王应熊贪腐,还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因为他不可能拿出让皇上深信不疑的铁证,到时候拼的就是糊弄皇上的本事了,这点,他根本比不上温体仁和王应熊,如果他傻乎乎的拿这事去弹劾王应熊,人家真有可能反咬他一口!
这个时候,他反倒糊涂了,既然贪腐都无法扳倒王应熊,那张斌为什么说送给他的大礼就是王应熊呢,他不由好奇道:“张大人,你有办法收拾王应熊吗?”
张斌得意的点头道:“这个办法当然是有的,不然我来找你干嘛。”
黄承昊闻言,眼巴巴的看着他,就等着他的下文了。
张斌见状,突然莫名其妙的问道:“王维章你认识吗?”
王维章这个人黄承昊还真认识,因为他们原来都算得上是阉党外围成员,而且还都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他们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熟人,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改邪归正了,当初那段黑暗的往事,真有点不堪回首的感觉,他尴尬的点头道:“这个人,我认识。”
张斌继续问道:“他巡抚西宁期间横征暴敛,激起民变你知道吗?”
黄承昊依旧尴尬的点头道:“知道。”
张斌再继续问道:“那他被王应熊、唐世济和张捷联合举荐给皇上,重新启用,巡抚四川,你知道吗?”
黄承昊闻言一愣,随即若有所思的点头道:“这个,我也知道,你的意思,用这个来弹劾王应熊?”
张斌摇头道:“这个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王维章在四川干了些什么?”
这个还真把黄承昊给难住了,他虽然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但属下的佥都御史巡抚地方之后干了些什么他还真不是很清楚,除非有人跑他这里来告状,问题这会儿没人找他告王维章的状啊,他不由沉声道:“这个王维章难道在四川胡作非为?”
张斌不答反问道:“王应熊是四川巴县人你知道吧?”
这个黄承昊自然也知道,他若有所思的点头道:“你的意思,王应熊启用王维章巡抚四川是为了私利?”
张斌沉重的点头道:“是啊,王应熊之所以启动王维章巡抚四川就是为了谋取私利,这王维章协助王应熊之弟王应熙疯狂敛财,肆无忌惮的兼并土地,不知道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了!”
黄承昊闻言,不由大惊失色道:“啊,有这种事!”
张斌叹息道:“是啊,前南都户部左侍郎倪斯蕙就被他们夺了家产,而且还被整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现在,倪斯蕙正寄居在破庙里苦苦煎熬呢,他的妻子已经因为这事气促而死了,他的儿子倪天和一家也全部被王维章抓进大牢了,王维章和王应熙如此胡作非为,天理何在,公道何在啊!”
黄承昊闻言,不由勃然大怒道:“这帮奸妄小人,竟然敢如此胡作非为,真当没王法了吗?”
张斌欣慰的看着他,朗声道:“你可愿为倪斯蕙和巴中百姓主持公道?”
黄承昊斩钉截铁道:“此等祸害不除,我还有什么脸面当这左都御史!”
张斌不由拍案道:“好,我们就联手除了这些祸害!”
巴县就是重庆府治所所在地,是四川乃至整个大明有名的大县,这里自古人文荟萃,名人跌出,不过,到了崇祯朝,这里却出了个有名的奸臣,这个人就是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王应熊。
王应熊荣升宰辅之后不但没有造福百姓,反而纵容亲族强取豪夺,为祸乡里,巴县百姓说起这个大奸臣无不咬牙切齿,痛恨不已,奈何王应熊权倾朝野,不但巴县知县和重庆知府对他唯命是从,就连四川巡抚都是他的亲信私党,巴县百姓面对这样权势滔天的恶人,也只能忍气吞声,任其宰割。
这天,巴县城东十余里处一座不知名的破庙里,前南都户部左侍郎倪斯蕙正佝偻着身躯在一个由两块山石搭成的简易灶台上生火煮稀饭,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突然背着一捆柴火跑进来,惊慌失措道:“老爷,山下来了十余骑,好像是官差,这会儿正弃马爬山往这边来呢。”
倪斯蕙闻言,丢掉手中的柴火棍,缓缓的站起来,叹息道:“天正,你赶紧走吧,看样子,姓王的是不打算放过我这糟老头子了,也好,我去监牢陪天和,一家人能死在一起也是一种福气。”
这倪天正是倪斯蕙年轻的时候收养的一个孤儿,倪斯蕙养了他四十余年,所以,倪斯蕙家破人亡之后,他一直不离不弃,到处干活,养着倪斯蕙,也算的上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这会儿倪斯蕙都到这步田地了,他竟然还不走,反而坦然道:“老爷,我也想少爷和孙少爷了,我陪你一起去吧。”
倪斯蕙闻言,痛苦的闭上眼睛,绝望道:“天正,你这又是何苦呢。”
正在此时,破庙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着大红官袍的中年官员,带着十余个身着明军制服的汉子疾步走进来,打眼一扫,随即便对着不远处的倪斯蕙拱手道:“敢问可是倪斯蕙倪大人?”
这情形貌似有点不对啊,倪斯蕙不由惊奇道:“你是?”
那中年官员再次拱手道:“在下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李光春。”
倪斯蕙闻言,激动道:“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你是从京城过来的?”
李光春点头道:“正是,在下奉黄大人之命,特来调查王维章滥用职权,欺压百姓一案。”
倪斯蕙闻言,颤声道:“黄大人,是哪位黄大人?”
李光春略带崇敬道:“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黄大人。”
倪斯蕙离职多年,又远在四川哪里知道朝廷的风云变换,他对朝堂的了解还停留在两三年之前呢,他不由惊奇道:“都察院左都御史不是唐世济吗?”
李光春耐心的解释道:“唐世济滥用职权,栽赃陷害、公报私仇,已经被皇上革职查办了。”
唐世济可是温体仁的亲信这点朝野上下几乎无人不知,这家伙竟然被革职查办了,岂不是代表朝廷要变天了,倪斯蕙不由满怀希冀道:“你们黄大人不怕温体仁和王应熊?”
李光春傲然道:“我们黄大人刚正不阿,怕那等奸妄小人作甚!”
“好!”倪斯蕙差点兴奋的手舞足蹈,终于有人不怕温体仁和王应熊了,看样子,他有望救回自己的儿子,夺回自己的家产了,他不由激动的老泪纵横。
李光春跟他了解了一番巴县的情况之后,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是奉黄承昊之命前来调查王维章,但这只是都察院的内部命令,他并没有权力动巴县知县和重庆知府,更没有权力抓王维章,他只能尽量掌控王维章的罪证,然后交由黄承昊去上奏皇上,像王维章这样的封疆大吏只有皇上下旨才能革职查办。
根据倪斯蕙的描述,这巴中的情况对他相当的不利,巴县知县和重庆知府都是王应熊的人,他们不但不会配合自己调查,还有可能跟自己唱反调,阻碍自己调查!
虽说都察院职权大的吓人,能监察百官,但也要看人家的后台,人家要没什么后台,那一个巡按御史在他们面前都是爷,人家要是有后台,都察院算个屁,人家就不尿你怎么了!
都察院说白了就是个告状的,并不是定罪的,也不是抓人的,人家要是怕你,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人家要不怕你,你说什么人家全当放屁,你能耐他何!
看样子,只能来硬的了,他不由望向了同来的张盘,这个张盘并不是左都御史黄大人的手下,而是右都御史太子少师张斌张大人的手下,张大人兴许预料到了他会遇到麻烦,所以,才派这个张盘带着一队人马来协助他。
来硬的怎么来呢?
很简单,他秘密安排了一番,第二天一早便赶往巴县,直奔重庆知府衙门。
重庆知府陈尧言听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驾到,一开始还是很客气的,不但热情的将李光春迎进书房,还将李光春让到客座主位上,他自己则陪坐在左首,但是,李光春一开口,他脸上献媚的笑容立马就没了,因为李光春一开口就问道:“陈大人,听闻倪天和的案子是你办的,能不能把卷宗拿来给我看看啊?”
倪天和的案子是他办的,但是,并不是按他的意思办的,而是按巡抚王维章的意思办的。
他很清楚,这是个冤案,他伙同巡抚王维章和乡绅王应熙办过很多这样的冤案,而且还从中捞了不少好处,这会儿,都察院突然来了个左佥都御史说要看倪天和一案的卷宗,他怎么会随便给人看。
他想了想,试探道:“李大人,这案子是王大人亲自交办的,不知道大人可曾听闻啊?”
这话的意思其实是问李光春跟王维章是不是一伙的,李光春跟王维章自然不是一伙的,他冷冷的道:“怎么,王大人交待的案子我就不能过问吗?”
卧槽,搞半天是来了个对头,难怪跑过来什么都不说,直接就问倪天和的案子,既然是对头,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你一个左佥都御史牛个屁啊,老子的后台可是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
陈尧言立马把脸一板,同样冷冷的道:“抱歉,这个案子你还真不能过问。”
李光春闻言,眼睛一眯,果然,这家伙仗着有王应熊撑腰,压根就不怕自己,还好自己早有准备,不然还真拿这家伙没办法。
他同样把脸一板,继续冷冷的道:“都察院有监察百官之责,你办的案子我怎么就不能过问了。”
陈尧言冷脸回敬道:“王大人也是都察院佥都御史,而且还是巡抚,不就代表都察院吗?王大人亲自交待下来的事情,你们还来问干什么?你们都察院要今天来个佥都御史,明天来个巡按御史,那我这知府衙门还要不要办公了?”
李光春以前也不是什么好鸟,只是这几年跟着黄承昊改邪归正了,脾气才好了点,这会儿被陈尧言这么一激,他立马就来火了,吗的,你个小小的知府竟然敢在老子面前嚣张!
他对着茶几上就是一巴掌,随即站起来指着陈尧言的鼻子厉声道:“你竟然敢顶撞上官?”
顶撞上官可是大罪,李光春是想先给他扣个帽子,压压他的气焰。
没想到,陈尧言竟然拨开他的手,冷冷的盯着他道:“什么上官,你是都察院佥都御史,我是重庆知府,你管的着我?要论品级,我是正四品,你也是正四品,谁是谁上官啊?”
“你!”,李光春被气的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他真没想到,这家伙胆子竟然大到这种程度,真是无法无天了!
第七卷 第六十七章 升堂审案
李光春为什么这么气呢?因为这个陈尧言已经猖狂到了漠视法纪的程度!
都察院监察百官,就算是正七品的十三道监察御史外出巡按,那也是见官大一级的存在,他一个小小的知府竟然在都御史面前论统属,论品级,这摆明了就是视大明监察体制于无物啊!
他知道,这个陈尧言是有恃无恐,他并没有权力将这家伙革职查办,只能弹劾其不法,然后交由吏部和刑部来处置,而这会儿吏部和刑部都在温体仁掌控之下,根本就不可能处置他,所以这家伙才这么猖狂。www.uu234.net
这就是朋党的危害之一,因为这些人已经不**纪,只讲关系,说白了就是无法无天!
这家伙已经摆明了不配合,再说下去也只能自取其辱,李光春干脆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陈尧言看着他的背影,同样冷哼一声,“好走”、“不送”之类的话都懒得说了。
李光春带着一众随从出了知府衙门,就那么打马出了巴县北门,一路向北狂奔而去,貌似是往回赶的样子。
他真的就这么回京复命了吗?
当然不可能,他打马往北狂奔了十余里,便在张盘的引导下拐进路边的一个山谷,在山谷中行进了几里,前面便出现一个深潭,而深潭旁边竟然驻扎了数百明军!
这些明军将士一个个手持特制的白蜡杆,看上去威猛无比,正是赫赫有名的川军白杆兵,而女将军秦良玉此时正满脸威严的站在一个大帐外等着他们呢。
李光春翻身下马,进入营房,大老远就拱手道:“秦将军,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秦良玉英姿飒爽的拱了拱手,客气道:“李大人过奖了,里面请。”
李光春也不多言,他回首招呼了一声张盘,随即便跟着秦良玉进了大帐。
这就是他准备好的后手,昨天听了倪斯蕙的描述,他便知道此行恐怕没那么容易拿到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便让张盘派人快马加鞭赶往石柱宣府司,请女将军秦良玉率军前来协助。
秦良玉已经投靠了张斌,而且还接受了张斌的馈赠入股东盛堂,这会儿已经相当于自己人了,张斌之所以派张盘带人随李光春前来就是这个意思,实在不行,就请出兵秦良玉来硬的,因为他不想再跟这些奸妄小人磨叽下去了,要动手,就来个快刀斩乱麻!
石柱宣慰司在元朝的时候就隶属四川南道重庆路,只是到了明朝才划归到夔州府,离巴县大概也就两三百里的样子,秦良玉接到通知,立马就点了五百亲随,打马赶到巴县以北,坐等李光春前来求援。
三人入帐就坐之后,秦良玉便严肃道:“李大人,怎么,事情果然不顺吗?”
李光春也不隐瞒,直接点头道:“是啊,重庆知府陈尧言仗着有王应熊撑腰,压根就不把都察院放在眼里,看样子只能来硬的了!”
这时候,张盘反倒有些不解道:“李大人,小人斗胆问一句,为什么刚才你不让小人动手呢,就他知府衙门那些土鸡瓦狗,小人一个人收拾他们都绰绰有余。”
李光春耐心解释道:“这动手难免出现伤亡,万一出了人命这事就不好办了,再说,就我们十多个人也镇不住知府衙门甚至是知县衙门那些宵小,他们要拼命反抗,反倒麻烦了,要就给他们来个泰山压顶,让他们没有反抗的余地,这样反而好办一点。”
秦良玉闻言,直接拱手道:“老身也不是很懂这些,李大人你说怎么做就行了。”
李光春来的时候,张斌就跟他商议过了,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跟秦良玉和张盘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他干脆道:“那行,秦将军,麻烦你率兵跟我去趟巴县,把知府衙门围了。”
这家伙,他还说别人无法无天呢,他这样做更加无法无天啊!
不过,说到法纪,他作为都察院佥都御史自然再清楚不过了,这种事有没有违法乱纪,并不是陈尧言说了算,也不是王维章说了算,甚至温体仁和王应熊说了都不算,这已经是都察院和吏部甚至是内阁的碰撞了,谁是谁非,只有皇上说了才算,而怎么糊弄皇上,他和张斌还有黄承昊早就商议好了,皇上又不会亲自跑到巴县来调查,到时候还不是在皇宫里扯皮,他怕个屁啊!
秦良玉那也是胆大包天的主,西南土司本来就有点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围个知府衙门算什么事,其他土司可是动不动就攻城略地,她已经算是最忠于大明的土司了,不但从不反叛,还帮朝廷平定了不少土司叛乱,相信,皇上就算知道她把重庆知府衙门给围了,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李光春这边一发话,她便毫不犹豫的下令,命手下拔营启程,奔赴巴县县城,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白杆兵在四川甚至是整个西南都是出了名的,土司秦良玉忠于朝廷那更是人尽皆知,而且这白杆兵来巴县办事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所以,秦良玉率几百白杆兵冲入巴县县城并没有引起什么恐慌,老百姓反而夹道围观,兴奋不已,直到秦良玉率军把重庆知府衙门给围了,老百姓还以为秦良玉这是找知府大人有事呢!
秦良玉当然没什么事找知府陈尧言,是李光春找知府陈尧言算账来了。
陈尧言这下真傻眼了,他已经命人查探过了,李光春离开知府衙门以后便直接打马出了城,往北边狂奔而去,他还以为这家伙气得回京城告状去了呢,没想到,还没过半个时辰,这家伙便带着数百白杆兵把知府衙门给围了!
他闻讯跑到知府衙门大堂一看,李光春高坐主位,女将军秦良玉侍立一旁,先前跟李光春一起来的那帮士卒拄着杀威棒分列两侧,这架势,分明是要升堂审案啊。
这是我的衙门,我的大堂好不,陈尧言指着李光春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干什么,谁让你升堂的?”
李光春瞪了他一眼,拿起惊堂木“啪”的一下拍公案上,厉喝道:“大胆,谁让你进来的?”
陈尧言被他拍的一哆嗦,随即便忍不住恼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自带兵包围知府衙门,你有兵部的调令吗?”
我有你大爷,李光春直接大喝道:“来人,把这个咆哮公堂的狂妄之徒给本官轰出去。”
张盘闻言,直接朝两个特战营精锐使了个眼色,那两个特战营精锐毫不犹豫的疾步上前,举起杀威棒,把陈尧言往外撵去。
陈尧言那里有特战营精锐力气大,他虽然两手抓着杀威棒极力想要稳住身形,却仍然被推的蹬蹬蹬外后直退,他见李光春油盐不进,又转过来对着秦良玉大喊道:“秦将军,你不知道没有兵部调令擅自出兵是重罪吗,你竟然相信他的鬼话带兵围了我的知府衙门,你这是造反,你知道吗?”
秦良玉仿佛雕塑一般站在那里,压根就没搭理他。
很快,陈尧言便被推出了大堂,他气得一跺脚,直接往巡捕衙方向跑去。
李光春也懒得搭理这家伙了,知府衙门里那些个捕快和衙役敢跟白杆兵动手才怪,他直接一拍惊堂木,朗声道:“张盘,你带两个人去将去年和今年的案件卷宗过来。”
张盘闻言,拱手道了声遵命,随即便带着两个特战营精锐往架阁库方向疾步而去,大明的衙门都是有规制的,什么公房建在什么地方都有严格的标准,他压根就不用跟人打听。
架阁库按规制就在衙门大堂的左侧,张盘带着两个手下出了大堂往左一拐,走了几十便看到一个大门房,上面的牌匾上便写着“架阁库”三个大字。
这时候,整个知府衙门所有公房外面都有白杆兵值守,架阁库外也不例外,他直接朝守门的两个白杆兵拱了拱手,随即便大步走了进去,里面管文书的吏目早就被吓傻了,外面突然涌进来一堆白杆兵,一下就把架阁库的大门给堵了,也没见他们打话,一个个就凶神恶煞的站在那里,难道是白杆兵造反了吗?那可怎么得了啊!
他正惊魂未定的坐那里胡思乱想呢,突然又闯进来一个身着锁子甲的将领,对着他大喝道:“把去年和今年的案件卷宗拿来。”
这吏目吓的哆嗦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张盘厉声道:“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李光春李大人奉命来此审查案件,快点,把去年和今年的案件卷宗拿来。”
这吏目可没陈尧言那背景,都察院三个字对他来说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他闻言,连忙跑进库房,抱出一沓半人高的卷宗,结结巴巴的道:“这,这是去年的,您稍等,我再去拿今年的。”
说罢,他又转身跑进库房,捧出一叠大约一尺厚的卷宗。
张盘二话不说,命两个手下拿了卷宗就往大堂走去。
这时候,陈尧言已经带着一队捕快来到大堂外面了,但是,那队捕快被外面的白杆兵一围,立马就怂了,开玩笑呢,让他们跟天下有数的精锐白杆兵动手,他们哪敢啊!
陈尧言倒是气得在那里上窜下跳,奈何两个白杆兵拿武器架在他面前,他想进大堂都进不去了。
李光春拿着案件卷宗大致扫了一遍,从中抽出十余份,又拿起笔将卷宗上的名字抄了一遍,随即举起手中的便签朗声道:“张盘,点两队兵丁,去监牢将这些人犯带过来!”
张盘拱手接过便条一看,好家伙,这上面足有二三十号人,不过,他并没有犹豫,拿着便条便出门找到一个白杆兵总旗,让他点了两队兵丁,随即便带头往监牢方向走去。
这监牢离大堂也不远,出了大堂沿甬道往前走百余步,再往右一拐便是。
这时候,监牢已经被另两队白杆兵给围住了,里面的狱卒都手握刀柄站在监牢门口,紧张的注视着外面,张盘见状,毫不犹豫的上前,举起便签念道:“带人犯倪天和......等出来,李大人要问案。”
结果,里面的狱卒压根就没动弹,一个个都手握刀柄盯着他,跟看白痴一样。
张盘冷哼一声,挥手带着人就往里闯去,那些狱卒见状,都转头看向了中间的牢头,那牢头只得硬着头皮拔刀大喝道:“大胆,这里乃是.....。”
他话还没说完,刀还没拔出来,张盘飞身上去就是一脚,将他的佩刀踢进刀鞘,随即厉喝道:“大胆,都察院审案,谁敢抗命,你们想造反吗?”
那牢头揉着被提麻的手,色厉内荏道:“你们想造反吗,这里是重庆知府衙门,不是都察院。”
张盘脸一板,闪电般的伸出右脚,“啪”的一声把那牢头踢翻在地,随即厉喝道:“给我拿下。”
他身后的白杆兵闻言,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把那牢头摁地上就是一顿绑,两旁的狱卒都吓傻了,一个个都退到一边,噤若寒蝉。
张盘冷眼一扫,突然指着一个腰间挂了一大串钥匙的狱卒冷喝道:“你,过来。”
那狱卒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走到张盘跟前。
张盘紧接着冷喝道:“前面带路。”
那狱卒吓的缩了缩头,老老实实的带着张盘等人往里走去。
张盘走进监牢,看了看两边密密麻麻的牢房,运气朗声道:“都察院前来审查冤案,但有冤屈,皆可申辩,我念到名字的都应一声,我带你们去过堂伸冤。”
他的话刚一落音,整个监牢都炸锅了。
“冤枉啊,大人,我冤枉啊!”
那凄厉的喊冤之声差点把监牢的房顶都给掀了,张盘皱了皱眉,大吼一声:“肃静。”
这招还真管用,监牢里面立马就安静下来。
张盘这才拿起便签,挨个念道:“倪天和......。”
每念完一个,得到回应,他便令那掌管钥匙的狱卒去将牢门打开,将里面的人犯提出来,如此念了十多个,他又带着人来到隔壁的女监,将剩下的几个女犯也提了,随即便押着这二十多号人回到大堂。
李光春看着前面跪了一地的人犯,一拍惊堂木,朗声道:“你们可有冤屈?”
“大人,我冤枉啊,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顿时,整个大堂又是一片喊冤之声。
李光春点了点头,随即又拿起惊堂木一拍,朗声道:“好,全部带走。”
说罢,他起身拿起这二十多个人的卷宗便往外走去。
这案子是这么审的吗?就问了一句话,然后就结束了!
不但所有人犯傻眼了,连外面上蹿下跳的陈尧言都傻眼了。
第七卷 第六十八章 好戏上演
李光春就这么带着二十多个人犯走了,没有办理任何手续,更没有问他这个知府同不同意,陈尧言不由目瞪口呆。www.uu234.net
这不合规矩啊,哪有这样搞的,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陈尧言愣了一阵,随即便脸色大变,他终于明白了,这李光春根本就不是来核查倪天和一案的,这家伙的目标是王维章、是王应熙,甚至是他的后台王应熊!
这些人犯都是被他伙同王维章和王应熙构陷入狱的,目的就是为了夺人家产,这李光春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专门来查这件事的,如果被他查个底朝天,那还得了!
想到这里,他不顾一切的追上去,怒吼道:“李光春,你给我站住!”
李光春压根就没搭理他,还是带着人犯径直往前走去,倒是一队白杆兵在秦良玉的示意下挡在他面前,用手中的白杆挡住了他的去路。
陈尧言发了疯一般的冲上去,咆哮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劫狱,抢夺人犯!”
跟你这无法无天的奸妄还用得着讲王法吗,跟你们讲王法,到时候你们就是王法,不跟你们讲王法,我们就是王法!
你当我是猪啊,跟你们讲王法!
李光春不屑的撇了撇嘴,头也不回的向知府衙门外面走去。
这时候,秦良玉已经命人租借了数辆马车,就停在知府衙门外面,李光春命人将所有人犯架上马车,随即便翻身上马,带着张盘等人和两百白杆兵,护着马车,往城北方向疾行而去,而秦良玉则带着剩下的白杆兵继续围着知府衙门,直到李光春跑出去将近一刻钟,才施施然下令收队。
陈尧言疯狂的追到外面,一看人犯和李光春全部不见了,不由疯狂的嚎叫道:“秦良玉,你竟然敢私自围攻知府衙门,你这是在造反,你知道吗?你最好把李光春和一众人犯给我追回来,不然,我就上奏朝廷,告你个谋反之罪。”
秦良玉不屑的撇嘴道:“你少在这里诬赖好人啊,我只是来巴县办点事,什么围攻知府衙门,我要真围攻知府衙门,你还有命在吗?懒得跟你这种无耻之徒说了,你要告就去告吧,到时候看皇上信你还是信我!”
说罢,她直接一挥手,带着剩余的白杆兵扬长而去。
陈尧言绝望的看着打马而去的白杆兵,脸色阴晴不定的想了一阵,突然又跟发了疯一样的往回跑去,他要赶紧写封信,令人快马加鞭送到成都府,将这里的事告诉巡抚王维章,请他来定夺。
他这信还没写好,李光春却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将一封早已写好的信送往重庆府北边的忠州驿,让驿站八百里加急发往京城。
他信中大致意思就是自己奉命前来调查倪天和一案,却不曾想遭到重庆知府陈尧言的无礼阻扰,这个陈尧言甚至还暗地里派人来刺杀他,还好,石柱土司秦良玉来巴县办事,正好把他救了,他这会儿正想办法调查继续倪天和一案呢。
他这是典型的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这信表面上是写给左都御史黄承昊看的,实际上却是用来忽悠崇祯的,崇祯看了信之后会做何感想暂且不论,还是回到重庆府。
李光春带着一众人犯出了巴县之后并没有做任何停留,而是打马疾驰,带着一众人犯直接往石柱宣抚司方向奔去,没过多久,秦良玉便带着剩余的白杆兵追上来,一行人就这么马不停蹄,直奔石柱宣抚司,当天晚上,他们便赶到了石柱县城,这里已经是秦良玉的地盘,李光春总算是放下心来。
第二天一早,他便开始一一询问所有“人犯”,将他们家产被夺的经过仔细记录下来,又针对陈尧言定下的案件卷宗,将他们被诬陷的经过好好加工了一番,一并记录下来,同时,他又派人去巴县城外的破庙将倪斯蕙接到石柱,让他们一家人团聚。
李光春这边是忙的不亦乐乎,陈尧言却只能坐在那里干等,因为这事他根本就做不了主,他只能等巡抚王维章过来商议对策。
重庆府离成都府虽然只有五百余里,他却足足等了六天,倒不是他派去送信的人耽搁了,他派去送信的人还是挺拼命的,一路换马不换人,当天晚上就赶到了成都,奈何王维章走不动啊。
王维章这几年在四川可谓享尽了荣华富贵,以致身体严重发福,体重都超过两百斤了,这么头大肥猪,平时坐马车“赶”个几里路他都会感觉到累,要让他快马加鞭赶到重庆来自然是不可能的。
王维章坐的是最豪华舒适的马车,体积比一般马车大的多,这速度自然要比一般马车慢,而且一天最多赶个百余里路他便会“累”的浑身酸痛,所以,从成都府到重庆府他足足“赶”了五天!
这个时候,李光春已经将陈尧言所办的十余件冤案调查的一清二楚,这些被陈尧言关大牢里的“人犯”基本都是巴县的乡绅,由于他们不愿意屈服于王应熙的淫威,向王家“上贡”,王应熙便联合王维章和陈尧言捏造各种罪名将他们打入大牢,并将他们的家产抄没,瓜分一空。
这王应熙还真是横行乡里,无法无天啊,王维章和陈尧言更是助纣为虐,无耻之尤!
李光春收集好所有证供便带着倪斯蕙一家人往京城赶去,而这时候,王维章才刚刚赶到巴县。
王维章赶到巴县之后,了解了一下具体情况,也感觉这事情相当的严重,于是乎,他立马写了封信,将巴县发生的一切照实写下来,让驿站八百里加急发往京城,送给吏部尚书王应熊,又联合陈尧言写了封奏折,状告李光春和秦良玉在巴县胡作非为,无法无天,围攻知府衙门,私纵人犯。
为了增加李光春和秦良玉的罪状,他们甚至偷偷将知府衙门大牢里面几个等候处斩的杀人狂徒给放了,放任他们出去胡作非为,好把这事栽李光春和秦良玉身上!
又过了五天,王维章和陈尧言的私信和奏折抵达京城,一场好戏上演了。
王应熊收到私信,着实吓了一大跳,他弟弟在巴县横行霸道,疯狂敛财的事情他自然清楚。
王应熙的蛮横随的就是他,或者说,随的是他们的父亲,他们王家那是出了名的蛮横,他们两兄弟遗传了这毛病,那是一个比一个横,只是王应熊在官场上还知道稍微收敛一点,王应熙在地方上,又有他这个身为宰辅的哥哥撑腰,哪里还知道收敛,对于这点,王应熊不但从不劝阻,还引以为荣,他认为,这是老王家的优良传统!
王应熙疯狂敛财的事他更清楚,因为这事就是他指使的,而且他还专门挑选了王维章和陈尧言这两个私党去协助自己的弟弟敛财,要不然,王应熙一个小小的秀才怎么去夺人家产,又怎么搂的到那么多钱!
这种事,他原本以为是传不到京城的,因为四川山高皇帝远,又有他两个亲信王维章和陈尧言罩着,谁吃饱了撑的,管这个闲事啊。
没想到,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李光春竟然悄声无息的赶到巴县,而且一出手查的就是这些事情,这下真的麻烦大了。
这个李光春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的亲信,他自然清楚,黄承昊前段时间就在查他贪腐的事情呢,这下可如何是好啊,自己纵容亲族在地方上横行霸道,疯狂敛财,这事如果传到皇上耳朵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正坐那里惊慌失措,苦思对策之时,外面却突然传来温体仁的咳嗽声,紧接着温体仁略带阴柔的声音便传了进来:“春石,有空吗?”
这春石其实不是王应熊的字,而是他的号,他的字有点不文雅,叫非熊,所以一般跟他相熟的都叫他的号,而不叫他的字。
王应熊听闻温体仁来了,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蹦起来,疾步走到门口,飞快的打开书房的门,对着站在门外的温体仁拱手作揖道:“哎呀,首辅大人,怎敢劳烦您亲自驾临,有什么事让人来叫属下一声啊!”
温体仁摇了摇头,举起一份奏折微笑道:“这坐久了就想出来走走,正好看到这份奏折跟你有点关系,便拿来跟你商议一下。”
王应熊闻言,连忙点头哈腰道:“首辅大人,请进,请进。”
他对温体仁那是真的尊敬,因为他的一切都是温体仁给的,要不是温体仁,这会儿他能当上个侍郎就算不错了,哪能像现在这样,又是内阁大学士,又是吏部尚书,权倾朝野。
温体仁依旧是一副悠闲的样子,慢慢走进他书房,随后又在他的谦让下做到主位上,这才举起奏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先看看。”
王应熊连忙双手拿过奏折,仔细看起来。
他看完不由嘘了一口气,原来王维章和陈尧言已经想出对策了,这两个家伙,竟然没有在信里说这事,害的自己白担心了这么久。
其实这个也不能怪王维章,因为信和奏折都是他写的,在他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在信里面提奏折的事情,因为他知道奏折是先要到内阁写票拟再呈给皇上批红的。
这个时候,王应熊哪里还有时间来怪罪王维章,他拿着奏折激动道:“这个李光春也太不像话了,都察院什么时候有权力调动地方军队了,他还指使人围攻知府衙门,私纵人犯,真是无法无天啊!”
温体仁撇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到底怎么回事,好好跟我说说。”
王应熊闻言,尴尬道:“这个,首辅大人,属下那个弟弟有点被惯坏了,做事没个轻重,可能有几个人犯是他让王维章和陈尧言抓起来的。不过,都察院逮住这事不放,估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请首辅大人看在属下忠心耿耿的份上,原谅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他这意思就是告诉温体仁,这事是他弟弟错在先,李光春这是针对他,甚至是针对温体仁这个当朝首辅去的。
温体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摇头叹息道:“你啊,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的时候,不能做的太过火了知道吗?”
王应熊闻言,不由在腹诽道:“你不也利用职权夺过人家产。”
当然,他也就腹诽一下而已,他可不敢这么跟温体仁说话,表面上,他还是装出后悔不跌的样子,连连拱手道:“首辅大人教训的是,属下今后一定注意。”
温体仁见王应熊已有悔改之意,这才微微点了点头,淡淡的道:“这事光是左佥都御史李光春无法无天还不够,还必须往大里说,比如,土司秦良玉持功自傲,妄图干预朝政,此风不能涨。还有,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妄图染指吏部,甚至进入内阁,故意捏造证供陷害于你,如果皇上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王应熊闻言,不由钦佩道:“还是首辅大人想的周全,属下受教了。”
温体仁点了点头,伸手道:“奏折给我,这事你不方便出面,还是我去跟皇上说吧。”
王应熊连忙双手捧着奏折,恭敬的递给温体仁,连连感激道:“多谢首辅大人,多谢首辅大人。”
温体仁拿过奏折,起身叮嘱道:“好了,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不能大意。”
说罢,他便负手往外走去,王应熊连忙跟在后面点头哈腰道:“属下明白,恭送首辅大人。”
温体仁微微点了点头,看似悠闲的走了,但是,一离开王应熊的视线,他脸色便变得阴沉无比,这个王应熊,吃相也太难看了,这种事情如果让崇祯知道了真相那还得了!
他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原来那种底气了,因为他手下的亲信全部莫名其妙的被人给收拾光了,他几乎成了没有爪牙的老虎,看似凶悍,其实却是外强中干,像这种事情,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截杀李光春,将他掌控的所有罪状全部销毁,反正这会儿西北贼寇还没被剿灭,李光春在西北出点意外也是很正常的。
可惜,他已经没有能力让李光春出意外了,希望这家伙不要掌控太多的罪证,不然,王应熊这个臂助,他怕是要自己亲手砍断了!
第七卷 第六十九章 明争暗斗
这段时间,崇祯感觉非常好,各级官员都在勤勉任仕,朝廷各项支出也在大幅度缩减,甚至,国库偶尔还能出现一些“盈余”,西北的贼寇差不多被剿灭了,辽东的建奴也被朝廷大军吓的“望风而逃”,朝堂上下可谓一片欣欣向荣,大明终于显露出“中兴之姿”!
他认为,这是在自己的英明领导下,开创出来的大好局面,殊不知,这只是一种假象而已,这完全是因为温体仁暗中培植的亲信莫名其妙的被人清洗,心生警惕,特意警告手下党羽,暂时收敛,装勤政廉洁给崇祯看,以博取崇祯的欢心,渡过这场危机。顶 点 X 23 U S
温体仁的党羽可不是真改邪归正,准备从此廉洁奉公,好好做人了,他们只是暂时隐忍而已,温体仁目的也不是什么狗屁“中兴大明”,他只想只手遮天,为所欲为!
所以,这段时间他的感觉与崇祯恰恰相反,他感觉非常不好,隐藏在暗中跟他作对的势力他一直找不出来,都察院还在“别人”的掌控之中,他心情能好才怪。
他甚至隐隐有一种危机感,感觉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王朝”就要崩塌了。
这次王应熊的事就证明,暗中那股势力十分可怕,他们甚至可以调动秦良玉的白杆兵帮李光春“围攻”重庆知府衙门,这样的对手,简直令人绝望。
当然,他并不是那种轻易服输的人,他甚至想借此机会博一把,争取把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拉下马,随后“围剿”户部尚书曹,再把暗中那股势力连根拔起,一网打尽,从而一统朝堂,只手遮天!
温体仁和张斌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相继出手,大明朝堂之上一场激烈的权力斗争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这天,晴空万里,艳阳高挂,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温体仁却感觉心中一片阴霾,他从王应熊书房出来之后并没有回自己的书房,而是拿着那份奏折,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乾清宫,他要借机向黄承昊发动攻势了,对手又会怎么接招,或者说怎么反击呢?
崇祯这会儿还不知道一场风暴即将降临呢,他依然在御书房勤勉的批阅这奏折,做着中兴之主的美梦。
突然,外面曹化淳朗声道:“皇上,内阁首辅温大人求见。”
这人一旦心情好,遇到什么都会往好的方面想,这个温体仁好像还真不错啊,从不结党营私,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崇祯放下手中的奏折,已罕有的语气温声道:“请他进来。”
很快,温体仁便捧着份奏折恭敬的走进来,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便饶有兴致的问道:“长卿,怎么了,又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朕吗?”
这口气,心情很好啊,看样子自己来的正是时候。
温体仁立马装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叹息道:“唉,皇上,微臣惭愧,这次怕又要惹您不高兴了。”
崇祯闻言,依旧微笑道:“看样子朕是猜错了咯,这世上的事哪能尽如人意,说吧,什么事?”
温体仁又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双手捧着奏折递向崇祯,嘴里还添油加醋道:“这都察院越来越不像话了,有的人也开始持功自傲,越来越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崇祯闻言,郑重的接过奏折,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无比,他把奏折往桌上一摊,恼怒道:“这个李光春,太不像话了,有这么办事的吗!”
温体仁假假意思帮李光春开脱道:“皇上,您有所不知,这事另有隐情,李光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崇祯闻言,不由好奇道:“隐情?什么隐情?”
温体仁见崇祯已经被自己勾起了好奇心,立马忽悠道:“微臣听闻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有意拿下吏部尚书之位,培养自己的势力,前段时间他还在到处找什么王应熊贪腐的证据呢,这次他又派人去王应熊老家大动干戈,还令人到处造谣说什么王维章和陈尧言是王应熊的亲信,微臣愚见,这黄承昊估计是捏造不出王应熊贪腐的证据,所以想从他的亲人下手,污蔑王应熊纵容家人,为祸乡里!”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颠倒黑白,不过,崇祯的疑心却被勾起来了,他闻言,不由冷冷的道:“噢,真的吗?”
温体仁却是装作含含糊糊道:“这些微臣也只是听说而已,黄承昊收集王应熊所谓的贪腐罪证一事朝堂之上几乎人尽皆知,微臣想不知道都难啊!”
崇祯闻言,不由冷哼道:“哼,有点权力就膨胀了,他想结党营私,为所欲为是吗?”
温体仁当然了解崇祯的脾性,他并没有在崇祯跟前逮着黄承昊不放,反而继续忽悠道:“黄承昊有没有膨胀这个微臣还真不好乱说,不过,这秦良玉显然有点膨胀了,她仗着自己建了点功勋就无法无天,帮助李光春围攻重庆知府衙门,她可能是想借机讨好黄承昊,不过,这手段着实有点过于张狂了,这明显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啊。”
崇祯闻言,再次冷哼道:“这个秦良玉,当初朕还以为她是个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呢,没想到,她竟然敢如此胡作非为,看样子,这土司是该好好治理一下了。”
跑题了,知道不?治理什么土司啊,关我屁事啊!
温体仁连忙引导道:“皇上,微臣斗胆,这土司治理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急不来的,倒是这都察院,肩负着监察百官之责,如果变成了有心人结党营私的工具,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崇祯闻言,果然上当了,他阴沉着脸思索了一会儿随即便挥手道:“好了,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这表情,分明是要发飙的前奏啊,温体仁心中阴阴一笑,恭敬的退了出去。
果然,他刚出御书房的门,还没走几步,后面便传来崇祯的咆哮声:“传黄承昊前来觐见!”
温体仁听了,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得意的道:“嘿嘿,黄承昊,你小子敢跟我斗,这次,你不死都得脱层皮。”
黄承昊会着他的道吗?
当然不会,有张斌罩着,黄承昊不但不会死,连汗毛都不会掉一根。
张斌已经授意曹化淳,让他暗中帮助黄承昊,所以,温体仁进去告黑状的时候,曹化淳便尖着耳朵将温体仁的阴谋诡计听了个一清二楚,崇祯的咆哮声一传出来,他立马朝两旁的亲信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好好看着,随即便匆匆赶回自己的书房,命人招来方正化,低声在其耳边交待了一番,这才匆匆回到御书房外面。
这都察院衙门离皇城有点远,所以,黄承昊直到将近两刻钟之后才匆匆赶过来,不过,他并不是光着手来的,他手里还捧着一大叠公文,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
崇祯见他捧这么多东西进来,也有点好奇,不过,这个时候,他对这些已经没多大兴趣了,他只想知道黄承昊是不是真的在结党营私,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他便冷冷的问道:“这段时间,你在查王应熊?”
黄承昊老老实实的回道:“是的,皇上,有前礼科右给事中冯元飙向微臣举报王应熊贪腐一事,微臣去查了一下。”
崇祯继续冷冷的问道:“结果如何?”
黄承昊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这个,由于时间过去很久了,当初弹劾王应熊的给事中章正宸和范淑泰已经被罢官削籍,前礼部右给事中冯元飙也被贬去了金陵,所以微臣调查的进展不大。”
果然是这样,你找不到他贪腐的证据就派李光春去查他的家人,简直无耻之尤!
崇祯捏了捏拳头,咬牙道:“你是不是派李春光去重庆府巡查去了?”
他以为,这么一问黄承昊就该因为阴谋暴露,惊慌失措了,却不曾想,黄承昊没有一点惊慌的表情,还是老老实实的道:“是的,皇上,微臣听闻前户部尚书毕自严毕大人因为昔日下属原南都户部左侍郎倪斯蕙被王应熊之弟王应熙伙同四川巡抚王维章和重庆知府陈尧言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寄居破庙、凄惨无比,而伤心落泪,这心里着实气愤难当,所以便派左佥都御史李春光去重庆府调查此事。”
“啊!”还有这种事,崇祯闻言一愣,随即追问道:“真有此事?”
黄承昊愤愤的道:“回皇上,此事的确不假,四川巡抚王维章和重庆知府陈尧言伙同王应熙横行乡里,强取豪夺,无法无天,张狂至极,李光春去查案,陈尧言不但无礼阻扰,还派人刺杀他,要不是秦良玉秦将军正好在巴县办事,把他救下了,这会儿李春光可能已经命丧黄泉了。”
这,这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啊,崇祯看了看桌上的奏折,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不可能吧,陈尧言竟然敢如此大胆!”
黄承昊闻言,为难的左右看了看,随即干脆趴地上,将手中的公文摆自己面前,翻了一下,翻出一张信纸,随即双手举着,恭恭敬敬的递到崇祯跟前,愤然道:“这是李光春当时写回来的信,请皇上过目。”
崇祯接过信纸,细细看了一下,随即又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桌上的奏折,瞬间懵了,这,两帮人说的根本对不上号啊,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黄承昊见崇祯愣在那里犹疑不定,又趴地上翻了一阵,翻出几页公文,随即双手举着,恭恭敬敬的递到崇祯跟前,接着愤然道:“这是都察院关于王维章的记录,他在巡抚西宁期间不顾旱灾严重,横征暴敛、中饱私囊,以致民变迭起,曹于汴曹大人一怒之下将其革职查办,但是,曹大人致仕之后,唐世济、张捷、王应熊立刻联名举荐王维章,让他复起巡抚四川,所以,王维章对王应熊感激不尽,俨然成了王应熊的私党!”
崇祯闻言,脸色一变,这巡抚可是他亲自任命的,难道王维章真是这么个贪官污吏?
他接过公文,仔细一看,真是这样,上面有审查记录,还有曹于汴亲笔签署的公文,这会儿曹于汴早已致仕,黄承昊不可能突然造个假的出来糊弄他,看样子,这王维章真是个贪官污吏!
他又仔细回想了一下,的确,王维章出任四川巡抚就是时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唐世济和时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张捷,还有吏部尚书王应熊联合向他举荐的,现在唐世济已经因滥用职权,公报私仇,陷害忠良,畏罪自杀了,张捷也因为严重贪腐畏罪自杀了,这王应熊会是好人吗?
想到这里,崇祯的脸色不由变得铁青无比,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三个人当中有两个出问题了,剩下这个王应熊很有可能也有问题,他们竟然联合起来欺瞒朕,让朕启用一个贪官污吏去巡抚四川!
黄承昊看了看崇祯的脸色,干脆将地上的公文全捡起来,恭敬的递到崇祯面前,添油加醋道:“李光春已经查清楚了,王应熊之弟王应熙,为了抢夺原南都户部左侍郎倪斯蕙的家产,指使四川巡抚王维章和重庆知府陈尧言陷害倪斯蕙之子倪天和,捏造罪名将其打入大牢,以致倪斯蕙之妻气促而死,可怜倪斯蕙年近七十,寄居破庙,饥寒交迫,苦苦煎熬,要李光春再去迟一点,这位老侍郎怕是要冻死饿死在破庙里了!还有,倪斯蕙和倪天和父子一案并非个例,光是李光春查到的,被王应熙、四川巡抚王维章、重庆知府陈尧言联合起来,栽赃陷害,夺了家产的乡绅就有十二家,他们无一例外全部被陈尧言打入大牢,凄惨无比。”
崇祯闻言,顿时咬牙切齿,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他治理下的大明,竟然会有这种恶人!
他一把接过黄承昊手中的公文,一页一页仔细看起来。
这些都是李光春整理好以后,请秦良玉派人直接送到汉中,再转到陕西,然后辗转山西,一路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来的,这几处现在都在张斌的亲信控制之下,倒没出什么问题,要是走其他路线,这么大一叠公文,想不引起人的注意都难,要是被温体仁的党羽给截留了,那李光春可就白忙活了。
还好,李光春并没有白忙活,这会儿经过他润色的罪状已经送到了崇祯手里,而且,崇祯已经看的怒气冲天。
第七卷 第七十章 忽悠
崇祯真的气坏了,王维章和陈尧言简直无耻之尤,这两个人为了帮王应熙夺人家产,竟然滥用职权、罗织罪名将人打入大牢,大明竟然还有这种官员!
黄承昊偷偷观察了一下崇祯的表情,见他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连忙添油加醋道:“皇上,这个重庆知府陈尧言好像也有问题,由于吏部被王应熊把持,他过往的任职经历微臣还没查到,不过,微臣查了一下进士名录,发现这个陈尧言只是万历四十七年乙未科殿试三甲末流,按理来说,他这种出身是很难升到知府这一级的微臣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但是,从他的表现来看,他俨然跟王维章一样,已经成了王应熊的私党。”
他这意思就是暗示崇祯,王应熊在滥用职权、提拔亲信、结党营私!
这个时候崇祯已经把李光春润色过的罪状给看完了,他闻言,不由蹭的一下站起来,转身从后面的书架上翻出一本进士名录,仔细查找起来。
这进士名录可是很重要的参考文献,虽然说进士的出身和排名不是提拔官员的唯一标准,但却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毕竟人家排名高就说明人家殿试的时候表现比排后面的人要好,这个表现是综合学识、策对、文采等综合评定的,基本上能代表一个人能力的高低,所以一般在提拔任用官员的时候各级主官都会好好查一下进士名录,在同等情况下,肯定是优先选择科举排名比较高的人。
这么重要的参考文献,黄承昊那里有,崇祯这里自然也有,而且崇祯还经常翻阅。
他熟练的翻了几下,很快就翻到了乙未科殿试三甲名录,然后,他便一个一个往后扫去,。
前一百名,没有。
前两百名,还是没有。
一路往后,都快扫到头了,他终于在倒数几名里面找到了陈尧言的记录。
陈尧言,浙江乌程籍,万历十六年生,万历四十七年乙未科殿试三甲滴二百六十五名,现任四川承宣布政使司重庆府知府!
他这里的进士名录肯定是最新的,每界科举之后礼部都会联合吏部等相关衙门将进士名录重新编修一遍,将新进的进士抄录进去,将在职的进士基本信息更新一遍,他又往前扫了扫,排陈尧言前面的,别说是知府了,出任知州的都很少,基本都是知县,州府通判等六七品的小吏,一个三甲倒数几名竟然比排他前面的同科职位高这么多!
陈尧言要是有很出色的政绩倒还说的过去,问题没有啊,要有的话这进士名录上绝对会有简要的记载,很显然他是被人硬生生给提拔上去的,而且十有**提拔他的人就是王应熊!
这个时候崇祯已经有点怀疑王应熊了,不过一个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不能随随便便处置,更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冤枉了人家,崇祯脸色阴沉的站那里考虑了一阵,并没有马上发飙,他缓缓坐下来,慎重的问道:“你还有其他证据吗?”
黄承昊连忙拱手道:“回皇上,证供暂时就这么多了,不过李光春正带着倪斯惠和倪天和父子赶回京城,估计还有十来天就到了”
他这又是物证又是人证,看样子捏造罪状,诬陷王应熊的可能性很小,崇祯点了点头,挥手道:“嗯,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倪斯惠抵京后你带他来见朕”
黄承昊连忙拱手告退,崇祯脸色阴沉的坐在那里考虑了一会儿,这才冷冷的道:“传王应熊前来觐见。”
这口气,简直跟结冰了一样,让人渗的慌,很显然,这王应熊有麻烦了。
曹化淳可不会给王应熊传递什么消息,他在外面道了声遵旨,然后直接派了个小太监去传召王应熊,什么话都没让人带。
王应熊这会儿大部分时间都在内阁值房办公,这内阁值房就在皇宫里面,他自然比黄承昊要来的快,不一会儿,他便应召而来。
他很清楚,黄承昊肯定会跑皇上跟前告他,不过,他才刚收到王维章的信,才知道都察院在查他纵容家人疯狂敛财的事,他以为,黄承昊最少也要过几天才会告到皇上那里去,却不曾想,首辅温体仁才刚离开不到半个时辰,皇上就命人来传召自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王维章和陈尧言的奏折上根本没有提到他和他弟啊,温体仁也不可能告他黑状啊,难道是黄承昊正好跑皇上那里告状,也不大可能啊,他才刚收到消息,那李光春才刚把人抢走呢,李光春这么快就能把事情调查清楚吗,神他吗速度啊!
其实,他是被王维章给坑到了,王维章自然不可能在信里说自己吃不得苦,受不得累,所以“赶”了五天才从成都府赶到重庆府,这五天时间差的事王维章根本不敢提。
这种人,贪图享乐,人已经肥的跟猪一样了,做事也跟猪一样,王应熊不知不觉就被这猪队友给坑了。
不过,他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温体仁走了之后他一直在考虑怎么忽悠崇祯的问题,这会儿他已经有点腹稿了,倒还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他进到御书房以后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恭敬的行了一番君臣之礼,然后便躬身立在那里,装出恭听圣训的样子。
崇祯冷静了一会儿之后,已经没了先前的冲动,他见王应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不免疑狐,这王应熊真是那种奸妄小人吗?
他理了理思绪,随即淡淡的问道:“都察院在调查你贪腐之事,你知道吗?”
王应熊老老实实回道:“回皇上,微臣知道。”
崇祯紧接着又问道:“那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王应熊装作坦然道:“皇上,所谓贪腐之事,纯属子虚乌有,微臣不怕他们查。”
崇祯不由更疑惑了,这王应熊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实在不像奸妄小人啊。
王应熊捡崇祯被他唬的愣住了,连忙装出委屈的样子,愤然道:“皇上,微臣惶恐,但有的话却不得不说,朝堂上下都知道,他黄承昊窥视吏部尚书之位,还妄图入阁为相,所以,一直想尽办法污蔑微臣,想把微臣弹劾下去,微臣不想朝堂纷乱,更不想惊扰皇上,所以处处忍让,望皇上明查!”
这话说的,好像那黄承昊才是奸妄小人,而他,则是忠君爱国的大忠臣!
这下崇祯更是被他忽悠的云里雾里,到底是谁在欺瞒朕呢?
他看了看桌上的证供,干脆直接问道:“都察院派左佥都御史李光春赴重庆府调查倪斯惠个倪天和父子一案,你知道吗?”
王应熊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仍然免不了手心直冒汗,他当然知道倪斯惠和倪天和父子一案是怎么回事,王维章和陈尧言动手之前还请示过他呢,毕竟倪斯惠曾当过南都户部左侍郎,虽说南都户部跟京城六部比起来不算什么,但倪斯惠好歹也曾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啊,在整个重庆府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弄他,合适吗?
王应熊虽然在官场上刻意收敛了蛮横的个性,但其内心里还是相当横的,倪斯惠怎么了,一个正三品的侍郎而已,还是南都养老衙门的,而且还致仕了,怕个屁啊,弄他,让重庆府的人都看看,现在谁才是重庆府的老大!
于是乎,王维章和陈尧言便毫不犹豫的动手,把个致仕的三品大员整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寄居破庙、凄惨无比。
那时候他是觉得好过瘾,好爽快,这会儿崇祯一问起来他却不免心惊胆战,这家伙,一个致仕的三品大员被自己整成这个鬼样子,皇上不生气才怪!
怎么办?
黑他呗!
王应熊恬不知耻的污蔑道:“皇上,您有所不知啊,那倪天和仗着他父亲曾经是朝廷三品大员,嚣张跋扈,横行乡里,那是出了名的重庆一霸啊,他不知夺了多少人的家产,搞的整个重庆府都怨声载道,那倪斯惠又刻意纵容,这对父子,简直是无法无天啊!王维章和陈尧言办了这对父子,重庆府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啊!”
崇祯闻言,更是被忽悠的晕头转向,听王应熊这么一说,倒像是王维章和陈尧言在主持正义,惩治恶霸呢!
崇祯这个晕啊,他想了想干脆撇下这事继续问道:“王维章巡抚西宁期间不顾旱灾严重,横征暴敛,中饱私囊,以致民变迭起,他是被革职查办的贪官,你不知道吗?”
这个他当然知道,但是,他得装作不知道啊!
他假装大惊失色道:“啊!这个,这个,微臣有罪啊,微臣真不知道这事,他毕竟是都察院下属官员,微臣也不可能对每个官员的履历都倒背如流,当时唐世济和张捷将他夸的天花乱坠,微臣还以为他是清正廉洁的好官呢,所以,唐世济和张捷力邀微臣一起举荐的时候,微臣稀里糊涂就跟着他们一起举荐了,现在想来,这两个奸妄小人是故意拉微臣下水啊!”
这话也就崇祯这个糊涂蛋会信,能当到吏部尚书的官员能这么糊涂吗?
他却认为王应熊说的没什么毛病,吏部尚书虽然管着官员的升迁,但天下这么多官员,吏部尚书是不可能将每个人的履历都记的一清二楚,这王维章是都察院下属官员,时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唐世济和时任右副都御史的张捷肯定清楚,但王应熊不一定清楚,他们联合起来忽悠王应熊,王应熊一个不查,着了他们的道,还真有可能。
崇祯还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好忽悠呢。
王应熊偷偷瞥了崇祯一眼,看到崇祯信以为真的表情,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还好,还有这招死无对证,要唐世济和张捷没死,他还真不搞这么说,现在唐世济和张捷都死了,把所有事推他们身上就行了,崇祯总不能去问两个死人吧!
这招死无对证的确玩的好,崇祯又被他忽悠的晕头转向了。
这事看样子没什么好追究的了,他继续问道:“那陈尧言呢?陈尧言可不是都察院下属官员,他的升迁完全是吏部一手操办的吧?陈尧言滥用职权,帮你弟弟王应熙夺人家产,办下了很多冤案,这个你又做和解释?”
王应熊闻言,面色复杂道:“这个,皇上恕罪,微臣毕竟是重庆府人,插手地方官员任免难免遭人非议,所以,当初任免重庆知府的时候,微臣为了避嫌,压根就没有过问。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被人牵强附会硬跟他扯上了关系,这个陈尧言如果真的办下了很多冤案,微臣的确有不查之罪,不过硬说他是为了帮我弟弟夺人家产才办下的这些冤案,微臣就不能认同了。大明地方官员上万,出那么几个贪赃枉法之徒那是在所难免的,如果地方官员一出问题就往吏部尚书身上扯,那谁还敢当这吏部尚书,李光春明显是受了黄承昊的指使,想牵强附会,污蔑微臣,皇上,微臣冤枉啊!”
这家伙,还真能掰啊,如果张斌在这,绝对要给他竖个大拇指,厉害啊!
崇祯这会儿已经被他忽悠的脑袋里面一团浆糊了,这个时候,他真判断不出谁是谁非了,一个吏部尚书加内阁大学士,一个都察院左都御史,一个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加四川巡抚,一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还有一个二品诰命夫人加石柱土司,甚至还有一个致仕的南都户部侍郎,这件事牵扯的官员太多了,而且没有都不是小角色,不能妄下定论啊!
他思索了一阵,最后还是颓然挥手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王应熊闻言,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是忽悠过去了,不容易啊,他连忙拱手告退,溜之大吉。
王应熊是暂时没事了,崇祯确是头都大了,他看着眼前的奏折和罪状,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这事到底应该怎么处理呢?
原本,这是一件很明显的贪腐大案,王应熊结党营私,任用亲信去帮自己的弟弟疯狂敛财,就这么简单。
但是,崇祯被温体仁和王应熊联手一忽悠,却认为这是手下的重臣在相互倾轧!
第七卷 第七十一章 脏银
崇祯这个皇帝思想和行为都很复杂,纵观上下五千年,历朝历代都没出过像他这么奇葩的皇帝。
他很勤勉,早朝几乎从不间断,废寝忘食,甚至不眠不休对他来说那都是家常便饭,整个大明朝除了开国皇帝朱元璋,还没哪个皇帝有他这么勤勉,历史上像他这么勤勉的皇帝那也是屈指可数。
他还很节俭,吃的基本是粗茶淡饭,穿的衣服有很多甚至都打了补丁,至于住的宫殿,在他手里别说新建了,老的都没修过,历朝历代恐怕都找不出他这么节俭的皇帝。
按道理,像他这么勤勉节俭的皇帝应该是有道明君,而且,按他这勤勉和节俭程度,整个历史上恐怕都没几个皇帝能比的上他。
但是,大明偏偏在他这么个勤勉节俭的皇帝手里亡国了!
奇哉?怪哉?
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他不但勤勉节俭,还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当然,如果光是生性多疑,刚愎自用,还不至于亡国,历史上生性多疑,刚愎自用的皇帝多了去了,真正因为这个亡国的还真没有。
崇祯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不但生性多疑,刚愎自用,还容易被人忽悠,而且忽悠他的都是些奸妄小人,这些人只知道争权夺利,眼里根本就没有大明,忽悠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排除异己,就是为了陷害忠良,以致大明到后面贪腐横行,忠臣良将死的死,退的退,朝堂之上充斥着奸臣和妄臣,能力挽狂澜的一个没有,所以,大明在他这么一个勤勉而又节俭的皇帝治理下,亡国了!
崇祯这个人着实是可怜,可悲,可叹。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像这会儿,他被王应熊这个大奸臣一顿忽悠,竟然把个严重贪腐当成了两位朝廷重臣相互倾轧,这糊涂劲也是没谁了。
种种迹象都表明,王应熊是在滥用职权,提拔亲信,结党营私,疯狂敛财,他和唐世济还有张捷一起举荐的王维章明明就是个贪官污吏,他提拔起来的陈尧言不但资历有问题,办案更是操蛋无比,王应熊把他们安排到巴蜀主政就是为了让他们协助自己敛财,而他弟弟王应熙就是他敛财的代理人。
但是,崇祯却信了王应熊的鬼话,相信王应熊之所以举荐王维章是被唐世济和张捷给骗了,相信吏部铨选重庆知府的时候王应熊为了避嫌,根本就没有插手!
甚至,在温体仁和王应熊的合力忽悠下,什么黄承昊窥视吏部尚书之位,还想入阁为相,这种子虚乌有的鬼话,他也信了!
他还认为自己是公正的,内心不会偏向谁,但是,他却偏偏置黄承昊提供的罪状于不顾,反而相信温体仁和王应熊的鬼话,以为黄承昊是在牵强附会诬陷王应熊,这都是两个朝廷重臣相互倾轧所致!
崇祯这会儿又开始游移不定了,这两人,一个是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一个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一个掌管着官员的升迁,一个掌管着官员的监察,位置都相当重要,冤枉了谁都不好。
张斌收到曹化淳传出来的消息,简直哭笑不得,这温体仁和王应熊还真能忽悠,这崇祯也真好忽悠。
王应熊在朝中明目张胆的贪腐,屡屡被人弹劾,还派亲信去家乡强取豪夺,疯狂敛财,竟然没事!
黄承昊窥视吏部尚书之位,还想入阁为相,这种毫无依据,无中生有的鬼话也能信!
明摆着的事实不相信,光听人瞎忽悠,崇祯这智商,还真是让人捉急啊?
这个王应熊必须收拾掉,他严重贪腐不说,还把持吏部,把那些依附温体仁的贪官污吏、牛鬼蛇神全部提拔起来,到处贪腐,让他这么搞下去,大明朝堂都要成为贪官污吏的天下了!
这个时候,张斌不由想起了李自成进京之后从贪官污吏那里搜刮出七千万两白银的传闻,京城的官员总共也就千来人却能逼出七千万两贪腐所得,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的京官没有几个不贪的,而且,最少是几万两,多的甚至有十几万两,几十万两!
他一直不能理解,那些官员为什么那么贪,又为什么那么敢贪,现在他好像明白了,或许正是因为温体仁和王应熊不遗余力的推动大明的“贪腐大业”,才会形成后面的贪腐盛况!
那么做为贪腐界的前辈,大明“贪腐大业”的推动者,一众贪官污吏的偶像和领导者,王应熊王大人到底贪了多少呢?
张斌估摸着,十几万两应该法不住,最少也有几十万两,上百万两甚至是几百万两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果能把这些脏银的隐藏地点赵出来,然后让人去崇祯那里检举揭发,王应熊还能忽悠过去就来鬼了。
看样子是该加点猛料了,不然崇祯这个糊涂蛋压根就不会收拾王应熊!
四天后,潼关附近,陕西通往河南的官道上,十余骑正护着两辆马车往东疾行,来往的商贩、平民、甚至是明军的快马见了当先那辆马车上的旗子,纷纷夺到一边,没有任何人敢跟他们抢道,因为那马车四个角插的旗子上分别写着“都察院巡按”、“左佥都御史”等字样!
陈尧言不怕都察院巡按那是因为他有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王应熊撑腰,他以为有这后台自己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一般人可没他这后台,也没他这胆子,都察院巡按御史在地方上那都是无人敢惹的主,更何况这还是一位佥都御史外出巡按。
这一行人正是从重庆府赶往京城的李光春、倪斯惠和张盘等人,重庆府距离京城大约有四千里,他们已经奔行**天了,每天赶两百多里,这才堪堪走了一半。
这潼关附近的官道甚是难行,跟那秦岭中的山道都有得一拼,张盘他们骑马倒是没多大影响,主要还是马车跑不动,在这崎岖不平的官道上要跑太快了,马车非颠散架不可。
张盘这会儿正小心的控制着马速,一边在前面开路,一边还要时不时回头看看马车跟不跟的上,他正在心里盘算着今天去哪个驿站歇息呢,东边一骑快马突然迎面向他们冲过来,那人似乎是看到了都察院的旗子这才冲过来的。
张盘眼睛一眯,抬手让后面的人先停下来,随即便手握刀柄,打马迎了上去。
张斌可是交待过了,温体仁和王应熊如果被逼的没办法了,很有可能会派人来截杀李光春,他自然不敢让来人靠近马车。
双方马速都不是很快,但他们相距原本就不远,再加上这么一对冲,几乎是一眨眼功夫两人两骑便要遭遇了,张盘正待拔刀,对面马上的人却突然勒住胯下战马,大笑道:“小盘子,你想干嘛,可别动刀啊,哥怕你还不成吗。”
张盘闻言,连忙勒住战马,随即目瞪口呆道:“差哥,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张差,他奉了张斌之命,日夜狂奔,正是为了截住半道的李光春一行人。
他这一路换马不换人狂奔了几天脸上全是灰尘,再加上张盘压根就没想到他会来,没认出他来倒也正常。还好他知道张盘武功惊人,提前出声,要不然张盘闪电般给他来一刀,他还真不一定挡得住。
他见张盘手从刀柄上放开了,这才打马上前拍了拍张盘的肩膀,随即指着马车道:“去那边再说,大人有要事交待。”
两人刚打马来到马车边上,李光春已经探出头来,他忍不住问道:“张差小将军,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张差连忙拱手低声道:“李大人,我们大人让我来通知您,事情有变,王应熊花言巧语欺瞒皇上,光是证供加上倪大人出面做人证恐怕还不够。”
李光春闻言,不由脸色微变道:“这都不够,那怎么办?”
张差低声详述道:“我们大人的意思,让我换下张盘,护着李大人您和倪侍郎父子进京,而张盘则快马加鞭赶回重庆府,跟秦将军借点精锐,偷偷把王家藏匿金银的地方找出来,到时候再如此这般。”
张差的声音越来越低,李光春的眼珠子却是越瞪越大,这位张大人,还真是胆大啊!
不过,对付温体仁和王应熊这种无耻之徒,用正常手段还真不一定行,他听完张差的叙说,立马点头道:“那行,我们继续赶路,张盘小将军,辛苦你再回去一趟。”
张盘朝他拱了拱手,随即又对张差道:“差哥,你这四天奔行了将近两千里,没事吧?”
张差拍着胸脯自夸道:“哥这身板,再跑两千里都没事,要不是你对重庆府那边比我熟,我就不跟你换了,直接跑过去也就那么点事。”
张盘闻言笑道:“差哥,你还是护着李大人他们回京吧,重庆府的事,交给小弟就行了。”
说罢,他挥手与众人道了个别,随即便调转马头往重庆府方向狂奔而去,张差则接过他的位置,护着李光春和倪斯惠父子往京城赶去。
张斌可不是光牌人去重庆府查探王应熊的老巢,王应熊在京城的府邸他也派人去查了。
这天晚上戌时许,京城南熏坊十王府街,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王应熊府邸附近的一个小院落的墙头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也不知道他做了个什么手势,院落里面突然冒出一个同样装扮的黑衣人,两人用手势交流了一下,很快便往院子角落里一个小房间掠去,院子里出现的那个黑衣人轻轻学了声猫叫,那小房间的门便开了,刚出现在墙头的黑衣人一闪身,直接窜了进去,房门随之关上,整个院子又回复宁静,仿佛无人居住一般。
这时候外面已经乌漆麻黑,房间里却是灯火通明,几个黑衣人正围着个小桌子仿佛在商议什么,后面进来那黑衣人直接扯下脸上的蒙面巾,低声道:“怎么,能奇,还没找到吗?”
艾能奇叹息道:“如荷,你倒是给想想办法啊,这都上十天了,我们也把王应熊府邸的房间都翻遍了,还是什么都没找到,这家伙不会把银子运回老家了吧?”
赵如走到桌子跟前,看了看桌子上的草图,不慌不忙道:“这么多房间你们都搜过了?”
艾能奇点头道:“是啊,王应熊晚上很少在主宅过夜,他主宅的书房、卧房、大堂我们都仔细搜过很多遍了,他那些妾室的房间我们也趁天阴那几天她们去吃晚饭的时候去搜过几遍了,我们甚至连柴房、茅房这些地方都搜过了,银子倒是发现不少,就是没找到什么密室啊。”
赵如闻言,好奇道:“不少银子?多少?”
艾能奇估摸道:“零零总总加起来怕有五六千两吧。”
赵如闻言不由摇头道:“五六千两那都是零碎,大人和黄大人一起估算过了,这几年他最少贪了三四十万两。”
三四十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堆起来好大一堆呢,艾能奇颓然道:“可能他偷偷运回老家了吧,反正我们是没找到他藏银子的密室。”
赵如见他这气馁的模样,不由安慰道:“不要急,赵不到也没多大关系,不行了就找个隐秘点的房间,到时候给他塞个三四十万两进去。”
艾能奇闻言,不由目瞪口呆道:“如哥,你的意思是栽赃?三四十万两,这些钱可是会被抄没的,我们塞进去就拿不回来了!”
赵如自豪道:“三四十万算什么,大人说了,如果硬要塞,那就当捐给朝廷了。”
艾能奇闻言,恍然点头道:“也是,这点钱对大人来说不算什么,实在不行了我们就找个地方偷偷给他塞进去,看王应熊那个王八蛋到时候怎么狡辩。”
赵如摇头苦笑道:“这只是没办法的下策,你说说,王应熊府邸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两天我跟你们一起去搜。”
艾能奇闻言大喜道:“那感情好,有英明神武的如哥帮忙,我们肯定马到功成。”
赵如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好了,少拍马屁,说正事。”
艾能奇憨笑了几声随即便指着桌上的草图道:“我感觉后花园有点不正常,王应熊经常去不说,还有护院在里面巡逻,一般人家里那会这样。”
赵如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那行,今晚我们去后花园搜,你们一般什么时候出发。”
艾能奇估摸了一下时间,不慌不忙道:“王应熊一般是戌时三刻左右就寝,我们一般戌时四刻左右过去。”
赵如又点了点头,随即便指着草图问起王应熊府邸的情况来,戌时四刻的更声刚刚响起,一行十余人便从小院出发,几个起落便来到王应熊府邸外围。
他们在王应熊府邸后面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无声无息的翻过围墙,很快便进去后花园。
这后花园并不是很大,花草树木也不多,就一个假山和一个凉亭有点遮掩,其他地方貌似都没什么遮挡之物,赵如借些昏暗的月色飞快的扫视了一下,随即便指着靠近府邸后院的假山,示意大家过去搜一搜。
一行人夺过几个巡查的护院很快便来到假山旁,这假山有点特别,中间竟然是空的,而且里面还摆了一套石桌和石椅,赵如稍微看了看便挥手示意大家全部进里面去搜。
众人飞快的摸到里面熟练的四处摸索起来,不过,很遗憾,摸索了一阵,众人并没发现什么。
过了一阵,打更声再次响起,众人几乎是同时抽出随身短刃,捏着刀柄,跟着打更声有节奏的四处敲打起来。
这下终于有发展了,众人敲了几下,一个黑影突然从地上蹦起来指着他脚下的地面,示意那里不正常,艾能奇立马飞快的趴那处地上以脸贴地,就着最后一声更响轻轻敲了一下,随即他便手舞足蹈的站起来,很明显,那下面是空的。
众人立马围上去,又是摸又是扣,可惜地面上那块石板很大,而且跟旁边几块石板几乎严丝合缝,他们根本就无从下手。
赵如趴地上仔细摸索了一阵,又站起来推了推旁边的假山石块,貌似没有任何作用,但敏锐的他却感觉到有一块圆柱状的山石貌似有一丝松动。
他双手握住那石柱又是推又是转又是拔,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不过他并没有气馁,反而耐心的贴着那个石柱摸索起来,莫索了一阵他终于找到一个类似锁孔的小豁口,这个自然难不倒他,他飞快的掏出一根特制的细铁丝捅进去倒腾了几下,锁孔很快就被他转动了。
但是地面上的石板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想了想,又又用双手握住石柱左右转动起来,这次,石柱终于能转动了。
可惜,他转了几下,地上的石板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个假机关?
他停下来想了想又使劲推了推石柱,有点费劲,但能推的动,他终于明白了,这不是活动的机关,而是类似门锁一样的东西,连环锁,难怪王应熊敢把密室建在后花园,要不是他在东番接受过专门的培训,还真打不开这东西。
他紧握石柱使劲一推,果然,地面上的石板跟着抬起来了,待推到一半,这石柱正好搭到石桌上,门开了,一个漆黑的洞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艾能奇兴奋的掏出一个特制的火折子,轻轻的吹着火,往下一照,是个向下的台阶,他立马毫不犹豫的顺着台阶飞掠下去,果然,下面是个密室,里面好多装金银珠宝的箱子!
第七卷 第七十二章 动手
王应熊隐藏脏银的密室终于找到了,不过,里面的脏银数量超过了张斌和黄承昊的预估,据赵如和艾能奇估算,里面最少有白银五十万两以上。www.uu234.net
不知道是他本来就贪了这么多,还是他老家那边给他送了一些过来,不过,这些并不是重点,只要脏银找到了就行,不管是三十万两还是五十万两,都足以要了他的命。
崇祯就是再容易被忽悠,只要看到这些脏银,就能明白王应熊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王应熊就是再能忽悠,也不能将这几十万两脏银给忽悠没了,这是他贪腐的铁证,就算他浑身是嘴也否认不了,大明可没有俸禄这么高的天官!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怎么让崇祯看到这些脏银了,直接让人向崇祯揭发,让崇祯派人去搜,这个方法看似简单,却不是很稳妥。
首先,崇祯不一定会相信,空口白牙的,就让他下旨去搜一个朝廷重臣的府邸,崇祯不一定会同意。
开玩笑呢,一有人揭发,就下旨去搜朝廷重臣的府邸,要搜到脏银还好,要是没搜到,他这皇上的脸往哪里搁?
崇祯有时候虽然跟没长脑子一样,其实,他是长了脑子的,只是有时候,他想的太多,鬼知道他对这事会怎么看待,又怎么想,要一次没成功,没能让他下旨,再老是让人跑他面前去揭发,那他又要开始怀疑了,你们这什么意思,硬要朕跟一个朝廷重臣翻脸还是怎么滴!
然后,还有一点,你怎么发现人家密室的,不好解释,这么隐秘的地方你都能发现,那不是代表你暗中培养了一批很厉害的人,这种事情,一旦被崇祯察觉,那可就麻烦大了,不管是哪个皇帝,都不能容忍手底下人暗中培养死士、打手之类的,因为这是图谋造反的先兆。
张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采用更稳妥一点的办法,因为重庆府那边已经传来消息了,张盘已经找到了王家藏银的地方,只是那地方有人看守,他还没潜进去摸清楚里面大致有多少银子。
其实,王家藏银的地方很好找,因为王应熙嚣张至极,根本就不害怕有人查他,所以,他压根就没建什么密室之类的,而是直接建的银库,这样,看守起来比较方便,搬运银两也比较方便。
他老王家那银子可是哗啦啦的进,不说每天都有进账,一个月里面最少也有那么几天是有大笔进账的,而且他也不能光进不出,家大业大了,支出也多了,他也时不时要往外搬银子,如果建密室,那就麻烦了,成天把银子搬来搬去的,他什么事都不用干了,一天看着密室得了。
所以,他干脆建了个大银库,派大量亲信轮流看守,相互监督,这样,他就不用时时刻刻盯着那些银子了。
他可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老王家有钱怎么了,他们老王家本来就有钱,他哥王应熊还没当官之前老王家就是巴县有名的大户了,现在他哥都入阁为相了,谁还敢来打他老王家银子的主意,找死不成!
张斌也没想到王应熙会这么嚣张,不过,嚣张好啊,正好从他那里下手,想让崇祯下旨去搜王应熊府邸崇祯有可能会不同意,但是,忽悠崇祯下旨去搜王应熙的府邸却没什么难度,王应熙可不是什么朝廷大员,搜了就搜了,最多在巴县引起一番轰动,京城朝堂肯定不会受什么影响。
就算没搜到,崇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行了,王应熊还敢去咬他啊!
张斌甚至连忽悠崇祯的人都准备好了,倪斯惠这会儿已经到保定府了,离京城也就一天的路程了,只是他因为“病重”无法继续赶路,只能先留在保定府养病。
他这病倒不是装的,他被王应熙和陈尧言等人一番折磨,身体本来就不行了,后面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李光春突然跑过来为他“主持公道”,他更是经历了一场大喜大悲,这一路从重庆府赶往京城,他没几天就病倒了。
他得的倒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感染风寒而已,不过,这个风寒要往大里说也行,没见崇祯的父亲明光宗朱常洛和哥哥明熹宗朱由校都是因为一场风寒,正值壮年就把命送了吗,倪斯惠可是年近七十的人了,感染了风寒走不动路,崇祯肯定不会怀疑。
原本张斌还想着怎么拖延时间呢,他这风寒得的刚刚好,于是,到了保定府之后,他的风寒便“严重”到不行了,张盘不把王应熙府邸的藏银查清楚,他就好不起来!
重庆府那边,张盘也是急的不行了,他找王应熙府邸藏银的地方倒是没费什么劲,那么大个银库在那里摆着呢,隔三差五就有人往里面运银子,或者往出运银子,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发现,问题那里守卫众多,戒备森严,那些守卫可不是瞎子,他根本没办法潜进去查探啊。
他跟秦佐明带着十余个白杆兵精锐在银库外面转了几个晚上,秦佐明终于忍不住了。
这天晚上,我们正要从隐身的地方出发,潜入王应熙府邸,秦佐明忍不住问道:“盘哥儿,你到底想干嘛,老围着人家的银库打转,又不动手。”
张盘莫名其妙道:“动手?动什么手?”
秦佐明轻描淡写的道:“你不就想进去数数里面有多少银子嘛,我们直接干翻那帮守卫冲进去数不就行了,就一个小小的乡绅,怕个球啊,那些个守卫,我一个人就能干翻,你要不想杀人,我全把他们敲晕就行了,谁能知道是我们干的。”
“啊!”张盘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下意识问道:“这样能行?”
他是想偷偷的潜进去来着,查探吗,又不是打劫,直接闯进去,那还能叫查探吗?
秦佐明却不这样想,他虽然年纪不大,却在外征战多年,早已看淡了生死,当初土司叛乱的时候,可不管什么知县、知府什么的,逮着就是一刀咔嚓了,跟杀鸡仔一样,他看多了这种事,内心不免有些狂躁,做起事来也有那么一点粗暴。
脑袋掉了也就碗口大个疤,怕个屁啊。
再说了,王应熙就一个乡绅而已,直接宰了也就那么大点事,谁能知道是他们干的!
不过,粗暴也有粗暴的好处,张盘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样,直接冲进去得了,怕个球啊,这里又不是京城,山高皇帝远的,哪里那么多顾忌。
他想了想,点头道:“嗯,这主意不错,我们直接冲进去,不过不要杀人,敲晕就行了。而且,进去之后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动,必须装成劫财的样子,疯狂的抢,能抢多少抢多少,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是进去数银子的,最好让他们以为我们是江洋大盗。”
秦佐明闻言,不由双眼冒光,抢银子,好啊,反正王应熙那都是不义之财,不抢白不抢,他兴奋的嚎叫道:“兄弟们,找些趁手的棍子来,等下进去,把守卫全给他敲晕!“
这下,那些白杆兵精锐也来劲了,抢银子啊,而且还是奉命去抢,不用担一点责任,银子谁不喜欢啊!
他们一溜烟跑出去,很快就找来一堆胳臂粗的木棒,张盘拿到手里试了试,随即挥手道:”走,速战速决,抢完我们就往城南跑,出了城再去转去城北跟看马的兄弟汇合。“
一群人就这么兴冲冲的往王应熙府邸摸去,去银库的路线他们都走了好几回了,轻车熟路,很快,他们便来到银库外面。
这银库的守卫其实并不多,也就十来个的样子,还没他们人多,要干架,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但要无声无息的潜进去却是不能,这次,他们是来“打劫”的,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黑暗中,张盘随意用手指了指,秦佐明便带着十余个白杆兵精锐偷偷向那些守卫身后潜去。
不一会儿,黑暗中便响起“咚咚”的闷响声,很多守卫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人一记闷棍给敲晕了,等他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站着的就剩下两个了,这两个守卫吓得背靠着背,对着黑暗中大喊道:“什么人,你们干什么?”
秦佐明直接带着人围上去嚣张道:“干什么,打劫啊,哈麻批!”
紧接着,他一挥手,十多个人一起围上去一顿乱棍,那两个守卫瞬间就被打的满头是包,倒地上不动了。
这时候,张盘飞快的窜到银库门口,想也不想,对着大门就是一脚,“哐”的一声,门上的大铁锁直接蹦飞,大门应声而开,秦佐明一挥手,一众白杆兵精锐立马取了外面的气死风灯,飞快的冲进银库。
好家伙,一冲进去他们都被满屋子的银子亮瞎了眼,里面全是一人高的木架,整整齐齐的,摆满了银子,张盘大致数了一下一个木架上银子的数量,又数了一下木架的数量,随即便挥手道:“快点,能拿多少拿多少。”
秦佐明闻言,立马带着白杆兵精锐扑向木架,很快,他们都装的肚子鼓鼓的,再也装不下了,张盘也闪电般的揣了一大把银子,随后便挥手道:“走。”
这时候,整个府邸的人差不多都被惊醒了,他们一跑出来便遇上了十多个轮班休息的守卫,不过,这么点人在他们面前就是一盘菜,“咚咚咚咚”一阵闷响过后,十多个守卫全躺下了,根本就不能阻挡他们分毫。
等王应熙衣衫不整的带着一堆护院来到银库,张盘和秦佐明他们早跑的人影都没了,只剩下满地的护卫。
王应熙这会儿可没心情管这些护卫是死是活,他只在乎自己的银子,他气急败坏的带人跑进银库一看,银锭子撒了一地,不过,只有离大门最近的一个木架上的银子被人动过,其他木架倒是好好的,没被人动过,最多也就几千两银子而已,损失倒不是很大,但是,这事情却相当严重,他吗的,竟然敢跑我王家来抢银子,活得不耐烦了啊!
王应熙气得大声咆哮道:“去让陈尧言马上给我过来,他这知府怎么当的,竟然有人敢跑我们王家来抢银子!”
陈尧言闻讯,吓得连忙组织人手满城的搜,可惜,张盘他们早已经出城了,而且,他们还故意在沿途撒了几个银锭子,让人以为他们是往南跑的,其实,他们已经连夜打马往石柱去了。
王应熙府邸的银两数量终于查清楚了,根据张盘估算,应该是一百六十万两左右!
张斌收到消息,立马让人快马通知李光春,可以带着倪斯惠父子进京了。
李光春收到消息后马上带着倪斯惠父子出发,第二天下午酉时,他们掐着点从阜成门进入京城,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再去打搅皇上了,他只能将倪斯惠父子带到都察院附近的护国寺先住下来,等第二天一早再去皇宫,等候皇上召见。
当天晚上戌时许,倪斯惠正准备就寝,李光春突然带着一个黑衣人来到他的卧房,他不由好奇的拱手道:“李大人,这位是?”
李光春恭敬的道:“这位就是太子少师,詹事府詹事,兵部尚书,张斌张大人。”
这会儿张斌倒没蒙面,他知道,像倪斯惠这样的正直之臣,就算严刑拷打,也不会出卖恩人,如果在他面前遮遮掩掩反而不美。
倪斯惠听着这一长串官职,再看了看张斌的长相,不由惊奇道:“张大人真是年少有为啊,不知张大人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张斌也没跟他绕来绕去,而是直接拱手道:“倪侍郎过奖了,本官曾受毕大人提携,听闻毕大人因为你的事伤心落泪,再加上着实看不惯那些贪官污吏横行霸道,所以特地请黄大人出手,为你主持公道。“
倪斯惠这会儿才明白,原来这位才是他的大恩人,他一直以为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在帮他呢,他不由拱手深深一揖道:“多谢张大人出手相助。”
张斌却是摇头叹息道:“惭愧,惭愧,原本我想着有黄大人出手,定能为你讨还公道,可不曾想这王应熊竟然花言巧语欺瞒皇上,以致皇上游移不定,一直不曾下旨彻查王应熊、王维章、陈尧言,你的家产想要回来,难啊。”
倪斯惠闻言,不由脸色大变道:“这,证据确凿,那么多人被他们强取豪夺,抢去家产,他王应熊还能欺瞒皇上!”
张斌依旧叹息道:“这帮奸妄小人,其他本事没有,欺瞒皇上却是相当拿手,皇上听了王应熊的狡辩之词,根本就不信王应熊会以权谋私,强取豪夺啊。”
倪斯惠不由焦虑道:“那怎么办啊?”
他自己吃点苦倒无所谓,问题他不想自己的儿孙跟着自己一起吃苦啊,如果家产要不回来,他儿孙今后怎么活啊!
张斌正是要利用这一点让他去忽悠崇祯,要不然,要让这些正直之臣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第七卷 第七十三章 奉旨抄家
倪斯惠在张斌的劝说下,终于同意帮黄承昊去忽悠崇祯,他也是被逼的没办法,如果不扳倒王应熊,他的家产就要不回来。www.uu234.net
他都半只脚进坟墓的人了,有没有钱倒无所谓,问题他还有儿孙啊,他死了之后,总不能让儿孙去露宿街头要饭吧。
倪斯惠会说谎骗他,这点崇祯还真没想到,他对这些所谓的正直之臣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些人几乎都是一根筋,不懂得变通,你哪怕杀了他们,也休想让他们丢弃他们心中秉承的道德伦理。
这种直臣他并不是很喜欢,因为这些个直臣,为了所谓的道德伦理,有的时候甚至会跟皇权对抗,像万历朝的国本之争,那些所谓的直臣坚持立长不立幼,为此甚至不惜跟他爷爷神宗对抗,十多年时间里,他爷爷神宗共逼退了四位内阁首辅,罢免了十余位六部尚书级别的朝廷重臣,将一百多个朝臣罢官削籍,甚至发配充军,他们都没有屈服!
这些个直臣犯起倔来是相当可怕的,不过,他这会儿倒不用考虑倪斯惠会不会跟他犯倔,因为,他只是想跟倪斯惠了解一下,巴县、重庆府,甚至是四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甚至认为,倪斯惠在这个时候比黄承昊都值得信赖,因为黄承昊为了与王应熊争斗,很有可能会撒谎骗他,但是,像倪斯惠这样的直臣,绝对不会撒谎。
所以,他听闻倪斯惠到了,早朝过后,便专门抽出时间来,接见了一下。
当黄承昊带着倪斯惠进来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跳,这模样,是一个致仕的三品大员吗?
倪斯惠那叫一个凄惨啊,骨瘦如柴,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补丁,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会摔倒一样,要不是他脸上还保持着浓浓的儒雅之气,崇祯都会以为黄承昊在那里拉了个乞丐来糊弄自己。
倪斯惠这幅打扮自然是刻意为之,这是张斌特意交代的,让他穿上最烂的衣服,装出虚弱不堪的样子,以激发崇祯的恻隐之心。
崇祯虽然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却不是那种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他见了倪斯惠这幅凄惨的模样的确动了恻隐之心,至于倪斯惠身上这身衣服,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绝对是倪斯惠自己的,而且上面的补丁也不是新加上去的,因为他很多衣服也打了补丁,对补丁装相当熟悉。
崇祯见倪斯惠这幅凄惨模样,不但免了倪斯惠的跪拜之礼,还特意让曹化淳给他搬来也一把椅子,让他坐下来说话。
倪斯惠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心里那个紧张啊,他虽然“大病初愈”,但还不至于走路都走不稳,这下可好,骗的皇上满脸同情不说,还特意给自己赐了座,罪过啊!
崇祯可不知道倪斯惠是装的,他见倪斯惠这副模样,对其家产被夺已经深信不疑,不过,这个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其家产到底是被陈尧言夺了,还是被王应熊的弟弟王应熙夺了,他忍不住问道:“倪侍郎,根据都察院提供的证供,你的家产是被王应熙联合四川巡抚王维章和重庆知府陈尧言夺去的,朕问你,此事是否属实,王应熙是否真的参与其中?”
倪斯惠恭敬的拱手道:“回皇上,事实的确如此,那王应熙不是参与其中,而是主谋。”
这事的确是真的,不过,如果张斌不让他忽悠崇祯,他绝对不会多嘴来一句王应熙就是主谋。
崇祯闻言,眉头一皱,难道,黄承昊和李光春根本就没有欺骗他,王应熊真的如此不堪?
他想了想,猛然想起王应熊曾经说过,倪斯惠纵容其子倪天和横行乡里,这不会是两家结仇了吧,他不由追问道:“你儿子倪天和是不是跟王应熙起了冲突?朕听人说,你对倪天和过于纵容,以致他有些蛮横,传闻他还是什么重庆一霸。”
倪斯惠满脸委屈道:“皇上,我倪家乃是巴蜀有名的书香门第,家教甚严,犬子虽然没考上进士,好歹也是个举人,诗书礼仪还是懂的,何至蛮横不讲理。倒是那王家,出了名的蛮横霸道,王应熙才是真正的重庆一霸啊,他仗着其兄王应熊权倾朝野,不知道指使王维章和陈尧言帮他夺了多少人的家产,请皇上明察啊。“
这话就有点骗人了,其实,他儿子倪天和是有点蛮横,虽然不至于横行乡里,却不是那种只讲诗书礼仪的书呆子,有时候,他这个宝贝儿子也是不讲道理的,他不是有意纵容,而是管不住。
至于后面对王应熊和王应熙的评论,要照他的性子,崇祯如果不问,他是不会说的,要不是为了拿回自己的家产,他怎会欺骗皇上,又怎会如此多嘴多舌,唉,罪过,罪过啊。
这话和李光春调查的情况如出一辙,难道这倪斯惠被黄承昊收买了?
崇祯不由怀疑道:“你怎能如此断定王应熙指使王维章和陈尧言帮他夺了多少人的家产?”
倪斯惠鼓起勇气撒谎道:“皇上,不是微臣断定的啊,这事在重庆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他说我儿是重庆一霸,我却寄居破庙,饥寒交迫。他王家府却是邸奢华无比,冠绝整个巴蜀,到底谁是重庆一霸。甚至,王应熙还口出狂言,说,说......。”
崇祯最受不得人吊胃口了,倪斯惠这说了半截子又不说了,他这心里就跟猫爪了一样,他忍不住追问道:“王应熙到底说什么了?”
这话就真的需要勇气了,倪斯惠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胡说道:“皇上恕罪,那王应熙说,皇宫都没他家大,皇上都没他有钱!”
这纯粹就是胡说八道,王应熙又不是白痴,怎么会当着别人的面说这话,这话完全是张斌教倪斯惠说的,为的是激起崇祯的怒火,让崇祯下旨,去查抄王应熙的府邸。
崇祯听了这话果然有点怒了,他冷冷的道:“王应熙真这么说?”
倪斯惠也是豁出去了,他重重的点了点头,继续胡说道:“微臣岂敢欺瞒皇上,他王应熙就是重庆府的土皇帝,所有乡绅都必须向他进贡,如若不然,他就指使巡抚王维章和知府陈尧言罗织罪名,将人抓起来,将其家产抄没,传闻他王家银库里面银子堆积如山,最少有上百万两之巨!”
崇祯闻言,愠怒道:“银库?上百万两?这些都是真的吗?”
他真的怒了,上百万两是什么概念,那可是几省的税赋,再说了,他是真的穷,这会儿,别说上百万两,就是十万两他都拿不出来,这王应熙竟然真的比他还有钱,而且比他有钱的多,岂有此理!
倪斯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是张斌告诉他的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道:“王家到底有多少钱微臣不是很清楚,不过王应熙府邸有个巨大的银库这个重庆府的人都知道,里面的确银两堆积如山,据王府的银库守卫在外面吹嘘,那里面的银子足有上百万两,这话是他们自己传出来的,不过,微臣估摸着,应该不假,因为光是王应熙伙同王维章和陈尧言在重庆府乡绅哪里抢去的钱就不止一百万两了,再加上其他乡绅的孝敬,上百万两并不是夸张只说,而是真的,如果再算上他王家强取豪夺的数十万亩田产,要说他王家资产上千万两都不为过。“
巨大的银库,数十万亩田产,资产上千万两,崇祯闻言,不由冷哼道:“他王家还真是富甲天下啊。”
皇上这是真生气了,这时候,一直站在一旁装雕塑的黄承昊逮住机会添油加醋道:“皇上,他王家资产还不止这些,据微臣调查,王应熊这几年贪腐的银两也有上百万两,王应熊私下里生活之奢华,那也是出了名的,光是他那座府邸,连带里面的家什就不下十万两,还有成群的家丁护院,侍女丫鬟,妻妾美女,算下来一年没有十万两也养不起。“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崇祯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了,要不是王应熊是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他这会儿已经下旨抄了王应熊的府邸了。
黄承昊见崇祯还在犹豫,连忙建议道:“皇上,王应熊是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如果贸贸然抄了他的府邸,恐怕会引起朝野震动,不过那王应熙却只是一个普通乡绅,而且重庆府离京城数千里,就算抄了他的家也不会对朝堂有什么影响。微臣建议,先下密旨命秦良玉将军率军去抄了王应熙的府邸,如果真的抄出上百万两白银,就证明王应熊是在以权谋私,强取豪夺,再下旨查抄王应熊在京城的府邸就名正言顺了,如果没抄出什么白银,就让秦良玉说是一场误会,把人放了就行了,皇上您可以假当不知,相信那王应熊还不敢来责问皇上吧!“
崇祯闻言,明显露出意动的表情,对啊,可以先下密旨抄了王应熙的家啊,如果能抄出上百万两白银,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个王应熊绝对是个奸臣;如果没抄出什么来,那就什么都不说,王应熊最多心里不爽,岂敢来责问于朕。
想到这里,他再次郑重的问倪斯惠道:“你确定王应熙府邸的银库里真有上百万两白银?”
倪斯惠硬着头皮点头道:“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只多不少。”
崇祯终于冷冷的点头道:“那好,就先抄了王应熙的府邸。”
黄承昊闻言,暗暗松了口气,终于成了,这下,王应熊完蛋了!
十余天后,女将军秦良玉收到崇祯密旨,命她率军去查抄乡绅王应熙府邸,而传旨的人正是崇祯宠信的太监王承恩。
崇祯这会儿已经开始怀疑所有朝臣了,他下意识学起了前面十余任皇帝,用太监监视朝臣,甚至用太监监军!
历史上崇祯朝也差不多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有了太监监军,曹化淳也开始提督京营,那时候外放的太监里面,崇祯比较信任的是高起潜,王承恩还排在高起潜的后面,不过,这会儿王承恩在张斌的协助下以月港优异的表现获取了崇祯的信任,所以,这会儿他排在了高起潜的前面,任起了第一任监军,监督女将军秦良玉去查抄王应熙的府邸。
或许,崇祯是怕秦良玉经不住金钱的诱惑,贪墨了部分查抄的银两;又或许,崇祯是怕白杆兵乱来,疯狂抢夺抄出来的银两,总之,他就是不放心,要派个亲信太监去看着。
王承恩和秦良玉都是张斌一系的人,自然不存在什么监督不监督,他抵达石柱的第二天一早,便直接假扮成一个普通的白杆兵,跟着秦良玉的五百亲卫出发了。
白杆兵又来了,重庆府的老百姓又兴高采烈的跑出来围观了,不过,这次,白杆兵没去包围知府衙门,反而跑去把有名的乡绅王应熙的府邸给围了。
这下有热闹看了,秦良玉刚率军把王应熙府邸围住,外面便围了一圈看热闹的老百姓,他们虽然看不到府邸里面的情形,但站外面看着也过瘾啊,这可是重庆府少有的盛况。
巴县百姓都知道,这王应熙可是当朝大学士,吏部尚书王应熊的亲弟弟,而且,老王家人都是出了名的蛮横霸道,白杆兵对老王家,会是怎样的场面呢?
场面自然异常火爆,秦良玉将王应熙府邸一围,便和秦佐明、秦祚明一起带着上百白杆兵精锐直奔银库,王应熙闻讯追上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冲到银库门口了,好死不死,这会儿守银库的正是张盘和秦佐明来打劫的时候那十余个人。
这帮人怕劫匪可不怕官兵,秦良玉刚带人冲到门口,便有个守卫冲上来大喝道:“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秦良玉都懒得跟这家伙搭话,她直接示意秦佐明上去道明来意,秦佐明收到姑姑的眼神,立马牛逼哄哄的上去大喝道:“干什么?抄家啊,哈麻批!”
那守卫闻言,顿时鼓着眼珠子指着秦佐明道:“你,你就是那天晚上......。”
糟糕,被这家伙记住声音了,秦佐明连忙闪电般的抄起白杆,对着那家伙头上就是一棍扑下去,“咚”的一声,那家伙应声倒地。
这时候,王应熙终于带人冲过来了,他指着秦佐明的鼻子骂道:“翻了天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秦佐明一把拍开他的手,嚣张道:“你一个小小的乡绅嚣张什么,你爷爷我是四川副总兵,你算哪根葱?”
王应熙揉着被打疼的手,暴怒道:“我哥是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你一个副总兵算个屁啊,谁让你们领兵过来的,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抄家啊,哈麻批!”秦佐明极不耐烦的抄起白杆,一棍子敲晕王应熙,随即挥手道:“上,谁敢反抗,直接敲晕!”
他这是敲上瘾了,那些守卫却是被敲怕了,这年头怎么兴拿棍子敲人头了,那一棍子下去,晕是晕了,但醒过来之后头疼的要命啊,一众守卫都下意识的抱住头躲到一边,无人阻拦的白杆兵很顺利的冲进了银库。
秦良玉一看银子还在,不由嘘了口气,只要银子在,王家就完蛋了,他们就没什么顾忌了,她紧接着下令道:“佐明,你带五十人守住这里,祚明带上剩下的五十人,跟我继续抄!”
第七卷 第七十四章 完了
这一天,整个巴县县城都轰动了,女将军秦良玉率白杆兵在乡绅王应熙府中搜出白银一百多万两,其他黄金珠宝数十箱。m.www.uu234.net
秦良玉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叫来了两百余辆马车,拉着金银财宝就往石柱方向赶,黄金和珠宝这些还好,都有箱子装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却直接堆车上,一车一车的,晃得人眼都晕了,巴县老百姓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银子,真可谓大饱眼福啊。
重庆知府陈尧言得知消息,上吊的心都有了,王应熊这段时间让人给他传了几封密信,让他顶住顶住,什么都不要认,什么都不要说,熬过这段时间就没事了,结果,他自己老家都被人给抄了,还顶个屁啊,全完了!
他甚至连写密信告诉王应熊的心情都没了,他知道,王应熊肯定完了,他自己也要跟着完蛋。
不过他还心存侥幸,想争取个宽大处理,因为王应熊才是主犯,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甚至王应熙都对他呼来喝去的,如果能证明这些,或许也就是个罢官削籍,永不录用而已,反正他这几年也捞了十多万两,够自己花销一辈子了。
于是乎,他立马安排亲信开始转移脏银,又写了封奏折,揭发王应熊滥用职权,徇私枉法,威逼他帮其弟王应熙疯狂敛财,并挑了几封王应熊命令他做这做那的密信,连同奏折一起,让驿站八百里加急发往京城,直接发往都察院而不是内阁,他明白,内阁首辅温体仁正是王应熊的靠山,如果他写的奏折被温体仁看到了,自己绝对死的更惨!
他不敢连温体仁一起告,只能把奏折和密信发往都察院,他知道,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和王应熊是死对头,自己把这些发到都察院,黄承昊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转交给皇上。
王应熊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皇上这么多天没找他,也没下旨缉拿王维章和陈尧言,他还以为没事了呢。
崇祯的确被他给忽悠晕了,问题这世上不止他会忽悠人啊,像东林党那些迂腐的书呆子是不会去忽悠崇祯,所以斗不过他们这些阉党余孽,张斌和黄承昊可没那么蠢,忽悠呗,大家一起忽悠,反正他们贪赃枉法的事实摆在那里,只要忽悠的崇祯下决心去查他们,他们就完蛋了。
崇祯收到王承恩八百里加急传回来的奏报脸都绿了,光是白银就是一百六十多万两,其他黄金珠宝数十箱,还有良田数十万亩,王应熊到底纵容其弟夺了多少人的家产,他还欺骗自己说什么倪天和才是重庆一霸,真当自己是猪啊!
他还没想好怎么收拾王应熊呢,黄承昊突然又拿着一封奏折和几封密信跑过来,崇祯打开一看,顿时一拍桌子大怒道:“这个狗东西,竟然敢如此欺瞒朕,还说他没有插手重庆知府的任免,还说他要避嫌,来人!”
曹化淳应声而入,恭敬的拱手道:“微臣在。”
崇祯直接怒喝道:“去,让王应熊这个狗东西给朕滚过来!”
曹化淳道了声遵旨,飞快的退了出去,原本,他应该传达崇祯的旨意,代表崇祯去呵斥王应熊,让他滚过来,甚至带几个人去,像押犯人一样把王应熊押过来,但是,他却没这么做,他只是让方正化替他在外面守着,然后亲自跑去内阁值房,面无表情的对王应熊道:“王大人,皇上让你马上过去。”
王应熊心中一慌,皇上突然找他,是不是哪里又出什么问题呢,但一看曹化淳的表情,他又疑惑了,这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啊,他想了想,连忙摆出一副亲切的样子,套近乎道:“曹公公,皇上找我什么事啊?”
曹化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那意思好像是在问王应熊,我跟你很熟吗?
王应熊心里这个恼火啊,但他又不敢对曹化淳发作,这位,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惹毛了他,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他只能讪笑一声,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跟着曹化淳慢慢向御书房走去。
一路上,王应熊想尽办法套近乎,想知道皇上找他干嘛,但曹化淳就是一言不发,跟个哑巴一样。
曹化淳当然不会透露任何消息,如果让王应熊探听到了风声,这家伙脑子里面肯定会疯狂的想着怎么忽悠皇上,他就是要让这家伙莫名其妙的去接受皇上的雷霆之怒。
王应熊被他这态度都弄的有点冒火了,他吗的司礼监秉笔东厂提督了不起啊,皇上不给你披红的权力,你就是个正五品的杂碎而已,牛个屁啊!
他就这么跟在曹化淳后面,一路腹诽,压根就没意识到,皇上这是要收拾他了。
内阁值房到乾清宫也就三百来步的样子,很快,两人便一前一后来到乾清宫,一进御书房,王应熊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黄承昊这家伙竟然也在,而且,皇上的脸色阴沉到可怕,看样子,自己有大麻烦了。
他连忙跪在地上恭敬的行了一番君臣之礼,没想到,崇祯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让他平身,站起来说话,反而冷冷的道:“王应熊,你竟然滥用职权,提拔亲信,让他们协助你弟弟在重庆府强取豪夺,无法无天,你干的好事!”
王应熊压根就没收到消息,因为他弟弟和一帮亲信都被秦良玉一网打尽,而陈尧言又为了逃脱罪责把他给卖了,所以,他对重庆府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还以为又是黄承昊在皇上跟前告他黑状呢。
狗日的,黄承昊,你他吗没完了是吧。
王应熊把心一横,反咬一口道:“皇上明察啊,某些人为了一己私利,无中生有、牵强附会、栽赃陷害、颠倒黑白,无所不用其极,微臣冤枉啊。”
某些人黄承昊闻言竟然露出了迷之微笑,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仿佛此事跟他没一点关系一般。
今天这事跟他还真没多大关系,王应熙强取豪夺的事是王承恩奏报的,王应熊滥用职权的事是陈尧言揭发的,黄承昊只是跑过来递了个奏折而已。
崇祯这个恼火啊,这个狗东西,竟然还敢狡辩,他冷冷的道:“无中生有、牵强附会?你写密信,命陈尧言竭力助你弟弟强取豪夺的事,你怎么解释?栽赃陷害、颠倒黑白?你弟弟王应熙府中有白银一百六十余万两,黄金珠宝数十箱,还有数十万亩良田的地契,你又怎么解释?“
王应熊闻言,冷汗直冒,这些事皇上怎么知道的!
他只能抵死不认道:“皇上,冤枉啊,这些纯属无稽之谈!”
崇祯真想把王承恩和陈尧言的奏折砸王应熊脸上,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无耻之徒,他强忍怒火,问一旁的黄承昊道:“你说他贪腐上百万两,那他府中是不是也有上百万两白银?”
黄承昊淡定的拱手道:“回皇上,王应熊贪图享乐,生活豪奢、妻妾成群、挥霍无度,他贪腐所得已经挥霍大半,微臣估计,上百万两恐怕没有了,五十万两应该还是有的。“
五十万两,这家伙不会进我密室数过了吧,王应熊目瞪口呆的看着黄承昊,冷汗刷刷直冒。
崇祯追问道:“真有五十万两?”
黄承昊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有。”
崇祯盯着他,严肃的道:“要没搜出来朕唯你是问。“
黄承昊毫不犹豫的拱手道:“要没搜出来,微臣任凭皇上责罚。”
崇祯又盯着王应熊,冷冷的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应熊还是抵死不认道:“皇上,冤枉啊,微臣一向廉洁奉公,绝无贪腐。”
你还廉洁奉公,崇祯冷哼一声,突然站起来怒喝道:“来人。”
曹化淳应声而入,恭敬的拱手道:“微臣在。”
崇祯厉声道:“备驾,命骆养性率两千锦衣卫在宫外候着。”
曹化淳领命而去,崇祯则盯着王应熊冷冷的道:“朕倒要看看,你有多廉洁奉公。”
王应熊这会儿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不能言语,忽悠崇祯的话,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不一会儿,曹化淳便走进来恭敬的拱手道:“皇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崇祯厌恶的看了王应熊一眼,厉声道:“把这奸妄小人给朕绑了,押着一起去。”
说罢,抬脚就往外走去,黄承昊机灵的跟了上去,曹化淳则向外招了招手,令两个武阉把王应熊绑了,押着跟了上去。
十王府街其实离皇城很近,出了皇宫往左一拐,从东安门出皇城,往前再走百步左右就到了,但是,崇祯却偏不这么走,他命曹化淳和骆养性带着队伍浩浩荡荡的从承天门出皇城,走东长安街,转了个大圈。
他这样做自然是有目的的,他要杀鸡儆猴,让那些欺瞒他的贪官污吏看看,欺君的后果到底有多严重。
这下还真把那些贪官污吏给吓到了,因为承天门外就是六部衙门和五军都督府,东长安街这边还有翰林院、鸿胪寺、太仆寺等衙门,这一圈下来,几乎所有在京官员都知道了,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王应熊被皇上押着游街呢!
当然,游街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抄家!
崇祯一看王府富丽堂皇的大门就来火了,这王府简直比他当初住的十王府还气派啊,王应熊好胆!
他直接怒吼道:“围了,去把大门砸开。”
无聊不无聊啊,你让人喊一声皇上驾到就行了,谁敢不打开大门迎驾啊,还去砸人大门!
骆养性可不管皇上无聊不无聊,他直接一挥手,令一千锦衣卫将王应熊府邸团团围住,又带着上百锦衣卫气势汹汹的来到大门前,真砸起门来。
王府的大门足有两丈宽,后面的门栓足有大腿粗,他不抬个几尺粗的大树干来擂是不可能“砸”开的,这会儿王府看门的早被吓傻了,谁来给他开门啊。
骆养性砸了一阵,感觉戏演的差不多了,这才使了个眼色,让人从旁边的侧门冲进去将大门打开。
崇祯也不是白痴,他自然之道这么大的门是砸不开的,他要的就是这效果,“破门而入”才能显出他的怒火。
他见大门开了,立马下令让人将龙辇抬进去,他倒要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奢华。
这进门一看,果然雕梁画栋,奢华无比,崇祯狠狠的瞪了一旁面无人色的王应熊一眼,随即大喝道:“抄!”
骆养性一挥手,数百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立马从前院广场冲进去,挨个房间抄起来,所有家丁护院、丫鬟老妈子,包括王应熊的妻妾儿女全部被押到前院广场,一排排的跪在龙辇前面,所有值钱的东西也被搜出来,一样样摆在前院广场上。
好家伙,这王应熊光是妻妾就是多个,家丁护院、丫鬟老妈子加起来更是有上百人,光是这些人就不是他那点俸禄能养的起的,他还说他廉洁奉公,简直无耻之尤!
骆养性也不知道吃多了还是怎么了,每当手下抬出一样值钱的东西,他都要给崇祯介绍一番,好像生怕崇祯不知道一般。
“皇上,这套桌椅是黄梨木的,价值好几百两呢。”
“皇上,这套衣柜是红木的,也价值好几百两呢。”
“皇上,茶几和靠背椅是乌木的价值上千两呢,哎呀,不对这上面还镶着螺钿,怕不得好几千两吧!”
崇祯脸色阴沉的听了一阵,突然开口道:“那几十万两脏银呢?”
这会儿抄出来的金银珠宝最多也就价值上万两白银,跟几十万两还差的远呢,崇祯也是等的不耐烦了,所以才有此一问。
骆养性闻言,假假意思问王应熊道:“王大人,你把脏银藏哪里了?”
王应熊能说才来鬼了,他这会儿反正完蛋了,那黄承昊不是说搜不出几十万两任凭皇上处置吗,好啊,我就不说,你个王八蛋,跟着我一起倒霉吧,看皇上怎么处置你。
骆养性其实早就知道密室在哪里了,他见王应熊不开口,不由嘿嘿冷笑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吗,来人,上家伙!”
他这一声令下,上百个锦衣卫一人拎着个打铁的大锤整整齐齐的走过来,恭恭敬敬的站那里,就等他下令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崇祯不由疑惑的看着骆养性,拿大锤找银子,他还真没见过。
骆养性连忙拱手解释道:“皇上,所有房间都搜过了还没找到脏银,这厮肯定建了密室,这大锤是用来找密室的。”
他不能带着人直接去后花园的假山里面打开密室,那样就没法解释了,因为崇祯并没有让他暗中监视朝中大臣,更没有让他偷偷去找人家密室,所以,他只能装模作样,让人当着崇祯的面找。
这大锤怎么找密室呢,其实很简单,骆养性一挥手,那些拎着大锤的锦衣卫便散布开来,拿着大锤在地上,墙上轻轻敲击着,一旦发现声音不对,抡起大锤就是一下,别说是密室,就算是地面的石板下面有个坑都能被他们找出来!
上百个锦衣卫就这样在这个府邸找开了,负责后花园的正是骆养性的亲信,他假假意思带人四处敲了一阵,然后便跑到假山里面,抡起大锤,对着角落里的一块石板就是一锤下去,“”的一声巨响,石板碎裂,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显露出来,密室终于“找”到了。
王应熊看着一箱箱抬过来的金银珠宝,不由往地上一瘫,完了,全完了,贪污几十万两,他都不知道是多大的罪!
第七卷 第七十五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应熊完了,这次崇祯倒是做的干净利落,将他招过来问了几句便大张旗鼓的带着锦衣卫抄了他的家,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m.www.uu234.net
温体仁收到消息的时候,王应熊已经被崇祯拉去游街去了,他想救都来不及了。
崇祯这次之所以雷厉风行大抵是因为感觉自己被群臣欺瞒狠了,王应熊这么一个奸妄小人竟然能官居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而且朝中重臣竟然无一人提醒过他,直到黄承昊上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才开始查王应熊,而且调查过程异常艰难,不知道多少人在暗中阻拦。
他最痛恨的就是群臣结党营私,控制朝堂,架空他,把他当傀儡,没想到朝臣还是联合在一起来欺瞒他,所以,他要收拾王应熊来震慑群臣。
王应熊贪腐的脏银找到以后,他立马跟黄承昊商议,给王应熊定罪,为了起到震慑效果,他给王应熊定下的罪名相当重,凡是搭的上边的,他几乎都给安上了,什么欺君罔上、贪赃枉法、结党营私、滥用职权等等,足足列了一长串,对王应熊一案的涉事人员惩处也相当严厉。
王应熊斩首示众,家眷全部充军戎边;
王应熙斩首示众,家眷全部充军戎边;
四川巡抚王维章、重庆知府陈尧言等相关官员全部革职查办,押解回京审讯。
崇祯以为,他这样就能震住那些妄图欺瞒他的官员,事实上呢?几乎没有一点效果!
王应熊只是温体仁的党羽之一,虽说他位高权重,但终究只是人家手下的一个喽喽,只要温体仁不倒,崇祯终究只有被人耍的份,就算温体仁倒了,他不将阉党余孽除尽,也休想真正掌控整个朝堂。
温体仁压根就没被他吓着,他反而在考虑怎么度过这个难关,继续掌控整个朝堂!
黄承昊背后的势力果然厉害,一出手就斩断他一个臂膀,他感觉危机正在临近,如果不想办法,对方下一个目标或许就是自己。
他现在连敌人都不知道是谁,又能怎么办呢?
这点自然难不倒他这个自认为老谋深算的内斗高手,他认为,黄承昊背后的势力之所以死咬着王应熊不放,主要是为了夺取吏部尚书之位,同时入阁为相。
不知道对方是谁没关系,知道对方的目标也行,原本这两个位置他是不会拱手让人的,但是,这次他却主动联络齐党和其他阉党余孽,要将这两个位置拱手让给他们!
这一招叫祸水东引,对方不是想夺取吏部尚书之位,想入阁为相吗,那就让人去跟对方争,到时候对方就会将目标转移到齐党和其他阉党余孽身上,这样,他就安全了,反正这会儿他跟齐党和其他阉党余孽是合作关系,把这两个位置让给他们也没什么,照样不会影响他对朝堂的掌控。
吏部尚书之位张斌当然想要,入阁为相他自然更想,但是,这次他出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抢夺这两个位置,他主要是为了收拾温体仁一党,同时也是为了帮黄承昊惩治王应熊这个大贪官,至于掌控朝堂大权,他还真没做好准备。
这下,他又被温体仁好好教育了一下,让他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应熊伏诛,内阁又少了一位阁臣,同时,吏部尚书之位也出现空缺,再加上张斌这个兵部尚书只是挂了个空名,并没有任何实权,这一下就等于缺了三个朝廷重臣,崇祯不得在收拾王应熊后的第一天早朝宣布,第二天组织廷推,议定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的人选。
崇祯刚一宣布,张斌心里便咯噔一下,糟糕,自己毫无准备!
温体仁却是暗自得意,这些,他早就已经想到了,并且跟齐党和其他阉党余孽商议好了。
内阁大学士,他准备让人推举齐党元老礼部左侍郎张至发,礼部左侍郎入阁为相这个并没有什不合规矩的地方,因为按以往的惯例,礼部尚书入阁了,接下来就是礼部左侍郎了,只是这个张至发实在没什么才能,论起治国之道,他甚至连温体仁都不如。
不过,谁叫他运气好呢,正好温体仁想给暗中的对手找几个靶子,将祸水东引,而他这个齐党元老礼部左侍郎正是个最好的靶子,他不上去挡刀,谁上!
吏部尚书,他准备让人推举阉党余孽吏部右侍郎薛国观,这个薛国观貌似还是他的党羽来着,但是,温体仁把他提到吏部右侍郎之后便发现,这家伙有点膨胀了,甚至开始暗中联络其他阉党余孽培养自己的势力。
这家伙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疯狗,当初魏公公在日,他为了博取魏公公的欢心,疯狂撕咬东林党,但是,魏公公一垮台,他又反过来疯狂撕咬阉党,等自己一掌权,他又攀附上来,表现的忠心耿耿,博取了自己的信任,但是,一爬到吏部右侍郎的位置,他就开始暗地里培养力,或许,等自己不行了,他又会扑上来疯狂撕咬自己。
温体仁已经把这家伙看透了,所以,他决定吧这家伙丢出去给暗中的对手咬!
至于兵部尚书,他选择的是新近归附的阉党余孽,兵部右侍郎张凤翼。
这个张凤翼可不简单,他的座师是东林云老叶向高,另一个东林元老韩还是他老乡,但是,魏忠贤当权的时候,他却在保定巡抚任上给魏忠贤建了个生祠,以此博取了魏公公的欢心,气得东林党另一个元老孙承宗给了他一个差评:才鄙而怯,识暗而狡,工于趋利,巧于避患。
意思就是说,这家伙是个没用的胆小鬼,阴险狡诈,就会趋炎附势,争权夺利,遇到事就知道躲!
温体仁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这种有奶便是娘的废物,但是,他手里实在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了,再加上这家伙还算乖巧听话,让他出来掌控兵部总比兵部尚书之位被别人夺了好。
崇祯其实也没有什么准备,因为他以前压根就没想到王应熊是这么个奸妄小人,所以,内阁大学士和吏部尚书他都没准备什么合适的人选,至于兵部尚书,他原本是想让自己宠信的杨嗣昌来当,可惜,杨嗣昌的父亲杨鹤正好去世了,杨嗣昌不得不回家丁忧,所以这兵部尚书也一直空悬着。
张斌绞尽脑汁想了一天,也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人选来出任内阁大学士和吏部尚书,因为他手下的能臣干吏都被崇祯变相流放到金陵去了,至于兵部尚书,新进兵部左侍郎孙传庭倒是很有希望,张斌干脆让黄承昊出面推举一下,至于他自己,还真不敢出面,因为崇祯一直怀疑他结党营私,这孙传庭和卢象升等人还是他好不容易才从金陵捞出来的,自己一上去推举,估计反而会让崇祯更加怀疑。
总之,不管是准备好还是没准备好,吏部和兵部这两个重要衙门的主官不可能长期空着,内阁也不可能长期让四个大学士顶着,第二天早朝,奏对过后,崇祯当即宣布,廷推开始,第一个,廷推内阁大学士人选。
他的话刚落音,谢升便当仁不让的站出来,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按例,礼部尚书入阁后,礼部左侍郎实为阁臣候补,张至发张大人精明干练、忠诚勤勉、才能出众,实乃递补阁臣的良选,所以,微臣提议,增补礼部左侍郎张至发为内阁大学士。”
他的话音刚落,浙党官员和齐党官员纷纷出列,趴在御道中间高声道:“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不一会儿,御道中就跪倒上百人,他们有的受了温体仁的指使,也有的是谢升和张至发发动的,浙党和齐党这掌控朝堂的两大势力联合起来,果然是盛况空前。
崇祯见状,却是眉头一皱,规矩是这个规矩,但是,内阁大学士不一定就要在礼部选,而且,他这会儿已经隐隐察觉朝臣有结党营私之嫌,这一下窜出来这么多人附议,反而让他觉得相当不爽。
他怀疑,这些人可能就是在结党营私,所以,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马拍板,而是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就是不发话。
他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个朕不是很满意,你们谁还有其他人选推荐没?
可惜,这会儿朝中有资格推选阁臣的除了以温体仁为首的阉党余孽,就剩下以张斌为首的“隐藏势力”了,而张斌这会儿压根就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所以,崇祯等了半天,还是没有人站出来推荐其他人选。
他只能无奈的点头道:“嗯,既然大家都极力推举,那就擢礼部左侍郎张至发为东阁大学士,入阁参赞机务。”
“皇上英明!”他的话音刚落,御道中便响起一片颂扬之声,崇祯这会儿听着这话怎么就感觉有点刺耳呢,这内阁大学士的推选好像被人操控了一般,还英明呢!
他会了挥手,让一众朝臣退回班列,随后颇有些不爽的道:“下一个,吏部尚书,众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推举?“
他的话音刚落,内阁大学士钱象坤便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微臣推举吏部右侍郎薛国观薛大人,薛大人刚直不阿,敢于直言,整顿吏治,从不手软,实乃吏部尚书的良选,所以,微臣推举薛国观薛大人出任吏部尚书。”
这话简直不要脸,薛国观还刚直不阿,狗屁,他就是个只会钻营权势的小人,要说吏部左侍郎李长庚刚直不阿还差不多,而且,按递补的规矩李长庚也比薛国观更有资格出任吏部尚书。
可惜,李长庚这种正直之臣不会钻营,更不会结党营私,所以,压根就没人推举他。
这时候,又一批浙党官员和阉党余孽从班列中疾步走出来,趴在御道中间高声道:“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这次没有上次人多,但也足有四五十个,崇祯冷冷的看了一看,还是没有发话,他并不是对薛国观有什么意见,而是对这种方式颇为不满,廷推就是要让朝臣推举几个合适的人选让他来选,结果,就推一个,他还有的选吗?
这次,他等了足足一刻钟,但是,还是没有朝臣站出来推选其他人,他虽然心中不爽,还是只能无奈的道:“嗯,既然大家都极力推举,那就擢吏部右侍郎薛国观为吏部尚书。”
这个时候,张斌心里也很不爽,张至发是阉党余孽齐党元老,薛国观还是阉党余孽,合着他忙活了一场,完全是在给别人做嫁衣,两个位置都被阉党余孽夺去了,那跟王应熊占着位置时有什么区别!
“皇上英明。”又是一阵赞颂声,崇祯听了越来越觉着这是一种嘲讽了,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随即意兴索然道:“下一个,兵部尚书,众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推举?”
他的话音刚落,刑部尚书张四知便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微臣推举兵部右侍郎张凤翼张大人,张大人曾巡抚保定,督师蓟辽,功勋卓越,兵法娴熟,实乃兵部尚书之良选,所以,微臣推举张凤翼张大人出任兵部尚书。”
他这又是屁话,张凤翼是曾巡抚保定,督师蓟辽,但是,他要么躲保定城不出去,要么跑山海关窝着,根本就没跟敌人干过仗,哪来的什么功勋!
偏偏他刚一说完,又有数十个阉党余孽疾步走出班列,趴在御道中间高声道:“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黄承昊见此情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毫不犹豫的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微臣推举兵部左侍郎孙传庭孙大人,孙大人子午谷一战,剿灭十余万反贼主力,生擒贼酋高迎祥,战功卓著,谋略出众,实乃兵部尚书之良选,所以,微臣推举孙传庭孙大人出任兵部尚书。”
他这后面附议的人就有点寒碜了,仅有都察院几个御史跑出来,趴在御道中间高声道:“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崇祯见终于有两个人出来推选了,脸色原本缓和了一点,但是,一听黄承昊推举的是孙传庭,他心里又有点膈应了,这孙传庭是张斌的亲信啊,他们一个挂名兵部尚书,一个实权兵部尚书,这兵部还不成张斌的天下了!
他想了想,还是违心的道:“嗯,不错,兵部左侍郎孙传庭和兵部右侍郎张凤翼都很不错,不过张凤翼在兵部任职时间较长,经验应该更老道一点,还是擢兵部右侍郎张凤翼为兵部尚书吧。”
张斌闻言,冷冷瞥了崇祯一眼,又看了看趴在那里大赞皇上英明的一众阉党余孽,心中不由冷哼道:“哼,昏君奸臣,你们等着。”
他怒了,他真的怒了,搞半天,上的还是些阉党余孽,真当爷没办法治你们吗!
第七卷 第七十六章 下一盘棋
张斌很生气,后果很严重。m.www.uu234.net
这次的廷推结果彻底把张斌给激怒了,忙活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把王应熊给干下去,没想到廷推上来的竟然还是阉党余孽,甚至连自己以为有把握的兵部尚书都被阉党余孽给抢去了,自己简直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了,岂有此理!
他原本只是想收拾温体仁一伙,现在他连所有阉党余孽都恨上了,这些人,跟温体仁就是一丘之貉,如果不把他们清理干净,就算除掉温体仁,谢升、张至发、薛国观,甚至是张四知等人都可能变成下一个温体仁,到时候朝堂上下还是一团糟,既然决定动手,还不如将他们一网打尽,一劳永逸。
不过,他命人大致一查,瞬间就头大了,因为朝中阉党余孽太多了,当初魏忠贤当权的时候满朝文武基本上都可以算的上是阉党,因为不是阉党的,你基本就别想在朝堂上待。
魏忠贤那可是真正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加入阉党的,你哪怕贪赃枉法,甚至杀人放火都没事,不加入阉党的,不管你是一心为国为民,还是忠诚勤勉,要么滚蛋,要么死,没有其他的选择。
跟他作对的,基本就是个死,像东林党,大多选择了跟他作对,几乎被他杀了个精光,漏网的还不到十个;不愿意跟他同流合污的,差不多都滚蛋了,像袁可立和毕自严这样一心为国的名臣最后都被他逼的没办法,滚蛋了。
可以说,天启五年到天启七年魏忠贤只手遮天这段时间还待在朝堂上的全是阉党,当然,阉党也是分层次的,有认贼作父,给他当干儿子甚至干孙子的,有死心塌地跟着他胡作非为的,有跟他合作的,也有迫于形势不得不屈身于阉党的。
这些人当中,认贼作父的和死心塌地跟着他胡作非为的基本上都在钦定阉党逆案的时候被收拾了,但是,跟他合作的和迫于形势不得不屈身于阉党的大多都没有被清理掉,因为这些人太多了,当时的一千京官中最少有五六百属于这一类。
这其中,有齐党、楚党、浙党,也有像薛国观这样没有任何背景的官员,成分复杂无比,关系也盘根错节,要将他们一网打尽,谈何容易啊。
张斌苦思了几天仍然毫无头绪,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从上至下,先把温体仁等阉党余孽中掌权的朝廷重臣清理掉,再收拾其他小喽喽,问题温体仁和谢升这帮头头脑脑一个个都是人精,你告他们结党营私,他们能忽悠的崇祯晕头转向,你想抓他们贪腐的证据,他们都隐藏的很深,基本上找不到啊,这帮无耻之徒,着实让人头疼。
这天,张斌教完太子回到府邸,刚进前院,突然听到右边亲卫的院落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这帮家伙,在干什么呢?
他好奇的走进院落一看,原来是孙彪这小子找赵如下棋来了,他们这一天其实也挺无聊的,要守着府邸,没有自己的命令,什么地方都去不了,所以张斌尽量给他们找了些消磨时间的娱乐活动,下象棋貌似是他们最喜欢的活动之一,当然,他们的水平都不怎么滴,基本上都是臭气篓子,但是他们却一直乐不此彼。
张斌进来的时候,一众特战营亲卫正在那里使劲吆喝呢。
“如哥,跳马跳马,将他的军。”
“彪哥,快,驾炮驾炮,打他的马。”
这帮家伙,可不懂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他们就图个热闹。
众人见张斌来了,纷纷拱手问好,赵如和孙彪却是杀的不可开交,压根就没注意张斌进来了。
张斌有时候也指导指导他们,这会儿见他们下的正入迷,也没打搅他们,只是抬手示意大家不必多礼,随后便站在一边看起来。
这两个小子倒是有点长进了,不过,跟他这种进士出身的文人比起来还差的远,这两个家伙预判能力还很差,最多能想到后面两三步,而且,还只着眼于车马炮等大子,像什么兵卒士相他们很少利用,这水平真不敢恭维。
张斌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了阉党余孽的事情,如果把这件事比喻为一盘棋,那他和温体仁就是将帅,而下面黄承昊、曹、徐光启、谢升、张至发、薛国观等人就是车马炮士相等棋子,如果自己要吃掉对方的将帅,就要把这些棋子干的差不多,而怎么干就需要精密布局了,总之是哪个好吃就吃哪个,哪个有失误就去布局收拾他。
“将军。”,正当张斌想的入神的时候,赵如突然得意的大喊一声,孙彪一看棋局,无奈的拿起一个卒子往棋盘上一扔,愤愤不平道:“不下了,不下了,吃饭去,晚上还要轮值呢,下次再来找你报仇。”
说罢,他站起身来就待往外走,却正好看到张斌站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他连忙拱手道:“大人,您回来了啊。”
赵如也连忙起身问好,张斌含笑点了点头,随即莫名其妙的道:“通知定国他们,今晚戌时三刻在后花园凉亭集合,你们八个也过来,我们下一盘棋。”
下棋?
大晚上的下什么棋?
而且,下棋只需要两个人就够了,叫上十六个人又是下什么棋?
赵如和孙彪压根就不明白张斌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们还是恭敬的拱手应命而去。
当天晚上戌时三刻,后花园凉亭中,张斌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张差、赵如、李定国、刘文秀等亲卫首领身着夜行衣整整齐齐的站在两侧,石桌上并没有棋盘棋子,张斌也没有说什么下棋的事情,他直接开口问道:“你们谁查到了齐党的事情,都好好说说。“
说好的下棋呢,众人这个奇怪啊,他们还以为张斌真是找他们来下棋的呢。
不过,张斌既然没说下棋的事情,他们也不好意思开口问,这段时间,张斌下令让他们调查所有阉党余孽,这齐党也是阉党余孽的一部分,而且是除了浙党之外最大的一支,他们自然重点调查过。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李定国先开口道:“大人,我查到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谢升的小舅子在松树胡同开了个赌场,平时坏事没少干,坑蒙拐骗样样都来。还有大理寺右寺臣朱国栋贪腐比较严重,平日里逛窑子,喝花酒,出手阔绰的很。“
张斌点了点头,吩咐道:“谢升的小舅子先别去管他了,这种事对他影响不是很大,尽量查官场上的事情。这个朱国栋重点查一下,最好能把他藏银子的地方找出来。”
李定国拱手应命,刘文秀又献宝似的拱手道:“大人,我查到刑部尚书张四知贪腐严重,别看他长的比猪还丑,却经常去花街柳巷寻花问柳,而且专找各大胡同有名的花魁,他都已经买下两个花魁了。还有内阁中书舍人黄应恩蛮横暴戾,曾因醉酒与人起冲突,用大汤碗将人砸死,这事也是张四知帮他摆平的。“
这家伙,刑部尚书张四知那长相的确不敢恭维,貌似是脸上得过什么病溃烂了,长得比猪还丑这个形容就有点过分了,人家好歹是当朝二品大员,不过这个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贪腐严重,还滥用职权。
张斌点头赞许道:“嗯,很好,这个张四知要重点查,赵如,你去帮文秀好好查查这个张四知,我们先把这个棋子吃掉。“
原来下棋是这么个意思,众人终于有点明白了,张斌说的下棋不是在棋盘上下,而是把人比喻为棋子,下一盘活生生的大棋。
紧接着,艾能奇和冯双礼分别汇报了一下他们负责区域内的齐党官员一些问题,不过都没有张四知那么严重,张斌确定了,就以张四知为突破口,下活这盘棋,不过,要吃别人的棋子,自己这边也得有足够的棋子,这会儿,他手里棋子还真没几个。
怎么办呢?
这会儿毕懋康、邹维琏、倪元璐等大子都被崇祯给废了,正在南都闲赋呢,一时半会还用不上,他想了想,将目光放到了陈子龙、夏允彝、徐孚远等弟子身上,这些人崇祯并不知道,他们虽然顶不上车马炮,担当兵卒还是绰绰有余,有时候,兵卒也能决定一盘棋的胜负,过河卒子抵小车,如果能多几个卒子,这棋也好下很多。
于是乎,张斌慢慢展开了棋局,与朝中的阉党余孽博弈起来。
这天内阁大学士徐光启突然跑到御书房求见,崇祯对这个老臣还是相当器重的,徐光启平时也不争权夺利,也不过分干预政事,除了干好自己的本职,就是著书立说,他已经编著了《农政全书》和《崇祯历书》这两本足以流芳百世的宏篇巨著,崇祯也因此赚足了面子,这样的臣子他是最喜欢的,所以,听闻是徐光启求见,他毫不犹豫的放下了手头所有事情,立马将这位老臣招了进来。
一番君臣见礼之后,徐光启有些扭捏的道:“皇上,这个,微臣想求您帮个忙。”
这事就奇了,这位老臣可从来没跟自己提过什么要求,今天竟然来求自己帮忙,崇祯不由饶有兴致的问道:“噢,什么事,你说。”
徐光启尴尬的道:“皇上,是这样的,微臣有个同乡子弟,也就是辛未科探花陈子龙,他是原工部侍郎陈所闻之子,这个陈所闻跟微臣关系颇为不错,可惜英年早逝,他临终前托付微臣好好教导其子子龙,微臣惭愧,平时老在忙自己的事情,对子龙疏于教导,不过此子倒也勤勉,读书刻苦不说,还尽力帮微臣编修《农政全书》,《农政全书》之所以能编撰完成,此子功不可没。这会儿,这会儿......。“
陈子龙这个人崇祯倒是有点印象,毕竟是他钦点的探花吗,此子丰神俊朗,文质彬彬一看就是个不错的人才,没想到他还帮徐光启编撰了《农政全书》,不错啊,好好培养一下,或许又能像徐光启一样,编两本宏篇巨著出来,为自己赚足面子。
崇祯见徐光启吞吞吐吐的,不由好奇道:“这陈子龙怎么了,出事了吗?”
徐光启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只是,他在翰林院研习了四年多了,这会儿还只是个编修,这个,这个......。”
崇祯一听徐光启这口气就明白了,原来他是想让自己提拔一下故人之后,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对这么一个老臣的要求,他怎么会拒绝呢,就算陈子龙是个酒囊饭袋他也会提携提携,意思一下,更何况这个陈子龙本身就是个人才,他不由微笑道:“哦,原来是这事啊,这样一个人才,在翰林院窝了四年多还只是一个七品编修,的确有点埋没了,你找到什么合适的职位没,朕帮你知会薛国观一声。”
徐光启老脸一红,当着皇上的面要官这种事别说是他了,所有朝臣几乎都不会这么干,要按他的脾性,就算陈子龙是故人之后,还帮他编撰过《农政全书》,他也不会跑崇祯跟前来帮陈子龙要官,问题张斌求他帮忙啊,他只能硬着头皮来找皇上了。
这种事情真是难以启齿啊,还好,皇上闻弦歌而知雅意,一下就明白了,徐光启不由感动道:“多谢皇上恩典,微臣听闻詹事府右中允出缺,微臣厚颜无耻,求皇上帮个忙。”
这要换成是其他大臣敢跑过来当着他的面要官,崇祯怕会拍桌子把人吼出去,唯独这个徐光启,他不会,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微笑道:“什么厚颜无耻啊,陈子龙这样的人才被埋没了,你来告诉朕,做的很对啊,詹事府右中允是吧,不错不错,朕跟薛国观说一声,再让双全好好提携提携他。”
徐光启连忙跪到地上磕头道:“多谢皇上恩典。”
崇祯连忙抬手让他起来,又勉励了他几句,这才挥手让他退下。
徐光启是满脸感激的走了,崇祯还在那里得意的微笑,认为自己又做了一件很英明的事情,既恩宠了一位朝廷重臣,又提拔了一个人才,他要是知道这陈子龙是张斌的弟子而不是徐光启的弟子,估计脸都会气绿了去。
张斌当然不止提携陈子龙一个,夏允彝,他也请黄承昊帮忙,提携为巡城御史;还有徐孚远,他也运作了一下,让其当上了户科给事中;还有杜麟徵、周立勋、彭宾,他都想办法让人招到了京城任职,这下,他手里的棋子慢慢就多了,至少卒子是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