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四十七章 张斌复出
祖坟被刨,皇陵被焚,崇祯真的气疯了。
兵部尚书,撸了!
五省总督,撸了!
凤阳巡抚,砍了!
还有什么御史、指挥使,只要跟凤阳有关的,全部砍了!
他疯起来,甚至连自己都不放过,他放下自尊,不顾难堪,颁布“罪己诏”,向天下臣民认错,把自己狠狠骂了一顿。
疯狂过后,他无奈的发现,这日子还得过,这皇帝还得当,这反贼还是要剿,怎么办呢?
他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还好,有祖制,当朝廷遇到重大政事,皇帝必诏令廷臣,共相计议,衡量至当,然后取旨定夺。
金秋十月,原本是丰收的季节,但西北大旱,几乎收无可收,崇祯收了一波人头,又骂了自己一顿之后,终于平静下来。
这天早朝,奏对环节过后,崇祯便亲自宣布,开始廷议剿贼大计。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等了将近一刻钟,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整个朝堂沉寂的如同鬼域!
大明朝堂这会儿没人了吗?
这是鬼话,大明在京官员足有上千,敢不来参加早朝的却没有几个,皇极殿前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不过,这会儿冠冕堂皇的站在朝堂之上的,还真没多少能算的上是真正的“人”。
温体仁利用京察大计疯狂排除异己,提拔亲信,现在,整个朝堂,能说的上话的,不是他的党羽就是依附他的阉党余孽和无耻官员,真正无愧于良心,没有跟他同流合污的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张斌当然能算的上一个,但是,他被温体仁屡屡针对,又被崇祯刻意打压,就差罢官削籍了,这个时候,他还能说什么,剿灭反贼,不可能的,至少现在是不可能的!
不说别的,就说三边总督吴振缨,这个温体仁的小舅子能听自己的吗,这家伙手里的五万秦军可是剿灭农民军的关键,如果他在背后捣鬼,别说剿灭反贼了,自己不被反贼给灭了就算不错了。
所以,张斌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就如同入定了一般。
除了张斌,内阁大学士徐光启那绝对是个正直的官员,但是,他的主要精力都花在著书立说上了,虽然他对军事也有那么一点研究,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研究过军事了,对反贼的情况,他也不是很了解,所以,他不敢胡乱开口。
户部尚书曹也能算的上是个正直的官员,但是,他是管钱的,不是带兵的,对剿灭反贼一事,他真是一窍不通,所以,他也没有开口。
还有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在张斌的“改造”下,他勉强完成了从畜生到人的转变,但是,他同样对剿贼一窍不通,所以,他也不敢开口。
这会儿朝堂上真正掌握了一点权力的正直官员就这些了,其他诸如文震孟、孔贞运之类,虽然也是正直的官员,问题他们这会儿就相当于大学里的教授,纯粹做学问的,剿贼,跟他们八竿子都打不着啊!
崇祯没想到他发起的廷议会是这情况,这些朝臣,一旦廷推官员的时候那叫一个积极啊,让他们商量剿贼,却一个个都跟哑巴一样!
他不由抬起头来,一个个往下看去。
第一个自然是内阁首辅温体仁,这会儿温体仁慈眉善目的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就跟庙里的菩萨一般,纯粹就是个雕塑!
虽说低头不敢看皇上是一种尊畏,但是,崇祯去没有感觉到一点尊畏,他这样子怎么看怎么感觉他是在逃避。
没错,他就是在逃避。
这个内阁首辅,从来就没对剿贼和收复辽东提出过任何建议,他好像纯粹就不知道这些事。
崇祯暗暗摇了摇头,继续往下看去。
紧接着便是内阁次辅钱象坤,这货好像在模仿温体仁,也矗在那跟个雕像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崇祯又暗暗摇了摇头,继续往下看去。
紧接着是内阁大学士徐光启,对他,崇祯实在不能苛求什么了,因为他已经为大明编写了《农政全书》和《崇祯历书》两本传世巨著,光在传世巨著方面,大明历代皇帝真没几个能比上他崇祯的,徐光启已经做的够多了。
然后,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谢升,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王应熊,工部尚书,刑部尚书......。
一路看下去,崇祯越来越失望,这么多朝廷重臣,竟然没一个能给他想办法的!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终于转到了詹事府的班列,当他看到张斌的时候,脸色不由变得复杂无比,张斌也在装菩萨,但是,他却没有感觉到张斌在逃避,因为是他执意压制张斌,不让张斌掌权的。
或许,这个时候,只有张斌能力挽狂澜了。
正当他看着张斌发呆的时候,张斌身后的文震孟却起反应了,都将近两刻钟了,竟然没有一个朝臣开口,崇祯不知道,他能不知道吗。
这都是温体仁干的好事,成天就知道排除异己,提拔亲信,忠臣良将都快被他祸害光了,朝堂之上尽是些贪官污吏和尸位素餐之辈,这个祸国殃民的奸臣,让他继续祸害下去,大明就要完了!
他越想越气,最后,他终于忍不住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上痛心疾首道:“皇上,微臣有罪,不能为皇上分忧,请皇上责罚。”
崇祯对这位状元郎还是比较器重的,因为文震孟的确学识渊博,不亏状元之名,他不由摇头叹息道:“文起,你只是做学问的,这事不能怪你,你起来吧。”
文震孟不但没有依言起身,反而梗着脖子痛斥道:“微臣虽然是个做学问的,仍深感有负皇恩,微臣惶恐,有些话不吐不快,当前诸臣,能忧国奉公的又有几人?大部分人都只知结党营私,争权夺利,以致江山危若累卵。最近几年来,振肃纲纪都采取了哪些措施?选贤任能用了几人?安内攘外有什么策略?富国强兵有何方法?”
他这话明显骂的是温体仁,但很多朝臣都被他骂的羞愧的低下了头,因为他们都为了升官发财,依附温体仁,助纣为虐!
崇祯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可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责任前几天他已经追究过了,这会儿是在廷议怎么剿灭反贼。
他不由摇了摇头,提醒道:“这些先不说了,现在商议的是怎么剿灭反贼,文起你有什么建议吗?”
他这意思,是要文震孟不要大放厥词了,先解决眼前的危机再说。
文震孟还真想了点办法出来,他直接拱手道:“微臣以为,皇上应奋然一怒,追究犯法渎职者,把只知道争权夺利的官员全部赶出朝廷,再集思广益,群策群力以定国乱。同时采取切实可行的安抚、绥靖政策,放宽对黎民百姓的征派,先收人心以遏制叛逆,慢慢再筹划增加税赋的办法,切毋竭泽而渔,如此,国家尚可挽救。“
他说的的确是实话,但崇祯却不爱听这些,崇祯想要的是立刻解决反贼的办法,而不是慢慢筹划,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挥手让文震孟退下,随即满怀失望的喝道:“退朝!”
他已经失望透顶了,满朝文武都没办法,还是得靠他自己。
这会儿,他还真想出了一个办法。
正当张斌随着人流往外走的时候,一个小太监突然追上来拱手道:“张大人,皇上有请。”
张斌闻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他知道崇祯找他干什么,但是,这会儿不是时候啊,因为这会儿温体仁气势正盛,整个朝堂差不多都被他掌控了,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剿灭反贼几乎是不可能的。
果然,他来到御书房,一番见礼之后,崇祯便亲切的道:“双全,今天廷议你怎么不说话啊,平时你不是最有办法的吗?”
张斌心中暗自鄙夷,我是有办法,但是,你不相信我啊,你硬要相信温体仁,把我排挤到权力核心之外,我有什么办法!
他干脆顾左右而言他道:“回皇上,太子的学业很好,几百个基本汉字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三字经》也能背诵了,微臣正在教太子殿下研习《千字文》,以太子殿下的领悟能力,今年应该能学完《千字文》,明年,微臣就可以教太子殿下四书五经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朕想跟你说的是剿灭反贼的事情好不好!
崇祯不由尴尬的道:“嗯,双全,你教导的很好,儿进步的确很快,朕心甚慰。不过,现在反贼正在中原肆虐,当务之急是先剿灭反贼。”
张斌当然知道崇祯的意思,他是想让自己自告奋勇,去剿灭反贼,但是,这会儿他还真没什么把握,也没什么兴趣,温体仁不是能嘛,你让他上啊!
张斌干脆推脱道:“反贼肆虐中原,微臣着实心忧,但微臣只是詹事府詹事,教导太子才是微臣的本分啊!”
这家伙,硬要朕开口,崇祯只能无奈的道:“双全,要不这样吧,教导儿的事,你看能不能先放一放,或者安排其他人去教也行,你先帮朕把反贼剿灭了,你看怎么样?”
看样子是躲不过去了,崇祯可是头犟驴,他决定的事情,哪怕不对,也会坚持下去!
张斌只能暗示道:“皇上,微臣无权无职,这事真的无能为力啊!”
这是要权力啊,这个好办啊,崇祯立马拍板道:“这样吧,你以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兵部尚书,总督五省兵马,专门负责剿贼事宜,詹事府詹事你也先兼着,你看怎么样?”
一下要来个兵部尚书,这波倒不亏,但是,还不够!
张斌又假装为难道:“皇上,五省总督也没有分身之术啊,下面没人,谁帮微臣去领兵去剿灭反贼啊?”
崇祯一旦决定让人去做事还是很慷慨的,基本上你要什么他就会给什么,不就是要人吗,崇祯毫不犹豫的道:“要哪些人,你说,朕给你调。”
张斌“小心翼翼”的回道:“皇上,提拔合适的人到手下办事就是结党营私,微臣惶恐啊,微臣不敢结党营私啊!”
崇祯假装生气道:“这话谁说的,没有的事,你要什么人,尽管提。”
这话就是温体仁说的啊,你还认可了呢,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张斌说这个就是为了堵住崇祯的嘴,这会儿既然崇祯都这么说了,那他就不客气了,他立马拱手道:“皇上,您也知道,打仗不能是个人就拉上去,需得有经验的人,微臣对其他人并不熟,只能用原来的手下,还请皇上明鉴,微臣这不是想提拔亲信,结党营私啊!”
崇祯被他怼的,哭笑不得道:“行了,行了,朕都说了没有这回事,你说吧,需要哪些人?”
张斌闻言,这才满脸严肃道:“要想剿灭反贼,五万秦军是关键,三边总督吴振缨这个人,微臣看着不怎么靠谱,这都多久了,还没见他集结秦军出发,要等他把秦军带过来,估计明年都没指望!”
这话说的虽然有点刻薄,但大多是实情,三边总督吴振缨着实有点不靠谱,当初崇祯是看在温体仁的面子上没把他撸了,这下,崇祯可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崇祯直接点头道:“嗯,朕等下就下旨,将三边总督吴振缨革职查办,你想让谁出任三边总督,孙传庭吗?”
张斌连忙顺势拱手道:“皇上英明,正是原三边总督孙传庭。”
崇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没问题,还有谁。”
张斌连忙拱手道:“还有卢象升,他对山西和河南都比较熟,微臣想让他总督山西河南两省兵马。”
崇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行,没问题,还有谁。”
他这会儿就跟输红眼的赌徒下注一样,你让他压多少上去他都不会眨一下眼,但是,你一点让他输了,那就不得了了。
张斌知道,这次绝不能输,最少也要打得农民军抱头鼠窜崇祯才会满意,光卢象升和孙传庭还远远不够,他又继续拱手道:“还有戚元功,微臣希望他能回福建重组戚家军,过来帮忙;还有曹文诏,湖广、河南、四川等省还有些零散的兵马,不如让他去整编一下,也能形成一定的战力。”
崇祯依旧毫不犹豫的道:“好,没问题,还有谁?”
有这几个亲信相助就差不多了,不过,他不希望自己还没出手就被温体仁进谗言给撸了,到时候可哭都没地方哭去了,他只能事先声明道:“皇上,您也知道,反贼这么长时间没人管,可能已经在中原到处肆虐了,微臣希望皇上能够理解,微臣没上任之前发生的是可不能赖微臣头上,还有,微臣集结兵力也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如果反贼攻占了一些地方也不能怪微臣啊。”
崇祯点头道:“嗯,你办事,朕放心,你只管放手施为,朕相信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斌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只能咬牙接了五省总督的差事,复出,剿贼!
第七卷 第四十八章 声东击西
张斌复出了,直接以右都御史兼兵部尚书,总督五省兵马,专门负责剿贼事宜!
这个消息一公布,整个朝堂再次炸锅了,满朝文武,不论忠奸,不管是不是阉党余孽,不管是不是温体仁的党羽,所有官员都大吃一惊。www.uu234.net
大家都明白张斌为什么会被崇祯剥去所有实权,像这样的官员在大明朝多了去了,不说别的,就说鼎鼎有名的于谦和戚继光,他们没有能力吗,他们没有立下不世功勋吗,这些都毫无意义,只要皇上觉着你不能用,你再厉害都没用!
咸鱼也能翻身,这在大明官场是相当罕见的,于谦不行,戚继光也不行,像他们这种人一旦咸了,就只能咸到死,大明历代皇帝的冷酷无情那可是出了名的。
没想到,大明朝还能出现张斌这种意外,温体仁没想到,其他官员更没想到。
这事只有张斌预料到了,因为他知道,崇祯迟早要启用他,因为崇祯这个人不但生性多疑还刚愎自用,说的好听一点,就是他有点不走寻常路,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他有点神经质。
他如果真的想干什么,不会问任何人的意见,也不会管满朝文武同不同意,想到就去做,他就有这毛病,历史上,他任用陈奇瑜、任用熊文灿、任用杨嗣昌等等,都跟抽风一样的,不管满朝文武同不同意,甚至都不管被他任用的人同不同意,他想让你上,你就得上,你不想上都不行。
其中最典型的莫过于熊文灿了,他是真不想当五省总督,结果,不管他怎么推脱,崇祯就是让他上。
或许,这也是崇祯能比天启多坚持十年的原因。
因为崇祯起码发起疯来还有自己的主见,天启却是一个纯粹的牵线木偶,自己的命运都掌握在魏忠贤的手里,所以,同样是大明皇帝,天启朝的形势比崇祯朝还要好,但是,天启只坚持了七年,结果,他的所有皇子,包括他自己的死的不明不白;而崇祯却坚持了十七年,他的皇子,命最长的悼灵王朱慈焕甚至活到了康熙四十七年!
当然,这会儿因为出现了张斌这个异数,崇祯肯定不止坚持十七年,除非他发神经,把张斌给宰了。
他虽然有点神经质,倒还没神经到胡乱杀人的地步,而且,偶尔他还能英明一把。
像这次,他就英明了一把,重新启用了张斌。
张斌上任之后,并没有到处张扬,他甚至连兵部衙门都没去,只是把教导太子的事交给文震孟和孔贞运,然后便带着张差、赵如、王二、张盘四个亲卫统领和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等八员小将出发了。
表面上他只带了十多名亲随,实际上,精选出来的上千亲卫已经假扮成各种身份出发赶往西北五省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在情报方面,他从来都是最重视的。
这个时候,情况其实已经相当糟糕了,崇祯之所以这么急着启用张斌,实在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因为反贼已经攻占了庐州府城,还有六安、英山、霍山、商城、麻城等大别山周围的州县,南直隶、河南、湖广等地频频告急,再不去管,反贼真要翻天了!
为了不引起恐慌,崇祯一直压着这些消息,甚至朝堂上下的官员都不知道,唯有内阁几个大学士见过各地报急的奏折。
如此糟糕的形势,张斌怎么会怎么应对呢?
他并不是很急,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反贼除了攻占凤阳,并没有在南直隶其他地方整出太大的动静,至少在李自成和张献忠建国之前没有,也就是说,反贼的目标并不是庐州府,更不是南直隶,他们这样做,只是想吸引朝廷的注意力。
反贼这招声东击西之计,也就能吓唬吓唬崇祯,张斌是一点都不担心的,他从京城出来之后,并没有朝南进发,反而一路往东狂奔而去。
当然,他不是跟崇祯一样,发神经了,他之所以往东跑,是想去大沽港坐船,因为他第一个目的地是凤阳,而凤阳距离京城足有两千余里,就算他换马不换人,日夜兼程,一路狂奔,最少也要三四天才能赶到凤阳,而坐船就不一样了,以车轮舸的速度,只需要不到两天时间,他就能赶到南直隶应天府,而从应天府出发赶往凤阳府才两三百里路,能躺船上睡大觉,他自然不会选择在官道上没日没夜的狂奔。
就这样,不到三天时间,他便神奇的赶到了凤阳府城,而这个时候,卢象升、孙传庭、戚元功、曹文诏已经接到张斌令驿站八百里加急传送的公文,早早赶到了凤阳府城。
这天下午酉时许,凤阳府城南门外,一众身着官袍的文臣武将整齐的挺立在寒风中,天很冷,但是很多人的内心却是火热的,因为他们的老上司,他们的主心骨,张斌,要来了。
不到酉时一刻,远处便响起滚滚的马蹄声,一行十余骑如旋风般的从南边官道奔驰而来,卢象升、孙传庭等人脸上不由露出了期盼之色,待那十余骑来到近前,看到领头之人正是张斌,四人脸上均露出了激动之色。
张斌同样很激动,快一年了,他终于又见到这些老部下了,战马还未停稳,他便飞身而下,随即把缰绳往后一丢,疾步来到众人跟前,一把搂住卢象升,拍着他的背,激动的道:“建斗,好久不见啊。”
紧接着,他又松开卢象升,抱住孙传庭,然后是戚元功,曹文诏。
他这种问候方式还真有点特别,不过众人都感觉到了他那真挚的友情,对这种方式倒不是很抗拒,反而觉得特别受用。
待他松开曹文诏,旁边一员将领竟然也主动张开手臂,准备迎接他的拥抱,或许,他认为这是总督大人习惯性的问候方式吧。
张斌不由一愣,这谁啊,他细细看了看,好像有点面熟,但实在记不起来这傻大个是谁,他不由惊讶道:“你是?”
那员将领尴尬的把手一缩,随即便恭敬的拱手道:“末将英国公座下,京营副总兵黄德功,参见总督大人!”
搞半天这家伙是英国公的亲信啊,难怪有点眼熟,黄得功在明末也算是一员名将了,他最出名的就是忠诚,历史上,金陵城被攻陷以后,南明弘光帝直接就逃到了他的军营,可见,他的忠诚是出了名的,最后他也没辜负弘光帝的信任,誓死保护弘光帝,可惜,最后他被清军冷箭穿吼而死,着实可悲,可叹。
对这样的忠臣良将张斌一向很有好感,不过,第一次正式见面就给人来个拥抱貌似不大好,他正不知如何招呼呢,旁边孙传庭突然走上来热情的介绍道:“虎山可是京营名将,英国公座下就属他最猛,人送外号黄闯子。”
张斌一听孙传庭这话就明白了,这是自己人,他愣了一下,随即便上前拍着黄得功的肩膀道:“虎山,不必如此拘谨,你应该也知道,我和伯雅其实都是英国公麾下的老将之后,大家都是自己人。”
黄得功闻言,憨笑道:“末将明白,来之前国公爷和世子就跟末将说了,让我全听张大人的。”
张斌知道,他说的国公爷并不是现任英国公张之极,而是老英国公张维贤,他嘴里的世子才是张之极,而真正的英国公世子张世泽英国公一系的将领都习惯性的称呼为小世子。
这足以说明,黄得功跟随英国公已经相当长一段时间了,是个绝对值得信任的亲信,张斌点了点头,随即抬手道:“好了,军情紧急,大家就不用拒于俗礼了,都回去吧,建斗、虎山,走,我们找个地方商议一下。”
他这意思,其他文臣武将可以各回各家了,他要开会商讨军情了。
站在后面的文臣武将职位最高的也就是凤阳知府,张斌压根就不认识,这会儿他也没时间跟人寒暄,干脆直接就让他们散了。
至于开会的地方倒不用找,凤阳就有个中都留守司衙门,不过这会儿中都留守司的都指挥使都被崇祯拉去砍了,用来做临时总督府倒是不错。
一行人就这么一路谈笑,慢慢向中都留守司衙门走去,其他散去的官员偷偷撇见,不由在心中啧啧称奇,这位总督大人心还真宽啊,形势都糜烂至此,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张斌当然能笑得出来,农民军在他眼里其实根本不算什么,要他手下有数万骑兵,很轻松就能将农民军剿灭,这会儿虽然没那么多骑兵,也只是不能将农民军剿灭而已,要说他会打败仗,那基本上是不存在的,就凭卢象升、孙传庭、戚元功、曹文诏这帮猛人,李自成、张献忠遇上了都得趴下!
这会儿他想的根本就不是会不会输的问题,而是怎么逮住农民军主力,狠狠揍一顿,一来到都司衙门的书房,他便命张差取出地图,摊在书桌上,随即便将卢象升、黄得功他们五人招到书桌前,商议起来。
他首先问黄得功道:“虎山,你那能集结多少人马?”
过来的路上他已经了解过了,崇祯派黄得功过来就是整顿南直隶兵马的,凤阳一战,直接暴露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南都兵部和中都留守司简直就形同虚设,整个南直隶,加上中都凤阳府足有五十多个卫所,将近三十万在编屯卫,竟然让十余万农民军轻轻松松拿下了中都凤阳府,而且拿下来之后,反贼还在凤阳府肆虐了十余天,整个南直隶竟然没有组织出一点人马去收复凤阳府,可见军纪之松弛。
黄得功闻言,不由羞愧道:“这个,末将初来乍到,南都那帮勋贵好像不怎么想搭理末将,磨叽了几天也没给个话,末将真不知道能集结起来多少人马。”
这帮勋贵,都成老油子了,竟然连崇祯的旨意都敢阳奉阴违,他们怕是不知道阎王爷长了几只眼,张斌不由冷哼道:“现在南都管事的是谁?”
黄得功颇有些不屑的道:“是魏国公徐弘基。”
魏国公一系是中山王徐达之后,其先祖可谓鼎鼎大名,但是,他们属于洪武勋贵,这会儿可是永乐勋贵的天下,而英国公又是永乐诸公的老大,黄得功自然不会尿洪武一系的魏国公。
这个尿不尿倒不是关键,关键这魏国公徐弘基也太不像话了,反贼都打到南直隶来了,中都凤阳府都被攻克了,皇室的祖坟都被人给刨了,他竟然还在这阳奉阴违,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张斌冷冷的道:“那行,这次出征庐州就不指望南直隶的人马了,不过,为了防止反贼来回乱窜,这南直隶还是得有人把守,等下我写封信,你带到金陵去给魏国公徐弘基,他要再敢阳奉阴违,说不得,那就只能上奏皇上了,看他兜不兜的住!”
这么好的立功机会啊,可惜了,黄得功闻言,只能遗憾的拱手道:“多谢大人。”
张斌挥了挥手,又问戚元功道:“元功,戚家军现在怎么样了。”
戚元功连忙拱手道:“末将已经传令让他们在东番后卫集结待命了,坐船的话估计一天就能抵达金陵,算上传讯的时间,就是两天。”
张斌闻言,摇头道:“不行,水师的舰队现在还不能暴露,不能让他们坐船直抵金陵。”
说罢,他又指着地图道:“这样吧,让他们在松江府登陆,从陆路赶往和州,根据兵部的最新情报,反贼好像有意拿下和州,进逼金陵。”
“啊!”,众人闻言,无不大惊失色,和州可紧挨着应天府,离金陵都不到百里了,如果反贼拿下和州,那金陵城就危险了!
张斌见众人吃惊的模样,不由微笑道:“怎么了,你们这什么表情,你们以为反贼敢进攻金陵吗?”
反贼有什么不敢的,他们连中都凤阳府都拿下了,为什么不敢进攻南都金陵。
张斌见众人一脸不解的表情,不由摇头解释道:“你们啊,不要中了反贼声东击西之计了,金陵可不是凤阳,凤阳充其量也就是个大点的县城而已,金陵可是大明有数的雄城,城高壕深,他们哪里敢打,虚张声势而已。”
第七卷 第四十九章 战斗力瞬间爆表
张斌其实早就知道,反贼的目标不在南直隶,也不是金陵城,但卢象升等人不知道啊。m.www.uu234.net
他们听了张斌的解释均是将信将疑,金陵城的确是城高壕深,但是金陵城同样富甲天下啊,反贼会不眼红这块“肥肉”吗?
卢象升忍不住提醒道:“双全,切不可大意,金陵城虽然城高壕深,但守备却相当的薄弱。依我看,魏国公徐弘基之所以迟迟不肯给虎山一个准信,并非有意阳奉阴违,而是因为南直隶的都司卫所缺额太严重了,他心里也没底啊。你也在金陵待过,应该十分清楚,像金陵这样的雄城,如果没有十余万人把手,那根本就是个摆设,因为金陵城的城墙实在是太长了,光是内城城墙的长度就长达六十余里,外城城墙长度更是长达一百二十余里,内城城门十三座,外城城门十六座,就算是十万大军,分散到各处城门,每处城门也才两三千人。而魏国公徐弘基迟迟不肯给虎山一个准信,就证明他压根就召集不了十万大军,甚至五万都够呛。就算能召集五万人,如果分散到各处城门,那每处城门就只有千余人了,这样算下来,金陵城的防御甚至还不如凤阳,反贼只要四面八方同时攻击,不说内城,外城那几乎是瞬间可破啊!金陵城富甲天下,你说反贼不会眼红吗?”
这的确是实情,内城和外城加起来将近两百里的城墙,就算有十万大军,分散开来,平均每米也才一个人,如果再刨去城门处驻守的士卒,一里长的城墙上能稀稀拉拉站百来个人就算不错了,农民军如果四面八方一顿乱攻,谁顶的住,没人把守,城墙再高也没用啊!
张斌闻言,装出睿智的样子分析道:“金陵的确守备薄弱,我估计徐弘基怕是五万人都凑不出来,不过,这个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反贼会不会真跑去进攻金陵城。我之所以说不会,正是因为金陵一带太富庶了。你们想想啊,反贼为什么怎么剿都剿不灭,不是因为他们多能打,而是因为他们补充速度太快了,西北五省到处都是遭灾的饥民,他们只要振臂一呼,绝对应者云集,因为饥民不造反就会饿死啊!但是金陵城就不一样了,你们想想,金陵的老百姓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跟他们造反吗?不可能的,金陵的老百姓再怎么差,混口饭吃还是没问题的,谁会冒着杀头的危险跟着反贼造反啊!这样一来,反贼就算打下了金陵又如何,他们的手下会越打越少,如果得不到补充,他们被剿灭也只是迟早的事情,你们说,反贼会跑金陵去找死吗?”
在座众人可都是明末有数的统帅和将领,才智那是毋庸置疑的,张斌这么一解释,他们无不露出恍然的表情,这个问题才是关键,西北五省的老百姓为什么会造反,因为没饭吃啊,金陵老百姓可没有到那程度,反贼如果朝金陵方向进军,就得不到补充,只要切断他们西去的通道,他们还真有可能全军覆没。
这点,张斌能看透,反贼自己自然更加清楚,看样子,反贼十有**是在虚张声势,那么他们的目标在哪里呢?
张斌一直密切的注视着众人的表情,他见众人都大致明白了,这才指着地图道:“依我看,反贼的目标肯定还是西北,而西北他们最熟悉的区域无外乎山西与河南交界的怀庆府附近,湖广、四川、陕西、河南四省交界的郧阳和竹溪地区,还有就是陕西!他们到了这些地方才能如鱼得水,因为反贼大部分都出自这几个地方,所谓衣锦还乡,当你发达了,是想回家去做土财主还是想继续在外漂泊呢?”
这个问题,后世可能有不同的答案,但是这会儿,答案绝对只有一个,那就是衣锦返乡,去做土财主!
很明显,反贼的目标就是这几处地方。
张斌紧接着断然道:“我可以断定,反贼最终的目标必然是陕西,不过,为了分散我们的兵力,他们很有可能会顺带拿下郧阳和怀庆,这三个地方才是关键。”
众人闻言,无不点头赞同。
张斌紧接着便安排道:“现在,秦军仍在榆林镇集结,伯雅,你辛苦一下,先从金陵附近坐船赶往大沽港,然后日夜兼程赶往榆林镇,率领集结在那里的秦军南下西安,就在西安附近驻守。”
孙传庭闻言,连忙拱手道:“属下明白。”
他真明白了吗,可能吧,但是张斌还是忍不住指着地图“分析”道:“贼寇主力很有可能过经过郧阳进入汉中,然后再通过秦岭进入关中,子午谷奇谋你肯定听说过吧,当初武侯没听魏延的,但反贼却有很可能会铤而走险,从子午谷北上,你一定要注意啊。”
孙传庭看着地图,若有所思道:“嗯,还真有这种可能性,双全,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又指着地图道:“据川军汇报,这会儿他们应该快到彰德府了,文诏,你跟伯雅一起坐船去大沽港,然后直接赶往彰德府,汇合川军,从怀庆府南下一路将开封府附近的贼寇赶往南边的郧阳。不要逼迫太急,你可以边追剿贼寇,边整编沿途的屯卫,争取一路整编出万余部队来。”
曹文诏看了看地图,随即拱手道:“末将明白。”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建斗,你就带着山西两万屯卫、宣大两万边兵和天雄军跟我一起南下和州,等元功率戚家军赶到,我们便一路从庐州推过去,将反贼赶往郧阳方向。不过,这会儿张宗衡和许鼎臣已经回各自辖区了,山西军群龙无首,这样吧,我暂时将定国他们几个提为游击将军,每人统帅五千人马,帮你带着山西军。”
卢象升闻言,毫不犹豫的拱手道:“属下遵命。”
张斌又对黄得功道:“虎山,我等下就写封信,你明天一早就带去金陵,让魏国公徐弘基马上凑齐一万人马让你带着前来驻守凤阳,我最多只能在这里等你五天。”
黄得功闻言,连忙拱手道:“末将明白。”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挥手道:“好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时间紧迫,明天一早大家就出发。”
众人闻言,略微有些遗憾的拱了拱手,慢慢的退了出去,唯有黄得功直挺挺的站那里候着。
张斌也不嗦,直接抽出一张信纸,挥笔写起来。
他的意思很简单,因为凤阳失守,皇上震怒异常,不过,这会儿皇上还没想到要追究南都勋贵的责任,他们最好能识相点,老老实实听话,不然的话,他直接一封奏折递上去,皇上会不会再次发飙就不好说了!
黄得功看了书信的内容,顿时笑得嘴都咧开了,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不过,他喜欢,这几天,南都这帮勋贵可把他给气坏了,现在张大人来了,看他们还敢不敢狂了。
第二天一早,卯时许,还是凤阳府城南门外,孙传庭、戚元功、曹文诏、黄得功依依惜别之后便踏上战马,直奔金陵北边的码头而去。
张斌此时显得有些惆怅,他很想跟着他们去金陵看看毕懋康等人,但是又怕有心人看到了跑崇祯那里去嚼舌根,所以,最终他还是没有去,看着孙传庭等人远去的背影,他不由叹息道:“建斗,孟侯他们还好吗?”
肯定不怎么好啊,大家都是忧国忧民的忠臣良将,正值国难当头,却莫名其妙的被人贬斥到南京养老去了,心情能好才怪。
不过,他看张斌心情貌似也不怎么好,只能瞎扯道:“他们啊,这会儿都成金陵城有名的风流才子了。”
果然,张斌脸上的惆怅瞬间就没了,还好奇的追问道:“噢,怎么回事?”
卢象升洒笑道:“还不是孟侯兄干的好事,他在秦淮河畔的梅香楼有个老相好叫李宛君,这一回到金陵他便跟人家打的火热,每次他还要将我们这些闲人都叫上,一起去凑趣,每天晚上都在那梅香楼里喝酒听曲,吟诗作对,这一年下来,名声都传遍整个秦淮河畔了,唉,惭愧,惭愧,不说也罢。”
张斌闻言,不由饶有兴致的问道:“那建斗兄有没有找个相好的啊?”
卢象升闻言,连连摆手道:“双全,你快别磕碜我了,我也就去喝个酒,听曲的心情都没有,哪有那闲情逸致啊!”
张斌见他窘迫的表情,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一路闲聊,一路往城外的军营走去,很快,他们便来到了陈奇瑜在城外所设的帅帐中。
张斌并没有管操练军队的事情,只是坐在帅帐中研究地图,而卢象升则带着李定国等小将成天泡在山西军和天雄军的军营里。
接下来几天,陆续有物资从金陵方向运过来,第一批抵达的就是东盛堂“捐赠”的粮草和物资,有粮食、有瓜果、有肉食,甚至还有海鲜干货,天雄军和山西军将士脸上顿时乐开了花,跟着张大人和卢大人打仗就是爽,不但粮食管够,还能经常吃到肉,哪像跟着陈大人,粮食一天天都紧巴巴的,有时候甚至还要饿肚子。
跟着张斌混可不光只有这点好处,没过两天,福建水师又送来一批枪炮弹药,原本天雄军是有虎蹲炮和燧发枪的,而且数量还不少,但是,崇祯和温体仁硬要把卢象升给撤了,张斌恼火异常,他干脆让人把所有的虎蹲炮和燧发枪全部收走了,对外的解释就是这些是借了福建水师总兵郑芝龙的,反正郑芝龙就是块滚刀肉,有种,你们去咬他啊!
崇祯和温体仁终究不敢惹郑芝龙那个海盗头子,所以,天雄军的火枪和火炮就这么没了。
这火枪和火炮一撤,天雄军战力顿时下降了一大半,再加上没了卢象升的指挥,天雄军差不多都成了普通步卒,所以,他们进攻永城那样的小县城,狂攻了三天都没打下来,要是卢阎王在日,恐怕一天就打下来了!
这会儿,卢大人终于回来了,郑芝龙也把火枪和火炮给“借回来”了,而且,这次比上次还多,直接就是四百门虎蹲炮,八千杆燧发枪,跟戚家军一样的配置!
这家伙,天雄军的战力瞬间爆表,要现在让他们去进攻当初那个永城,他们一万人都敢跟二十万反贼硬刚!
天雄军战力陡然提升,山西军也不差,张斌不但给他们派去了八员小虎将,还给他们每人都配备了两颗轰天雷,还有投枪那更是一车一车的往过送,要多少有多少。
高雄兵工厂那边可一直都没停产,而且各种武器产量都在暴增,张斌给他们的命令是可着劲造,能造多少造多少,这一年下来,造出来的枪炮装备五万人都够了,不过山西军毕竟不是他的嫡系部队,所以他没可劲给山西军装备,要他将山西军也按戚家军的标准装备下来,光这五万人就能干翻那五十余万贼寇!
武器装备和粮草辎重不断送过来的同时,各地的情报也慢慢开始向凤阳汇集,农民军果然在玩声东击西战术,根据河南和湖广的密探来报,庐州府附近农民军只剩下十余万了,看那旗帜,很有可能是革左五营,而农民军的主力高迎祥部和张献忠部则失去了踪迹。
不过,据密探了解,在庐州通往郧阳和开封的官道上,有很多人看到过无数没有打旗帜的农民军通过,很显眼,他们已经“秘密”赶往郧阳和开封了,只是不知道谁去了郧阳,谁又去了开封。
张斌收到消息,不由在心中冷笑,嘿嘿,想跟我玩声东击西,那真是门都没有!
凤阳这边天雄军和山西军正在紧锣密鼓的操练备战,金陵那边,魏国公徐弘基收到五省总督张斌的亲笔信之后也不敢阳奉阴违了,他也知道皇上这会儿正一肚子火呢,如果张斌一封奏折告上去,皇上还真有可能逮着他撒气,如果张斌让他立刻调集五万屯卫那还真有难度,不过光是一万的话还不是很难,光是金陵附近的卫所就能凑出来。
所以,黄得功抵达金陵的第二天,魏国公徐弘基便给他凑齐了一万屯卫,他也来不及整编了,带着这一万新集结的屯卫就往凤阳赶,第五天下午,他终于率军赶到了凤阳府城。
张斌也没多做停留,第六天一早,他便和卢象升一起,率天雄军和山西军直奔和州。
第七卷 第五十章 万人敌
和州,地处南直隶中部,东联应天府,西接庐州府,北面是滁州,南面与太平府隔江相望,和州并不大,总共也就和县和含山两县之地,但其位置却相当紧要,因为过了和州不到百里便是南都金陵了。m.www.uu234.net
这会儿农民军已经开始围攻和州以西不到十里的巢县,而朝廷大军却始终未见踪影,和州知州吓得简直惶惶不可终日,要不是擅自逃离自己的辖区很有可能会被皇上给砍了,他早就跑路了!
问题,他待这也没用啊,听闻反贼最少有几十万之巨,中都凤阳府和庐州府都被反贼攻下来了,他小小一个和州,男女老幼加起来总共才十多万人,怎么可能顶的住几十万农民军的进攻!
这天下午,正当他站在西面的城墙上,考虑反贼打过来的时候怎么个殉国法时,南门“守将”也就是和县知县突然带着个传令兵跑过来,兴奋的道:“知州大人,知州大人,援军要到了,援军要到了!”
这和州知州可没和县知县那么乐观,他闻言不但没有露出兴奋之色,反而眉头微皱,貌似很不感冒的样子。
援军?
真的假的?
这人怎么跑南门去了,援军不是该从北边过来吗?
就算是金陵派来的援军也应该是从东边过来啊,南边哪里来的什么援军?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前来报信的传令兵,这小伙高大壮实,满脸刚毅,衣服也没错,看上去倒像是朝廷大军的传令兵,问题他还是不大敢相信啊,因为凤阳府和庐州府那边已经传来消息,反贼喜欢玩内外夹击,他们一般都会先派细作乔装成各种身份混进城池里面,等反贼主力一到,他们便在城里面捣乱,搞的守军防不胜防,这家伙是真传令兵还是反贼派来的细作?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你是哪位将军麾下,来了多少援军?”
那传令兵拱手道:“小人乃是戚家军统帅,南都五军都督府后军右都督戚元功将军麾下,戚将军率一万戚家军将士正在渡江,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就要抵达和州城了,请大人安排一下,我们戚家军就在城墙内侧扎营。”
和州知州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他甚至暗中示意四周的乡勇,准备把这家伙拿下来。
戚家军他当然听说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连建奴都被他们打的抱头鼠窜,问题,戚家军去年已经被皇上下令解散了啊,这件事,因为太过荒唐早就在大明官场传开了,现在竟然有人说是戚家军的传令兵,让人怎么不怀疑这家伙是反贼派来的细作!
他想了想,再次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你们奉了哪位大人的命令前来支援?”
那传令兵拱手道:“我们奉了都察院右都御史,兵部尚书,五省总督张大人的命令前来支援。”
这个张大人他也听说了,的确是朝廷新任命的五省总督,貌似还是没有什么问题啊,怎么办呢?
和州知州想了想,干脆点明道:“这兵荒马乱的,本官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要不本官先派人跟你去戚家军渡江的地方看一下,如果没问题了,本官再着人准备,怎么样?”
他这是实在没法子辨别真伪了,只能摆明说了,如果是细作,肯定会想方设法留在城里,长江边上肯定也不会有戚家军正在渡江,因为江对面是太平府,反贼这会儿才打到庐州府,是不可能派上万人跑去庐州府的。
这传令兵也早就看出来人家在怀疑他了,看看就看看呗,他倒是无所谓,于是他点头道:“好,请大人速速派人随我前往江边查看,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快点,等下我们营盘还没扎下来就该天黑了。”
这会儿和州知州总算有点信了,他想了想,点了个州府衙门的衙役,又令人小心打开南门,放他骑马出去,让他随这传令兵去江边看看,到底有没有所谓的“戚家军”。
这个时候,戚家军已经在渡江了,有南直隶东盛堂分号事先雇好的数十艘各类商船渔船,他们渡江的速度非常快,一次三四千人,一次三四千人,一刻钟一趟,不用半个时辰,便能渡江完毕。
那传令兵正是第一批渡江的,等他带着和州知州府的衙役来到江边的时候,第二批戚家军都已经渡过长江,在江边的空地上整队了,那阵势,长枪林立,狼筅成林,一个个都背挎火枪,腰悬利刃,装备精良的吓死个人!
是戚家军,绝对是戚家军,那衙役匆匆朝戚元功等将领拱手一礼,便调转马头,往回飞奔而去。
和州知州听闻真是戚家军来了,那叫一个激动啊,就差没跑去江边迎接了,一开始他不信,真不是他多疑,也不是他谨慎过了头,实在是因为现在的大明朝堂太奇葩了,从反贼攻占郧阳开始,到拿下荥阳,再到肆虐中都凤阳,前前后后差不多有将近三个月时间,朝廷大军就算是爬着走,应该也爬到了,但是,直到反贼拿下英山、霍山、六安,乃至庐州府城他都没看到任何朝廷大军,这会儿反贼进逼一个小小的和州,朝廷大军竟然来援了,一时半会他还真不敢相信。
这还不算什么呢,戚家军刚进驻和州不到三天,都察院右都御史,兵部尚书,五省总督张斌张大人竟然亲率五万大军赶了过来,这反应,这速度,他可是知道,这位张大人上任还不到半个月,要按以前那些官员的拖沓劲,这会儿这位张大人可能还没赶到凤阳府呢!
张斌的速度的确快的惊人,他赶到和州后并未多做停留,只是休整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他便率六万大军直扑庐州府。
这会儿盘踞在庐州府附近的的确是革左五营,老革左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改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这五个农民军首领关系向来很好,他们这会儿因为势力急速扩张,自信心也有点膨胀了,不愿意跟在高迎祥后面当小弟,正好,李自成也想尽量分散官兵的注意力,好一举拿下关中称霸天下,所以,他便将计就计,劝说高迎祥帮革左五营把英山、霍山、六安,庐州府城、麻城、商城等大别山周围的州府县城全部打了下来,给他们做生息之地,让他们留在这里“好好发展”。
马守应和贺一龙等人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他们都知道,这是“闯王”让他们分散官兵的注意力呢,他们却乐得留在此地,反正到哪儿都要面对官兵的围剿,这大别山可比其他地方可好多了,整个山区方圆数百里,隐藏十万大军完全不成问题,而且,周围州府遭灾并不是很严重,相比西北不知道富裕了多少倍,“筹集”十万大军的粮草根本就不成问题。
他们都以为,可以依托大别山区跟官兵周旋,官兵来了,就退入山区暂避,官兵走了,就下山劫掠,官兵如果老呆着不走也没关系,官兵驻守南直隶,他们就劫掠河南和湖广;官兵驻守河南,他们就劫掠南直隶和湖广;官兵驻守湖广,他们就劫掠河南和南直隶。
总之,官兵不可能把整个大别山区都围起来,因为那样就算百万大军都不够,他们完全可以凭借大别山躲开官兵的围剿,逍遥自在!
张斌会让他们如愿吗?
这个当然是不可能的,想躲进大别山区逃避围剿,他们总要躲的进去才行,这会儿张斌已经摸清楚了,革左五营的主力都在六安、庐州、巢县一线,而大别山的四个入口,英山、霍山、商城、麻城他们根本就没留多少人驻守。
他们可能想着,朝廷大军无论从北边过来还是从东边过来,他们都可以且战且退,慢慢退入大别山区,张斌当然不会如他们的愿,他刚出和州便兵分三路,一路由李定国和刘文秀率一万山西边兵过庐江、舒城,疾奔大别山以北,突袭霍山和商城;一路由艾能奇和冯双礼率一万山西边兵过无为州、桐城,疾奔大别山以南,突袭英山和麻城;而他则率戚家军、天雄军和两万山西屯卫慢悠悠的往巢县方向行去。
这会儿巢湖以南还在朝廷的控制之中,而李定国、刘文秀等人又是轻装前进,张斌还把所有的马车和大半的战马都配备给了他们,这样一来,他们的奔行速度甚至超过了两百里每天,因为他们大半都骑在马上或者坐在马车上,只有一小部分跟着马车跑,跑累了直接和马车上的步卒一换,坐马车上休息就行了,一个时辰行进四五十里根本就不是问题。
马守应和贺一龙等人也很重视情报的收集,但是,这会儿他们主要的注意力都在庐州府附近,至于其他地方,他们还没来得及将斥候散布开来,巢湖以南他们更是一无所知,所以,他们只知道朝廷大军已经从和州方向往巢县逼近,对于南面的两路大军,他们根本一无所知。
负责进攻巢县的是左金王贺锦和乱世王蔺养成,他们的目标其实不是拿下巢县进逼和州,而是吸引官兵的注意力,同时将巢县周边劫掠一番。
说白了,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捞一把跑路,因为巢县离大别山有点远,他们不可能老待在这里,既然高迎祥请他们做出进逼金陵的态势吸引一下官兵的注意力,他们干脆趁官兵来之前,将巢县周边洗劫一空,然后,施施然回庐州与老革左马守应他们汇合,慢慢退回大别山区。
所以,他们压根就没有进攻巢县,只是将巢县团团围住,然后轮流去巢县周边劫掠,你一天来我一天,抢的不亦乐乎。
张斌率军从和州出发的时候,他们已经劫掠的差不多了,所以,朝廷大军还没到巢县,他们便开始往庐州府城方向撤退了,他们自以为技高一筹,却不知张斌比他们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张斌所率的四万大军刚施施然赶到巢县,那边李定国和刘文秀已经撇下步卒,率骑兵狂奔至霍山,城内的农民军甚至没来得及关城门,李定国便率两千余骑直接从东门冲了进去。
城内的农民军真是没想到啊,因为这里是大后方啊,他们才刚收到官兵进逼巢县的消息呢,谁知道官兵便突然出现在城外,而且,李定国还阴的很,他压根就没让人打任何旗帜,就这么轻骑狂奔,如旋风般的直奔霍山城东门,城内的农民军甚至都以为这是马守应和贺一龙他们手下的主力骑兵,所以压根就没想着关城门,甚至箭矢都没准备放!
等李定国率军来到近前,城内的农民军才发现,这些人是官兵,不过,这会儿已经来不及了,李定国之勇猛,那真是吓死个人,他根本就不管城里有多少守军,也不管城墙上已经开始下起箭雨,就那么挥舞着长枪直接冲入城中。
这城中的守军虽说有四五千人,但都是些刚参加农民军不久的新兵,他们甚至连兵器都还没配齐,那里会是明军精骑的对手,李定国进城之后,便飞身下马,率领上千精锐从城门后面的阶梯飞快的往城墙上冲去。
这会儿守城的老管队已经组织人马将台阶上面堵的严严实实,如果是一般人,冲上去非被乱枪捅成马蜂窝不可,但李定国可不是一般人,他的勇猛那是出了名的,他的外号说出来也吓死个人。
开始的时候,世人还只是称他“小尉迟”,也就是说,他刚开始领兵打仗的时候,世人就将他比喻为大唐开国猛将,鄂国公,右武侯大将军尉迟敬德。
但是,到了后面,人们发现,“小尉迟”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勇猛了,所以,后面世人便送了他一个更威猛的外号,“万人敌”!
以一敌万,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是,光是东面城墙上数百农民军新兵还是挡不住他的,只见一阵枪影闪过,那城墙上的农民军步卒便如下饺子般的掉下来,很快,李定国便率军冲上了城墙,搞得后面的刘文秀哇哇大叫道:“定国哥,你别全杀光了啊,好歹给我留几个啊!”
城墙上的守军闻言,直接趴地上降了,开玩笑呢,堵台阶那么一大堆人都不够他一个人杀的,他们这些人冲上去找死啊!
第七卷 第五十一章 一日之内连下两城
李定国突袭得手,一战拿下霍山。顶 点 X 23 U S
霍山城里的贼寇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揍得趴地上投降了,这个时候,他脸上隐隐露出兴奋之色,看着趴地上的贼寇,他突然大喝道:“快点,把衣服脱了!”
“啊!”,这大冷天的,竟然让人脱衣服,这是城墙上好不,风很大,冷的很。
一众贼寇虽然不知道这位生得俊秀异常的小将军为什么让他们脱衣服,但这位小将军的勇猛已经把他们吓的肝胆欲裂了,谁也不敢反抗,都乖乖的脱起衣服来。
刘文秀也不知道李定国想干嘛,他忍不住问道:“定国哥,为什么让他们脱衣服啊?”
李定国微笑道:“文秀,你没发现吗,他们压根就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冲过来。”
刘文秀依旧满脸不解道:“我知道啊,但是,这跟脱衣服有什么关系?”
李定国摇了摇头,微笑着解释道:“我们还要去进攻商城啊,如果能穿着他们的衣服,打马狂奔过去,商城的贼寇是不是更意想不到啊?”
刘文秀闻言,不由心悦诚服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定国哥,你真聪明。”
李定国得意的道:“到时候,恐怕我上了城墙他们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嘿嘿嘿嘿。”
刘文秀正想跟这他“奸笑”几声呢,他眼中突然看到一个恶心巴拉的家伙脱的就剩条裤衩了,而且还准备继续脱!
他连忙大喝道:“喂喂喂,你干嘛,脱了外套就行了,你全脱光干嘛,不怕冷啊?”
一众贼寇这才明白,官兵只是要他们的外套,他们连忙将剩余的衣服穿上,然后将外套丢到前面,堆了一大堆。
李定国大致往下扫了一眼,眼前的贼寇还不到一千,外套数量还远远不够,他想了想,干脆到刘文秀道:“文秀,你赶紧去其他几面城墙,让所有俘虏把外套脱了,然后把外套全部拿到这边来。”
刘文秀闻言,屁颠屁颠的去了,李定国却没有下令让手下精骑换衣服,反而站在城门搂前,直直的看着远处的官道。
不一会儿,官道上便出现一溜密密麻麻的黑点,正是他们落在后面的步卒。
他连忙一溜烟跑下城门楼,跑到城门口等着,待步卒过来了,他立马安排各千总把总,接收了整个霍山城的城防,将精骑换下来,又命精骑把贼寇的外套披在外面,然后夺过刘文秀手中的外套,往身上一披,叮嘱道:“文秀,你带五千步卒在此驻守,切记,如果不是张大人、卢大人、戚大人,或者相熟的兄弟过来,绝对不能开城门。”
刘文秀有些不舍道:“定国哥,你带我去打商城啊,这里留给几个千总驻守就行了。”
李定国严肃的道:“不行,千总之间互不统属,容易推诿扯皮,你必须留在这里,一个小小的商城有什么好打的,以后,我带你去打大城池。”
刘文秀闻言,只得点头道:“那好吧,定国哥,你赶紧出发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他所说的来不及了并不是说什么时间紧迫,不立马打下商城就不行,而是天色不早了,这会儿都快申时了,而商城还远在一百多里外,打马狂奔过去起码得一个时辰,如果不快点,人家把城门给关了那可就麻烦了,这会儿一般的城池到了晚上都会关城门,更何况附近正打仗呢。
李定国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便翻身上面,挥手带着两千余骑往西边狂奔而去,他们身后,还有将近三千步卒,赶着马车跟随而去,他们带的马车本来就多,留下五千步卒守霍山以后,马车数量足够栽着剩余的步卒一路狂奔了。
商城并不属于庐州府,甚至都不属于南直隶,过了霍山县境就是河南承宣布政使司的地界了,商城是河南汝宁府治下的一座小县城,因为扼守着大别山的一个入口,也被农民军给拿下了。
李定国一路马不停蹄,率军狂奔了个把时辰,终于在酉时左右赶到了商城,因为他们披着革左五营特制的青灰色“制服”,商城的守军果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他率军冲进城中,才有个小管队带着手下十多个人跑上来问道:“你们是哪位大王座下,过来有什么事吗?”
李定国翻身下马,急吼吼的道:“我是左金王座下夜不收,你们老管队呢,快点带我去见他,我有紧急军情通报。”
这会儿农民军中能骑马的那都是大爷,夜不收更是各大首领的亲信,那小管队闻言,连忙点头哈腰道:“我们老管队正在那边城墙上呢,是什么紧急军情啊?”
李定国“焦急”道:“都说是紧急军情了,还嗦什么,快点带我过去啊。”
那小管队闻言,连忙点头哈腰的在前面引路,带着李定国一行往城墙上走去。
城中的贼寇浑然没发现这些骑兵是官兵,唯有城墙上的老管队感觉有点不对劲,因为这些人的装备太精良了,太齐整了,难道是左金王他们在庐州城找到了官兵的兵器库吗?
这商城的城墙原本就不高,这些人在下面说的话他自然也听到了,李定国一走上了,他便迎上去热情的道:“不知左金王有何吩咐?”
李定国闻言,傲然道:“你就是这里的老管队吗?”
别看这老管队听上去土里土气的,好像个基层的小队长一样,其实不然,一个老管队下面一般都有数十个管队,而一个管队下面还有数十个小管队,每个小管队下面都有十多二十号人,也就是说,比较大点的老管队手下甚至能有上万人,他们已经是农民军中的高级军官了,这家伙竟然这态度,左金王坐下的夜不收了不起啊,那老管队立马板着脸冷哼道:“是啊,怎么啦?”
李定国同样冷哼一声,然后抬起手,就是一枪!
那老管队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捂着飙血的脖子倒下去了,四周的贼寇顿时目瞪口呆,那引路的小管队吓得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干什么,这可是我们老管队!”
“哼”,李定国再次冷哼一声,抬起手又是一枪,这小管队也捂着脖子倒下去了。
这下城墙上炸锅了,什么意思,这人怎么这么狂,一跑上来就把他们老管队和小管队全杀了,“锵锵锵”一阵拔刀声响起,城墙上的贼寇和李定国带来的精锐几乎在同一时间拔出佩刀,另一个小管队走上来举刀怒吼道:“你什么意思?”
李定国抬手又是一枪,闪电般的把那管队捅地上,这才把枪往地上一顿,大喝道:“我乃五省总督麾下游击将军,尔等还不速速放下武器投降。”
卧槽,搞了半天这家伙原来是官兵,投降,怎么可能投降!
不远处一个管队跑上来,拔刀怒吼道:“杀了这帮狗官兵,为老管队报仇。”
李定国再次冷哼一声挥枪冲了上去,“嗖嗖嗖”一阵枪影扫过,冲上来的数十名贼寇很快便被他捅翻在地,他举起长枪,对着前面那些犹犹豫豫的贼寇厉声道:“放下武器投降,不然,死!”
这家伙也太猛了,这才多长点功夫啊,他就杀了数十人!
“哐啷”一声,不知道是谁把手中的刀扔到了地上,紧接着城墙上便响起一阵密集的武器落地声,“叮铃哐啷”,东面城墙上的贼寇应声而降。
李定国又带着手下一路从东杀到南,再从南杀到北,不到半个时辰时间,整个商城的贼寇全部吓的投降了。
一天之内,连下两城,李定国初出茅庐,便取得了惊人的战绩,自此,“小尉迟”之名不胫而走,传遍整个大明。
当然,这是后话,这会儿贼寇还不知道“小尉迟”之名,马应守和贺一龙等人这会儿正在庐州知府衙门商议要不要撤退呢。
李定国已经闪电般的拿下了霍山和商城他们还不知道,但五省总督张斌正率四万官兵从巢县方向压过来在座的却无人不知。
马应守有些不舍的道:“要不我们撤吧,官兵势大,我们没必要跟他们硬拼。”
原本他们定下的战术就是官兵来了他们就撤退,不过,一仗都不打就这么跑了,在座其他人都不是很赞同,贺一龙粗声粗气的道:“怕什么,这帮官兵又不行,当初他们进攻永城的时候,猛攻了三天三夜都没打下来,我们守着个府城还怕他们不成?”
贺一龙那也是猛的一匹,在他看来,高迎祥连个小小的永城都能守住,他们守住庐州府城完全没有问题。
贺锦紧接着点头道:“是啊,听说那会儿官兵足有五万,但是,这会儿从巢县过来的官兵却只有四万余,我们怕他们作甚?”
他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猛地一匹,不怕官兵,而是舍不得庐州城。
他们还没攻陷过这么富有的城池呢,西北的城池哪能跟这庐州城比,这里花街柳巷、酒楼饭馆比比皆是,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虽说这些地方大多要花些钱,但他们劫掠了这么多年,压根就不缺钱啊,这神仙日子上哪儿找去。
刘希尧和蔺养成也跟着点头附和起来,他们是抢东西抢爽了,这地方的土豪乡绅那叫一个有钱啊,抢起来真他吗过瘾。
马应守却是摇头叹息道:“永城那会儿有闯王手下的二十万大军,还有闯塌天和射塌天增援,五万官兵当然拿不下来,我们这可没有二十万大军,也没有人增援,能守住吗?”
贺一龙依据粗声粗气道:“不试过怎么知道,庐州城可比永城大的多,城墙也高的多,官兵还能突然长出翅膀飞上来啊?”
这话在理,贺锦、刘希尧和蔺养成纷纷点头附和起来。
马应守闻言,只能无奈的道:“那行吧,我们就试试,大家好好准备一下,官兵离这都不到三十里了,明天一准会跑来攻城。”
第二天一早,才刚到辰时,四万官兵果然出现在庐州城东数里处,这时候,张斌已经收到消息,李定国率军偷袭,一天之内连下两城,霍山和商城都已经被他们拿下了,而艾能奇和冯双礼也将英山拿下了,就剩下一个麻城了,估计今天也能拿下来。
这样一来,反贼就没法进入大别山了,是时候发动攻击了。
倒不是说其他地方就不能进入大别山,主要其他地方都没路啊,贼寇是可以从任何地方爬进山里去,问题粮草辎重怎么办,爬山可没法带任何车辆,马车、驴车、手推车都不行,甚至,只要山坡陡一点,战马都没办法带进去,贼寇会丢下所有粮草辎重和战马逃进山里面去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张斌用望远镜看了看城墙上的布置,随即便下令道:“王尚礼、白文选、马元利、张化龙,速带手下人马制造云梯,下午未时之前,一定要造出两百架。”
王尚礼、白文选等四员小将闻言,连忙拱手应命而且。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卢象升、戚元功,立刻整理枪炮弹药,准备土石,下午未时准时发起进攻,今天一定要把庐州城打下来!”
他竟然想一个下午就把庐州城打下来,可能吗?
庐州城虽然比不上京城和金陵那样的雄城,但好歹方圆也有二三十里,城墙也有两丈多高,而且外面还有护城河,想一下午就拿下来是不是有点不现实呢?
卢象升和戚元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干脆的道了声遵命便下去准备去了,城墙上的马应守和贺一龙等人却是看的目瞪口呆,贺一龙忍不住惊奇道:“官兵这什么意思,竟然不安营扎寨,直接就跑去砍树了,难道他们认为这庐州城一天就能打下来?”
众人皆不明觉厉,唯有蔺养成自以为睿智道:“官兵怕是想诱我们出城去突袭吧,没见他们散这么开,明显是想引诱我们。”
贺锦不由惊讶道:“不能吧,我们又没病,为什么要出城跟他们打?”
蔺养成摇头晃脑道:“你没听说过沈阳之战吗,建奴以老弱残兵引诱,总兵贺世贤中计,率军出城追击,结果中了建奴埋伏,仓促回逃,总兵尤世功闻讯引兵出城相救,结果两人双双战死城外,建奴轻松拿下沈阳。这庐州城虽然不比沈阳,却也易守难攻,官兵怕是想效仿建奴,引我们出城突袭,然后顺势夺了城门,轻松拿下庐州吧!”
马应守和贺一龙闻言,纷纷满脸钦佩,点头称道。
张斌听到,怕是牙都会笑掉,对付他们这帮乌合之众,用得着诱他们出城突袭吗,直接硬攻便成!
第七卷 第五十二章 一路向西
张斌为什么有把握半天就拿下庐州城呢?
他自然不是神经病发作,因为他仔细扫视了一遍,城墙上并没有火炮,而他有很多很多火炮,戚家军和天雄军的火炮加起来足有八百门!
这样一来,农民军在远程攻击上就只有挨打的份了,如果他有时间,甚至可以架起火炮不停的轰,轰到农民军崩溃为止,而他压根不用耗费一兵一卒。
不光如此,戚家军和天雄军还有一万六千把燧发枪,戚家军的武钢战车也带来了,庐州城里的农民军跟他们压根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这完全是一场碾压式的战斗,半天攻不下来就来鬼了!
马应守和贺一龙也派出了很多斥候,但是,他们派出的斥候也只能躲在远处大概估算一下官兵的数量,至于什么武钢战车和虎蹲炮车,他们根本看不清楚,只当是些粮草车而已。
这会儿,随着戚家军和天雄军集结布阵,革左五营的头头脑脑们终于发现不对劲了,那一辆辆高大的武钢战车排在一起,就跟长了刺的怪兽一般,看上去是那么的狰狞恐怖;那一辆辆虎蹲炮车排在一起,炮口林立,看上去更是吓死个人。
由于城内没有火炮,卢象升和戚元功就在东面外两里布开了阵形,那一排排武钢战车和虎蹲炮车排在一起,简直如同钢铁丛林一般,马应守不由大惊失色道:“这是什么东西,看上去怎么如此可怖?”
没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因为戚家军就跟建奴大战的时候使用过武钢战车,跟农民军作战,他们仅仅使用过虎蹲炮,而且,数量远没有这么多,难怪马应守看不出来,贺一龙和贺锦他们自然更看不出来。
也许是逃习惯了,这个时候马应守又心生退意,他想了想,干脆下令道:“你们都把新征的步卒调过来,老兵全部回去收拾东西,实在不行了,我们就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次,没有谁再提出反对意见,他们已经被前面一排又一排的钢铁丛林给吓坏了,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明军肯定不会带些没用的东西上战场,这些东西的威力肯定不下,他们已经对守城失去了信心。
很快,城墙上的老兵便迅速陆续退了下去,换上来的是一队队新招的步卒,他们自然不想跟官兵硬刚,但是,后面有督战队,他们如果敢怯战不前不用明军动手,督战队就会把他们给砍了!
马应守在这“调兵遣将”,张斌自然也没闲着,四万大军匆匆忙忙准备了一上午,下午未时,一切终于准备完毕,张斌毫不犹豫的下令道:“武钢车,上,开始填护城河!”
一阵令旗挥舞,数百辆武钢车排着整齐的阵列飞速向城墙冲去,那感觉就如同一堵长满尖刺的城墙飞快的撞过来,马应守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大喝道:“弓箭手,准备火箭。”
准备火箭并不是为了杀人,战车后面的官兵他们肯定射不到,但是,一般战车大多都是木制结构,放火箭,就能烧掉,而城墙前面五十步左右就是一条数丈宽的护城河,这战车肯定推不过来,只能停在护城河前面任他们射。
他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毕懋康设计武钢车的时候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呢,武钢车,根本就点不着,因为它的正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铸铁尖刺,上面还镶了一层薄铁板,随便火箭怎么射,根本就射不进去,更点不着下面的厚木板。
很快,数百辆武钢车便冲到了护城河跟前,城墙上的火箭顿时如雨点般的罩下来,可惜,一点用都没有,所有落在武钢车上的火箭全部被弹开了,武钢车根本就点不着!
这下,马应守傻眼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军施为。
张斌为什么要让武钢车上去填护城河呢,很简单,武钢车不光有护甲,上面还有很大的空间,平时可以用来装粮食,而这时候装的全是土石,一袋袋装好的土石,而且,戚家军将士也不用冒险到前面去填土,只要将装满土石的麻袋往地上一扔,然后几个人合力用钯把麻袋从车底下退进护城河里面就行了。
戚家军的速度那叫一个恐怖啊,一袋袋土石飞快的从武钢车的车底滑出来,落饺子般的往护城河里面落去,很快一车填完,护城河里面已经堆起一个丈许长的斜坡,戚家军将士迅速后退,在两里外装满土石,又推着车冲上来,如此反复,不到一个时辰,庐州城东面的护城河便被填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所有武钢车开始后退,在距离城墙两百步左右排成数十个小排,每排都是十两武钢战车,中间足有丈许宽的间隙,整整齐齐,就如同用尺子量过一般。
紧接着,八百辆虎蹲炮车开始上前,在武钢战车后面百步左右排成两排,同样整整齐齐。
马应守等人已经被吓得躲到了箭垛后面,这么多的火炮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还好这些火炮的个头都不大,一看就不是那种能把城墙都砸烂的,要不然,他们早就吓得跑路了。
张斌看着前面的车阵和炮阵布置完毕,这才不慌不忙的下令道:“火枪手,上战车,准备射击,戚家军、天雄军步卒抬云梯,准备冲锋。”
一阵令旗挥舞,两千戚家军步卒和两千天雄军步卒各抬着一百架云梯,整整齐齐的站在炮阵后面,戚元功和卢象升赫然站在手下步卒的最前方!
一切准备就绪,张斌毫不犹豫的下令道:“虎蹲炮、燧发枪不间断射击,戚家军、天雄军步卒上。”
接到命令,戚元功和卢象升同时大吼一声:“冲啊。”
随后,他们便率先向城墙奔去,他们身后,四千步卒则抬着云梯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轰轰轰”,一阵火炮轰鸣声,无数炮弹飞上城墙,砸的城墙上的守军到处乱窜。
“啪啪啪”,一阵火枪爆响声,只要不小心从箭垛后面露出身形的守军无不被打的鲜血四溅,哭爹喊娘。
这仗还怎么打,不但不能从箭垛中间露头丢滚石檑木,连站在城墙中间抛射箭矢都不行,到处都是炮弹,到处都是子弹,只有紧紧贴在箭垛后面蹲着才不会被打成筛子!
马应守还没有决定跑不跑,戚元功和卢象升已经带着步卒冲到城墙下面,“啪啪啪”,两百架云梯搭上城墙,戚元功和卢象升毫不犹豫的带头往上爬去。
这个时候,火炮轰鸣声终于停止了,因为他们怕误伤到云梯上的同袍;紧接着,火枪的爆响声也停止了,因为戚家军和天雄军的步卒已经冲上了城墙。
马应守眼中不由露出希冀的光芒,没了火枪和火炮相助,明军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他刚已经大致数过了,攻城的官兵最多就四五千人,而城墙上最少有两万人,虽然被火枪和火炮伤了一些,但是跟官兵比起来数量上还占据绝对优势,这一波,估计还能扛住!
想到这里,他不由猛着胆子,伸出头来,往下面的城墙上看去,入眼竟然一阵血雨,卢象升仿佛一个杀神一般,刀光过处无不残肢乱舞,鲜血飞溅。
“卢阎王,是卢阎王!”,马应守立马发出绝望的嚎叫声。
这刀光,这场景,他们太熟悉了,绝对是卢阎王!
这卢阎王不是已经被小皇帝给削了职,赶去金陵养老了吗,怎么又被放出来了!
这仗没法打了,卢阎王根本无人可挡,城墙上两万新兵是不可能挡住他的,马应守毫不犹豫的挥手道:“撤。”
随即,他便带着一众亲卫,飞快的往城门楼下跑去。
贺一龙听闻卢阎王之名,瞬间就蔫了,他再猛也没卢阎王猛啊,还打个屁啊,他也毫不犹豫的挥手道:“撤。”
随即,也带着一众亲卫,飞快的往城门楼下跑去。
贺锦、刘希尧和蔺养成也被卢阎王之名吓破了胆,哪里敢留在这里,马应守和贺一龙一走,他们立马跟着往城门楼下跑去,很快,城门楼上就变的空空如也。
不一会儿,庐州城东门便打开了,无数骑兵蜂拥而出,逃命似的往六安方向跑去。
他们的确是在逃命,因为卢阎王已经登上东面城墙了,逃慢了就没命了!
此时,东面城墙上的新兵已经被卢象升和戚元功杀的肝胆俱裂,他们上又不敢上,逃也不敢逃,只能扔了兵器,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到半个时辰,东面城墙便被拿下了,而其他三面城墙上的贼寇早已跑了个精光,庐州城就这样被收复了,戚家军和天雄军根本就没什么伤亡,也就浪费了一些弹药而已。
张斌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这个时候的农民军还是没什么战斗力,只有等他们有地盘了,开始批量生产武器装备了,他们才会慢慢变强,而这个时候,他们还只是流寇,甚至连明军的边兵都不如,在装备精良和戚家军和天雄军面前还不是一盘菜。
马应守却没有预料到官兵有这么彪悍,那恐怖的车阵和炮阵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卢阎王的出现更是让他陷入绝望,这仗已经没法打了,还是赶紧躲进大别山里面避避风头再说。
他已经彻底丧失了和官兵对抗的勇气,只想赶紧逃进大别山区躲风头,要不是六安城里面还有上万手下和一些粮草辎重,他甚至连六安城都不想去了。
还好他去了趟六安城,要他直接跑去霍山,估计会气得喷血。
因为他刚率革左五营的主力跑到六安,守城的老管队便告诉他,霍山和商城都被官兵占领了!
这消息也是下午刚传到六安的,这老管队还没来得及往庐州城传讯呢,庐州城失守的消息紧接着便传过来了,他顿时就傻眼了,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会儿,马应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倒不是说他已经无路可逃了,他还有很多选择。
他可以直接率军从六安城南下,只要跑个十余里就到大别山了,可惜,附近根本没有进山的路,他必须丢弃所有粮草辎重甚至是马匹才能进山,这些东西都是纵横天下的根本,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可能丢掉的。
他还可以绕个大圈从英山或者麻城进入大别山区,问题霍山和商城都被官兵占领了,谁知道英山和麻城是个什么情况,要英山和麻城也被官兵占领了,他跑过去岂不寻死!
他还可以一路向西,跑到郧阳去找盟主高迎祥,这样虽然路途遥远,但安全上却没有太大的问题,因为沿途都没什么官兵,而且,郧阳最少聚集了二三十万义军,就算这四万官兵撵着屁股追过去也不用怕,官兵装备再精良,四万对三四十万,而且还是攻城,能打下来那就出鬼了。
当然,他还可以选择率军去进攻霍山或者商城,将霍山或者商城夺回来,这样他也可以率大军进入大别山区,将官兵甩掉,不过他实在是不敢冒这个险,因为官兵的主力就在他后面不到百里,如果他一天拿不下霍山或者商城,就会被前后夹击,那样的话,他不死都得脱层皮!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一路向西,去郧阳投奔高迎祥。
这个早在张斌意料之中,他就是要把所有农民军全部压缩到郧阳一带,让他们抱团,这样才好集中剿灭,要农民军到处乱窜,他就算有百万大军恐怕都无济于事。
马应守并没有在六安停留多久,他率主力逃到六安城,休整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便率所有人往郧阳方向赶去,张斌也没有急着追赶,因为这会儿朝廷大军机动能力跟本就比不上贼寇,他就算率军不要命的跑,最多也就能把农民军的步卒全部俘虏了,他们的主力骑兵,凭他现在的机动能力根本就追不到。
既然不急着追赶,那就不用着急了,革左五营离开六安之后,他才率军施施然赶到六安,等李定国传来消息,农民军已经越过商城,往西边去了,他才率军赶到商城,并命令刘文秀、艾能奇、冯双礼率军前来汇合。
在商城休整了两天,直到所有人马全部到齐,他才率军跟在革左五营后面,慢慢往郧阳方向而去。
这个时候,曹文诏早已赶到彰德府与川军汇合,川军白杆兵同样是大明有数的精锐,秦良玉虽然是巾帼,却也一点不让须眉,再加上曹文诏这员猛将,他们同样所向披靡,很快,罗汝才和其他农民军首领,还有赶过来支援罗汝才的刘国能和李万庆部也被撵出了开封府,撵出了荥阳,一路狼狈窜往郧阳。
张斌将农民军压缩到郧阳地区的目标算是初步实现了,接下来他又怎么剿灭这五十余万农民军主力呢?
第七卷 第五十三章 以逸待劳
一路向西,穿过汝宁府,越过南阳府,横跨大半个河南,终于进入湖广行都司地界,天越来越冷,人烟也越来越稀少,倒不是西边比东边冷,主要是因为寒冬腊月来了,气温正在急剧下降。www.uu234.net
张斌骑在马上,看着眼前呼出的白雾,心中不由一阵牢骚,看样子,这年又要在外面过了!
这一刻,他想起了家中的娇妻美妾,想起了自己的儿女。
小香香和小洋洋还好吗,是不是正在玩官兵抓强盗的游戏呢,他们的爹可是真正在抓强盗,而且是欲盗天下的反贼。
这一刻,他甚至想起了小太子朱慈,不知道儿的学业怎么样了,《千字文》他是不是已经能倒背如流了呢?
突然,前面一骑踏着寒风狂奔而来,貌似是有什么急事,张斌连忙甩了甩脑袋将思念深埋心底,脸上又恢复了坚毅果敢的表情。
很快,那一骑便来到近前,此时正在行军途中,张斌周围数十步皆是亲卫,就算是传令兵了不能靠近,那一骑只能在数十步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朗声道:“启禀总督大人,曹文诏将军已经汇同川军追至刺子口关,曹将军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请总督大人示下。”
张斌并没有马上示下,反而打马停到路边,随即朗声道:“地图。”
两个亲卫闻声下马,将一副地图展开举到他面前。
张斌仔细看了看地图,随即朗声道:“告诉曹将军,不必追了,留下五千人马驻守刺子口关,其他人马,立刻赶来均州与大军汇合。”
那一骑领命而去,张斌率大军继续前行,这里,已经进入大巴山区,到处都是褶皱般的山脉,六万大军只能在山中开出的小道蜿蜒前行,由于戚家军和天雄军战车炮车数量太多,六万人足足排了十多里长,那威势,着实骇人。
前方斥候早已来报,革左五营已经抵达郧阳与农民军主力汇合,这会儿曹文诏那边又传来消息农民军罗汝才部、刘国能部、李万庆部,还有其他数十个小首领的手下都被赶到了郧阳附近,将农民军压缩到郧阳地区的目标业已完成,接下来,就是围剿的问题了,这个,他并不是很急,他准备先跟曹文诏和秦良玉汇合再说,而汇合的最佳地点就是位于大巴山口的均州。
均州,位于湖广承宣布政使司西北部,是接雍豫,通巴蜀的咽喉所在,古有“三阳腹地”之称,而这三阳,指的就是郧阳、襄阳和南阳。
这么一个战略要地,农民军为什么不打下来呢?
这个问题,张斌一直觉得很奇怪,难道均州知州是个了不得的牛逼型人物,令农民军闻风丧胆,所以才不敢去攻打吗?
他没听说过历史上有这么一位牛逼型人物啊,要吓得高迎祥和张献忠都不敢攻打,那起码也得是卢象升和秦良玉这个级别的,问题能与卢象升和秦良玉齐名的总共就那么多,没听说谁守过均州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张斌带着疑惑来到均州,抬眼一看,他便明白了,饿滴噶雷啊,他真的被雷到了。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城池,这均州城并不大,看北面的城墙,最多也就两里宽,但是,城墙却高的吓人,最低的地方怕都有三丈高,最高的地方起码有六丈,六丈啊,什么概念,换算成后世的计量单位就是将近二十米!
难怪农民军没把这里打下来,这么高的城墙,就算能做出这么长的云梯,凭农民军那身体素质,爬上去怕也气喘吁吁,手脚发软了,人家只要稍微拿根棍子戳一下,云梯上的人估计就得掉下来,十多二十米高摔下来,那还不得摔成肉饼啊!
原来这里不是因为有牛逼型人物令农民军闻风丧胆,而是因为这城池太可怕了,让人望而却步。
还好,他不是来攻打这里的,要不,看到这么一座高到吓人的小城池,他也会头疼,这么高的城墙,他真不知道云梯怎么造出来,士卒又怎么爬上去。
当然,这会儿他压根就不用考虑怎么爬上城墙,因为均州城北门已经打开了,均州知州早已带着一众官员在城门口候着。
都察院右都御史,兵部尚书,五省总督张斌率大军前来剿贼,这个不用怀疑,他已经收到兵部、湖广承宣布政使司和湖广行都司等等各大衙门的行文,张大人的确率大军来了,而且就是今日抵达,所以,他早早就率一众官员在北门城门楼上候着,总督大人一派人传讯,他立马便命人打开城门,然后带着所有官员在城门口恭敬的候着。
总督大人终于来了,他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说实话,他真的很害怕,因为前前后后已经有三四十万反贼打均州过,去了郧阳,而郧阳城早就被反贼攻占了,如果三四十万贼寇前来攻城,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守住,因为他最多也就能组织三四千乡勇,城墙再高,也得有人守啊,现在好了,总督大人带来了数万大军,就算有百万反贼来攻他都不用担心了。
张斌对均州城也相当满意,原本他还在考虑粮草囤积的问题,一万戚家军、一万天雄军、三万川军、四万山西军,再加上曹文诏新招的一万河南军,足足十万大军,粮草供应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而郧阳位于大巴山中,四周全是纵横交错的山脉,根本就没办法从各处转运粮食,唯有在大巴山附近找个屯粮之所,囤积足够的粮草,这样才能保证大军粮草供应。
这均州城离郧阳不足百里,有汉水从旁而过,粮食运输根本不用担心,再加上这高到吓人的城墙,完全不用担心粮草被夺,端的是一个囤积粮草的好地方。
他进城之后,细细转了一圈,对这均州城不由更满意了,因为城中有座静乐宫,是明成祖永乐年间修建的,占了将近半座均州城,原本这里是香火繁盛,道士众多,但是这会儿却是门庭冷落,人迹罕至,正适合用来驻军,稍微挤一挤,驻扎十万人都不成问题。
张斌就这么率六万大军进驻了均州城,他一面令手下大军休整,一面派出大量斥候前往郧阳方向查探;一面令各地将朝廷调拨的粮草尽快转运到均州,一面又命人联系东盛堂河南和湖广的大掌柜,也就是他的四哥张军尽量筹集粮草和瓜果肉食送过来,简直忙的不亦乐乎。
两天后,曹文诏和秦良玉终于率川军和河南兵赶到,张斌亲率手下统帅和将领在北门外迎接,众人相见,自是激动不已,曹文诏不必说了,自从崇祯元年跟随张斌,他已经完完全全融入张斌的阵营,成为张斌手下的亲信将领,秦良玉也曾跟随张斌大战皇太极,并取得了赫赫有名的清河大捷,她与张斌的关系也相当的好。
不过,这天,这位女将却有点奇怪,她与张斌匆匆见礼之后,竟然特意将自己的儿子马祥麟,还有侄子秦翼明、秦拱明、秦佐明、秦祚明一一引见给张斌,大有一种临终托孤的感觉。
张斌看到她满头的白发,心中不由感动不已,她战后金,御贼寇,平定安奢之乱和沙普之乱,为大明征战三十余年,丈夫被太监害死,三个兄弟全部战死沙场,她却一直无怨无悔,赤胆忠心,精忠报国,每当大明有难,她必然挺身而出,率白杆兵英勇奋战,不知立下了多少功勋。
这时候,这位巾帼英雄已经六十有余了,她可能感觉自己时日无多,想将自己的子侄托付给张斌,希望张斌能带着他们继续为国征战!
这样的要求,张斌怎能拒绝,更何况,她的子侄那也是难得的猛将。
马祥麟,浑河血战,目中流矢,犹拔矢策马力战,斩杀后金铁骑数十名,这才惊退敌骑,突围而出,人送外号“赵子龙”、“小马超”,勇猛绝伦!
秦翼明、秦拱明、秦佐明、秦祚明兄弟虽然都不到三十却都已为国征战十余载,天启朝安奢之乱,兄弟四人与秦民屏一起随巡抚王三善从四川一直杀到云贵,所向披靡,无人能挡,可惜,巡抚王三善莫名其妙被贼寇俘虏杀害,副总兵秦民屏战死,他四兄弟在十余万贼寇之中奋战竟日,皆身负重伤,最后力战得脱,同样是猛的一匹的猛将。
这样的猛将,张斌怎么会嫌多,他当即便宣布:马祥麟暂任四川总兵,秦翼明暂任湖广总兵,秦拱明暂任河南总兵,秦佐明和秦祚明暂任四川副总兵,仍旧在秦良玉帐下听用。
秦良玉闻言,不由感激涕零,张斌这会儿可是五省总督,本就有权任命五省总兵,而且他还是兵部尚书,只要一封奏折上去,皇上批下来,这些任命算是落实了。
崇祯会批吗,这个不用怀疑,只要你敢要,崇祯就敢给,这点张斌相当清楚,秦良玉也相信,张斌有这个面子,一下就是三个总兵,两个副总兵啊,秦良玉怎能不感激涕零,她没想到,自己为国征战三十余年都没能为秦家赢得几个像样的军职,到了张斌这里,一句话就让秦家一跃就成为大明军方有数的豪门,这样的人,值得依附!
她心中已有决断,以后,秦家包括马家就跟着张斌混了。
张斌之所以派出这么多总兵和副总兵的职位自然是为了拉拢秦家,因为历史已经证明秦家的忠诚,这样的忠臣良将,当然要想办法拉人自己的阵容,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么简单就获得了这位巾帼英雄的认同,后面秦家和马家一直都坚定不移的和他站在一起,就是因为他这一举动打动了秦良玉。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略过不表,此时,十万大军已然齐聚均州城,无数粮草辎重也在不断向均州城汇集,是时候出击去剿灭贼寇主力了。
其实,剿灭贼寇主力的方法很简单,张斌早已成竹在胸,他之所以把贼寇全都撵到大巴山中的郧阳区域,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郧阳四周全部是大山,根本就没有多少粮食出产,五十余万贼寇在郧阳待不了多久就得断粮,这个时候,他们就要想办法抢粮食,不然就会饿死。
他们想出来抢粮食可没这么简单,往东,均州已经被大军堵死,往北,刺子口关也有五千人驻守,他们唯有往南或者往西,而张斌在曹文诏和秦良玉抵达之后第二天,便命马祥麟率一万川军驻守郧阳以南的房县,同时又命秦拱明率五千河南兵赶回刺子口关,增强防御力,这样一来,五十万农民军唯有往西去,他只要撵在后面,慢慢紧逼就可以了。
这是他根据当前的情况定下的最佳战略,贼寇之所以难以剿灭,就是因为他们机动性比朝廷大军还强,这一下把他们挤进狭窄的大巴山区,他们再能跑都没用了,南北都给他们堵住,再从东往西挤压,他们就只有往西往西再往西,等汉中他们都待不住了,他们就会被逼的冒险施展“子午谷奇谋”,穿过秦岭去关中,因为汉中再往西就是雪山了,他们更抢不到粮食。
而这时候孙传庭正在子午谷口子上等着他们呢,到时候活捉农民军首领高迎祥的经典桥段就要再次上演了,只是不知道这次孙传庭能逮到几条大鱼!
这一招叫做以逸待劳,就是不知道农民军要什么时候才会发现粮食问题,然后冒险去夺取关中。
粮食供应的问题,农民军首领很快就意识到了。
革左五营、罗汝才、刘国能、李万庆还有其他农民军首领率二十多万大军再次来投,高迎祥和张献忠一开始还高兴了一把,五十余万大军再次齐聚,官兵还敢来围剿吗?
他们都认为,官兵不敢,因为郧阳四周的地形相当复杂,隐藏百万大军都不成问题,官兵如果敢过来,他们便可以利用地形,给官兵来个十面埋伏,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到时候,到处都是人偷袭,断他们的粮道,烧他们的营帐,就算官兵再厉害也得趴!
不过,没过多久,他们便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粮食消耗太厉害了,五十多万人啊,一天就要消耗将近两万石粮食,而他们总共也就劫掠了几十万石的粮食,这么待下去,恐怕不到两个月就得断粮了。
怎么办呢?
唯有去抢,东边有官兵的主力,去不了,南北狭窄的通道也被官兵给堵了,他们唯有往西,去安康,去汉中。
原本高迎祥和李自成的计划就是分散官兵的注意力之后,夺取关中称王,这会儿虽然官兵的注意力没被分散,他们却不得不“按计划”抢夺汉中,然后直取关中,不然大家都要饿死在大巴山中!
第七卷 第五十四章 有奸细
郧阳城是郧阳府府城,也是湖广行都司驻地,同时还是郧阳抚治的治所所在地。m.www.uu234.net
这郧阳抚治可不得了,掌管着郧阳府、襄阳府、南阳府、西安府、荆州府、德安府、汉中府、夔州府总共八府的军民诸事,职同巡抚,不过一般由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出任,配置的官衔也比一般巡抚高。
这郧阳抚治原本主要负责治理秦岭和大巴山地区的流民,这会儿却连治所所在地都被“流民”给占了,不得不说是一个绝大的讽刺。
明末的事情就是这么奇葩,很多时候负责治理贪官污吏的官员本身就是贪官污吏,这负责治理流民的治所被流民给占了也不稀奇。
高迎祥和张献忠等“流民”头子这会儿就在郧阳抚治衙门开会,商议怎么对付官兵!
这会儿他们还不知道五省总督张斌是在给他们设套呢,他们还想着要给张斌设个套,这其中最积极的莫过于革左五营的五位首领了,他们原本想的好好的,要在大别山安家立业,闯出一番名堂来,没想到这个张斌却把他们回大别山的路都给堵了,逼的他们不得不辗转上千里,跑到郧阳来投奔高迎祥。
马应守这个窝火啊,高迎祥一介绍完当前的形势,他便骂咧咧的道:“要饿说,干脆设个套,把这达一围,弄死张斌这个瓜批去球。”
这家伙,一激动,满嘴家乡话,高迎祥苦笑着摇头道:“不行啊,老马,我们这么多人,粮食不够吃啊,如果不筹集粮草,过完年大家就得喝西北风去了,他张斌要是呆均州过年,我们围在这里等着岂不得饿死。”
马应守闻言不由一愣,他们被张斌这一路撵过来,带的粮食更少,估计一个月都撑不住,要张斌真的待均州城里过大年,等出了正月再进攻,那都不用打了,大部分人估计都饿死了!
想着想着,马应守不由脸色大变道:“那怎么办?我们的粮食肯定撑不过正月!”
一众农民军首领闻言均是脸色一变,他们一路被官兵撵着屁股跑过来,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会儿一想起来才发现,他们劫掠的粮食大多都撑不过正月!
大家都满脸焦虑,高迎祥却是无所谓的道:“原本我是想在郧阳好好过个年,等过了正月再出击,先取汉中,再取关中,没想到你们全被官兵给撵过来了,看样子,只能现在就出发了,你们放心,只要取了汉中,筹集些粮草,我们最少能多坚持一个月,到那时候,我在领兵去取关中,你们就可以随后跟上了。”
刘国能颇有些惶恐道:“闯王,要不我们一路从汉中杀往关中吧,你一走,我们怎么顶的住后面的几万官兵啊!”
众人闻言,不由连连点头,他们还是感觉大家一起行动安全一点。
高迎祥连连摇头道:“不行,我们收到情报,五万秦军并没有赶往中原,他们正在西安等着我们呢,我必须率军先将他们引开,不然我们在前面走,那五省总督张斌率军在后面追,秦军再往前一堵,我们岂不完蛋了。”
张斌要听见他这话,非气得吐血不可,这帮家伙竟然在秦军中安插了奸细!
还好孙传庭这会都不能确定农民军会不会走子午谷直取关中,所以,并没有暴露作战意图,要他率军把子午谷口子一围,高迎祥还会率军走子午谷就来鬼了!
这会儿高迎祥也没确定走哪条路取关中,因为他连汉中都没拿下来,考虑那问题有点为时过早了。
不过,他这话却把在座的农民军首领给吓了一大跳,这些人大多是从关中出来的,而且有一大部分都是榆林镇的,秦军有多厉害他们自然清楚,连罗汝才都吓得变色道:“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这可如何是好啊!”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啊,一众农民军首领都满脸焦急的看向高迎祥,看他能有什么主意。
高迎祥并没有说话,反而看向了一旁的李自成,说到计谋他还真不如这个外甥,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李自成在出谋划策,他只是依计行事而已。
李自成见状,缓缓的站起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当初分兵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你们一个个的却不好好守着自己的地盘,把官兵全引过来了,要你们在划定好的地盘里跟官兵周旋,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众农民军首领闻言,无不面露羞愧之色,他们相互看了一阵,最后还是马应守弱弱的解释道:“官兵太厉害了,我们扛不住啊!”
李自成没好气的道:“顶不住就跑啊,跟他们兜圈啊,他们能追的上你们吗,全跑郧阳来,这里能容的下这么多人吗?”
高迎祥见李自成越说越冲,连忙和稀泥道:“好了,枣儿,不要说这些了,现在大家都已经到这了,你还是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李自成闻言,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只要我们到了关中,天空海阔,想往哪儿跑就往哪儿跑,官兵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到时候给他们来个遍地开花,让他们应接不暇,只要他们一分兵,我们就能趁机将他们个个击破了。”
还别说,他这招还真管用,历史上他用这招不知道坑死多少明军将帅,这其中就有明末第一猛将曹文诏,甚至连孙传庭最后也是被他用这招坑死的。
不过,这个时候,一众农民军首领却没有一点信心,开玩笑呢,能躲过官兵的围剿就不错了,还去围攻官兵,各个击破,谁敢啊。
李自成一见众人畏畏缩缩的表情,不由鄙夷道:“你们不愿意上去围攻官兵也没关系,等我们引开官兵,你们到了关中再四处乱跑就行了,总之不要再聚在一起,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和官兵正面决战,只能让他们分兵,然后各个击破。你们负责带着他们到处乱跑,我们负责各个击破,这样总没问题了吧?”
只是一味的逃跑倒没什么,一众农民军首领不由纷纷点头,表示没问题。
李自成紧接着脸色一板,严肃的道:“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必须在郧阳到汉中一线阻击一下官兵主力,不然,我们就没时间去引开关中的骑兵。”
“啊!”说来说去,还是让他跟官兵硬刚啊,他们怎么干的过官兵主力,要干的过,他们就不会跑了。
一众农民军首领闻言,相互看了一阵,最后还是马应守弱弱的道:“我们根本就打不过官兵主力啊,我们留下来阻击,不是找死吗!”
李自成毫不在意的道:“又没让你们跟官兵主力拼命,打不过你们可以跑啊,只要留下步卒阻挡一阵就行了。”
众人闻言,不由露出疑狐之色,这不是让他们消耗实力来阻挡官兵吗!
李自成见众人这副表情,不由冷冷的道:“你们留那么多步卒干嘛,浪费粮食吗?只要到了关中,还不是想招多少有多少,你们把步卒全留给官兵不但能节省粮食,还能浪费官兵的粮食,知道吗!”
众人闻言,均露出恍然之色。
对啊,把跑不动的步卒全不留给官兵,不但能节省粮食,还能浪费官兵的粮食,更重要的,他们光剩下骑兵,跑起路来起码能快一倍还不止,这办法的确不错,他们对那些新招的步卒可没什么感情,只有手下的主力骑兵他们才当是自己人。
李自成见众人不再怀疑,这才分配道:“那说好了啊,大家可以带主力跑,但是必须把步卒留下来阻挡官兵。曹操,你带各位掌盘的守郧阳;闯塌天,你守白河;射塌天,你守旬阳;八大王,你守安康;老革左,你守汉阴;革里眼,你守石泉;左金王,你守西乡;乱世王,你守城固;争世王,你守洋县;汉中我带人守,大家尽量拖延时间,只要我舅舅把官兵主力引开,我们就可以去关中逍遥自在了。”
众人听闻李自成都留下来率步卒守城,终于再无一点疑惑,这事貌似就这么定下来了,但是,张献忠却突然开口道:“既然分兵,我们不能派一部分人去四川吗,为什么一定要全部去关中?”
其实,是他想去四川,因为他不想跟在高迎祥和李自成后面当小弟,他想自己称王!
李自成闻言,不由皱眉道:“八大王,房县有官兵驻守,我们过不去啊。”
张献忠不屑道:“我已经派人查探过了,驻守在房县的官兵也就万把人,我们这么多人还怕那万余官兵吗,直接把他们干掉,夺下房县不就行了?”
李自成摇头道:“不行,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官兵的计谋,如果两天之内拿不下房县,官兵主力从后面压上来怎么办?”
张献忠闻言一愣,他只是不想和高迎祥一起行动而已,这个问题他还真没仔细考虑过,如果这是官兵的计谋那可就真麻烦了,跑过去进攻房县,很有可能会全军覆灭!
想到这里,他不再言语,其他农民军首领也没什么意见了,这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这会儿张斌还不知道秦军中有人私通贼寇,孙传庭也被蒙在鼓里,但是,这件事情,总兵尤世禄却相当清楚,很多人私通贼寇并不是因为他们想捞什么好处,他们只是不想跟自己的亲戚朋友兵戎相见而已,所以,大多数人都只是劝自己的亲友赶紧想办法逃跑,并没有泄露什么秦军的机密,针对这种情况,尤世禄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初吴振缨任三边总督的时候,他甚至都当不知道这事。
但是,这段时间,他却隐隐听说参将贺人龙手下有人真的在私通贼寇,传递信息,这事就有点严重了,再加上孙传庭对他们相当的好,不辞辛劳的为他们筹措粮饷不说,还到处找人教他们种植蕃薯、马铃薯和各种蔬菜,甚至还想办法弄来了不少家禽和牲畜的幼崽,让他们养着自用,尽量帮他们改善生活,大家在操练之余,种种地,养养家禽好牲畜,那日子过的相当的滋润,哪像当初吴振缨在任的时候,筹措不到粮草就让他们回家,任他们自生自灭!
如果还是吴振缨在当三边总督,他还会当不知道这事,因为吴振缨不为他们着想,他也没必要为吴振缨着想,但是,孙传庭当三边总督就不一样了,他感觉如果不把这事告诉孙传庭,心里就过意不去。
人就是这样,你把人家当仇寇,人家也会把你当仇寇;你不把人家当回事,人家也不会把你当回事;你对人家好,一般人都会念着你的好。
当然,也不排出那种畜生不如的人,不管你对他怎么好,他都不放在心里,不过,尤世禄不是这种人,他是正常的人,他知道感恩,孙传庭对他们这么好,他觉得应该感恩,他觉得,不能为了维护自己人而坑了这位好总督!
所以,这天晚上,正当孙传庭在对着地图分析郧阳方向传来的情报时,尤世禄跑过来求见了。
孙传庭从来就不在手下将领面前摆什么架子,他听闻尤世禄在外面求见,立马起身,亲自将尤世禄迎进来,又将尤世禄引到左手的条桌前坐下来,这才关切的问道:“世禄,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啊?你每天都要早起带兵操练,应当注意休息,有什么事白天来找我也是一样的嘛。”
尤世禄不由感动道:“总督大人,末将惭愧,有件事,一直没跟您说。”
孙传庭饶有兴致的道:“噢,什么事啊?”
尤世禄毫不犹豫的道:“总督大人,您可能不知道,贼酋高迎祥、张献忠、罗汝才等都是榆林镇人士,而且,他们手下的统兵将领大多都是榆林人,有些还跟我们手下的将士是同乡、是同村,甚至是亲朋好友,而且,他们一直都在相互联系!”
“啊!”,孙传庭闻言,脸色一变,大惊道:“你的意思,有人泄露军情?”
尤世禄羞愧的道:“原本他们也只是相互关心而已,并没有泄露什么军情,但是,近段时间,末将听闻,参将贺人龙手下有人私通贼寇,传递信息,将我们的情况全部都告诉贼寇了!末将惶恐,不知如何是好,还请总督大人定夺。”
孙传庭这会儿反倒冷静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惊慌失措也于事无补,怎么妥善处理,才是这个时候该考虑的,他冷静的想了想,随即问道:“你确定,其他人手下没有人私通贼寇?”
尤世禄肯定的点头道:“这点末将可以肯定,我们榆林本镇人绝对没有这种不知轻重之辈,贺将军手下也是米脂人太多,跟反贼瓜葛太深,才会出现私通贼寇的情况。”
孙传庭又仔细思索了一阵,这才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世禄,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你不要声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行了。”
第七卷 第五十五章 妙计对奇谋
尤世禄默然告退,孙传庭陷入沉思,怎么处理贺人龙的问题呢?
贺人龙是米脂人他当然知道,他也知道米脂有很多人跟着农民军造反了,像现在农民军七十二营盟主高迎祥手下的头号大将李自成就是米脂人。www.uu234.net
这乡里乡亲的,相互关心,相互帮助,原本也没什么,但是,当处在敌对阵营时,互通消息,这事就有点过分了。
贺人龙这个人孙传庭还是比较了解的,要说他本人私通贼寇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的性格却有点偏激,说好听点是猛,说不好听一点就是二,如果好好对他,他就是员猛将,如果把他惹毛了,他就是个祸害!
人无完人,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作为统帅,不能要求手下一个个都是完人,都是没有任何缺点的将领,有缺点,很正常,一个统帅要做的是尽量让手下将领发挥出优点,避免因为他们的缺点而误事。
这个贺人龙,你就不能摆明了怀疑他,甚至派人去查他的手下,要这样做,他绝对会炸毛!
怎么办呢?
孙传庭皱眉沉思着,眼神无意识的飘到了摆面前的地图上。
这个时候,他脑海里面突然想起张斌提醒他的那一句:“子午谷奇谋你肯定听说过吧,当初武侯没听魏延的,但反贼却有很可能会铤而走险,从子午谷北上!”
子午谷奇谋他自然听说过,诸葛亮六出祁山,魏延就多次建议率领精兵走子午谷快速抵达长安城下,一举拿下长安。
但是,诸葛亮一直没有采纳魏延的建议,因为子午谷太险,走里面很容易被埋伏,一不小心就会全军覆灭。
反贼会走子午谷吗?
这个好真不好说,因为从汉中穿越秦岭抵达关中的路太多了,其中,主道就有六条,分别是: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库谷道、武关道。
这六条主道平时倒是都有人走,平民百姓行商或者出行当然是那条路近走哪条,因为他们压根就不用考虑会不会被埋伏,但是行军打仗就不一样了,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而子午谷却是最危险的一条,古语就有云:秦岭六道,子午为王。
这意思可不是说子午谷最好走,而是子午谷最危险,历朝历代,从秦岭六道进攻关中的战例数不胜数,从其他五道穿过秦岭的战例同样数不胜数,唯有子午谷,还从来没人率大军成功穿越过。
反贼虽然大多没读过什么书,但这典故却不大可能不知道,张斌为什么说反贼有可能走子午谷呢?
因为子午谷是秦岭六道中最短的,出口处离西安也是最近的,如果想偷袭西安的话,走子午谷是最快的。
孙传庭看着地图,再想着张斌的话,脑海里逐渐产生一个错觉:张斌这是在提点他,让他想办法引诱反贼走子午谷!
怎么引诱反贼走子午谷呢?
孙传庭对着地图再次陷入沉思。
要引诱反贼走子午谷,首先必须让反贼以为西安可以偷袭得手,不然,反贼完全没必要冒这个险。
现在自己正率五万秦军驻守西安,反贼肯定不敢来进攻,那么,第一步就必须将大部分秦军调走,这样才能引诱反贼来攻,再联想到贺人龙手下的奸细,孙传庭脑海中突然冒出一条妙计,他又对着地图思索了一阵,眼中慢慢冒出精光。
第二天一早,卯时,接孙传庭令,所有秦军将领齐聚帅帐,大家都不知道总督大人这时候召集他们干什么,唯有尤世禄眼中露出思索之色,并时不时瞟向对面的贺人龙。
众将到齐,孙传庭立马咳嗽一声,随即朗声道:“诸位,今年这年怕是没法过了,据探报,反贼有意攻占汉中,而后直取关中。”
众将闻言,眼中非但没有慌乱之色,反而隐隐露出兴奋之意,终于有仗大了,简直太好了!
这里在列的将领均为榆林镇人,由于边关多战事,榆林镇的人基本不怎么种地,他们的活计只有一个,那就是当兵拿饷,杀敌赚钱。
平时榆林城里面街坊四邻聊天,说的也不是今年收了多少粮食,而是砍了多少人头,因为打仗是按人头算赏银的!
这些人打仗根本就不用动员,一个个比收庄稼还积极,庄稼在地里跑不了,敌人跑了人头可就没了,所以,榆林镇的兵打起仗来都是不要命的主,只要主将一声吼,他们便不要命的往前冲,好像生怕人头跑了一般!
孙传庭见众将的表情,欣慰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分析道:“从汉中到关中,必须穿越秦岭,而秦岭之中主要有六条古道,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库谷道、武关道。反贼人多,要穿越秦岭必走这六条主道,而这六条主道中,他们走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的可能性最大,因为这三条道都比较宽,不容易被伏击,当初武侯六出祁山选的都是这三条道。至于其他三条,库谷道和武关道也有点可能,子午道则不用去管了,因为子午道太危险,很容易被埋伏,自古还没有人成功率军经过子午道攻取过关中。”
众将闻言,均露出赞同之色,他们都是关中将领,对秦岭六道自然不陌生,而诸葛亮六出祁山的故事他们也都听过,孙传庭说的很对,反贼最有可能走的就是陈仓道、褒斜道和傥骆道。
孙传庭紧接着又分析道:“这陈仓道、褒斜道和傥骆道离西安比较远,我们必须事先出发前去抵御,才能挡住贼寇,不然,让他们跑出来,关中百姓可又要遭罪了。所以,我决定,现在就出兵,去抵御贼寇,让他们没法从秦岭跑出来祸害关中百姓。”
保一方安宁,这是应该的,众将都认为理所当然,并没有人提出不同意见。
孙传庭威严的扫视了一圈,随即下令道:“王世钦,命你率五千人马驻守西安。”
王世钦闻言,连忙拱手道:“末将遵命。”
孙传庭紧接着又下令道:“贺人龙,命你率五千人马进驻蓝田,密切注意库谷道和武关道中的情况,一旦贼寇走这两条道,你先率军拦住,同时命人快马加鞭来通知我。”
贺人龙闻言,毫不犹豫的拱手道:“末将遵命。”
孙传庭紧接着急速下令道:“尤世禄,命你率一万人马进驻宝鸡,守陈仓道;侯拱极,命你率一万人马进驻周至,守傥骆道;其余诸将随我去眉县,镇守褒斜道之斜谷。”
众将闻言,轰然应诺,不一会儿,整个秦军大营便响起密集的号令声,驻守在西安的秦军起拔了。
贺人龙被人称为贺疯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蓝田距离西安总共就百余里,这会儿贼寇还在汉中,压根就不用着急,他却命令手下五千人马一顿急赶,当天下午酉时便赶到了蓝田。
秦军将士都是专业军户出身,行军打仗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如同家常便饭一般,一天赶个百余里,压根就不算什么,他们一个个甚至还精力充沛的很,待全军扎下大营,都还不到戌时,很快,大营中便升起阵阵炊烟,埋锅造饭他们同样麻溜的很。
正当贺人龙一个人坐在大帐中握着酒杯小酌的时候,一个小旗拎着个酒壶,抱着只烧鸡进来了。
这人是贺人龙的族弟贺志高,出了名的嗜酒如命,平时有事没事就来找贺人龙喝酒,所以,大帐外的亲卫都没通传一声,直接就让他进来了。
贺人龙抬头一看是这家伙,不由笑骂道:“你小子,赚点饷银不是吃鸡就是喝酒,也不知道寄点钱回去孝敬孝敬三叔!”
贺志高闻言,尴尬的笑了笑,随即便毫不避讳的走到贺人龙对面,跪坐下来,将手中的酒壶往条桌上一放,然后撕开包裹烧鸡的油纸,扯了条鸡腿,递给贺人龙,陪笑道:“孝敬龙哥也是一样的吗,来,龙哥,吃鸡腿,吃鸡腿。”
贺人龙接过鸡腿,狠狠咬了一口,这才洒笑道:“你可别想龙哥吃你点酒食就徇私枉法提拔你。”
贺志高又从怀里摸出个酒杯,然后拿起酒壶,给贺人龙和自己都倒满,这才举杯道:“龙哥你这不寒碜我吗,我能是那种人吗,谁要你提拔了,我要想升官自会去杀敌立功,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来,龙哥,喝酒,喝酒。”
贺人龙点了点头,笑眯眯的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然后一口闷了下去。
他就喜欢贺志高这种人,从来不跟他提什么要求,每次来都只是陪他喝酒闲聊,有些亲戚,老是来找他帮忙,让他徇私,他见了就反感。
两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喝了个不亦乐乎,半壶酒下肚,喝的都有点微醺了,贺志高突然兴致勃勃的问道:“龙哥,是不是要打仗了啊?”
贺人龙点头道:“是啊,孙大人收到探报,反贼准备攻占汉中然后直取关中,这年怕是没法过了。”
贺志高无所谓的道:“这年有什么好过的,只要有酒喝,有鸡吃,哪天不是过年,什么时候能开打啊,我可憋着股劲想砍几个人头换酒钱呢。”
贺人龙闻言,不由摇头叹息道:“我们这一路怕是没什么希望了,反贼不大可能走库谷道和武关道的。”
贺志高装出遗憾的样子,叹息了一阵,随即又问道:“龙哥,那你认为哪一路最有希望啊?”
贺人龙毫无心机的道:“要我说,尤世禄和侯拱极都没什么希望,因为陈仓道太远,傥骆道太难走。倒是尤翟文、尤岱和尤养鲲那几个小子走运了,跟着孙大人去守斜谷,反贼很有可能会走褒斜道。”
贺志高眼珠子一转,装作好奇道:“那子午谷呢,是王世钦老将军去守吗?”
贺人龙连连摇头道:“子午谷有什么好守的,那里出了名的凶险,一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反贼脑袋进水了才会走子午谷,王世钦老将军要镇守西安,跑去子午谷干嘛。”
贺志高又敬了杯酒,又胡乱问道:“我看王世钦老将军带的人马不多啊,他那点人马能守住西安吗?”
贺人龙点了点头,淡淡的道:“是啊,五千人马镇守西安的确有点少,不过从汉中到关中的路基本都被我们守堵了,反贼压根就到不了西安,这个问题倒是不用担心。”
贺志高闻言,点了点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又聊起其他的来,直到两壶酒喝完,他才摇摇晃晃的告辞而去。
没过两天,高迎祥和李自成便收到了消息,而这时候,他们已经拿下安康,正往汉中进军呢。
这一路他们并没有遇到多少抵抗,因为从郧阳到汉中一线这会儿根本就没什么官兵驻守,也就是一些地方官员组织了一些乡勇在守城,面对数十万农民军主力,很多城池甚至打都没打就投降了,他们这一路可谓势如破竹,打下汉中也只是时间问题,这个时候正是考虑进军关中的时候。
孙传庭竟然没有派人驻守子午谷,西安也才留下五千人驻守,而且,他已经率秦军主力远赴几百里外的宝鸡和眉县了,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走子午谷去偷袭西安啊!
子午谷口离西安才五十余里,率大军冲到西安也就个把时辰的事情,西安那么大的城池,五千人怎么可能守的住,只要团团围住,四面八方一顿猛攻,一天时间绝对能拿下来,到时候,孙传庭肯定会匆匆率军回援,其他各路农民军便可以通过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谷蜂拥而出,到时候再给秦军来个两面夹击,将其击溃,整个关中岂不就是义军的天下了!
于是乎,高迎祥带领农民军主力,急急奔向汉阴,准备拿下汉阴之后便率大军进子午谷,去偷袭西安,至于汉中,留给李自成和革左五营攻打就行了。
孙传庭真的会率军跑去眉县吗?
这个自然是不可能的,他率四万秦军才刚走到户县附近,突然往南一折,直接来到子午谷附近的一处山谷中,扎下大营,又令尤世禄率亲信守住出口和各处山头,严禁任何人与外界交通消息,就这样猫在那里不动了。
而这时,王二早已率手下特战营精锐隐藏在秦岭各通道附近,就等农民军上钩了!
第七卷 第五十六章 多多益善
张斌收到孙传庭传来的消息,着实捏了把冷汗,他真没想到,秦军中还有奸细私通贼寇!
或许,是因为他心太大,一次让孙传庭招募了太多人,历史上,秦军可总共才两万余人,哪像现在,足足招了五万人,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这一人多,鱼龙混杂也是难免的。顶 点 X 23 U S
还好孙传庭想出了一招妙计,利用混在贺人龙手下的奸细给反贼传递错误信息,引诱他们走子午谷去偷袭西安,不然,自己辛辛苦苦一番布置可能就白费了!
这时候,他已经率大军出发赶往郧阳了,秦岭和大巴山中他已经安排了数百特战营精锐,所以,他对农民军的动向一清二楚,那边农民军主力才刚刚出发赶往汉中,这边他便率八万大军出发了,至于均州城,他就留下秦翼明率五千河南兵驻守。
原本反贼就不敢进攻均州城,这会儿他又留下了五千人马,反贼就算倾力来攻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拿下来,这后方倒是不用担心,他只要注意一路上的粮草供给就行了。
张斌率大军在崎岖的山道上行进了两天,终于抵达郧阳城附近,他找了个山头,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番,心中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来之前,他有点担心,虽然特战营精锐已经将郧阳城的情况查探的差不多了,但没有亲眼看到,他还是不放心。
比如,这郧阳城的防御,他认为,郧阳是府城,又是湖广行都司驻地,还是郧阳抚治所在地,再怎么样,也差不到哪里去,甚至,可能比均州还强,但是,斥候查探回来的消息,这郧阳城的防御根本就没办法和均州城比,甚至连庐州城都不如,可能吗?
这会儿他亲眼一看,还真是这样的,郧阳城的城墙别说六丈了,甚至两丈都不到,而且还没护城河,城墙上也没有任何火炮的踪迹,防御力的确连庐州城都不如,他实在不能理解朝廷为什么要把湖广行都司驻地和郧阳抚治的治所放在这么一座如同县城般的小城池里,害他白白担心了好几天!
又比如,据斥候来报,郧阳城就在汉水旁,而且,汉水在此处水量还比较充沛,还可以行船,他真的有点不敢相信,西北的旱灾都持续这么多年了,汉水上游还能行船,但是,现在他一看,的确,汉水还能行船,过来的时候,他就在沿途看到几个大型的天然水库,可能,正是由于这里天然水库比较多,汉水才保持了充沛的水量吧。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因为东盛堂已经调集了很多船只往均州城方向运送粮草,既然这里的汉水还能行船,那就再好不过了,通过水路运送粮食可比陆路要方便的多。
至于郧阳城里的贼寇,他看着都只想摇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服乱七八糟的不说,连武器都是乱七八糟的,那帅旗更是乱到让人眼花缭乱,什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诸卫,蒋沈韩杨等等,百家姓都快凑齐了!!
很显然,这些是杂牌中的杂牌,炮灰中的炮灰,纯粹就是用来消耗他时间的。
他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这些人明知道是留下来当炮灰的,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呢,高迎祥和张献忠他们给了这些人什么好处,让他们连命都不要了!
面对这些炮灰,张斌也懒得多想了,他直接命戚家军和天雄军摆开阵势,武钢战车排好,虎蹲炮车架起,就那么整整齐齐的排在郧阳城东门外两里处,先威慑威慑,然后又命山西军去造云梯,命川军准备好攻城,一阵行云流水的操作,只看的东门楼上的农民军首领腿肚子打颤,差点就跪了。
看着城外森严恐怖的阵形,一位农民军首领终于忍不住惶恐道:“曹操,要不我们撤吧,反正这里也没我们什么事。”
其他农民军首领均是点头不止,露出赞同的表情,眼巴巴的看着赛曹操罗汝才,只等他点头,他们便会撒开脚丫子跑路。
可惜,罗汝才不但没有点头,反而摇头道:“不行,你们一跑城墙上这些步卒肯定会跟着跑,那怎么消耗官兵的时间?”
另一位农民军首领战战兢兢的道:“问题我们在这他们也顶不了多久啊,按官兵这架势,我估计最多一个时辰他们就能把城墙给打下来,多耗他们一个时辰有用吗?”
“是啊,是啊。”其他农民军首领纷纷附和起来,他们对自己手下新招的步卒相当了解,那就是一帮刚放下锄头的农民,跟城外的官兵比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能顶一个时辰已经很不错了。
一个时辰有什么用,他们实在不想在这里冒险了,要官兵突然发神经,对着城门楼上一阵猛轰,他们绝对会被撂倒一大片!
没想到,罗汝才还是坚决摇头道:“你们懂什么,官兵攻城是用不到一个时辰,但是,他们摆开阵势,制造攻城器械可不止一个时辰,而且,攻完城,他们还要打扫战场,清点俘虏,治疗伤员,掩埋尸体,休整补充等等,事情多着呢,一天绝对是忙不完的。如果我们这么一跑,留座空城给他们,他们冲进来一占就行了,那能消耗什么时间?”
一众农民军首领闻言,不由一阵无语,这摆明了是拿手下步卒的命消耗官兵的时间啊!
不过,他们没有再说什么,反正手下步卒的命又不值钱,他们都打算“送”给官兵了,死的活的有什么区别,只要自己小心保住命就行了。
张斌可没想到李自成会定下如此冷血的策略,更没想到这帮农民军首领是想把手下的步卒“送”给他,来消耗他的粮食,他一板一眼的准备着,直到下午申时才发动“猛攻”。
“轰轰轰”,一阵剧烈的火炮轰鸣声,震的整个大巴山仿佛都颤抖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密集的火枪声和响亮的喊杀声,城墙上的农民军步卒顿时是吓得鬼哭狼嚎,乱成了一锅粥,而城门楼上的农民军首领却在罗汝才的带领下,一溜烟跑了!
这边,秦佐明和秦祚明两员猛将才刚带着川军冲上东面城墙,那边,罗汝才已经带着一众农民军首领和他们手下的骑兵从西门蜂拥而出,飞速往安康方向逃去。
什么一个时辰,前前后后总共才不到一刻钟时间,东面城墙就被占领了,秦佐明和秦祚明总共才砍翻几个管队,农民军步卒便趴地上投降了!
其实,当密集的枪炮声响起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想投降了,只是被这些什么老管队、管队、小管队压着不敢投降而已,这会儿几个不要命的管队一死,他们自然立马就降了。
东面城墙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拿下了,张斌用望远镜扫了一下东门楼,不由心中一动,这些家伙,不会刚开打就跑了吧,想到这里,他立马下令,命李定国、刘文秀和艾能奇率手下山西军速速去其他三面城墙看看。
果然,其他三面城墙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而且,西门早已洞开,有不少步卒正拼命往西逃呢。
步卒的速度自然比不上骑兵,很快,他们就被李定国等人率骑兵给逮回来了。
这一战打的那叫一个轻松啊,简直就跟攻防演练一样,川军才冲上城墙,农民军立马就降了,除了一开始被炮弹和子弹打死打伤的农民军,双方几乎没有什么伤亡。
不过,当清点俘虏的时候,张斌着实吓了一跳,这么轻松的一战,竟然俘虏了五六万农民军步卒,这帮人,不会是故意送人头吧!
他仔细想了想,便明白了这些农民军首领的想法,这些步卒原本就是炮灰般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几乎可有可无,只要他们手里的骑兵没有损失,他们很快便可以滚雪球一样的滚起来,他们之所以把这么多步卒送人头般的送给他,主要是想消耗他的粮食。
如果是其他人率军来围剿,这一招的确能玩得人欲仙欲死,因为朝廷本来就缺钱,有时候连军队的粮草都凑不齐,又哪来的粮食养俘虏,一次塞五六万,一次塞五六万,只要塞个三四次,非把人整崩溃不可。
可惜,他们遇上的是张斌,张斌会害怕俘虏多吗,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韩信那是点兵多多益善,张斌这却是俘虏多多益善,五六万,小意思而已。
对于俘虏,他早有安排,东番那边这会儿开荒屯田建城正搞的如火如荼呢,缺人缺的厉害,五十余万农民军全部变成俘虏他都不嫌多!
他立马让人快马加鞭向均州方向传令,命东盛堂的帆桨船把粮食直接运到郧阳来,然后直接押着俘虏上运粮船,顺流而下,赶去武昌。
这会儿东盛堂各类船只简直不要太多,福建水师替换下来的各种战船差不多都移交给东盛堂了,武昌已经集结了大量福船,只等俘虏送到,便可以启航,顺着长江一路飘到松江府。
而在距松江府不到五十里的一个大荒岛上,已经建起了一座大型港口,在那里,不但有镇远巡洋舰、威远战列舰、轻型铁甲舰等各类轮船战舰,还有海量的粮草辎重,张斌已经在那里建立了一个大型中转站,专门用来转运粮草辎重,而东番过来的轮船,正好把这些俘虏带回去,一点时间都不会浪费。
李自成可不知道他施展的这条毒计根本就拖不住张斌的步伐,他还以为塞个二十来万俘虏,就能撑的张斌走都走不动,所以,他才会自告奋勇留下来守汉中,他认为,张斌根本就到不了汉中,就会因为粮草不继退回均州。
他要知道张斌能迅速把俘虏消化掉,根本不会被撑死,说什么也不会傻呼呼的留下来。
正因为如此,他才逃过一劫,他要敢跟高迎祥一起进子午谷,估计也难逃脱被抓的命运。
张斌在郧阳又是打扫战场、治疗伤员、掩埋尸体,又是清点俘虏、安排转运、补充粮草,着实耽搁了好几天,等他再出发的时候高迎祥都已经率农民军主力攻下汉阴了,不过,他并不着急,反正农民军已经入网了,收网只是迟早的问题。
安排好郧阳的一切,他留下王尚礼率五千山西军驻守,又带着七万多人马出发,继续往西追去,闯塌天刘国能和射塌天李万庆并没有给他制造多少麻烦,他们实力原本就不行,在戚家军、天雄军和川军白杆兵这些响当当的精锐面前同样一触即溃,白河和旬阳很快就被张斌轻松拿下,他又俘虏了将近五万步卒,这仗打的,简直是捡俘虏啊,张斌的嘴都快笑歪了。
不过,到了安康,张斌终于遇到硬茬了,因为张献忠有点舍不得手下将近十万步卒,他也没在官兵手底下吃过太大的亏,所以,他想依托安康据守,击退张斌!
安康这个时候还不叫安康,而叫兴安州,原本是隶属于南阳府,万历十一年,因为治所金州被洪水淹没,朝廷又在城南构筑了新城,新城筑好之后,兴安州便改为直隶陕西承宣布政使司了。
张献忠之所以有信心依托安康驻守,主要是金州城为新建的州城,防御力远超郧阳,而且金州新城筑在赵台山下,地势较高,依山傍水,易守难攻,他认为,凭借手下十多万大军,完全能顶住不到七万官兵的进攻。
这会儿张斌手下的确不到七万人马了,因为郧阳、白河和旬阳都要留人驻守,他手下这会儿总共才六万五千人马了,不过,剩下下的六万五千人马中一万戚家军、一万天雄军和两万白杆兵都还在,战斗力并没有丝毫下降,张献忠想凭借一座没有火炮的州城顶住他的进攻,那纯粹是想多了,在武器装备和兵员素质都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张斌对张献忠依然是碾压!
不过,张献忠还是蛮狠的,他亲自在东门督战,强令手下步卒顶着炮弹,冒着密集的子弹对攻城的白杆兵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反击,箭矢、滚石、檑木一起上,着实给攻城的白杆兵造成了不少损失,气得张斌派出卢象升、戚元功、曹文诏和李定国四员猛将冲上城墙一顿疯狂砍杀,才把张献忠惊退。
此战,张斌一次就俘虏了将近十万步卒,不过,他也付出了数千伤亡的代价,张献忠是被他给打跑了,他却不得不留在安康休整几天,治疗伤员,补充粮草辎重,安排转运俘虏。
而此时,高迎祥已经带领十余万主力进入子午谷,李自成则带着将近十万步卒和革左五营继续向汉中压去。
第七卷 第五十七章 闯王末路
子午谷,秦岭古道之一,谷长六百六十里,北口曰子,在西安府南百里之长安县境;南口曰午,在汉中府东一百六十里之石泉县境。www.uu234.net
秦岭六道,子午谷最为凶险,这点,高迎祥知道,李自成也知道,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孙传庭在用计诓他们。
人总有这样那样的贪欲,有人贪财,有人贪色,有人贪吃,有人贪恋权势,也有人什么都贪,那叫贪得无厌,当然,传说中也有什么都不贪的人,那叫无欲则刚。
无欲则刚的人或许有,但是,高迎祥和李自成却不是这种人,他们也有贪欲,高迎祥原本还不是那种贪欲很强的人,但是,当他手下的实力一膨胀,再加上一个贪欲超强的外甥一怂恿,他这贪欲就上来了。
当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个想法,很美,很好,但是,在没有能力的时候,也只能是个想想而已。
像高迎祥,他贩马为业的时候,甚至连想都没想过要当皇帝;等揭竿而起,成为农民军首领之后,他可能偶尔想过当皇帝的问题,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纯当一个美梦;当他成为七十二路农民军的盟主,手下又“兵强马壮”之时,这个想法终于变成了一种贪欲,他是真的想要当皇帝了!
历史上,他在湖广和汉中纵横了一阵,也选择了从子午谷北上,偷袭西安,因为据关中称王,最后一统天下,很多朝代都是这么来的。
那一次,是因为李自成的怂恿,还是孙传庭的诱敌之计,又或者是他自己的想法已不可知,不过这一次他的确是中了孙传庭的诱敌之计。
当张斌还在安康与张献忠激战的时候,高迎祥怀揣着据关中称王的想法,毅然率主力踏入了凶险的子午谷。
这子午谷可不光是凶险,曲折难行也是出了名的,古代可没有什么开山碎石,打洞筑路的机器,修路全凭双手,要在莽莽秦岭中修一条路出来原本就不容易,想把这路修的跟平原上的路一样宽敞平整,那更是不可能的。
子午谷之难行完全超出了高迎祥的想象,弯弯曲曲盘旋在山谷中的小道那已经算是最好走的路段了,很多都是围着山来几个圈,高高低低,起伏不定,上上下下,简直要人老命。
如果光是人和马,那还好点,再怎么高低起伏,路还是路,只是难走一点,但问题大军行进可不光有人有马,粮草辎重那也是必不可少的,这种山路上行车,其艰辛可想而知,就算他带的大多是马拉平板车,也休想轻松,有很多上坡地方都陡峭无比,马根本就拉不动车,还得组织人去推,更有甚者,有的地方坡度太大,那平板车上的东西根本就放不稳,必须绑个严严实实,不然就刷刷往下掉,如果绳索不够,就得让人先扛上去,再把马车推上去,然后再装车上继续前进,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这个时候,高迎祥完全没心思去考虑凶险的问题了,因为这子午谷中的路实在是太难走了,他光是一人一马,都累得手脚发软,手下将士有多累,可想而知,而且,还不光是累的问题,因为山路难行,大军行进速度也相当慢,一天走五六个时辰,能行进五十里已经算不错的了,有时候遇到太难走的路段,一天甚至只能行进二三十里。
更为严重的是,他为了轻装前行,总共才带了半个月的粮草,也就是说,如果半个月之内出不了子午谷,那大家就得饿着肚子赶路!
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催大军全力前行,一刻都不敢休息,他手下的将士也是越走越累,越走越累,累的手脚抽筋那都不足为奇,有很多甚至走着走着就坚持不住,倒地上口吐白沫,甚至滚下山坡,生死不知。
而这时候,离子午谷出口不到五十里的一个山谷中,孙传庭正带着一众将领在仔细查看地形。
他抬头望了望两边陡峭的山崖,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之色,这处,应该是距谷口百里范围内最佳的埋伏地点了,这里山谷狭长,两端大多是峭壁,只要在上面埋伏足够的士卒,光放箭都能将农民军射到崩溃,而且,山谷两边都有分支谷道,完全可以隐藏其中,待反贼进入中间的山谷,再从两头冲出来,把反贼围在里面,来个瓮中捉鳖!
细细观察了一阵之后,孙传庭随即下令,命尤翟文率五千弓箭手攀上左边山崖埋伏,命尤岱率五千弓箭手攀上右边山崖埋伏,命尤世禄率一万步卒埋伏于山谷左边的分支谷道,命侯拱极率一万步卒埋伏于山谷右边的分支谷道,而他则带着尤养鲲,率一万步卒直接堵住通往出口的路,让反贼出不了子午谷。
高迎祥还不知道孙传庭已经在谷口“恭候多时”了,他率军辛辛苦苦赶了十二天,终于来到了山谷前方。
按兵书所述,这种险地理应严密查探之后再通过,不过,这时候,高迎祥已经没这精力了,他手下的将士更是精疲力尽,谁还有力气攀上两边的峭壁去查探,再说了,这样的地形子午谷中到处都是,他们都走过不下十处了,没有任何问题,他们又为什么要怕呢?
此时,高迎祥脸上甚至露出了解脱的笑容,据斥候来报,谷口距离此处已经不到五十里,而且,山谷外面一片平静,一个明军都未见!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率大军在谷口休息一天,然后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子午谷,冲到西安城,四面八方团团围住,就是一顿猛攻,一举拿下这关中最大的城池!
可惜,他的美梦离破灭仅一步之遥,他压根就不知道,前面的山谷是鬼门关,甚至,他都没有下达任何命令,就这么率军踏了进去,仿佛走在康庄大道上一般。
一开始,并没有任何异常,这段十余里长的山谷也算是子午谷中比较好走的一段了,甚至不到一个时辰,高迎祥便已经来到了谷口处。
十余万大军,在崎岖的山路上散布开来足有十余里长,这段山谷差不多正好把这十余万大军装入其中,高迎祥刚率前锋来到谷口,农民军的后翼正好进入山谷之中,正是这个时候,两侧的山崖上突然毫无征兆的下起了“雨”。
这雨并不是一般的绵绵细雨,也不是暴风骤雨,而是箭雨,火箭雨!
“啊,有埋伏!”
“啊,是火箭!”
“举盾,举盾,快举盾!”
山谷中顿时响起无数惊慌失措的嚎叫声,更有人直接被火箭钉到地上,连嚎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高迎祥听到后面的嚎叫声,不由亡魂皆冒,中埋伏了!
他下意识的回头往两边山崖上一看,果然,无数官兵正张弓搭箭,一轮又一轮的向下面抛射着箭雨,仿佛箭矢不要钱一般。
而此时,山谷中早已兵荒马乱,甚至有的人已经打马向他这边冲过来。
他慌忙下令道:“快,传令,所有人,不要管粮草辎重了,往前冲,快往前冲。”
说罢,他率先打马往前冲去,那样子,不像是在冲锋,反而是像在逃命一般。
可惜,冲出去不到一里,他便绝望了,前面拐角处摆满了拒马叉,根本就过不去,而且,两边山坡上,同样布满了官兵弓箭手,如果冲上去,非被射成刺猬不可。
怎么办?
他勒住战马,急急一想,随即下令道:“快,所有人调转马头,往后撤!”
山谷中虽然也有箭雨,但是没有拒马叉啊,他身着盔甲,倒不怎么怕箭雨,打马跑出后面的山谷,也只需要一刻钟左右。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手下的死活了,先自己逃出生天再说。
可惜,他刚调转马头,后面就响起震天的喊杀声,尤世禄和侯拱极已经率军从山谷后面杀出来了,后路也断了!
他惊慌失措的看着这一切,最后一咬牙,带着手下亲卫和几个亲信将领,丢弃战马,往谷口的山坡上爬去,这一段,是唯一没有官兵堵截的地方,只要能翻过几座山头,同样能逃出生天!
他这一跑,立马就有数千人跟了上来,一时间谷口的山坡上简直爬满了贼寇,而谷口则被密密麻麻的战马给堵住了,山谷里的贼寇被堵的出都出不来,只能绝望的看着官兵从后面冲上来,一一将他们俘虏。
孙传庭见此情景,连忙下令道:“尤养鲲,快率五千步卒追上去,绝对不能让贼酋高迎祥跑了!”
尤养鲲闻言一愣,为难道:“大人,总兵大人让末将务必保护大人安全,这兵荒马乱的,我......。”
孙传庭闻言,怒吼道:“闭嘴,还不快去,如果让贼酋高迎祥跑了,我唯你是问!”
尤养鲲闻言只得无奈的拱手应命,率步卒往谷口的山坡上追去。
高迎祥手下的农民军在子午谷中辛辛苦苦赶了十多天路,早已精疲力尽,这时候体力哪里能比得上休整了半个多月的秦军将士,很快,山坡上的逃上山的农民军就被尤养鲲撵上了,无数贼寇在绝望中跪地投降,尤养鲲却是越来越焦急,因为他还没有追到高迎祥,如果让这个贼酋跑了,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
而此时,尤世禄已经率军杀透山谷,冲到孙传庭跟前,他一看旁边山坡上密密麻麻的人头,不由惊奇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孙传庭不由懊恼道:“唉,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点,贼酋高迎祥已经丢弃战马,逃上山坡了!”
“啊!”,尤世禄闻言,不由焦急道:“大人,要不我率军去追吧。”
孙传庭想了想,重重的点头道:“好,我已经命尤养鲲率五千步卒追上去了,你率手下人马把这一片的山头全部围起来,绝对不能让贼酋高迎祥跑了。”
尤世禄闻言,一拱手,带着手下将士匆匆而去,不一会儿,侯拱极也冲了过来,孙传庭立马下令道:“侯拱极,你负责打扫战场,将所有俘虏全部押进山谷看守,所有战马全部送到谷口来。”
侯拱极连忙拱手应命而去,山谷中的喊杀声慢慢平息下来,一批批战马被送出山谷,孙传庭一面命下山的弓箭手将战马送往子午谷外面集中看守,一面焦急的等候着尤世禄和尤养鲲的消息,但是,等了半天,直到夜幕慢慢降临,还是没有捷报传来,高迎祥竟然还没找到!
孙传庭也是发狠了,他立马下令道:“尤翟文、尤岱,速速让手下准备三天的干粮,然后进山,去把尤世禄和尤养鲲换回来,你们给我使劲搜,不找到贼酋高迎祥,就不要回来!”
他身后的尤翟文和尤岱闻言,连忙拱手应命而且,不久,侯拱极兴奋的跑过来道:“大人,战场打扫的差不多了,这次我们歼敌万余,俘虏足有八万余!”
孙传庭脸上并没有多少兴奋之色,他想了想,关切道:“我方伤亡怎么样?”
侯拱极连忙拱手道:“大人,我们伤亡不大,总共还不到五千,而且大多是受伤的,阵亡的将士还不到一千。”
孙传庭点了点头,严肃的道:“将阵亡将士的遗体收敛好,赶紧救治伤员,今晚我们就在这休息,你率军去守住山谷另一边,这边我来守。”
这一场漂亮的伏击战至此差不多就算是结束了,虽然战果辉煌,孙传庭脸上却没有什么喜悦之色,因为贼酋高迎祥还没有消息,他心里很清楚,高迎祥才是此战的关键,俘虏再多,都不如逮住高迎祥一人,因为他是反贼首领,只要逃出去振臂一呼,要齐集十万反贼易如反掌!
第二天一早,孙传庭并没有离开子午谷,因为高迎祥还没有逮到,他只是命尤世禄和侯拱极率两万人马将俘虏押出子午谷集中看押,而他则留在谷口指挥尤翟文、尤岱和尤养鲲轮流进山搜索,不逮住高迎祥,他就不收兵!
这时候,高迎祥正躲在几里外的一个山洞之中,他身边只剩下心腹将领刘哲、黄龙和几个亲卫,至于其他人,怕早已被官兵抓光了。
他用短刃插着块干馍在火上慢慢的烤着,往事如同梦幻泡影般浮现在他的脑海,从崇祯元年安塞起义,到崇祯三年入晋成为闯王,再到崇祯七年被公推为七十二路义军盟主,他转战西北五省乃至南直隶,已整整七年了,这七年他金戈铁马,纵横天下,贪官污吏无不闻风丧胆,欺压百姓的土豪乡绅无不谈之色变。
他已经不记得死在自己刀下的贪官污吏和土豪乡绅有多少了,总之,够本了。
正当他陷入往事的回忆中肆意遨游之时,一个亲卫突然跑进来惊慌失措的道:“官兵搜过来了。”
高迎祥闻言,并未露出什么惊慌之色,他缓缓的站起来,取下馍块往嘴里一塞,淡淡的道:“大家不要枉送了性命,降了吧。”
第七卷 第五十八章 建奴与反贼
大年三十,正是传统的年节,但是,崇祯八年的年节,整个皇城却是冷冷清清,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顶 点 X 23 U S
早上寅时方至,崇祯如同定了闹钟一般,迷迷糊糊的从书桌上爬起来,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又翻出户部和西北各省的奏折对着地图仔细看了看,这才叹息一声,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崇祯的勤勉那是真的,只要有战事,他连续几天甚至几十天不眠不休都有可能,这会儿西北战事正在关键时刻,他甚至过年的心思都没了,一天就待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分析战况,催促各地筹集粮草,安排粮草转运,一刻都不曾懈怠。
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走出御书房,看着天空中的飘雪,喃喃的问道:“西北有没有新消息传过来?”
门口的曹化淳看到他消瘦的身影,不由一阵心酸,皇上都半个多月都没沾床了,真是苦啊,问题张斌也不是一挥手就能将反贼剿灭的啊,那可是五十多万反贼!
他也知道,这几天西北那边战事已经进入关键时刻,但是,这两天的确没有消息传过来啊,他只能无奈的道:“回皇上,西北那边还没有消息,这大战也不是一两天就能结束的,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下,一有消息,微臣保准给您送过去。”
崇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看着满天的雪花,陷入了沉思。
他怎么睡的着啊,张斌调集了戚家军、天雄军、秦军、川军、山西军、河南军足足十多万大军,对贼寇展开了最大规模的一次围剿,如果败了,他简直不敢想象大明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可是大明一大半的精锐啊,全砸进去了!
张斌做事他还是比较满意的,包括孙传庭在内,只要军队一有行动,绝对第一时间上奏折通知他,他知道,这会儿孙传庭已经去子午谷伏击贼酋高迎祥所率的十余万主力了,而张斌那边,由于路途比较遥远,他只知道张斌已经拿下了郧阳、白河和旬阳,这会儿,张斌估计正在兴安州与另一个贼酋张献忠激战吧。
这会儿战场形势的确不错,但是,他还是放心不下啊,两路大军,只要有一路出了问题,那都将是一场灾难!
有时候,这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凑巧,正当崇祯心忧西北战事,陷入沉思时,王承恩突然捧着一份奏折,飞快的从外面跑进来,他原本是想问下曹化淳,皇上是不是还趴在桌子上假寐呢,却不曾想,一抬头,正好看到崇祯站在御书房的门口。
他立马举起奏折边跑,边激动的高呼道:“皇上,捷报,捷报,西北捷报,五省总督张斌上奏,朝廷大军已经击败反贼张献忠部,拿下兴安州!”
崇祯闻言,脸上忧色尽去,他甚至激动的跑进风雪中,跑到王承恩跟前,一把夺过王承恩手中的奏折,就那么站在风雪中,展开奏折飞快的看起来。
张斌的奏折还是那么的简略,通篇就一句话:
微臣张斌谨奏,臣率大军六万余,腊月十六抵兴安州城与发贼张献忠部激战竟日,终克,此战歼灭反贼万余,俘虏反贼八万余,贼酋张献忠率五万余贼寇仓皇西逃,微臣拟休整三日再继续西进。
崇祯看罢,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的喜色,他举着奏折,欣喜道:“好,好,好,双全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这时候,曹化淳举着把大油伞跑过来,遮在他头上,赔笑道:“皇上,西北既已大胜,您总该休息休息了吧。”
崇祯却是摇头道:“不行啊,这张献忠并不是最大的贼酋,高迎祥才是,光是击溃了张献忠部,还不能说西北已然大胜,只有击溃了高迎祥部才能算是真正的大胜。”
这事就是这么凑巧,他话音刚落,方正化又举着封奏折跑进来,激动的高呼道:“皇上,捷报,捷报,西北捷报,三边总督孙传庭上奏,朝廷大军已经击败反贼高迎祥部,活捉贼酋高迎祥!”
崇祯闻言,脸上顿时一片潮红,他激动的走过去,颤手接过奏折,展开了细细一看,真的,竟然是真的!
孙传庭率四万秦军于子午谷伏击反贼高迎祥部十余万主力,一个都没漏网,全逮住了,甚至连贼酋高迎祥都逮住了!
他真的有点不敢相信,孙传庭竟然能取得如此大胜,他捧着奏折看了一遍又一遍,没错,一切都是真的!
“好!”崇祯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激动的道:“快,传朕旨意,令孙传庭速速派人将贼酋高迎祥押解进京,朕要祭告祖庙,昭示天下!”
紧接着,他挥舞着奏折,兴奋道:“这个孙传庭,很好,传朕旨意,擢孙传庭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兵部左侍郎。”
他说着说着,一晃神,手中的奏折竟然飞了出去,他抬腿想去接奏折,却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就栽倒在雪地上,曹化淳见状,连忙把油伞一扔,一把扶住崇祯,又抬手捞过奏折,同时焦急的道:“皇上,您怎么了?”
崇祯揉了揉额头,勉强站稳了身形,这才洒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晃了一下神,西北接连大捷,朕这心里高兴啊!”
曹化淳闻言,含泪道:“皇上,您已经半个多月没休息了,求您去睡一觉吧。”
崇祯点头道:“好,伴伴你赶紧拟旨,拟完旨朕就去睡觉,这大过年的,你们也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的想法是好的,可惜,皇太极却不想让他休息!
袁崇焕一走皇太极这心头的大石就放下去了,至于洪承畴,他相当清楚,就是个吹出来的统帅而已,什么剿贼得力那都是屁话,忽悠那些农民军首领,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这也能叫本事吗,他挥挥手就能宰掉数十万平民,压根就不用费什么口舌去忽悠那些农民军首领,直接杀就行了!
从后金的崛起过程可以看出来,不管是努尔哈赤还是皇太极,对大明朝堂的情况都了若指掌。
像沈阳之战,天启元年,辽东经略熊廷弼刚被魏忠贤想办法给撸了,努尔哈赤立马挥军进攻沈阳,结果连克沈阳、辽阳、海州等重镇,一路从沈阳打到广宁。
像宁远之战,天启六年,蓟辽督师孙承宗刚被气得辞职返乡,努尔哈赤立马挥军进攻关宁锦防线,一开始,那阉党派来的蓟辽督师高第简直就像在跟他打配合一样,下令关外所有军民撤回关内,大有把关宁锦防线拱手让给他的架势,要不是袁崇焕抗命死守宁远,整个辽东早就被后金收入囊中了。
像崇祯二年,蓟州镇刚经兵变,乱成一锅粥,皇太极立马率军从蓟州镇突入顺天府,一路直扑大明京城。
这次,皇太极又收到消息,袁崇焕被崇祯给撸了,而且,宣府镇、大同镇,甚至是山西屯卫精锐都被调去剿贼了,这么大好的机会,怎能错过!
特别是近段时间,他听闻张斌已经率军将西北反贼逼入汉中,他立马通知后金八旗,蒙八旗、汉八旗在蒙元土默特部集结,他可比高迎祥和李自成精明多了,汉中,那就是绝地,进去了,要想活着出来,很难!
大年三十那天,他竟然比崇祯还先收到消息,反贼首领高迎祥已经全军覆没,而且,他本人都被三边总督孙传庭给逮住了,这还得了,如果让张斌继续围剿下去,反贼十有**是要被这货给剿灭了,他立马毫不犹豫的挥军南下,直扑大同镇。
大年三十下午,后金联军逼近大同镇,大年初一,后金联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阳和口突入长城,阳和卫、高山卫、镇虏卫、天成卫等阳和口附近的卫所在一天之内相继沦陷,百余里外的大同城岌岌可危!
宣大总督张宗衡吓了一大跳,连忙命人八百里加急向京城报信。
大同离京城总共还不到八百里,初二早上,刚休息了一天的崇祯便收到了消息。
崇祯闻讯也吓了一大跳,这会儿,整个山西境内都没有什么兵力,建奴要发起狠来,把整个山西都占领也不是不可能的!
怎么办呢,抽调京城附近的军队前去救援吗?
别开玩笑了,建奴的机动能力强那可是出了名的,大同镇离京城总共也就几百里,把京城附近的兵力全调走,建奴要突然扑向京城,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崇祯匆匆看了一下地图便发现,离大同镇或者说离京城最近的唯有辽东军,而这个时候辽东正是冰天雪地之时,辽东军主力大多都集结在将近将近两千里外的辽河沿岸,能不能赶到京城还是个未知数!
这个洪承畴,到底怎么回事,袁崇焕当初虽然也“引”得建奴来京城附近撒野,人家好歹知道撵着建奴的屁股赶到京城,但是,这会儿辽东的洪承畴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的目光不由习惯性的投向两千里外的西安和汉中,或许,这个时候,调张斌和孙传庭前来京城勤王更靠谱一点,至少从西安到京城的路还没被冰封住,辽东他真有点不敢指望了,依这会儿这天气,他都不能确定,传旨的人能不能越过千余里冰封区,赶到辽河沿岸。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反贼不反贼了,如果让建奴占了山西或者逼近京城,那可比反贼可怕多了,反贼不一定敢进攻京城,建奴却是绝对敢的,因为他们已经进攻过一次了!
思虑再三,他还是命人八百里加急向西安,向汉中传旨,令张斌立马率军回援山西,将偷袭大同镇的建奴打回去。
这个时候的驿站并没有如同历史上那样被裁撤,传讯速度还是相当快捷的,不到三天,远在长安县的孙传庭便收到了崇祯的旨意,不过,他并没有马上行动,因为崇祯的旨意主要还是让张斌率军回援,并不是让他率军回援,可能,崇祯觉得,就算五万秦军全部赶往大同镇都不一定干得过建奴吧。
而此时,张斌已经击败李自成所率的农民军主力,拿下了汉中,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刘国能、李万庆、革左五营已经吓得四散奔逃,散入秦岭中的陈仓道、褒斜道和傥骆道,张斌已经命人传讯,令孙传庭率秦军在陈仓道、褒斜道和傥骆道的北出口埋伏,而他自己则准备率军三路并进,撵着反贼往北跑,让他们自己自己趟进孙传庭的埋伏圈。
可惜,他还没收到孙传庭的回复,崇祯的旨意便到了,命他马上率军回援山西,将偷袭大同镇的建奴打回去!
如果是其他人接到这样的命令,估计能气得吐血,正当反贼马上就要被剿灭了,却因为建奴的入侵前功尽弃,不气得人吐血才怪!
要说这事还真不是凑巧,历史上,皇太极总是在农民军陷入绝望的时候,从天而降,为他们把官兵引开,让他们获得喘息之机,从而死灰复燃。
比如崇祯九年,农民军被孙传庭和卢象升打的找不着北,高迎祥、张献忠相继被卢象升大败于河南,高迎祥同样在子午谷被孙传庭埋伏,全军覆灭,本人也被孙传庭活捉,而张献忠则被逼的率残部逃到老家,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皇太极却在此时率军入侵,连破京城附近的昌平等十六城,逼的崇祯没办法,只能调卢象升回援京城,张献忠获得喘息之机,很快又恢复了元气。
又比如崇祯十二年,李自成被孙传庭打的只剩十八骑,躲入深山之中,张献忠也被熊文灿率大军包围,不得不投降朝廷,眼看着农民军就要不行了,又是皇太极,率军攻破山东济南府,逼得崇祯没办法,只能将大部分兵力调去增援,张献忠和李自成又获得喘息之机,再次复起。
这一时期,张献忠和李自成有没有主动联系皇太极已无法查证,但是,皇太极绝对是有意在帮助农民起义军,消耗大明的实力。
像张斌这种情况,眼看着就要剿灭农民军了,皇太极却突然挥军入侵,在历史上不止发生过一次!
张斌会不会气得吐血呢?
当然不会,他原本就没有想在这个时候彻底剿灭农民军,甚至,如果将李自成和张献忠逼入了绝路,他还会想办法网开一面!
他之所以会这么想,养寇自重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农民军还没有完成他们的“历史使命”,他们还没将皇室宗亲清理干净!
皇室宗亲这颗毒瘤,大明朝堂上下谁都不能去碰,唯有借农民军之手除之!
所以,他收到崇祯的旨意,立马毫不犹豫的挥军北上,只留下三万川军镇守汉中,两万秦军镇守关中,其他地方,压根就没去管,就好像忘却了一般。
他的意思很明显,汉中和关中没有多少皇室宗亲,你们就不要去搞了,要搞,就去山西、去河南、去湖广,那些地方皇室宗亲多的很!
第七卷 第五十九章 望风而逃
大同府蔚州城,一场惨烈的攻防战正在进行,进攻方正是皇太极率领的螨清联军,而防守方只是蔚州知州组织的数千乡勇和少的可怜的数百边兵。顶 点 X 23 U S
皇太极面无表情的矗立在蔚州城北门外,冷冷的看着前面的攻城步卒,在他身后,三万满洲铁骑排着整齐的方阵,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是在保护,又像是在威慑。
城墙上滚石檑木不断的向下倾泻,攻城步卒被砸的鬼哭狼嚎,惨叫不止,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这一切跟他没什么关系一样。
攻城步卒的确和他没多大关系,因为那些都是蒙元步卒,根本就不是他手下的满八旗精锐,死多少,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次他还是没带手下精锐重甲步兵过来,因为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攻城略地,而辽东那边也必须派人留守,洪承畴虽然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假统帅,手下却有十余万辽东军,还有皮岛的毛文龙也一直虎视眈眈,他不得不防。
所以,这次他只是带来了满洲八旗的骑兵,其余骑兵和步卒都是蒙元诸部集结起来的,甚至汉八旗的步卒他都没带,都留在辽东驻守了。
这一场攻城战并没有持续多久,厮杀了不到两个时辰,蒙元步卒便占领了北面城墙,很快,北门大开,蒙元步卒和蒙元骑兵如同蝗虫般的涌入城中,开始疯狂劫掠,钱财、粮食、女人、牲畜等等,只要能抢的,他们一样都不放过,城里顿时响起各种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宛如人间地狱!
这时候,皇太极脸上才露出一点笑容,他回头亲切道:“岳托,你带着豪格领一万骑兵进去,注意,不要和蒙八旗的人起冲突。”
他的长子豪格闻言,不由满脸涨红,兴奋不已,岳托则是沉稳的拱了拱手,随后点了一万骑兵,带着迫不及待的豪格往城中冲去。
这下,蔚州城里的平民百姓更惨了,因为满洲八旗连男女老幼都不放过,在他们看来,这些,都可以抓回去当奴隶!
城中的劫掠正在进行,五万螨清骑兵却围在城外一动不动,直到有人来报,其他三面城墙都已经拿下,城中再无任何抵抗,皇太极这才下令道:“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济尔哈朗,你们各率本部精骑去周边收集粮草。”
所谓收集粮草其实就是抢,不光是粮草,什么都抢!
很快,三万满洲精骑便如同一帮野人般,兴奋的嚎叫着,往四面八方散去,新一轮的劫掠开始了,整个蔚州都将变成人间地狱,惨不忍睹!
这种事,皇太极做起来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在他看来,战争就是这样冷酷无情,螨清与大明终究有一个要倒下去,无论谁赢了,都会毫不留情的将对方的势力清洗干净,没有任何仁慈可言。
而此时,京城皇宫之中,崇祯又连续好几天没有休息了,告急的奏折就如同雪片般的飞来,大同告急、怀仁告急、浑源告急、广灵告急、蔚州告急,短短不到半个月时间,建奴就攻占了大同镇将近一半的城池,除了大同府城有宣大总督张宗衡率数千边兵在苦苦支撑,暂时还不会落入建奴之手,其他地方根本就没什么防御力,建奴到处,简直是鸡犬不留,财货粮食、家禽牲口、男女老幼,都被建奴洗劫一空,再这样下去,大同镇就要变成荒无人烟的鬼域了!
这个时候,崇祯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不敢调动京城附近的兵马,蔚州离京城已经不足六百里,如果建奴突然往东,直扑京城,以建奴恐怖的机动能力,甚至不需要三天,他们便可以抵达京城,这个时候,他怎么敢妄动,他唯有期待张斌,快点,快点,再快点。
张斌也没有办法啊,他接到旨意的时候正在汉中呢,要赶到京城附近的大同镇谈何容易。
再说,建奴可不是农民军,如果带的人少了,反被建奴给打的抱头鼠窜也不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选择先穿越秦岭与孙传庭汇合,带足了人马,他才能去跟皇太极一分高下。
秦岭六道,他选择了最好走的褒斜道。
褒斜道又名斜谷道,是遁汉水支流褒水及渭水支流斜水两条河谷而成的一条谷道,宋元以来,均以斜谷道为入蜀大驿道,其道路倒没有子午谷那么难走,但是,路程却比子午谷要长,有将近八百里左右。
如果是八百里加急,可能不需两日即可穿越,问题张斌可不是单人单骑,他带着戚家军、天雄军、山西军足足六万人马呢,再加上粮草辎重,一天能行进百余里就是极限了。
这其中还有不少被击溃的贼寇骑兵,左一股右一股的,不搭理他们还不行,还要派人把他们赶进深山,免得他们在路上捣乱,就这样,他足足走了十天,才穿越褒斜道,来到眉县附近。
这个时候,孙传庭已经带着三万秦军和从高迎祥那里缴获的将近三万匹战马在那里等候了,加上这三万匹战马和三万秦军,张斌手底下已经集结了九万大军和五万余匹战马,这个时候,他才有了跟皇太极叫板的实力,有了五万余匹战马,大军行进速度也成倍增加。
他在眉县稍微休整了一下便毫不犹豫的率九万大军穿过西安府,经绥德州过黄河进入太原府,一路往大同镇狂奔而去。
皇太极这次虽然没有带重甲步兵和汉八旗步卒,手下兵力其实也有不少,光是蒙元诸部集结的骑兵和步卒就超过了十万,如果再加上他亲率的六万满洲铁骑,他手下足有十六七万大军,堪堪是张斌的一倍。
如果他依据占领的城池和张斌死磕,虽然不一定干的过张斌,但干的张斌五劳七伤,损失惨重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但是,怪事出现了,张斌刚率军狂奔十余天,赶到大同镇南边的朔州,盘踞在怀仁的蒙元守军竟然望风而逃,直奔阳和卫方向而去!
张斌这个奇怪啊,他得到的情报,皇太极正率将近二十万大军在大同镇肆虐呢,他手下总共才九万人马,而且赶了二十余天的路,早已经疲惫不堪,皇太极不给自己来个迎头痛击就算不错了,望风而逃,这是几个意思?
皇太极难道怂了吗?
这个,张斌还真不怎么信,皇太极就算再怂,也有十余座城池在手,他哪怕什么计谋都不玩,就跟自己来个坚守不出,自己要攻下这十余座城池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皇太极手下可不是农民军,就算是蒙元诸部的杂牌军也比普通屯卫要强,如果他们据城死守,自己这边的伤亡简直无法估量。
他认为,这很有可能是皇太极在跟自己玩诱敌之计,这家伙想引得自己率军去追,因为他手下人马早已疲惫不堪,再追个几百里,估计会精疲力尽,到时候皇太极在集结大军给自己来一波埋伏或者偷袭,那自己伤亡就惨重了。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鲁莽,张斌并没有率军奋起直追,而是步步为营,先赶到怀仁,休整了一天,又往大同城赶去,怀仁离大同城已经不到百里,第二天下午,他便率军赶到了大同城外,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原本在此围攻的蒙元大军竟然也望风而逃,屁都没放一个就跑了,他率军一路来到大同城外,竟然连个敌军的斥候都没遇到过!
张斌率援军到来,宣大总督张宗衡自然是激动不已,他手下这会儿总共还不到一万边兵,建奴却有十多万大军,如果建奴拼命攻城,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坚守多久,他甚至已经做好殉国的准备了,没想到,远在汉中剿贼的张斌竟然神奇的出现在他面前,他怎能不欣喜若狂。
张斌却一点都没有激动,因为皇太极的表现太奇怪了,兵力占优势的情况下建奴会怕明军,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历史上,别说兵力占优了,就算是兵力差不多的情况下,建奴也会毫不犹豫的向明军发动攻击,像萨尔浒之战,明军号称五十万大军,去进攻总人口还不到五十万的建州女真部,努尔哈赤都敢主动进攻,将明军各个击破,这会儿十六七万对九万,皇太极会怕才怪!
皇太极到底想搞什么名堂呢?
张斌不敢轻举妄动,他进驻大同城之后,立马派出侦骑四散查探,想看看皇太极是不是在哪里设伏,又或者集结骑兵准备给自己致命一击。
查探到的结果简直让他下巴都快惊掉了,他进驻大同城之后,螨清联军竟然吓得主动放弃大同城以南所有城池,撒丫子直往北逃,简直就跟逃命一样。
浑源的守军跑了,广灵的守军跑了,蔚州的守军跑了,甚至,皇太极所率的满洲八旗主力骑兵也跑了,张斌没有费一兵一卒,便收复了大同镇将近九成的失地,只有阳和卫、高山卫、镇虏卫、天成卫等阳和口附近的几个卫所还在建奴的控制之中。
皇太极莫不是突然中风了吧,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呢?
皇太极当然没中风,因为他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会儿他已经掠夺了将近二十万人口,粮食也抢了将近五十万石,还有各类金银财货加起来足足价值两百多万两白银,他已经赚翻了,而且,张斌也被他逼的辗转两千多里,从汉中一路跑到大同镇,那些反贼应该早已乘机逃之夭夭了,大明剿灭反贼的计划也被他给破坏了,他为什么还要跟张斌拼命呢?
虽然说两军相逢勇者胜,但是,打仗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比谁猛,谁不要命,打仗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利益。
现在,皇太极好处也捞到了,张斌也被他耍的狂奔了两千多里,可谓赚大发了,再打那也是两败俱伤,他知道张斌这会儿肯定收拾不了他,但他同样收拾不了张斌啊,打来打去,徒增伤亡而已,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他决定撤退,不玩了!
正当张斌派人在大同镇四处山谷要隘拼命寻找他满洲八旗的主力埋伏或者隐藏地点时,他已经率满八旗和蒙元部落所有骑兵和步卒押着俘获的“奴隶”,带着劫掠到的粮草物资施施然出了阳和口,往土默特部方向去了。
这家伙可能是《三国演义》看上瘾了,他为了恶心张斌一把,竟然命人在阳和卫和高山卫的城墙上摆满了草人,还给草人胡乱套了些衣服,而且还在城头上插了无数满八旗和蒙八旗的旗帜,让人远远看上去还以为这两处有很多人驻守呢,其实,连里面的平民百姓都被他掳走了,这两处完完全全就是两座空城,一个人都没了!
张斌当然也看过《三国演义》,但是,他却没想到皇太极会给他来这么一出。
他将侦骑遍布了整个大同镇,都没找到皇太极的主力所在,这个时候,他才整顿兵马,留下两万山西军守大同城,然后率领戚家军、天雄军、三万秦军和两万山西军总共七万人马,排着整齐的阵形,小心翼翼的往阳和卫方向赶去。
阳和卫距离大同城总共都不到两百里,不到两天时间,他便赶到了阳和卫城外,他举起望远镜往城墙上一看,好悬没有气得一口血喷出来,城墙上哪里有什么守军,全是些草人!
他派了一队特战营精锐用钩锁攀上城墙一看,整个阳和城果然人去楼空,甚至连个平民百姓都没有!
皇太极真的跑了吗?
他又命人快马加鞭赶到相聚不到五十里的高山卫,情况一模一样,高山城同样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下,他终于信了,皇太极是真的跑了,临走之前还跟他玩了出“空城计”。
张斌这个哭笑不得啊,他仔细想了想便发现,皇太极真的没必要跟他在这里打,因为大同镇离辽东太远,皇太极就算把这里占了,也没多大用处,反而会拉长补给线,空耗粮草。
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是被习惯性的思维给左右了,建奴率十多万大军入侵,不干几仗狠的,他们能退走吗?
现在想起来,还真能,这会儿皇太极人也抢光了,粮食也抢光了,钱也抢光了,整个大同镇东边和北边都已经被他洗劫一空了,他还留下来干嘛,硬要跟自己干几仗才舒服吗!
第七卷 第六十章 猜忌
崇祯八年这个年节,京城老百姓可谓过的跌宕起伏。www.uu234.net
眼看着快要过年了,南直隶传来消息,反贼复起,攻克中都凤阳府,连皇上的祖坟都让人给刨了,皇上还因此下了《罪己诏》,整个京城可谓阴云密布,每个人都如心头压了一块大石一般,压抑无比。
直到年节那天,西北才传来消息,五省总督张斌和三边总督孙传庭大破贼寇主力,反贼貌似就快被剿灭了,可惜,京城老百姓还没来得及庆祝一番,建奴又来添乱了。
正月初二,大同镇告急,十余万建奴大军趁山西兵力空虚,一举从阳和口突入关内,不到半个月时间,大同镇便有大半城池落入建奴手中,京城都差点戒严了,这年节简直没法过了。
不过,这年节将将要完,大同镇又传来消息,五省总督张斌率大军回援,建奴望风而逃,才几天时间,建奴便跑的一干二净,大同镇危机解除了!
这下,京城老百姓总算可以放肆庆祝一番了,这个年节仿佛推迟了二十余天一般,到了正月二十几号,整个京城又张灯结彩,变得热闹非凡。
这个时候,崇祯也相当高兴,贼酋高迎祥已经被押解进京了,反贼已经被张斌打的四散奔逃,一时半会儿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建奴也被张斌给吓走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大明貌似又中兴有望了。
正当他准备祭告祖庙,昭示天下,将贼酋高迎祥凌迟处死时,内阁首辅温体仁突然跑过来求见了。
这段时间,温体仁仿佛就如同消失了一般,特别是中都凤阳府被贼寇攻陷一下,崇祯貌似就没见过温体仁了,他要忙着罪人罪己,又要忙着组织大军去剿灭反贼,没有时间召见温体仁,这倒情有可原,问题温体仁你一个内阁首辅,朝廷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闻不问,不献一计一策,甚至都不帮崇祯分一点忧,直接玩起了失踪,这是几个意思!
崇祯倒没怎么计较这事,因为他这会儿高兴。
温体仁也会挑时间,他知道崇祯一高兴就不会计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特意选择这个时候来求见崇祯,讨个喜,露个脸,证明他这个内阁首辅还在,更重要的,他要在崇祯心里埋根刺,让崇祯继续猜忌张斌!
俗话说,有人欢喜有人愁,张斌剿平贼寇,赶走建奴,京城大部分人都很高兴,但温体仁和他的党羽们却不属于这一部分,他们属于愁的那一部分。
原因很简单,因为张斌跟他们不是一路的。
如果这些功绩都是洪承畴做出来的,他们自然会欢喜的不得了,问题,这些功绩都是张斌做出来的,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在他们心里,大明的利益是次要的,他们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张斌这样携大胜回朝,崇祯很有可能会“不计前嫌”继续宠信他,这样一来,朝廷又出现了一个足以和他们抗衡的人,或者说,一股足以和他们抗衡的实力,他们还怎么掌控朝廷,怎么为所欲为!
所以,温体仁要想方设法让崇祯继续猜忌张斌,就算不把张斌撸了,也要让他得不到崇祯的重用,让他不能影响他们掌控朝堂。
当然,温体仁不会傻乎乎的一上来就编排张斌的不是,崇祯这会儿正因为张斌做出的功绩而高兴呢,你一上来就张斌这不对,那不对,崇祯会听你的才怪。
他一开始压根就没提这事,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他就开始大肆吹捧,将这段时间所有功劳尽量往崇祯身上“栽”,捧的崇祯晕乎乎的,让崇祯以为,张斌之所以能剿平贼寇,赶走建奴都是因为皇上英明神武,而不是张斌有多能耐。
还别说,崇祯就爱听这个,他的确为剿平贼寇,赶走建奴,废寝忘食,殚精竭虑,温体仁说的很对啊!
温体仁一直在偷偷注意崇祯的表情,当崇祯那尾巴越翘越高时,他突然郑重的道:“皇上,微臣觉得有件事很蹊跷,不知当不当说?”
崇祯不知是计,他一看温体仁这郑重的表情,立马忍不住好奇道:“噢,什么事,你说。”
温体仁假假意思犹豫了一下,然后便扭扭捏捏的:“皇上,微臣感觉大同镇这事有蹊跷啊。”
崇祯这好奇心成功被勾起来了,他忍不住追问道:“有什么蹊跷?”
温体仁认真的道:“皇上,您没发现吗,张斌一来,皇太极就跑了,甚至,张斌都没费一兵一卒,皇太极便望风而逃,皇太极有这么怕张斌吗?不可能啊!他们简直就跟在演戏一样,太假了!”
崇祯不由更好奇了,他下意识脱口道:“演戏?他们为什么要演戏?”
“嘿嘿,上当了。”温体仁在心里阴阴一笑,表面上却是装作惶恐道:“皇上,您想啊,张斌这会儿手下可有九万精锐,如果没有任何事,皇上您会让他率军来京城附近吗?这会儿,建奴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然助他率军来到了京城附近,他如果顺势率军进京会怎么样呢?皇上,微臣斗胆提醒一句,董卓之乱不可忘啊!”
崇祯闻言一愣,董卓之乱他当然知道,东汉末年,董卓率西凉军进京,专权祸国,废立汉帝,将献帝捏在自己手里,从此皇权旁落,大汉皇帝完全成了一个傀儡。
想到这里,他不由打了个寒噤。
张斌会这么做吗?
从他一贯的表现来看,他应该不会这样,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他想学董卓,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怎么办!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它发生,崇祯皱眉沉思了一会儿,随即点头道:“嗯,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温体仁一看他这表情,心中得意一笑,随后恭敬的退了出去。
很快,崇祯便下旨,命张斌将山西边兵遣回宣府镇和大同镇,将山西屯卫遣回太原府,分别交由宣大总督张宗衡和山西巡抚许鼎臣统领
同时,他还命孙传庭率三万秦军回防陕西,以防止反贼死灰复燃,又命戚家军留在大同镇驻守,天雄军前往宣府镇驻守,以防止建奴再次从山西方向入关。
这意思,就是让张斌一个人光着屁股回京啊!
张斌收到崇祯的旨意着实懵逼了一阵,崇祯这什么意思啊,把人全遣散,这仗不用打了吗?反贼可还没完全剿灭,建奴更是毫发无伤,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他真不明白崇祯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很快就收到了曹化淳的密信,原来是温体仁亲自出马,在崇祯面前阴他!
张斌真的出离愤怒了,这个奸妄小人,心里就只有争权夺利,完全不顾国家危亡,他知道,这种人已经完全没了底线,大明亡不亡对他们并没有多大影响,大明如果亡了,他肯定会去当汉奸,到时候,照样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阉狗,找死是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对温体仁真的忍无可忍了,狗东西,你以为学了魏忠贤的无耻就可以天下无敌了吗?想死,爷成全你!
他原本还想通过正规手段让崇祯看穿温体仁这个奸妄小人的真面目,现在,他发现,崇祯那脑子,根本就玩不过温体仁,想让崇祯自己看穿温体仁,那简直就是做梦,说不得,自己只有帮帮他了。
张斌气愤归气愤,但并没有乱了方寸,他完全按崇祯的旨意,将手下九万大军遣散到指定的区域,随后,便带着几个亲卫默默的赶回京城。
按理来说,像他这样立下大功的朝廷重臣回京,皇帝就算不亲自去接一下,再怎么说也应该派个同等级的朝廷重臣去意思一下,以笼络人心,但是,崇祯因为温体仁的谗言,对张斌再次心生芥蒂,明知道他这两天就要回京了,竟然不闻不问!
张斌就这么悄声无息的回来了,当然,这次并不是他有意隐瞒,他是光明正大的回来的,但是,没人搭理他啊!
这种待遇,对于功臣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羞辱,崇祯并没有意识到,他这样做已经完全失去了张斌的心,他以为,皇帝真的是真命天子,谁都要按他的意志行事,他也不想想,要真是这样,他的父兄又怎么会死的不明不白,他自己都这么勤勉了,大明为什么还是每况日下!
张斌自然是气得咬牙切齿,当天晚上他便召集先期赶回京城的张差、李定国等人和原来留在京城的孙标、赵兴等亲信开了个会,命令他们密切监视温体仁,调查温体仁所做的一切,他,要确凿的证据,一把干翻温体仁这个无耻小人。
第二天一早,丑时三刻,张斌如同往常一样带着个亲随,走出府邸,慢慢悠悠的走向长安左门,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看到他的官员却都是大吃一惊。
他,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回来了,皇上,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奇葩事出现了。
当初张斌被崇祯猜忌,撸掉了一切实权职位,出任詹事府詹事,专门负责教导太子,朝臣对他都避之唯恐不及,这点可以理解。
但是,这会儿张斌转战数千里,打的反贼偃旗息鼓,吓得建奴望风而逃,朝臣对他竟然还是避之唯恐不及,甚至,走了一路,直到午门前,连个跟他打招呼的都没有!
这是什么世道,这是什么样的朝堂?
正当张斌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感叹世态炎凉的时候,背后突然有个声音惊喜道:“大人,您回来了啊?”
张斌闻言,回头一看,是他的下属,詹事府少詹事孔贞运。
这老头为人还不错,是当今朝堂少有的正直官员,张斌对其印象还是很好的,人家都主动打招呼了,张斌自然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微笑着点头道:“是啊,昨天刚回来。”
孔贞运闻言,由衷钦佩道:“大人率军转战数千里,剿平贼寇,惊退建奴,属下着实钦佩,可惜属下才疏学浅,对兵法更是一窍不通,真恨不能在大人手下当个功曹小吏,随大人征战四方啊!”
张斌闻言,不由洒笑道:“孔大人谦虚了,这领兵打仗只是微末之学,哪比得上孔大人榜眼之才,锦绣文章传世啊。”
孔贞运连忙拱手道:“大人,您这,真是折煞属下了,什么锦绣文章传世,属下哪有那本事。”
他们正聊的热火呢,后面突然又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咦,大人,您真回来了啊!”
张斌不回头都知道,来人是他另一个属下,状元郎文震孟。
对这个刚正不阿的直肠子,他真有点怵,算了,还是别跟他聊正事,这家伙,要犯起倔来,着实恐怖。
张斌干脆打趣道:“怎么了,文起,不欢迎啊?”
文震孟闻言一愣,随即失笑道:“大人,您说笑了,属下日夜都盼着大人回来呢。”
张斌引开话题道:“这段时间,太子的学业如何啊,你们有没有轮流去教导啊?”
孔贞运闻言,老老实实的拱手道:“大人交待的事,我们怎敢懈怠,大人放心,我和文起兄一日都未曾拉下,太子已经将《千字文》背的滚瓜烂熟了,大人要再不回来,我们都想写信请示您,是不是要开始教***四书五经呢。”
张斌闻言,欣慰的点头道:“嗯,很好,我今天去检查一下太子的学业,如果没问题了,就开始教导太子四书五经吧,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一说起四书五经,文震孟和孔贞运都来劲了,他们就是专门研习这个的,要说建议,那几天几夜都讲不完啊。
三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闲聊着,完全没有在意其他朝臣惊诧的目光,直到午门鼓响,张斌才率先走到詹事府的班列排好,至于兵部那边,张斌都懒得去了,按崇祯这意思,他这兵部尚书怕是做不成了,他干脆就当不知道自己是兵部尚书一般,压根就不去兵部的班列领头。
寅时,早朝准时举行,一开始,崇祯还没注意到张斌已然回来了,奏对的时候,他无意间一抬头,看到张斌站在詹事府的班列前方,顿觉尴尬无比,这事,他自己都觉着自己做的有点不厚道。
但是,他并不后悔,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董卓之乱”可不是开玩笑的,自己防范于未然绝对是有必要的。
他甚至在想,怎么把张斌兵部尚书的职位给撸了!
第七卷 第六十一章 见鬼了
崇祯不但生性多疑、刚愎自用,他还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耳根子软,容易上当受骗。m.www.uu234.net
他因为温体仁一句话就猜忌张斌这样的大功臣看似荒唐,其实,对于他来说,一点都不荒唐,历史上,更荒唐的事他都干过呢。
比如,崇祯十一年到崇祯十二年,建奴入侵,卢象升被阉党余孽薛国观、太监高起潜和权臣杨嗣昌联手阴掉,憋屈的在巨鹿战死,崇祯慌了神,连忙调孙传庭和洪承畴进京勤王。
都那种时候了,他竟然还听信薛国观、高起潜和杨嗣昌的谗言,不准孙传庭进京城朝见,而对洪承畴他又是派人慰劳,又是下旨让其进宫觐见,行事如此偏颇,荒唐,把孙传庭都给气病了,后面孙传庭因病告休,他竟然又听信谗言,把孙传庭抓起来关了四年,直到反贼不可收拾了,才将孙传庭放出来,让其去跟李自成拼命!
或许,他认为当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又或许,他认为自己很聪明,能把手握重兵的大臣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会儿,他自认为很机智的把张斌手里的兵权剥离了,避免了一场“董卓之乱”,接下来,他只要张斌手里兵部尚书的职权也剥离了,然后给他点甜头,让他继续教导太子就行了。
他感觉张斌就是把宝刀,遇到敌人,抽出来一挥,敌人便倒下了,没有敌人的时候,还是收进刀鞘比较好,免得把自己伤到了。
这天早朝,他一直在考虑张斌的问题,以致奏对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早朝一结束,他便迫不及待的命人将张斌招到御书房,准备收刀入鞘了。
还好这会儿张斌还有另一个用途,那就是教导太子,要是没这个用途,他还真有可能像历史上对付孙传庭一样,没用的时候就把人关起来,临到要用了,再放出来,让人去拼命!
张斌这会儿心里着实恼火至极,不过,他倒还没有恼火到要弄死崇祯的程度,因为他知道,这种形势下,弄死崇祯,只有可能令情况更差。
很多人都认为,在古代造反自立,自己当皇上,就跟喝稀饭一样简单,其实,哪有这么简单。
像这会儿,大明的皇室宗亲数十万,光弄死一个崇祯有什么意义,绝对会有大臣拥立其他皇室宗亲。
而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就是福王朱常洵那个混蛋加王八蛋,因为福王朱常洵是崇祯的亲叔叔,那家伙如果当了皇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当然,他还可以选择把太子捏在手里,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过,这同样是个不大靠谱的想法,明朝可不是汉朝,想玩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几乎等同于做梦,像瓦刺太师也先就想这么玩一下,他想着把英宗捏手里就可以将大明玩弄于股掌之间,结果,人家直接拥立代宗,根本就不尿他!
所以,现在这情况,就算知道崇祯是个糊涂蛋,也得忍着。
这个忍并不是什么都不干了,但凡能成大事的人,不管面对任何困难,都能想出解决之道,面对崇祯这么个糊涂蛋,张斌也有办法。
崇祯不是糊涂吗,别人能忽悠他,自己也能啊。
你喜欢被忽悠是吧,那我就好好忽悠忽悠你,让你跟着我的指挥棒转,这就是张斌的解决之道!
这对君臣,一个是心存猜忌,但还想好好利用别人;一个是下定决心,准备好好忽悠忽悠人,见面的时候,还是相当和睦的。
崇祯是一直保持着迷之微笑,张斌也一直保持的恭敬的模样,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便假装高兴道:“双全,你可算是回来了,这段时间儿可一直念叨着你,想让你教他读书识字呢。”
这意思不就是想让自己放下所有实权,继续教太子吗,好啊。
张斌恭敬的道:“微臣这段时间也一直忧心太子的学习,好在现在反贼主力已经被击溃,建奴也逃回辽东去了,微臣总算可以安心回来继续教太子殿下了。”
这家伙,挺识趣啊,崇祯闻言,不由欣慰的道:“嗯,双全,这次的确辛苦你了,率大军转战数千里,屡立功勋,应该好好褒奖一番,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你他吗不想赏赐别人就直说吗,有这么问的吗,谁还敢当着你皇上的面要赏赐啊,张斌这个恼火啊,他只能顺着崇祯的意思道:“这都是微臣应该做的,不敢要什么奖赏。”
没想到,崇祯却是坚持道:“这怎么行,有功必赏,有罪必罚,这样吧,朕进封你为太子少师,以示褒奖。”
太子少师,从一品,听上去是个了不得的职位,其实,就是个虚衔,洪武朝和永乐朝那会儿,三公和三孤的确是了不得的大官,但是自宣德、正统年间以后,三公和三孤都成了虚衔,多为勋戚文武大臣的加官和赠官,就如同武职里面的左右都督一般,就是个一品的虚衔,其实手下并无一兵一卒。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官居一品了,这个安慰奖还算不错,张斌连忙拱手作揖道:“多谢皇上恩典。”
崇祯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关切道:“双全,你要教导太子,这兵部的事必然时间去管,要不这样吧,兵部尚书之职你先挂着,兵部的事你也无需去管,朕来给你安排。还有,这会儿反贼也销声匿迹了,五省总督暂时就不需要设置了,朕先给你免了,你看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我能说不行吗,这个兵部尚书其实没什么好争的,崇祯要不信任你,照样没实权,挂个名就挂个名,无所谓了,张斌干脆再次拱手作揖道:“多谢皇上恩典。”
这次君臣见面到此就算是圆满结束了,崇祯是如愿将张斌再次架空,张斌也假假意思博了个乖巧的形象,至于忽悠这个糊涂蛋倒不必急于一时,因为这会儿温体仁权倾朝野,党羽遍布整个朝堂,他还没想好从那里动手呢。
张斌出了御书房便径直赶往文华殿,在那里,小太子朱慈已经拉着郑成功上蹿下跳开了,师傅终于回来了,他又可以出宫去吃好吃的了,还可以跟小香香和小洋洋痛痛快快的玩耍一番,他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师生见面,又是一场欢喜,小太子朱慈那是一溜烟窜过来,直接扑进张斌怀里,张斌也像对待自己的儿女一样,使劲在他小脸蛋上亲了几口。
这下张斌可不是装的,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学生,经过这么长时间相处,他已经把朱慈当儿女一样看待了。
小太子朱慈那更不是装的,他跟张斌是越来越亲了,有时候甚至超过了他的父皇崇祯,因为崇祯一遇上国家大事就废寝忘食,几天甚至几十天见不到人影那是经常有的事,哪像张斌,几乎天天陪伴着他,除了这次领兵出征,其他时候,每天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父皇、母后、皇伯母加起来还要长。
师生互道了一番离别之情后,张斌便开始考校朱慈的功课了,这小太子果然聪慧异常,《三字经》和《千字文》他都已经背的滚瓜烂熟,对其释义也了若指掌,不管张斌怎么提问,他都能对答如流。
张斌欣慰不已,还未到午时,他便宣布,带朱慈出宫去玩,去吃好吃的,以示奖励。
朱慈自然高兴的手舞足蹈,算算时间,他都快三个月没见小香香和小洋洋等玩伴了,着实想念的很。
张斌貌似又老老实实干起来教太子读书的活计,虽官居一品,却从不干预朝堂之事,甚至早朝的时候都一语不发,站在那里,就跟一座雕塑一般。
崇祯对此相当满意,温体仁也逐渐放松了对他的警惕,转而将目标指向了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因为现在朝堂之中的重要衙门就都察院和户部没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户部纯粹就是个费力不讨好的衙门,由于大明财政吃紧,户部不但捞不到钱,还一天忙的焦头烂额,再加上户部尚书曹也不热衷权势,就知道蒙头干活,所以,他并没有急着去掌控户部,倒是这个都察院,掌管着监察百官的权力不说,原本还是“他的”衙门,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人抢了去,他自然要夺回来。
于是,京城之中又开始暗流涌动,一到晚上,便鬼影祟祟,就如同阎王爷在京城开了扇门一般。
这些鬼影自然不是真正的鬼,他们都是身穿夜行衣的练家子,这会儿,京城足足有三波人马在暗地里调查朝堂官员。
第一波自然是张斌手下的亲卫,他足足在京城安插了上万亲卫,平时就是负责收集情报的,这会儿他一动怒,京城那些贪官污吏可就惨了,不知道多少人被他查了个底朝天,尤其是温体仁的党羽,一个个晚上睡女人的时候都被张斌手下的亲卫监视着!
另一波就是温体仁手下的亲信了,别看温体仁一路当官当的都是文官,他手下的打手也不少,这些大多都是从浙党官员培育的武职官员手下层层选拔出来的,有屯卫、有边兵、甚至连厂卫和锦衣卫都有,具体有多少人,除了温体仁,谁都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手下的亲信肯定没有张斌的亲卫多。
还有一波原本是不用穿夜行衣的,因为他们是锦衣卫,暗中监视朝堂官员原本就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可惜崇祯对阉党之祸有阴影,他害怕有人利用锦衣卫和东厂排除异己,所以没有赋予骆养性暗中监视朝堂官员的权力,骆养性没办法,只能在暗中偷偷的搞,这波人反而是最少的,因为骆养性害怕崇祯知道他在暗中监视朝堂官员,所以,不是他的绝对亲信他还不敢派出去监视别人,而他的绝对亲信并不是很多,锦衣卫毕竟是皇上的私军,大部分还是忠于皇上的,而不是忠于他的。
如果这晚上光是温体仁偶尔派出的亲信和骆养性偷偷派出来的锦衣卫,那“鬼”撞“鬼”的概率还很小,京城毕竟这么大,一晚上,几个人或者十几个人穿着夜行衣鬼鬼祟祟的行动,相互之间要撞见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张斌手下上万人这一行动起来,马上就撞见鬼了,他们很快便发现,自己负责的区域内竟然还有其他人穿着夜行衣在鬼鬼祟祟的行动!
张斌一开始还不怎么在意,因为他知道骆养性也在暗地里监视其他官员,他只是派人跟骆养性打了声招呼,告诉他自己也派出了一些人在调查,让骆养性不要大惊小怪。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负责京城西南边的李定国和白文选无意中发现,有人在监视黄承昊的府邸。
黄承昊可是他手下的暗子,这个骆养性清楚啊,这家伙想干嘛?
张斌干脆让人将骆养性叫过来,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这会儿骆养性要和张斌会面就简单多了,因为他的府邸也在锦衣卫衙门附近,这一块的住户,除了锦衣卫,剩下的差不多都是张斌手下的亲卫,,他晚上穿个夜行衣,随意往张斌亲卫住的宅院一窜,自然会有人带他去见张斌,他压根就不用上房翻墙那么麻烦了,只要注意别让外人认出他来就行了。
这天晚上亥时,张斌一个人慢步走入后花园,来到东南角的一个凉亭中,貌似是闲的蛋疼,出来赏月的,其实不然,他是约了骆养性这个时候会面,但是,直到亥时一刻骆养性才在一个亲卫的带领下,大摇大摆的走过来。
张斌不由没好气的道:“太如,我还要上早朝呢,你这磨磨蹭蹭的,我都不用睡觉了。”
骆养性闻言,连忙赔笑道:“我不是害怕被有心人看到吗,特意绕来绕去的,绕了个大圈,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张斌摇了摇头,苦笑道:“好了,我也不跟你嗦了,我这都困的不行了。我找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派人监视黄承昊的府邸,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我布下的暗子。”
骆养性闻言,目瞪口呆道:“我没派人去监视黄承昊啊!”
张斌闻言,同样目瞪口呆道:“噢,你的意思,那些人不是你手下的亲信。”
骆养性肯定的点头道:“绝对不是,你跟我打了招呼之后,我这几天晚上都没派人出去了,就是怕跟你的人堵面了尴尬,如果你的人是这几天发现的,那绝对不是我手下的亲信。”
张斌闻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嗯,这么说来,监视黄承昊的跟我们肯定不是一路的,你这几天晚上也不要派人出去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