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十七章 吓温体仁一跳
内阁可以说是明朝废除丞相之后出现的一个畸形产物,明朝最初沿袭元朝旧制,有中书省,有左、右丞相,但胡惟庸案之后,明太祖朱元璋却突然废除了中书省和左右丞相,名义上是分中书省之权于六部,实际上却是他一个人大权独揽,又当皇帝,又当丞相!
明太祖朱元璋为什么要废除中书省和左右丞相呢?
大明朝廷的解释是,以韩国公李善长和左丞相胡惟庸为首的淮西朋党集团势力过于膨胀,意图谋反,想要谋朝篡位!
事实上,所谓的淮西朋党集团谋反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胡惟庸最大的原罪就是因为他过于迷信丞相的权力,很多事都不请示朱元璋就以丞相之权擅自处理了!
他这样搞,让权力欲极强的朱元璋极度不爽。www.uu234.net
朱元璋认为,所有人都要听他这个皇帝的,所有事都必须由他这个皇帝来拍板,而丞相却有决策权,可以擅自处理一些事务,这样肯定不行,所以,他直接把中书省和左右丞相都给废了!
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大明这样庞大一个帝国,事务之多,简直无法想象,废除中书省和左右丞相之后,还没过几个月,朱元璋便发现,他一个人还真管不来这么多事,于是乎他又仿照宋朝旧制设置华盖殿、武英殿、文渊阁、文华殿、东阁诸大学士,协助其理政,这就是内阁制度的雏形。
起初,内阁并没有什么权力,因为内阁大学士本身只有正五品,其主要职能就是协助皇帝处理奏折,也就是把下面官员呈上来的奏折仔细看一遍,按事情大小和紧急程度排个顺序,以方便皇帝批示,并将奏折上有疑问或者疑难之处查清楚,以方便皇帝垂询,就跟后世的文秘一样。
到了明朝中后期,内阁职权才慢慢变大,内阁大学士也不光是正五品的秘书了,其本身大多都身兼六部尚书,拥有一定的参政权,其职能也慢慢从文秘向丞相转化。
这个时候,大明朝廷也慢慢形成了完善的政务流程。
全国大大小小的奏章,都由通政使司汇总,由司礼监呈报皇帝过目,再交到内阁,内阁负责草拟处理意见,再由司礼监把意见呈报皇上批准,最后由六科校对下发给朝廷各衙门执行。
内阁草拟的处理意见,一般都会另外用纸写出来,贴于相应的奏折上,这叫票拟,而皇帝则会用红字做批示,称为批红。
明朝的皇帝除了一开始的太祖和成祖,后面可以说是越来越懒,他们一般都不会亲自批阅所有奏折,而是批几本重要的,意思一下,然后便由司礼监秉笔太监代为执笔,按他们的意思对剩余的奏折进行批示。
这样,就使得司礼监秉笔太监的权力很多时候都凌驾于内阁之上,以致明代成了宦官为祸最烈的朝代。
不过,到了崇祯这里宦官为祸却不那么容易了,因为崇祯之勤勉直追其老祖宗朱元璋,所有奏折,他都会亲自做出批示,司礼监秉笔太监基本成了摆设!
所以,崇祯朝的宦官都不是很出名,像先后执掌司礼监的曹化淳和王承恩,基本上没什么存在感,更没有像魏忠贤那样熏天的权势。
这个时候,王承恩还不知道他会执掌司礼监,他只知道,皇上让他去传温体仁来觐见肯定是有深意的,但他想了半天,想的肠子都打结了,还是没想明白,皇上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崇祯经常做出一些看似很睿智的事,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他让王承恩去传唤温体仁其实就是想吓唬吓唬温体仁,让温体仁老实点,不要认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好糊弄!
温体仁看到王承恩,着实吓了一跳,要说治国安邦,他是狗屎一堆,但要说起愚弄皇上,争权夺利,他却是行家里手,从看到王承恩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已经明白,福广那边肯定是出事了。
崇祯想通过王承恩吓住他,让他不要玩什么幺蛾子,他看到王承恩之后却是满脑子的幺蛾子!
王承恩竟然回来了,福广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呢?
文渊阁到乾清宫总共也就三百来步,温体仁的脑海里却转过了不止三千个念头,那幺蛾子简直充满了他整个脑海。
崇祯想让他老实点,可能吗?
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各种糊弄崇祯的办法,不管张捷和史范在福广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都有相应对策,他都能糊弄过去!
一场君臣之间的较量就这么开始了,这是一场糊弄与反糊弄的斗争,到底谁会获得胜利呢?
温体仁走进御书房的时候还显得相当的正常,他一进来便按君臣之礼,跪地上参拜了一番,这时候,按道理,崇祯应该让他起来说话,但是,崇祯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崇祯想让他明白明白,到底谁才是皇上,谁才是掌权的。
温体仁在地上跪了大约一炷香时间,还没听到崇祯发话,他心中便已经明了,这次怕是麻烦大了,张捷和史范肯定捅大篓子了!
他不用抬头也知道,这会儿崇祯肯定正生气呢。
崇祯的确在生气,而且越想越气,他竟然信了这家伙的鬼话,提拔两个阉党余孽当总督和巡抚去福广“刮地皮”!
张捷和史范这两个狗东西,还没到福广便吃到了朝廷上万两银子,到了福广之后更是把月港和珠海的税赋都给弄没了,那可是三四百万两的税赋啊,这么大的亏空,怎么补的上啊,这两个狗东西!
他很想把桌上这沓子纸一把砸温体仁脸上,但是,想了一会儿,他还是没这么做。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他才冷喝道:“王承恩。”
门外的王承恩闻言,这个纠结啊,皇上今天怎么老是把他当个道具用呢,他真想不明白皇上到底想干嘛,不过他与曹化淳对望一眼之后,还是猫着腰飞快的走了进去。
崇祯直接扬起手中的公文,冷冷的道:“拿去给他看看。”
王承恩闻言,连忙躬身上前,双手接过公文,然后转身将公文递给温体仁。
温体仁表面上虽然平静如故,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皇上明显连他都恨上了,这张捷和史范到底干了什么!
他接过公文,就那么趴在地上认真的看起来。
前两张,催户部给福建水师和戚家军发放粮饷的,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这应该是正常的啊。
第三张,户部派往福建的吏目发回来的公文,他一看就明白,这肯定是张斌搞的鬼,不然一个九品的吏目怎么敢背地里跟一个三品以上的总督玩幺蛾子。
至于上面所说的三成税赋他倒不是很担心,因为这个他早就想好怎么糊弄皇上了。
天启朝,魏忠贤派人到处横征暴敛的时候,也曾有大臣冒死跑到先帝跟前告状,魏忠贤一句话就把天启给忽悠住了。
魏忠贤跟天启说的是,这帮为富不仁的刁民,辽东建奴为祸,西南土司叛乱,朝廷到处都要花钱,多收他们一点钱怎么了,他们这是自私自利,只顾自己享乐,不顾国家安危!
天启自然是被忽悠的使劲点头,收,使劲收!
温体仁的水平可不是魏忠贤那种街头混混可以比拟的,他能把这事说出朵花来,忽悠崇祯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看到后面,他的脸色慢慢就变了,这张捷和史范也太张狂了,竟然明目张胆的吃拿卡要!
这两个白痴,少吃几顿好的会死吗?
只要到了福广,一年几百万两银子收上来,想吃什么吃不到,真是两头猪啊!
这个时候,他已经定下对策了,这样的猪队友,绝对不能留!
崇祯见他脸色阴晴不定的翻看完了公文,这才冷冷的道:“温爱卿,你推荐的两个好人选啊,吃拿卡要,加征三成税赋,作法与阉党毫无二致,对这两个人,你有什么看法?”
温体仁立马装出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痛哭流涕道:“皇上,微臣死罪啊!微臣真没想到,这两个人是阉党余孽!他们实在隐藏的太深了,这几年他们一直兢兢业业,勤勉任仕,微臣误以为他们是清廉勤勉的好官,没想到,他们竟然是阉党余孽,微臣真没想到啊,微臣死罪啊!”
这演技,太逼真了,那眼泪说流就流,那鼻涕说下就下,一下就把崇祯给唬住了。
崇祯又开始思索了,这副模样实在不像作假啊,他不由疑惑道:“你真不知道他们是阉党余孽?”
温体仁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微臣死罪啊,微臣真不知道他们是阉党余孽啊,要知道他们是阉党余孽,微臣早就把他们绳之以法了。”
真的假的?
崇祯已经不能判断真伪了,他只能继续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要举荐他们?”
温体仁追悔道:“都怪微臣鬼迷了心窍,这两人在朝堂之上经常附和微臣,慢慢的微臣对他们就有了好感,正好,福广总督出缺,微臣就想到了张捷,后面,张捷又向微臣举荐了史范,微臣也没想那么多,就一并向皇上举荐了。”
是这样的吗?
崇祯想了想,好像这张捷和史范在朝堂上还真经常附和温体仁,如果人家老给自己说好话,谁都会产生好感啊,看样子,温体仁真是被这两个家伙给骗了!
这温体仁也是厉害,这两人本就是他的党羽,在朝堂之上附和他都是密议好的,他这一说出来却变成了这两人主动巴结他,所以他才对这两人产生了好感,真叫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
崇祯脸上的怀疑之色已经慢慢逝去,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他想不明白,他又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说张斌在福广搞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呢?”
温体仁直接推脱道:“微臣也是听张捷和史范说的啊,谁知道他们早就预谋好了,想去福广刮地三尺,所以才会拿这话来骗微臣,微臣都没去过福广,怎么知道那边的情况啊,一个不查,就被他们给骗了!”
这话崇祯又信了,因为张捷和史范总要抓回来审问,如果温体仁骗他,不是摆明了欺君!
至此,他已经怀疑尽去,他看了看温体仁那满脸的眼泪和鼻涕,不由宽慰道:“好了,好了,长卿,起来吧,朕也没想到这张捷和史范竟然是阉党余孽,以后当以此为戒,用人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调查清楚。”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温体仁松了口气,又磕头道:“多谢皇上恩典,微臣一定谨记皇上教诲。”
崇祯点头道:“好了,起来吧,赶紧去洗把脸。”
温体仁连连道谢了一番,这才爬起来,躬身告退。
崇祯看着温体仁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疲惫的道:“传旨,将张捷和史范撤职查办,即刻押回京城受审。”
王承恩偷偷的看了看崇祯,眼中满是不解,皇上为什么被温体仁几句话就糊弄过去了呢?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因为他深知皇上的脾气,一旦皇上决定的事情,最好不要多嘴,多嘴就是找死!
他连忙道了声遵旨,然后又趴地上飞快的捡起公文,恭敬的放崇祯面前,这才便猫着腰退了出去。
这事就这么完了吗?
当然还没完,温体仁这次真吓了一大跳,吓的他一发狠,直接把张捷和史范这两个跟随他多年的亲信给卖了,他自然不希望这两个人再回到京城,不然,他很有可能会露馅!
几天后的深夜子时,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古田驿,驿站院子里,一堆马车中间,两个值守的护卫正在靠在车轮旁打盹,另两个护卫突然悄声无息的走过来。
他们貌似是来换班的,但是,推醒那两个打盹的护卫之后,他们并没有坐下来值守,反而带着那两个护卫往驿站客舍摸去。
这些人,正是温体仁派来帮张捷和史范搂钱的亲随,如果没出什么事,他们便会老老实实充当护卫,帮助张捷和史范拼命搂钱,如果出了事,他们便会要了张捷和史范的命。
张捷和史范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们要低调一点,小心一点,或许还不会这么快就被张斌设计拉下马,偏偏他们享受惯了,一点都不知道收敛,刚到福建,屁股还没坐热便被张斌抓住一堆把柄,一把就干翻了。
这时候,他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押送他们的是就近从南直隶都察院和刑部调过来的一个巡按御史和一队差役,南直隶那些养老衙门里的老油子可没那么认真负责,这会儿这些人早就睡的跟死猪一样了,张捷和史范也因为心情不好,各自拉了个宠妾,发泄了一番,便进入了梦乡。
四个护卫分成两组,来到张捷和史范卧房的门外,熟练的掏出迷香,小心的用火折子点燃,又用细管小心的吸了一口,随后便把管子从破烂的窗户纸中间插进去,使劲往里一吹。
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小心的挑开窗户,无声无息的翻进去,借着幽幽的月色,撑开张捷和史范的嘴,将一颗牙齿状的毒药塞他们嘴里,再小心的捏着他们的下巴将牙齿状的毒药咬破,直到张捷和史范嘴角流出黑血,他们才无声无息的从窗户退了出去。
“啊......。”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张捷和史范房中便相继传出凄厉的惨叫声,这是他们的小妾收到惊吓后发出来的,张捷和史范竟然畏罪自杀了!
第七卷 第十八章 张斌自辨
温体仁这次的确吓的不清,吓的他不得不拿出珍藏已久的朝天椒粉偷偷往眼睛和鼻子里抹,吓的他不得不彻底卖掉两个跟随已久的亲信,并让人杀了他们灭口。顶 点 X 23 U S
不过,他还是不知道张斌的厉害,他认为,两次对张斌出手都是因为气运不佳,才出了问题。
就像上次,要不是闵洪学和闵梦得在云贵干的丑事凑巧被人给抖出来了,张斌不死都得脱层皮。
这次也是一样,要不是张捷和史范这两个家伙自己不争气,一路招摇过市,吃拿卡要,惹怒了崇祯,崇祯怎么会怒不可遏去追查他们收税的事,搞到最后,根本没办法收场,唯有干掉他们!
他压根就不知道,上次闵洪学和闵梦得的事就是张斌捅出去的,这次张斌更是发动了曹化淳、郑芝龙、戚元功、王承恩等一众亲信,甚至连老实人毕自严都被他利用跑去崇祯面前告状,最终才让崇祯相信张捷和史范是阉党余孽。
张斌当然不会告诉温体仁,他已经开始反击了,温体仁以为他不在京城就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却利用福广的主场优势打了温体仁一个措手不及,听闻张捷和史范被撤职查办,他终于踏上了归京之途。
温体仁派人来福广搜刮民脂民膏的阴谋终于被他挫败了,但是,他“结党营私”的事却还没有澄清,他知道,“结党营私”这个问题温体仁只是个引子,真正想收拾他的是崇祯。
按照惯例,四品以上的大臣,京察都是由皇上亲自负责的,一般来说四品以上大臣只要上个“自陈疏”,总结一下自己的工作,稍微挑出一个无关紧要的毛病自嘲一下,这京察就算是过去了,但是,张斌知道,这次“自陈疏”肯定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对崇祯的倔驴脾气他是相当了解的,崇祯一旦认定的事情,要想让他改变想法,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怎么办呢?
他决定试试一个不同寻常的方法,一般人都是顺着崇祯的毛捋,他决定,这次,不去捋,因为很多时候驴子都是牵着不走骑着走的!
张斌归京同样没有什么人知道,因为他这次并没有带任何家人,特战营和亲卫团的亲卫他也没带在身边,反正前前后后已经有将近五千特战营和亲卫团的亲卫进京了,可以说,京城到处都是他的人,就算崇祯翻脸动手他都不怎么怕,所以,他就带了张差和赵如两个亲信,坐着马车,悄声无息的进了京城,住进了崇兴寺。
第二天一早,他仍然是不到丑时就起来了,早早就赶到了长安左门,办好临时腰牌,他便按规矩排队进了皇城。
这次,并没有什么人热情的上来打招呼,因为所有在京官员都知道,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捷已经去接任福广总督了,也就是说,张斌已经被内阁首辅温体仁给盯上了,凡是被温体仁盯上的人,基本上都被罢官削籍了,有的甚至关进了大牢,所以,大家都认为这位年轻的官场新秀怕是要完蛋了。
官场就是这么的现实,当你正如日中天的时候,自有大把不相干的官员过来巴结,当你快要完蛋的时候,认识你的官员都会装作不认识你!
当然,有时候也会有例外,像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毕自严就是个例外,他是真的很欣赏张斌,温体仁会怎么对付他,他也不在乎,因为他已经跟温体仁干上了,不管怎么说,他都要为自己的弟弟出口恶气,至于什么阉党余孽,浙党首领,他怕个球!
所以,他一看见张斌便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拉着张斌热切的交谈起来,直到午门鼓敲响起,他才依依不舍的回到自己的班列。
这几天崇祯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因为月港和珠海都被海盗总兵郑芝龙给夺去了,朝廷一年就要损失三四百万两的税赋,这么大的亏空怎么弥补,他实在想不出来,对于郑芝龙这个海盗总兵,他更是没一点办法,人家手上光是水师将士就有六万多,大明就算将其他地方所有的水师将士全部集结起来也没他人多!
也就是说,想要用武力征服郑芝龙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想让张斌继续在福广掌权,这个问题着实让人头疼,他都想了好几天了也没想出对策,所以,他早朝的时候兴致并不是很高,甚至奏对的时候他都有点心不在焉,直到他无意间看到站在都察院班列里的张斌,他才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兴奋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又蔫了,因为张斌的势力膨胀的太厉害了,他正准备收拾张斌呢,看见这样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权臣,有什么好兴奋的!
他已经不自觉的在自己和张斌之间划下了一道鸿沟,他的心里甚至认为自己的为君之道已经越来越成熟,至少,他不会再轻信张斌这样一个权臣!
这就是崇祯的悲哀,历史上,崇祯朝并不是没有能力挽狂澜的忠臣良将,但是,这些忠臣良将都被他以各种原因疏远了,围绕在他身边的基本上都是奸妄之臣,他这样搞,亡国并不稀奇。
当然,这会儿大明还没到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所以,他仍然认为自己相当的英明,早朝结束之后,他也没有急着召见张斌,他是在等张斌上“自陈疏”,然后假假意思安慰一番,再让张斌负担起教导太子的重任,至于其他的,张斌这辈子是不用想了,他可不想亲手培养一个足以威胁皇权的权臣!
张斌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好像不知道要上“自陈疏”一般,当天上完早朝,他就到吏部交出了福广总督的印信,然后便如同一个没事人般,天天在东长安街和西长安街附近转悠,貌似是在找府邸,至于“自陈疏”,他却一直没上,每天就是上早朝,找府邸、睡觉、上早朝、找府邸,睡觉,有规律的很。
一天、两天、三天,到第四天,崇祯终于忍不住了。
这天上完早朝,张斌正随着人流往外走呢,一个太监突然追上来尖声道:“张大人,张大人,请稍等,皇上有旨,命你去御书房见驾。”
张斌心中暗自冷笑:“果然是头犟驴子,牵着不走骑着走!”
表面上他却是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拱了拱手,随后便抬手让那太监带路。
崇祯本来是想跟张斌耗来着,但是,很快他便发现自己耗不下去了,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月港和珠海那边的事情还没解决呢,陕西那边的秦军又开始催粮饷了,这一下可是十二万大军的粮饷,他哪里扛的住!
这些问题不解决,这年就没法过了,所以,他不得不招张斌来问问,看这十二万大军的粮饷怎么办,同时,他也想尽快跟张斌摊牌,让张斌过完年就开始教导太子,过完年太子可就五岁了,再耽误下去可就不好了。
张斌对这样一场会面早就有所准备,所以,他表现的相当正常,进门就是一通君臣之礼,就如同往常一般。
崇祯也假假意思装的十分亲切,张斌见礼完毕,他便微笑道:“双全,赶紧起来说话,你这都回京几天了,怎么也不来看看朕啊?”
张斌依言爬起来,拱手道:“皇上政务繁忙,微臣不敢打搅。”
崇祯哈哈大笑道:“再忙叙叙旧的时间还是有的嘛,你这样可不好,对了,这段时间,都察院和吏部时有来报,说有人弹劾你结党营私,任人唯亲,欺上瞒下,残害异己,你知道吗?”
这不睁眼说瞎话吗,因为这事,你都把我给撸了,我能不知道吗!
张斌坦诚道:“微臣略有耳闻。”
崇祯继续笑道:“那你怎么不按例上个自陈疏自辨一下呢,朕虽然相信你,但是人言可畏啊,而且京察的规矩就是这样,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必须上自陈疏,自陈得失,你不上自陈疏,朕就没法跟群臣交待啊。”
张斌装出为难的样子,拱手道:“皇上恕罪,微臣真不知道怎么自陈得失。”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崇祯见张斌是这态度,心里已经有点不高兴了,他收住笑脸,淡淡的问道:“噢,为什么呢?”
张斌委屈道:“微臣自问没有结党营私,任人唯亲,欺上瞒下,残害异己,他们这样无端指责,微臣真不知道怎么自辨啊!”
你说没有就没有吗,当朕是瞎子吗?
崇祯慢慢拉下脸,不悦道:“人家也不是捕风捉影,你不自辨,朕又怎么跟群臣解释呢?”
张斌闻言,无奈的道:“微臣踏上仕途也有十余载了,还从没有听到过如此荒诞不经之谈,所谓朋党,微臣的理解应该是以朋为党吧,什么自己的手下就是自己的党羽,如此荒唐的话也不知道是谁说出来的!但凡在朝为官的,有几个没有自己的手下,不说别的,就说七品县令,微臣也当过县令,县衙里面,县臣、主薄、典史、六房吏员、捕快、衙役等等属下加起来足有十多二十个,如果按自己手下就是自己的党羽这个说法,岂不是每个县令都在结党营私,大明县令最少也有上千吧,按这个说法,大明岂不是遍地都是朋党!”
崇祯闻言,不由一愣,张斌说的,的确是事实啊,温体仁等人上告的,除了毕懋良其他人好像都是张斌的手下,而且毕懋良这个也只是牵强附会而已,什么因为毕懋康是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所以其兄毕懋良就是张斌的党羽,这理由貌似也荒唐的很。
他越想越觉得荒唐,要这样来判定朋党,谁还敢当官,除非你当个九品芝麻官,不然,你总会有手下,一有手下就是结党营私,那岂不是说九成以上的官员都在结党营私!
不过,张斌这个的确有点权势太大了,适当的压一压还是有必要的。
想到这里,崇祯讪笑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什么自己的手下就是自己的党羽,简直是无稽之谈,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拿这种理由来弹劾你,好了,好了,这事情就算了,朕不会再搭理他们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这就过去了吗?
张斌真有点不敢相信,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装出激动的样子,拱手道:“多谢皇上信任。”
崇祯含笑摇了摇头,突然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呢,人言着实可谓,朕觉得,福广你就不要回了,还是在京城好好教导太子吧,等过两年,太子有点基础了,朕再考虑考虑,给你加点担子,你看怎么样啊?”
这驴子是骑过了,得赶紧下来,骑久了驴子也可能会生气的撂蹄子,张斌连忙顺坡下驴道:“多谢皇上恩典,微臣没什么意见,不管做什么,只要能为皇上分忧就好。”
崇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对了,你知道吗,福建水师总兵郑芝龙因为没有粮饷,竟然把月港和珠海给占了,说是要自己收税筹措粮饷,这事着实让朕头疼啊,要不,你写封信,让郑芝龙撤兵,交出月港和珠海?”
张斌假装为难道:“这事微臣也是这几天才听说的,可惜,微臣已经不是福广总督了,郑芝龙他肯定不会听我的,因为他手下那几万海盗的确不好养活,如果断了粮饷,那可不得了。”
“啊!”崇祯不由焦虑道:“那怎么办呢?月港和珠海一年可是三四百万两的税赋,如果少了这三四百万两,朝廷也会出大问题啊!”
张斌假装皱眉思索了一下,随即建议道:“皇上,要不这样吧,东番这会儿一年反正也没多少税赋,不如下旨让郑芝龙撤到东番去,以后那边的税赋就给他当军费,这样一来,税赋的问题就解决了,而且还能促使郑芝龙力保东番,拼死抵御红毛番的进攻,此可谓一举两得。”
东番那一年几万两的税赋崇祯倒不心疼,问题一年几万两税赋够吗,他不由疑惑道:“一年几万两郑芝龙会同意吗?他手下可有十余万海盗!”
张斌解释道:“东番税赋虽少,但耕地却足以养活百万人,他手下才十余万人,养活肯定是没问题的,占着月港和珠海毕竟有造反之嫌,微臣相信郑芝龙会知道怎么取舍的。”
崇祯闻言,缓缓的点头道:“也对,他如果识相的话应该会乖乖退到东番去。对了,陕西三边的五万边兵也在一个劲的催粮饷,双全,你可有良策?”
“哼,关我屁事,谁叫你听信谗言把孙传庭撸了!”张斌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点明道:“新任三边总督吴振缨跟微臣乃是同科,微臣倒是略知一二,他姐夫不就是内阁首辅温体仁吗,相信温大人会有办法的!”
“啊!”还有这回事,崇祯顿时目瞪口呆,他知道,这事张斌肯定不敢胡说,因为自己稍微派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吴振缨竟然是温体仁的姻亲,这个温体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崇祯也不好意思再留他,只能挥挥手让他先退下,张斌这变相的自辨等于就算是圆满完成了,而温体仁却又麻烦了,崇祯会怎么看待吴振缨这件事呢?
第七卷 第十九章 乔迁新居
年关将近,京城一片喜气洋洋,崇祯六年的确是值得庆贺的一年,因为东北的建奴主力被击败了,西北的反贼主力也被击溃了,大明渐渐显露出一股即将四海升平的中兴之像,京城百姓怎能不欢欣鼓舞。www.uu234.net
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中,大时雍坊石碑胡同左近,正对西长安街的一处府邸悄声无息的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这里原本是锦衣卫一个百户的住宅,因为这位百户大人掌管的是禁宫中的大汉将军,所以住宅修的颇为气派,占地面积也颇为庞大,光是前院就有十余亩大小,特别是大门照壁后面那块空地,排下数百号人都不成问题。
这百户的住宅之所以建这么大,倒不是他以权谋私,这里原本就带着百户所衙门的性质,平时要开堂议事,集结人马,甚至要进行简单的操练,地方不大点还真不行。
不过,这会儿都便宜了张斌,因为张斌已经将这里“买”下来,作为自己的府邸了。
当然,他这个买并不是真买,这里几个月前就被他买下来了,他只是假假意思在东长安街和西长安街附近转了几天,然后就带着张差和赵如搬进来了。
这里面已经经过了初步改造,前院的校场早就分成了两个半敞开式的四合院,中间依然是空地,不过四周都已经修建成了一排排颇为精致的单人住宅,以后张差和赵如就各带一队精选的亲卫住两边的四合院,充当家丁和护院。
至于后院的改动倒不是很大,因为里面原本就有六套卧房加一个主宅,宽敞的很,张斌的两位夫人和三个妾室带着各自的丫鬟和老妈子住进来都绰绰有余。
后院的外观基本没什么变动,只是里面都经过了精细的装修,看上去虽然不怎么奢华,用料却相当的考究。
张斌是想低调,所以整个府邸没有一点奢华之气,但是,如果有识货的行家进来仔细看一看,绝对会惊的下巴都掉一地,比如说主宅大堂里摆的几套茶几和靠背椅,看上去好像是一般的红松木,其实却是真正的红木做的,一套就要好几百两呢,就这几套待客的桌椅加起来买下整个府邸都够了!
大堂里用料都这么讲究,他自己的书房、卧房,还有妻妾的卧房里面自不必说,总之,光是这后院的家什就值好几万两,只是看上去一点都不奢华而已。
这还只是小意思,真正骇人之处并不在此,因为这表面上的府邸只是张斌府邸的主宅,张斌真正的府邸涵盖了西长安街以南到板桥胡同,石碑胡同以西到驭马街胡同中间这一大块,一百余户人家,占地最少有上千亩!
这一块,除了中间另外一个二十余亩的府邸是留给他父母住的,其他地方住的都是他手下特战营精锐,张差和赵如手下的小队负责北面,王二和孙标手下的小队负责南面,赵兴和李季手下的小队负责东面,钱亮和张盘手下的小队负责西面,整个特战营八十个小队将近千余精锐几乎全都住在这一块。
他们有的伪装成上京的匠户,有的伪装成游走的商贩,有的伪装成进京求学的富家子弟,以各种身份陆续“买”下了四周的住宅,将这一块护卫的如同铁桶一般,崇祯就算是调京营来攻打,没有几万人恐怕都很难打下来。
当然,崇祯如果真调动京营来收拾他就会发现,别说几万人,恐怕几千人都调不动,因为掌管京营的英国公已经被张斌拉如自己的阵营,英国公世子张世泽在他面前都跟小弟一样,想调京营来收拾他简直就是做梦!
东厂和锦衣卫更不用说,曹化淳和骆养性跟他都是过命的交情,崇祯除非把这两都撤换了,不然调东厂和锦衣卫来收拾他是不用指望了。
这还只是他府邸四周的防御力量,在京城四处还有数不清的亲卫团将士正在以各种身份慢慢渗入,可以说,安全方面已经没有任何问题,这个时候,张斌才派人通知远在东番的家人,全部搬往京城。
腊月二十四这天,是传统的小年,京城百姓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准备喜迎新年,西长安街南侧的张府也不例外,一大早,便有十余个家丁抬着楼梯,拎着浆糊桶和灯笼,捧着对联在大门口忙活开了。
他们还没忙活完,几辆马车便从远处驶来,赶车的车夫貌似和家丁很熟,随意打了打招呼便驾驶马车从大门而入,直接穿过前院的校场,驶向后院。
这时候,张斌正站在后院的大门口激动的直搓手呢,第一辆马车刚停下来,他便迫不及待的跑上去,掀开门帘往里一看,随即便大喜道:“香香!”
小张香在戚芳华怀里嘟了嘟嘴,貌似应了一声,随后又把脸往毛绒绒的披风里挤了挤,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戚芳华白了他一眼,轻斥道:“相公,别叫这么大声啊,香香这两天可累坏了,小心把她吵醒了。”
张斌盯着女儿粉雕玉琢的小脸,忍不住伸手道:“来,我来抱,我来抱,你这不好下车啊!”
戚芳华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扫开他,笑斥道:“去,去,不在挡在前面,去帮蓉儿抱洋洋去,下车这种小事,我还要你帮忙吗。”
张斌一想这姑奶奶的功夫,只能讪笑着点了点头,又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宝贝女儿,这才屁颠屁颠的往第二辆马车跑去。
这时候六辆马车都已经停稳了,充当车夫的亲卫一个个从上面跳下来,跑到前面握住马脖下的缰绳,背对着车门,笔挺的站着,因为车里都是女眷,他们要避嫌。
张斌自然不用避嫌,他直接跑到第二辆马车前面,一把掀开帘子往里一看,果然是洪蓉儿抱着小张洋坐在里面,男孩子就是调皮,这会儿洪蓉儿正轻哼着小曲在那里一个劲的哄呢,小张洋却是一个劲的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就是安静不下来。
张斌见此情景立马热切的道:“来,来,蓉儿,给我抱,给我抱,你先下车。”
洪蓉儿抬头一看是张斌,立马毫不犹豫的把儿子往他手里一塞,高兴的道:“相公,这是到家了吗,洋洋一上马车就高兴的睡不着,可把我累坏了。”
小张洋一离开他娘温暖的怀抱,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四处张望起来,待一看是张斌,他立马忍不住问道:“爹,这是哪?”
张斌忍不住在他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大笑道:“乖儿子,到家了,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
这时候其他马车的门帘也掀开了,陈盈盈、小凤仙、小云带着几个丫鬟叽叽喳喳的从里面钻出来,那样子,别提多高兴了。
张斌连忙将洪蓉儿扶下车,又一一上前,亲切的和陈盈盈她们招呼了几句,这才带着她们往后院走去。
一家人刚进后院不久,张斌都还没把卧房分配完,后门处便有一队队老妈子搬着衣物、被褥、梳妆用品、脸盆、水桶等东西飞快的走进来,这下整个后院顿时热闹起来。
张斌正抱着小张洋给人安排卧房呢,那边小张香已经被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她转着小脑袋看了一下四周,待看到不远处的张斌和小张洋,便一个劲的在戚芳华怀里挥手大喊道:“爹,洋洋。”
张斌温声抱着儿子兴奋的跑过去,又是亲,又是逗,那脸上都笑成一朵花了。
小孩子都好动,小张香自然也不例外,她在戚芳华怀里和张斌“闲聊”了一阵,便开始一个劲的扭动起来,叫着嚷着要下地去玩,戚芳华一看后院忙乱的场景,生怕她被磕着碰着,硬是不让,这下小张香不乐意了,憋着嘴,眼看着就要哭了,连带张斌怀里的小张洋也跟这姐姐闹起来了。
张斌一看这样子,连忙哄道:“哦哦,不哭,不哭,我们去后院玩,我们去后院玩。”
说罢,他朝戚芳华使了个眼色,抱着张洋便往后门走去。
戚芳华跟在后面好奇道:“这不就是后院了吗?”
张斌神秘的道:“你跟着我来就知道了。”
戚芳华闻言,只能抱着女儿跟上去,走出后门一看,她不由惊呆了,后面竟然是一个数百亩的大花园!
这会儿虽然是大冬天,花园中却是梅花处处,还有玉兰、山茶花和一些说不出名字来的鲜花竞相开放,整个花园简直如同提前到了春天一般。
张斌看到戚芳华惊喜的表情,心中不由暗自得意,这些花可是他花了大价钱请人从南苑等地移栽过来的,冬天开放的花原本就不多,要布满这几百亩的花园,不知道要费多少心思,但他却不厌其烦的做了,而且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活这个,就为家人搬过来之后能欢欢喜喜过个年节。
这里原本是几个大池塘,也正是由于这里有大池塘无法建房子,所以这里一直荒着,甚至附近人家都把这里当垃圾堆,各种垃圾丢的到处都是,张斌听说这情况,干脆命赵如找人将这块的垃圾清理干净,又砌了一圈围墙,再在里面修上亭台楼阁,又移植了数不清的花草树木,直接修成了一个漂亮的大花园。
这里面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四周全部是特战营精锐,每个方向都只开了一个门,而且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守,没有经过张斌的允许,任何人都进不来,所以,他才想着要带自己的一对儿女来这里玩耍。
小张香和小张洋来到这里,果然兴奋的不得了,简直就跟猴子攀树一样,一个劲的在戚芳华和张斌怀里蹬腿,迫不及待的想要下地玩耍。
戚芳华看了看四周,这会儿就一些马车在外围运送家什和生活用品,花园中间倒是一个人都没有,她这才蹲下来把小张香放到地上,任她去玩耍。
小张香对弟弟还真不错,她下地之后并没有立马跑开,反而跑到张斌跟前,又蹦又跳的,一个劲的喊道:“洋洋,洋洋,快下来,姐姐带你去玩。”
张洋也早就想跳下来了,只是一直被人抱着没法下地,张斌见他猴急的样子,只能不舍的蹲下来,把他放到地上,任由小张香牵着,在花园里到处乱窜,而张斌则和戚芳华小心的跟在后面,生怕他们一不小心摔倒了,又活掉水里去了。
正当两姐弟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黄氏突然拉着孙标从花园南面的大门跑进来,一脸急切的样子,貌似丢了什么东西一样。
当她看到在花丛中玩耍的小姐弟时,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她竟然提起裙摆直接往这边跑过来,边跑还便欢呼道:“香香、洋洋,我的小心肝,奶奶来了。”
这架势,吓的孙标连忙紧紧的跟在后面,伸出双手在后面护着,生怕她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摔个四仰八叉。
小张香和小张洋听到奶奶的呼唤声也高兴的不得了,拉着手就往黄氏身边跑去,把张斌和戚芳华也吓得连忙跟了上去,生怕他们摔倒。
还好,这花园中间的路本来就平整过了,还扑了一层平整的青石板,根本没有任何东西磕绊,祖孙三人跑了一路也没摔着。
黄氏那叫一个兴奋啊,跑到小张香和小张洋跟前也顾不得喘气,一把蹲地上一手一个,将两个可爱的孙女和孙子搂怀里,亲了又亲,嘴都快笑歪了。
孙标见此情景不由尴尬的看了看张斌,按理来说,他是不该跑进来的,因为这花园是张斌给家人专门建造的,今天搬家倒是例外,不过那些搬家的人都只是在外围的石板路上走,没一个敢到中间来的,他却因为担心黄氏,跑到中间来了。
张斌倒是一点责备他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拍着他的肩膀道:“标子,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我们看着就行了。”
孙标连忙拱手告退,黄氏却旁若无人的和自己的孙子孙女玩耍起来,直接把张斌和戚芳华当成空气一般。
张斌和戚芳华依偎在一起,看着在花丛中玩耍的祖孙,脸上不由露出幸福的笑容。
此时,整个张斌府邸外围,板桥胡同、石碑胡同、驭马街胡同,到处都是马车,不断的往中间汇集,张斌一家,终于乔迁新居了。
第七卷 第二十章 年不好过
张斌一家是喜气洋洋准备过年了,崇祯和温体仁这个年却不怎么好过。www.uu234.net
崇祯只能说是咎由自取,张斌苦口婆心跟他解释了半天,他都已经认定张斌没有结党营私了,但是,他还是按原来的计划,只给张斌派了个詹事府詹事,挂了个都察院右都御史,什么事都不让张斌管,就只负责教导太子!
而且,卢象升的职位也没有恢复,还是个大名巡抚,孙传庭磨磨蹭蹭磨回京城以后,倒是没有被撤职查办,不过崇祯却将他降为顺天府丞,说的好听是正四品,其实没什么权力,因为他上面还有个顺天府尹呢。
张斌看崇祯这么胡搞瞎搞,对崇祯越发心冷了,他干脆跟崇祯告了个假,说是要找房子搬家,其实就是不想帮崇祯解决秦军和戚家军的粮饷问题,他倒要看看,崇祯怎么玩,温体仁又怎么玩!
崇祯能有什么办法,国库一直都紧巴巴的,抠一万两银子出来都难,更何况是每个月十多二十万两的军费,他能保证辽东、蓟州镇、宣府镇和大同镇一线的军队粮饷就不错了,其他地方,他真的无能为力。
崇祯想来想去没有办法,只能按张斌说出来的气话,将秦军这个锅甩给温体仁,让他想办法去!
这个温体仁,还说别人任人唯亲,他自己把自己的小舅子提拔为三边总督,还在朕面前隐瞒两人的关系,真是太不像话了。
崇祯这会儿其实对温体仁已经有点不满了,但是,他还一直傻傻的相信,温体仁不党不群,又能为他着想,帮他收拾那些妄图操弄朝政的朋党,他觉得再要找一个这样的内阁首辅怕是很难找到了,所以,当温体仁“不小心”犯下一些“小错误”的时候,他都选择了容忍。
不过,这次这个“小错误”他真忍不了,因为他没法筹集五万秦军的粮饷啊!
所以,他又命人把温体仁招到了御书房,准备甩锅了。
温体仁这次真被张捷和史范的事给整惨了,以至于他见到崇祯都有点心虚,生怕崇祯突然来句:“张捷和史范是不是你派人杀的,你是不是想杀人灭口?”
还好,崇祯并没有问他这个,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竟然微笑着问道:“长卿,京察查的怎么样了,这可快要过年了。”
要不是快过年了,温体仁自然想一直察下去,把内阁、六部、京城各衙门全部掌控在手中,但是,内阁另外几个大学士都是硬骨头,他一时之间还弄不动,只能以后再找机会慢慢弄了,他心中遗憾的叹息了一声,表面上却是装出干练的样子,拱手道:“回皇上,已经差不多了,年前一定能查完。”
崇祯点了点头,突然飚出一句:“朕听说三边总督吴振缨跟你是姻亲啊,有没有这么回事?”
温体仁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是哪个王八蛋这么无聊啊,竟然把这事捅到皇上这里来了!
他眼珠子乱转了一阵,这才含糊道:“这个,吴振缨的确是微臣一个小妾的族弟,如果硬要算的话,也能算是姻亲吧。”
他这是偷换概念,其实吴振缨是他宠妾的堂弟,两家关系还密切的很,不过,宠妾也是小妾,堂弟也能算是族弟,这个并不算是欺君,说成一个小妾的族弟这关系就远多了。
果然,崇祯听他这么一说,脸色好多了,不过,这五万秦军的粮饷还得他来想办法。
崇祯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淡淡的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既然把他提上来,就要负责吗,现在他一个劲的在那里催秦军的粮饷,你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这意思就是要他想办法筹措五万秦军的粮饷了,他哪有什么办法,让他去贪墨五万秦军的粮饷还差不多,筹措,那怎么可能!
温体仁想了想,干脆硬着头皮问道:“皇上,微臣斗胆,不知为何一定要把五万秦军全部集结到一起呢?”
崇祯睿智的道:“辽东的建奴迟早要消灭,西北的反贼迟早要解决,现在袁崇焕虽然取得辽河大捷,但是消灭建奴,收复整个辽东兵力还略显不足,反贼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朝廷大军专门负责去围剿,秦军的英勇善战是出了名的,朕想在明年集中精力解决辽东的问题和西北反贼的问题,让大明真正变得四海升平,到时候肯定是要用到秦军的,所以,先集结到一起操练一番是很有必要的。”
温体仁闻言,直翻白眼,原来是这么回事,消灭建奴,剿灭反贼关我屁事啊,知道自己没粮饷,还要把五万秦军集结到一起操练,你吃饱了撑的慌啊!
他眼珠子一转,献计道:“皇上,秦军集结操练这么久也差不多了,这会儿又快到年节了,不如将他们解散,让他们回各自的驻地去好好过个年,这样,我们岂不是把粮饷省下来了,明年如果要用到秦军再集结也不迟啊!”
崇祯闻言一愣,这个办法,还真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把他们遣散,就算是边屯了,朝廷就不用支付粮饷了,只是到时候要集结起来又得耗费时间,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贻误战机啊。
崇祯想了一阵,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无奈的点头道:“那行,让吴振缨下令遣散秦军,让他们先回去过年吧。对了,还有戚家军的粮饷,长卿,你可有良策?”
温体仁闻言不由满脸黑线,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戚家军的粮饷关我屁事啊,他想要的只有权力、利益,这些狗屁倒灶事,他真懒得搭理。
他想了想,干脆推脱道:“皇上,戚家军好像总共才一万余人吧,一万人能要多少粮饷?”
他这意思,就一万人的粮饷有什么好说的,崇祯却是苦恼道:“这戚家军乃是大明有数的精锐,一个月粮饷就要六万多两啊!”
卧槽,六万多两,怎么不去抢啊,精锐了不起啊,就一些兵痞,要这么多俸禄干嘛,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这些不都张斌培养出来的吗,恶心死你们!
他装出忧国忧民的样子,义正言辞道:“朝廷正值困难时期,他们戚家军又没打仗又没干什么,竟然要这么多粮饷,这不是故意为难朝廷吗,这样的精锐要之何用?皇上不若下旨,未参战的军队,只有粮没有饷,朝廷能让他们吃饱就算不错了,西北还有很多灾民吃都吃不饱呢!”
崇祯被说的心中一动,戚家军一天什么都没干,就在那休息,不发饷银应该没事吧?
他这是被温体仁带沟里去了,如果他们永远不用戚家军去征战,你不发饷银的确没事,戚家军将士也想的通,反正又没事干,一天就是休息,能吃个饱饭的确不错了。
但是,问题戚家军是用来打硬仗的啊,没事的时候他们也不是在休息,而是在拼命操练,有事的时候那就是真拼命了。
像温体仁说的这样,没事的时候就光给人扔点饭,有事的时候就让人去拼命,谁给你拼命啊,在福广,要吃顿饱饭还不容易吗,根本就不用去拼命,扛个麻袋每天都能吃饱饭啊!
崇祯是实在没钱,温体仁却是不负责任的一顿乱说,最后,崇祯竟然选择了接受温体仁的建议!
他犹犹豫豫道:“这样行吗,就算是一万人的口粮那也不是个小数目啊!”
温体仁一见崇祯上当,干脆忽悠道:“要换辽东军肯定不行,因为他们时时刻刻都有可能要拼命,戚家军远在福广,周边就没有任何外敌,有什么不行的,给他们吃顿饱饭就不错了。口粮的问题皇上也不用操心,福广不是盛产粮食吗,让毕懋康和蔡善继去筹集啊,福广这么大两个行省,一个月一万石粮都筹不到,那他们岂不是尸位素餐之辈!”
崇祯被这么一忽悠,虽然感觉可能有哪里不对,但还是点头道:“嗯,那就先这样吧。”
秦军和戚家军的问题就这么草草的定下了对策,崇祯问计于温体仁,简直比问道于盲还不靠谱,因为温体仁压根就不懂什么治国强军,他唯一的强项就是争权夺利,你不问他还好,你问他,他还要借机排除异己呢!
历史上,他从崇祯四年到崇祯十年,担任首辅六年,对后金入侵,对农民军起义,对西北赈灾等等国家大事,从未献上一条对策,每天就知道争权夺利,整个朝堂几乎都是被他提拔起来的无能之辈,他是权势日盛,大明却是越来越衰弱!
这个时候,貌似又要回归历史的老路了,朝中唯一能对他构成威胁的张斌已经被他进谗言,贬去陪太子读书了,其他像毕自严、文震孟等人又势单力薄,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大明又慢慢开始走向衰弱了。
衰弱之始就是他对辽东军、秦军、天雄军、戚家军的策略,一个内阁首辅,想的不是怎么富国强军,而是怎么排除异己,这样造成的后果是相当可怕的。
像辽东军,他为了防止袁崇焕功成归朝之后撼动他对朝堂的掌控,专门将毕自肃这样一个功臣撸下来,换上自己培养的亲信洪承畴派去当辽东巡抚,他为的并不是帮助袁崇焕对付建奴,而是想在袁崇焕即将功成的时候拖人家后腿,使袁崇焕功亏一溃!
像秦军、天雄军和戚家军,因为孙传庭、卢象升和戚元功都是张斌培养起来的,他压根就不顾忌任何后果,拼命打压。
卢象升还算好的了,因为他刚率军将农民军主力击溃,才没被一撸到底,手里起码还有一万天雄军,天雄军的粮饷也还没断。
戚元功就有点惨了,温体仁竟然忽悠崇祯直接断了戚家军的粮饷,让福广两地的承宣布政使司为他们筹集口粮!
孙传庭更惨,三边总督被撤了不说,连秦军都被解散了!
腊月二十七,离年节还有三天,五万秦军将士正驻扎在无定河边等待朝廷发放粮饷,但是,他们等来的却不是粮饷,而是遣散回家过年的指令!
宁夏镇和甘肃镇的将士顿时一片哗然,开什么玩笑,离年节就三天了,竟然让他们回家过年!
宁夏镇离他们驻扎的绥德州足有千余里,甘肃镇距离绥德州更是远达两千余里,要他们全是骑兵,宁夏镇的将士还有可能赶回家过年,甘肃镇的将士那是想都不用想了,快马加鞭三天都回不去,更何况,他们压根就没多少骑兵,回去基本靠腿,宁夏镇的将士,十天能到家就算快的了,甘肃镇的将士,最少也需要二十余天!
不发粮食,不发饷银,就这么让他们回家过年,这年怎么过?宁夏镇和甘肃镇的两万多将士差点当场就反了!
还好,尤世禄和王世钦等人都是三边名将,他们一通呵斥之下,宁夏镇和甘肃镇的将士很快就安静下来,随后,尤世禄和王世钦又代表五万秦军将士去找三边总督吴振缨,希望他能看在将士们路途遥远的份上发一点遣散费,也好让大家能留口气回家,不然就要饿死在路上了!
吴振缨仗着有温体仁撑腰,对尤世禄和王世钦这两位大明宿将压根就不屑一顾,他就一句话,朝廷没有发放任何粮饷,也没有发放一文钱遣散费,找他要钱,做梦!
如果尤世禄和王世钦是李自成那种胆大包天,无法无天之徒,吴振缨就死定了,他们不但会杀了吴振缨,还会率军揭竿而起,到处劫掠!
好在尤世禄和王世钦都是忠君爱国的良将,交涉无果之后,他们并没有率军造反,反而邀请宁夏镇和甘肃镇的将士先跟他们一起回榆林,同时,他们又派出快马,向太原和西安的东盛堂求助,因为他们知道,秦军以前的粮饷差不多都是东盛堂捐助的,朝廷并没有发放多少。
孙传庭一走,东盛堂就断了捐助,这证明孙传庭跟东盛堂有一定的关系或者说东盛堂的捐助是孙传庭求来的。
不过,这个时候尤世禄和王世钦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没有东盛堂的资助,榆林军倒还不至于饿死,宁夏军和甘肃军却很有可能饿死在路上,他们唯有死马当活马医,试上一试了!
东盛堂山西和陕西商号的大掌柜张三这会儿正好在太原,他收到秦军的求助,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组织车队,将五万将士的粮饷迅速发往榆林,因为秦军十二月的粮饷其实已经运到太原了,只是因为孙传庭突然被撤职查办,张斌才下令停止运送的,这会儿人家都没有活路了,他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张斌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大年三十了,他对三哥张三的作法还是相当赞许的,因为他停秦军的粮饷只是因为气愤于温体仁进谗言使得孙传庭被撸,并不是真的想让秦军完蛋。
不过,他对崇祯和温体仁做出的荒唐事却是嗤之以鼻,这对昏君奸臣,简直是胡搞瞎搞啊!
第七卷 第二十一章 未来帝师
爆竹声声辞旧岁,欢欢喜喜迎新春。
崇祯六年的年节在一片欢腾中过去了,京城的老百姓却还是兴高采烈,从万历末年开始,十多年了,整个大明一直笼罩在阵阵阴云之中,现在,大明终于迎来了曙光,迎来了转机,京城百姓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张斌虽然对崇祯和温体仁这对昏君奸臣的荒唐行径有点看不过眼,却没有被他们影响到过年的心情,有家人相伴,这个年他同样过的欢乐喜庆,幸福满满。
至于崇祯和温体仁的问题,他直接在脑海里屏蔽了,这些事情可以过完年再想,老纠结于此除了影响心情,其他并没有任何好处,因为不管你怎么纠结,崇祯还是皇帝,温体仁还是内阁首辅,除非在过年期间发动政变,不然这个事实再怎么想也改变不了这个现实!
张斌还没想过要造反,他也没有无聊的想要去搞什么政变,因为大明现在真的乱不起,一旦乱起来,不是便宜了皇太极就是便宜了李自成。
欲使其灭亡,先让其疯狂,张斌准备学学古人,先韬光养晦一段时间,让温体仁疯狂起来,得意忘形,露出马脚,再一举收拾他。
历史上也是如此,温体仁越到最后越疯狂,他甚至狂到想要收拾崇祯的大伴曹化淳,那一下就把崇祯给惊醒了,崇祯让曹化淳一查,果然,整个朝堂到处都是温体仁的党羽,温体仁差点就只手遮天了!
张斌就是想要等待这样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崇祯彻底惊醒的机会,不然,要收拾温体仁真的很难,这会儿,想让崇祯彻底看清温体仁的真面目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至于崇祯,他还没想出妥善的办法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元宵佳节过后,京城喜庆的气氛终于慢慢淡去,官员们也陆续回朝,准备开始坐班了。
元月二十二日,元宵节假满,不辞辛劳的崇祯按例召集在京所有官员,召开了新年第一个早朝。
丑时三刻,张斌才在通房丫鬟的呼唤声中悠悠醒来,这时候虽然还是深夜,但也算是第二天了,比他当初住崇兴寺的手子时就要爬起来可强多了。
府邸离皇城进就有这好处,压根就不用担心早朝迟到。
他不慌不忙的洗漱了一番,穿戴好朝服,这才招呼张差,出了府门,慢慢悠悠的向左长安门走去。
这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天色黑如重墨,唯有皇城城墙上的火把照的西长安街模模糊糊,大致能看清一点点路,张斌背负双手慢慢的在街边走着,反正左长安门离他府邸大门也就百余步的距离,时间还早,他并不着急。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像他那么傻乎乎的把马车直接停到左长安门外面的官员并不多,很多官员都是离左长安门还有百步左右便下了车,徒步向左长安门走去,而他们乘坐的马车则继续往前,朝承天门外的各部衙门方向驶去。
张斌见此情景,不由自嘲的摇了摇头,他这会儿已经明白了,这才是京官上早朝时马车的正确使用方法,因为各部衙门大多在承天门外大街,到了左右长安门附近就下车步行,让马车去衙门外候着才是对的,要都像他以前一样,把马车停左长安门外,那还不得把整个长安街都给堵了啊!
昏暗的夜色中也没人注意他,所有官员几乎都是微低着头,疾步往左长安门方向走去,这会儿可没功夫闲聊,要遇到熟人就打招呼,寒暄几句,早朝非迟到不可。
距离左长安门还有二十余步,前面已经能看到文武百官排出的长队,张斌直接挥了挥手,让张差回府,而他自己则慢慢来到队伍的最后面,老老实实的排着队,准备入皇城。
按理来说,他这么年轻的正二品朝廷大员应该是文武百官巴结的对象,但是,自从他福广总督的位子被撸了之后,文武百官对他的态度就变得不冷不热了,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一路进了左长安门,走到午门外,都没一个人跟他打招呼,绝大部分朝臣都认为这年轻人怕是要完蛋了,凡是被首辅温大人钉上的,罢官削籍都算是轻的了。
张斌站在数百人当中竟然生出一种孤独感,这些人,也太现实了吧!
正当他独自感慨的时候,不远处竟然有人跟他打招呼:“张大人,张大人,这边。”
这声音有点熟,但绝对不是毕自严,因为这会儿毕自严还没来呢,是谁这么大胆,竟然不怕温体仁的报复,跟自己搭话呢?
他抬头一看,错点晕倒,前面向他招手的竟然是文震孟!
这个正义感超强,二到爆炸的状元郎他自然印象深刻,猛然间看见他向自己打招呼,他还真有点不适应。
不过,他还是微笑着走了过去,因为他知道,文震孟这会儿是詹事府少詹事,是他的属下!
他一走过去,文震孟竟然热情招呼道:“张大人,您可是来了,属下听闻是张大人掌管詹事府,可是激动了好一阵子,可惜,张大人一直不曾到衙门坐班,属下这心里还真悬的慌。”
或许,在文震孟看来,能被大奸贼温体仁钉上的,都是自己的同类,都是正义的化身!
张斌虽然也秉承正义,但却不是像文震孟他们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正义,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如果把他们都比喻成侠客,张斌才是真正的大侠,而他们只是江湖游侠。
他们习惯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吼完抽刀子就上,不管干不干的过,反正就是干!
张斌的习惯却是在一旁仔细观察,思索怎么把路整平,最后再出手,将奸邪一网打尽。
他们可以说是同路人,也可以说不是同路人,所以,张斌对文震孟只是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并没有跟他打的火热。
文震孟倒是异常热情,不但主动跟他打招呼,还给他介绍起詹事府的其他官员来,寒暄了几句之后,他便拉着旁边一个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老头介绍道:“张大人,这位是孔贞运孔开仲,真正的圣人之后,万历四十七年己未科殿试一甲第二名,才华横溢,诗文尤为出众。”
孔贞运连忙谦虚道:“状元郎就别笑话我了,我这点微末只学哪能跟您比啊。”
谦虚完,他又郑重的拱手道:“属下孔贞运,参见大人。”
张斌含笑点了点头,亲切的跟他交谈了几句,这位孔贞运也是比较有名的忠烈之臣,历史上曾官至内阁首辅,虽然崇祯听信阉党余孽的谗言把他罢免了,但他一点都没放心上,后面听闻甲申国难,他痛哭不已,绝食数日,最后听闻崇祯自缢殉国,他哭祭了一天,抬回家就死了!
如此忠烈之臣的确值得尊敬,张斌对他的亲切那是真的,而不是装出来的。
詹事府可是个大衙门,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有一大堆,计有正四品的少詹事两名,正五品的左春坊大学士,左春坊左庶子,右春坊大学士,右春坊左庶子各一名,还有从五品的左春坊左谕德和右春坊右谕德各一名。
太子的老师就是未来的帝师,而这些人都有可能被派去教导太子,所以,詹事府主要属官学历都高的吓人,这些人不是一甲前三就是庶吉士,一个个都是翰林院出身,以后有望入阁的大人物!
张斌对他们都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没有一点衙门大佬的架子,这些书呆子顿时觉得这位张大人平易近人,是位难得的好主官。
当然,大多奸妄之臣平时也一副笑脸,看上去也平易近人,每每这些书呆子都会被他们骗的团团转,不过,张斌这平易近人倒是真的,他们也不用担心张斌会把他们卖了,相反,张斌是那种特护短的人,只要是他认可的手下,别人敢动一下,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这詹事府的属官足有将近四十名,文震孟自然不会一一给张斌介绍,介绍到正六品的左右中允,他便停住了,因为这会儿已经快要到寅时了,早朝就要开始了。
这天的早朝那叫一个繁长啊,因为这是新年的第一次早朝,同时,这一年有是大计年和科举年,这次早朝不但要处理过年期间积压的事务,还要安排大计和科举的事情,所以,拖沓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辰时两刻左右才结束,足足开了两个多时辰。
张斌是腿都快站麻了,崇祯却是兴致高昂的很,因为他准备在这一年消灭建奴,剿灭反贼,整顿官场,中兴大明!
他这一口不是想吃一个胖子,而是想吃三个大胖子!
张斌听到崇祯的豪言壮语,心中唯有苦笑,就你这德性还想消灭建奴,剿灭反贼,整顿官场,中兴大明,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啊!
崇祯说了一番费话之后,早朝总算是结束了,张斌刚要跟文震孟和孔贞运一起去詹事府衙门,一个太监却突然追上来尖声道:“张大人,皇上有请。”
张斌闻言,只能朝文震孟和孔贞运拱了拱手,随后便跟着那太监往乾清宫走去。
崇祯貌似还没从中兴大明的美梦中清醒过来,张斌进来的时候,他还保持着迷之微笑呢。
这家伙,还真是迷之自信啊,也不知道他的自信从哪里来的!
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兴致勃勃的问道:“双全,准备的怎么样了,朕可是已经让人把慈庆功和文华殿都准备好了,儿今天就要搬过去了,明天你就可以开始给他授课了。”
这点张斌还是比较有自信的,前世他毕竟受过高等教育,这世他还教导过几个弟子,给个四五岁的小毛孩当老师自然是绰绰有余。
他胸有成竹道:“回皇上,微臣这段时间一直在做准备,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崇祯欣慰的点头道:“嗯,双全,你办事朕还是放心的,对了,你准备怎么教导儿啊?”
张斌闻言,不由一愣,这也要问,一时半会儿哪说的清啊。
崇祯见张斌呆愣的样子,不由感慨道:“双全,不是朕多心啊,不怕你笑话,朕和皇兄都没读多少书,也不知道正正经经读书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有点好奇。”
张斌闻言,心中不由暗自叹息一声,天启和崇祯这两兄弟是真可怜,他们的父亲光宗就不怎么受神宗待见,在宫里老被郑贵妃欺负,他们这两兄弟更是连正常的皇子皇孙待遇都没有,光宗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时间管他们,所以,他们自小就没怎么读书,崇祯还好点,天启继位之后还找人好好教导了他一番,天启才是最惨的,传闻天启斗大的字都不识一箩筐,是个真正的文盲!
想到这,张斌详细的解释道:“按例初学者皆以《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等通俗易懂启蒙书籍为主,待得字认得差不多了,再教习四书五经,微臣准备今年先教太子习《三字经》和《千字文》,视太子的学习情况,年底再决定明年是继续启蒙还是教习四书五经。”
崇祯闻言,似懂非懂的点头道:“嗯,双全,你多费点心,太子如果能有你一半水准,朕就能放心的把大明交给他了。”
这话不能这么说啊,张斌连忙谦虚道:“微臣才疏学浅,太子肯定会比微臣强十倍百倍。”
崇祯闻言,不由大笑道:“好好好,如果儿真能超过你,那大明就有福了。”
这都什么话啊,这不诛心吗,张斌连忙叉开话题道:“皇上,微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皇上恩准。”
崇祯果然饶有兴致的问道:“噢,还有要求啊,什么要求,你说。”
张斌学着教书先生的样子,摇头晃脑道:“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有时候见识增长了,学问自然突飞猛进,所以,微臣想定期带太子出宫,走一走,看一看。另外,微臣还有个学生,今年虽然才十岁,书却是读的相当不错,微臣想让他和太子一起学习,这样一来,太子就不会觉得枯燥无味了。”
崇祯闻言,为难道:“这找个人陪读倒是不错的主意,出去走的话,是不是有点不安全啊,毕竟儿才五岁。”
张斌保证道:“皇上放心,这几年微臣不会带太子去其他地方,最多也就在微臣的府邸附近走一走,看一看,微臣的府邸就在西长安街,五军都督府和锦衣卫衙门旁边,安全上应该是没问题的。”
崇祯闻言,这才犹犹豫豫的点头道:“这样啊,那行吧,不过带太子出宫之前你得先跟朕说一下,朕好派些锦衣卫去随行保护。”
张斌连忙拱手道:“微臣遵旨。”
他带太子出宫可不光是为了走一走,看一看,至于目的,他是不可能告诉崇祯的!
第七卷 第二十二章 詹事府
历朝历代对太子的教导都相当重视,明朝也不例外,明太祖洪武初年,朱元璋就置大本堂以藏古今图籍,召四方名儒训导太子,不久,太子居于文华堂,诸儒轮班侍从,又选才俊之士入充伴读。www.uu234.net
后面,太子东宫属官逐渐增多,除了太子少师、少傅、少保、宾客以外,还有左右詹事、同知詹事院事、副詹事、詹事丞、左右率府使、同知左右率府事、左右率府副使、谕德、赞善大夫,这些都以勋旧大臣兼领其职,还有文学、中舍、正字、侍正、洗马、庶子及赞读等属官,可谓人才济济。
后来,因东宫属官太多而无所统率,朱元璋特设詹事院以总之,到洪武二十五年又改名詹事府,至此,詹事府成为专门辅导太子的机构。
应该说朱元璋对太子的教导还是很上心的,他后面几代皇帝同样如此,所以,明朝前期的皇帝都还算比较厉害,大明是一个盛世接着一个盛世,很快便成为传说中的天朝上国。
但是,到了明朝中后期,几位皇帝也不知是考虑到詹事府官员对太子影响太大还是怎么了,竟然不再让詹事府负责教导太子,反而选用其他官员兼任,到了万历朝更是荒唐,神宗竟然因为国本之争没争赢而放弃对太子的教导,搞得后面光宗、天启、崇祯治国都一塌糊涂!
这会儿詹事府已经成为翰林的升转之阶,也就是翰林院所谓的储相熬资历,升品级的地方,像文震孟他这会儿就不是教太子的,他的主要工作是给崇祯讲经筵。
这经筵其实就是跟皇帝讲解四书五经或者其他古代典籍,有点类似于后世把文言文翻译成白话文,就是把深奥难懂的古文用白话讲解,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理解,甚至水平高的还能将自己的思想渗入经筵中,引导听经筵的皇帝。
文震孟就有这才能,他想引导崇祯惩恶扬善来着,可惜,崇祯已经入了温体仁的套,他怎么讲都改变不了崇祯的想法。
张斌对他们这种光想靠嘴改变现实的想法很不以为然,有很多人,你光劝是没用的,必须用事实教育他们,如果事实都教育不了,那这个人基本就没救了。
他这会儿就是想用事实教育一下崇祯,看看他靠着温体仁、唐世济、王应熊这些奸臣能办成什么事,还一年之内消灭建奴、剿灭反贼,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崇祯既然让他负责教导太子,那他就好好教导太子,其他事,崇祯不让他管,他也不想管,倒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跟崇祯汇报完教导太子的计划,他便放松心情,慢慢悠悠的往詹事府衙门走去。
詹事府衙门位于皇城东南边,离右长安门还有一里左右,出了右长安门,沿东长安街往东走半里,再沿校尉胡同往南走半里,就到了,这位置差不多跟张斌现在的府邸相对应,如果张斌把府邸买在东长安街南边,那詹事府衙门就在他府邸隔壁,可惜,他买的是西长安街南边,所以,詹事府衙门离他的府邸足有两里左右。
当然,这点距离并不算什么,反正他现在是无事一身轻,有的是时间,走了大约一刻钟,他终于来到了詹事府衙门外,这时候,竟然有个九品小吏在詹事府衙门的大门口等着,张斌自然不认识那小吏,但那小吏却认得他,因为大明朝规定有点操蛋九品官员都要参加早朝,那小吏自然也参加了,只是他一直关注着张斌,张斌却没有注意到他而已。
那小吏一见张斌过来,立马热情的迎上来,点头哈腰道:“张大人,您来了啊,文大人和孔大人让小的在这里等您,您还没来过詹事府衙门吧,请随小的来。”
说罢,他便做出个请的姿势,然后便慢慢往里走去。
张斌还真没进过詹事府衙门,他只是在过年期间没事干的时候围着左右长安门外的一堆衙门转了几圈,詹事府衙门怎么走他知道,但詹事府衙门里面是什么样子,他还真不清楚,甚至,他连自己的书房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一进詹事府衙门,他顿时被衙门的规模惊到了,这詹事府衙门最少占地两三百亩,里面到处都是亭台楼阁,花草树木,简直就跟个花园一般,那一排排书房掩映在花草树木之间,看上去是那么的精美,端的是一个休闲的好处所啊!
当然,这里不是休闲的,而是办公的,在这花草树木掩映的书房中间,有一栋高大的殿堂,看那面积怕不由两三百平,这里,应该就是自己的书房所在吧。
果然,那小吏指着中间的大殿介绍道:“大人,这里就是您和两位少詹事大人的书房所在了,里面还有府臣、主薄、录事和通事舍人各两名,小的就是通事舍人,您要有什么事,尽管招呼小的。”
张斌点了点头,亲切的问道:“你贵姓啊?”
那通事舍人连忙拱手道:“小的姓王,您叫我小王就行了。”
张斌再次点了点头,指着两边道:“这两边就是左春坊和右春坊吧?”
通事小王连忙点头道:“是的,您要有事,小的立马给您传唤左右春坊的大人过来。”
张斌摇头道:“暂时没什么事,不用去打搅他们,先带我去书房吧。”
通事小王连忙点头哈腰的领着他往大殿中走去,这大殿从外面看是一个整体,进去之后却别有洞天,一进门便是一个大殿,想来是用来升堂议事的地方,不过这时候大殿里面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大殿两边各有一个小门,进去之后便是一个横向的走道,他的书房正在大殿的正后方,也就是走道的正中间,他书房两边还有两个小点的书房,根据通事小王的介绍,那就是两个少詹事的办公地点了,走道对面还有两个与大堂并列的大房间,那里正是小王刚说的府臣、主薄、录事和通事舍人的办公地点。
张斌走进自己的书房之后并没有让小王去叫任何人,他只是挥了挥手让小王退下,随即便细细观察起自己的书房来,这书房大约六十平左右,正对房门是一排精美的木窗,左边是一个大书桌、两个书架和一把大靠背椅,右边是两套茶几和靠背椅,陈设十分简单,看上去却有一种大气之感,想必是专人设计出来的。
他仔细看了一圈之后,便来到自己书桌后面坐下来,书桌上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甚至连墨水都磨好了半池,想必这是下面人为了讨好他,刻意为之。
他坐下来休息了片刻,干脆拿起一直最细的毛笔,沾了点墨水,又抽出一张稿纸,认真的画起画来!
很快,他便画出一个简单的太阳图形,不过他并没有停止,而是抽出一张新纸继续画起来,这次,他画的是一个月亮的简图。
紧接着,他抽出一张又一张的白纸,画出很多简图,什么山水木石,人口手目等等,不知道画了多久直到他书桌上都摆满了画好的简图他才停下来嘘了口气。
正在这事,外面有人朗声道:“大人,属下可以进来吗?”
竟然是文震孟的声音,他连忙朗声道:“请进。”
很快,文震孟便推开门走进来,他本来是想拱手给张斌见礼来着,但一看满桌子的简画,他不由愣住了。
这张大人真是好兴致啊,都被贬到这闲散衙门来了,竟然还有兴致练习画画。
他愣了一下,随即便拱手尴尬道:“大人,您这是?”
张斌一本正经的道:“准备明天教***用的东西啊。”
文震孟闻言,不由目瞪口呆,他以为张斌是被贬到这里来闲赋的,没想到,张斌还真要教太子读书识字!
他有点难以置信的道:“太子的教导一般不都是由六部尚书或者内阁大学士负责的吗?”
这会儿的确是这样,詹事府根本就没人被招去教导过太子,甚至,他们连太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张斌闻言,不由饶有兴致的问道:“噢,那你们平时做些什么?”
文震孟叹息道:“不瞒大人,我们平时基本没什么事,只是轮到谁讲经筵的时候便进宫去给皇上讲讲经筵,其他时候基本都是读书习字,当然也有跟大人一样练习画画的。这里跟翰林院其实没什么区别,只是翰林院有时候还要负责编修一下史书,詹事府却是史书都不用编修,大部分时间都无事可干!”
这的确是实情,詹事府自从万历朝以后基本等于废了,光剩下给翰林储相当升转之梯的功能,其他啥功能都没了。
张斌想了想,微笑着问道:“你们想找点事做吗?”
文震孟略带羞愧道:“谁不想找点事做啊,在这里待三年虽说资历有了,品阶也上去了,但实际上什么都没干,纯属浪费粮食啊!”
这话也就这二到爆炸的货能说出来,其他人绝对不会这么说自己。
张斌闻言,不由洒笑道:“那行,你好好看着,看完了我们再商讨怎么教导太子殿下。”
说罢,他有提起一直写字用的毛笔,拿起刚刚画好的简图,在下面写起来。
他在每幅图下面都写了两个大字,一个是象形文,一个是现在大明通行的汉子。
文震孟看了一会儿,脸上便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张斌的意思是通过图形,转化为象形文字,再转化为对应的汉字,这样一来,记忆就深刻了,稍微聪明点的,可能看一眼就记住了。
高,实在是高啊,他不由竖起大拇指,由衷赞许道:“大人果然高人一等,这种办法都能想出来,如果这样教***殿下,太子殿下的识起字来必然一日千里。”
张斌闻言,脸都有点红了,这哪是他想出来的,这就是后世幼儿园教小朋友识字用的图册,他只是照葫芦画瓢而已。
他不由谦虚道:“这只是微末小道,不足挂齿,不足挂齿,我说的事情就是这事,太子殿下今年要学习的是《三字经》和《千字文》,我是想,大家如果有空的话,不如将《三字经》和《千字文》都按这样式画出来,这样教起来速度就快了,太子殿下也不会觉得枯燥。”
文震孟闻言,不由拍手道:“好主意!”
不过,很快他又皱眉道:“大人,恕属下冒昧了,这象形字有很多都已经失传了,还有一部分复杂无比,要把《三字经》和《千字文》上所有字都画成这个样子恐怕有难度啊,而且,有些象形字过于复杂,太子殿下恐怕会越看越糊涂。”
张斌苦笑道:“我没说一定要配上象形字啊,简单的汉字可以配上象形字,复杂点的就不要配象形字了,直接配个图,写上汉字就行了,我们先从简单的来,等太子殿下把简单的字都学的差不多了,再教复杂的字,到那时候,太子殿下只要能把图形记住就差不多了,有没有象形字都没什么区别了。”
文震孟闻言,再次赞许道:“大人英明,如此循序渐进,相信太子殿下很快就能习完《三字经》和《千字文》。”
张斌再次苦笑道:“好了,别一个劲夸我了,就按这个样子,把《三字经》和《千字文》所有的字都配上图,简单的就配上象形字,复杂的直接配个图,有难度没?”
文震孟不由爽朗的笑道:“这有何难,擅长画画的詹事府一抓一大把,《三字经》和《千字文》分别交给左右春坊,一个月之内绝对能画出来。”
张斌闻言,点头道:“那好,你把这事安排下去,画好之后都拿来给我看看,我们边画边教,另外,画完之后最好能装订成册,以方便太子殿下查阅,这个没问题吧?”
文震孟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没问题,司经局的洗马、校书、正字就是干这个的,他们怕都要闲出病来了,有这等好事,他们自然求之不得。”
张斌欣慰的道:“那就好,你去把孔大人也叫过来,从今天开始,你负责左春坊,孔大人负责右春坊,我们齐心协力,尽快把《三字经》和《千字文》的图册编辑出来。”
文震孟闻言,兴奋的道:“好嘞,大人,您就等着验收吧。”
第七卷 第二十三章 日月明
慈庆宫原名清宁宫,自成祖永乐年间开始,一直是太子的寝宫,慈庆之名乃世宗嘉靖皇帝所改。www.uu234.net
这慈庆宫在明末可谓鼎鼎有名,因为明末三大疑案之一,梃击案就发生在这里,当时崇祯的父亲光宗朱常洛还是太子,就住在慈庆宫,万历四十三年的某一天,一个男子突然拎着根木棒直奔慈庆宫,也不知是太子朱常洛不受万历待见,慈庆宫没有安排锦衣卫值守,还是宫禁时间到了,锦衣卫都撤出了皇宫,总之这男子凭借一根木棍几乎所向披靡,从慈庆门一直打到慈庆宫前殿,不知多少太监被其击倒,后来,要不是朱常洛的侍卫闻讯赶来,估计这位苦命太子就被人用木棒直接给棒杀了!
传闻,崇祯皇帝朱由检和他皇兄天启皇帝朱由校都出生于慈庆宫,这里不但是太子的居所,在皇帝没有册封太子的时候,这里还是太后的临时居所,像现在,天启的遗孀,懿安皇后张嫣就住在慈庆宫。
或许,是为了有人照顾年幼的太子,又或许是皇宫内的惯例,总之,崇祯并没有让他皇嫂搬出慈庆宫,而是让太子朱慈直接搬了进来。
所以,当张斌带着郑成功来到慈庆门前时,瞬间就被眼前的情景给整的呆住了,小太子正一个劲的在张嫣怀里撒娇呢,而张嫣则蹲在地上,抱着太子耐心的劝慰着,那样子,竟然比前次见到的时候还年轻不少!
张嫣见张斌来了,连忙将太子抱起来,指着门外道:“儿,你看,谁来了。”
太子朱慈泪眼婆娑的转头一看,竟然颇有些惊喜的叫道:“师傅。”
或许是那些积木玩具起到了作用吧,小太子对这个师傅印象相当深刻,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这位师傅可能就是专门给他送玩具的!
张斌被他这一声师傅给惊醒了,此情此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又呆愣了一会儿,他才拱手道:“娘娘,太子殿下这是不愿就学吗?”
张嫣闻言,娇羞道:“是啊,儿听说要他一个人去文华殿就学,哭着闹着不肯去,让大人见笑了。”
这情况张斌虽然没有经历过,却也见过,后世的小朋友刚开始上幼儿园的时候那都是哭着喊着抱着父母不松手,一般这个时候,幼儿园的阿姨都会从父母怀里接过小朋友,然后挥手让小朋友的父母离开。
问题,他不是幼儿园阿姨啊,张嫣也不是普通的父母,从她怀里去抱过太子,张斌还真不敢,这下怎么办呢?
他是早上辰时准时赶到文华殿的,按道理这个时候太子应该在后殿的正堂之中等着他教学了,可不曾想,他等了将近一刻钟还没见太子过来,反而过来个太监,那太监告诉他,太子不肯来文华殿,皇后娘娘让他去接一下。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周皇后呢,却不曾想竟然是张皇后,此刻,他脑袋里面乱哄哄的,正不知如何是好呢,小太子却突然问道:“师傅,你又给我带好玩的来了吗?”
这感情好,张斌连忙顺势点头道:“是啊,师傅给你带了很多好玩的,但是,不在这里,而在文华殿那边。”
朱慈闻言,毫不犹豫的道:“皇伯母,我们去文华殿玩吧。”
开玩笑呢,张嫣怎么可能跟他去文华殿,那里可不是后宫,也不是东宫,她一个寡居的皇后怎么能去抛头露面。
她想了想,蹲下来将朱慈放在地上,哄道:“儿,皇伯母有些累了,你跟师傅去玩好不好?”
小太子朱慈瞬间陷入两难的境地,他看了看张嫣又看了看张斌,一时之间都无法取舍了。
张斌有心想过去拉着太子就走,却又怕冒犯了张嫣,他纠结了一会儿,突然弯下要,附在郑成功耳边,轻声道:“成功,你去哄哄太子殿下,把他拉过来。”
郑成功何其聪明,他一听就明白了,张斌这是让他去骗小孩呢,他在张斌府里经常骗的张香和张洋团团转,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他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哄骗道:“太子殿下,要不我带你去玩吧,文华殿那边可好玩了。”
小太子朱慈貌似有点意动了,他还没跟这么大的“小朋友”玩过呢,他就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这会儿都还不会走路呢,一点都不好玩。
张嫣一看郑成功帅气的小模样,倒没什么反感,她只是好奇的问道:“这位是?”
张斌连忙解释道:“这位是五军都督府右都督,福建水师总兵郑芝龙的儿子郑成功,也是微臣的学生,跟微臣学习好几年了,底子相当好,所以,微臣带他来陪太子读书,这个皇上已经恩准了。”
张嫣一听是个右都督的儿子,顿时放下心来,正好这会儿朱慈也露出了意动之色,她干脆拍着朱慈的小屁股鼓励道:“儿,去吧,去跟你小师兄玩,你小师兄厉害着呢,他父亲可是大将军。”
她是不知道郑芝龙以前是干嘛的,她要知道郑成功是海盗的儿子,估计能吓得抱起朱慈就跑!
朱慈就更不知道了,他一听说大将军,立马兴奋的道:“小师兄,你父亲真的是大将军吗?”
郑成功自豪的道:“当然是真的。”
朱慈又追问道:“那你会武功吗?”
郑成功自傲的道:“当然会。”
朱慈顿时满脸期待的道:“那你耍两招给我看看。”
表演功夫那也是郑成功的强项,小张香和小张洋最喜欢看这个了,一有机会就要拉着他表演,他还专门练就了一套专门给小孩看的酷炫功夫。
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就是一套长拳,那家伙,虎虎生风,煞是好看,其实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然后,他又一连翻了几个跟斗,那更是酷炫无比。
朱慈顿时满眼都是小星星,使劲拍起手来。
郑成功拍了拍手上的灰,牛逼哄哄的道:“怎么样,要不要跟师兄去玩。”
“好啊,好啊。”朱慈立马从张嫣怀里窜出来,把小手伸向郑成功,郑成功则顺势拉着他的小手昂头向外走去。
张斌见忽悠成功,连忙朝张嫣拱了拱手,转身往文华殿方向走去,大门两边早已恭候多时的一堆太监也连忙跟了上去。
张嫣看着众人的背影,眼中渐渐露出迷离之色,那样子,分明有些不舍,就是不知道是舍不得小太子朱慈还是舍不得其他什么人。
话说张斌这边,好不容易把太子朱慈给哄出来,一路上朱慈却一个劲的要学功夫,压根就没想读书的问题,怎么办呢?
这个自然难不倒张斌,只要忽悠出来了,他有的是办法让太子读书,不过,这些都要等到了文华殿才能说,要不然,小太子一个不乐意,掉头跑回去了,那就可就麻烦了。
文华殿,始建于大明永乐十八年,一开始一直作为太子读书和摄事之所,但后来随着詹事府职能的退化,太子的教育也渐渐变了模样,这文华殿逐渐演化成皇帝举行经筵的地方。
文华殿主殿呈工字形,前殿就叫文华殿,坐北向南,横向大小殿堂五间,纵向进深三间,正中的大堂以前是太子摄事之所,这会儿则成了皇上举行经筵的地方。
文华殿的后殿名曰主敬殿,横向宽度与前殿差不多,只是纵深稍浅,同样是横向大小殿堂五间,纵向进深三间,正中的大堂以前是太子读书之所,不过这会儿已经闲置了几十年了,从万历朝开始,这里就没有什么太子再来读过书!
张斌到了这里之后,只是让人简单的布置了一番,也就是让人在正对大门的暖阁摆了个大条桌,上面摆好笔墨纸砚,暖阁两侧下首又摆了两个小条桌,同样摆好笔墨纸砚,然后再在每个条桌后面再配上一个坐垫,仅此而已。
朱慈跟着张斌和郑成功进入这个“奇怪”的地方之后并没有怎么在意,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学功夫,根本没想什么其他的。
张斌却是早就想好了,他领着郑成功和朱慈一进来,便一本正经道:“太子殿下,要学功夫也不是不行,不过,学功夫之前却必须看图识字,不然你连武功秘籍上的图画和标注都看不懂,又怎么学功夫呢?”
朱慈小小年纪哪里知道这么多,他闻言,不由将信将疑道:“真的吗?”
张斌郑重的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成功,你给你师弟背一遍《三字经》。”
郑成功闻言,立马放开朱慈的手,将双手朝后一负,站在那里摇头晃脑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那声音,圆润洪亮,一气呵成,一本三字经背下来,没有一丝停顿。
好厉害啊,朱慈眼中再次装满小星星。
张斌见状,得意的道:“怎么样,为师没有骗你吧?”
没想到,朱慈却是天真无邪道:“师傅,这个跟功夫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卧槽,怎么这么机灵,这《三字经》听起来好像真跟功夫没什么关系,他想了想,干脆哄骗道:“这个只是入门,后面就有关系了,成功,再给你师弟背一遍《千字文》。”
郑成功闻言,又摇头晃脑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这《千字文》听起来果然有那么点意思了,当然,其实《千字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看人带着什么想法去听,如果先入为主的认为它跟功夫有关,那听起来还真有点武功秘籍的味道。
朱慈听的是如醉如痴,听完,他终于信了!
张斌一直在关注他的表情,见他露出一副信服的样子,张斌立马诱导道:“怎么样,想学吗?”
朱慈使劲点头道:“想学。”
张斌点了点头,严肃的道:“那行,先坐好,马上开始上课。”
朱慈闻言,一脸懵逼,站在那里不知所措,郑成功则是飞快的跪坐在下首的条桌后面,抬头挺胸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状。
张斌来到暖阁的条桌后面坐好,随即又严肃的道:“儿,学你师兄的样子坐好,这也是练基本功知道吗?”
朱慈闻言,连忙学着郑成功的样子跑到剩下的那张条桌后面跪坐下来,努力伸直腰板。
张斌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拿起一张画好的简图举起来朗声道:“儿看见没,这个字读日,日就是天上的太阳。”
这个时候,郑成功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张斌带他来,就是给太子做榜样的,张斌的话刚落音,他立马拿起桌子上一张差不多的简图,装模做样的学习起来,那样子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朱慈见状,连忙学着郑成功的样子拿起桌上一张差不多的简图,饶有性质的看起来。
张斌并不着急,直到朱慈看厌了,抬起头来,他才举起另外一张简图,朗声道:“儿看见没,这个字读月,月就是晚上挂在天际的月亮。”
这次,不用郑成功示范,朱慈自觉的拿起另外一张简图认真的看起来。
张斌见状,不由欣慰点了点头,看样子这个太子还是比较聪慧的,不是那种弱智,如果呆头呆脑的,教起来就费劲了。
他耐心的等朱慈看完,又举起另外一张简图,朗声道:“日和月都有光,组合在一起就是明字,明是大明的明,明是明亮的明。”
这张图画的是一个书生在窗边看书,窗外的天际画着一个圆圆的太阳,这副图就比较生动了,朱慈饶有兴致的看了半天才抬起头来。
今天是太子朱慈读书习字的第一天,张斌并没有打算教太多的东西,就这三个字,日、月、明,把这三个字结合图形介绍了一遍之后,张斌又朗声道:“来,儿,成功,跟着我一起念,日,日,日。”
一开始,朱慈还有点不明觉厉,待看到郑成功跟着张斌念的津津有味,他才模仿着郑成功的样子念了起来。
紧接着,张斌又不厌其烦的带着他们将月字和明字念了几十遍,这才组合起来念道:“日、月、明,明是大明的明。”
这个时候,朱慈已经比较习惯了,张斌的话刚落音,他便跟着郑成功朗声念道:“日、月、明,明是大明的明。”
这么念来念去念了一上午,张斌和郑成功都快念吐了,朱慈终于记清了这三个字的发音和意思。
中午,师徒三人一起在主敬殿的偏殿草草吃了顿饭,又在殿前的广场练了练“功夫”,未时整,又跑到主殿学习起来。
这个下午,张斌也没教太多的东西,就是教朱慈握笔,写字,写的就是日、月,明三个字。
第七卷 第二十四章 人情味
主敬殿中,太子朱慈的第一堂课仍然在继续,张斌已经让郑成功把自己的条桌和朱慈的拼在在一起,两个人就那么并排坐着,练习写字。m.www.uu234.net
毛笔字刚开始练习的时候是最难的,既要注意握笔姿势,又要注意下笔力度,甚至蘸多少墨水都要注意,不然,写出来就是个大黑团,根本就看不清写的什么字。
张斌这会儿也从暖阁走下来了,他弯腰站在太子朱慈身后,用大手包裹着他的小手,边让朱慈注意看郑成功写字的姿势,边带着他的手在纸上一笔一笔的写起来。
不知道写了多少遍,朱慈终于能单独握着笔歪歪扭扭的写出日、月、明三个字了,张斌嘘了口气,直起腰来,又让朱慈跟着郑成功再好好练习几遍,这才轻轻的锤着后背,活动了一下身体。
这家伙,教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写毛笔字真费劲啊,还好太子朱慈的领悟能力相当出众,不然,他非累到喷血不可。
朱慈的确有学习的天赋,练习了不到一个时辰,他竟然已经将日、月、明三个字练的像模像样,虽说看不出什么笔分来,但横平竖直还是做到了,看上去也不在歪歪扭扭,跟一堆蚯蚓在纸上乱爬一样。
张斌自然不吝夸奖,好好表扬了朱慈一番,说的这位太子殿下心里美滋滋的,那小模样别提多高兴了。
可惜,这会儿时间也差不多了,一个太监在外面轻声道:“张大人,时辰到了,太后命奴家接太子殿下回宫。”
朱慈闻言,高兴的差点蹦起来,他把毛笔往条桌上一丢,起身就要往外跑。
这孩子,还是玩心重,把他摁这里学习了四个时辰估计早把他憋坏了,张斌连忙叮嘱道:“儿,回去好好复习一下,可别转眼就忘了,明天为师可要考你哦,如果你学的好,过几天为师就带你出宫去玩,好不好。”
出宫去玩,这个诱惑果然够大,朱慈立马停下脚步,使劲点头道:“好,好,师傅,你一定要带我出宫去玩啊。”
皇宫毕竟就这么大,而且他能去的地方也不多,他早就向往着去皇宫外面玩一玩了。
张斌含笑点头道:“好,只要你每天都认真学习,几两天为师就带你出宫去玩。”
“好啊,好啊。”,朱慈一路欢呼着,兴奋的跑掉了,张斌不由摇头笑了笑,招呼了一声郑成功,紧跟着向外走去。
郑成功这个郁闷啊,今天他就傻乎乎的陪着太子殿下念了无数遍日、月、明,又写了无数遍日、月、明,搞的人都想吐了不说,还没学到一点东西,要这么“学”下去,他的学业非荒废了不可。
他不由小心的道:“恩师,要不明天我就不来了吧,太子殿下学的这些,实在是太简单了,对我学业不利啊。”
张斌摇头洒笑道:“你懂什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比读书可有用多了。”
郑成功不解道:“请恕学生愚钝,每天学这些有用吗?”
张斌看了看四周,见旁边没什么人,这才小声道:“读书考功名不就是为了当官吗,你要能让太子殿下真正把你当师兄看待,不比读书有用?”
郑成功更加不解道:“恩师,当官不是需要功名吗,就算跟太子殿下关系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张斌看着四周,意味深长的道:“你说的是文官,武将根本就不需要功名,大明现在是重文轻武,这样其实是不对的,什么都讲究一个平衡,重文轻武又或者重武轻文都不好,其实,很多时候武将比文官还重要,你现在还不懂,以后你就明白了。太子可是注定要当皇上的人,只要你能获得他的信任,平步青云,进封公侯伯爵甚至是总督天下兵马都有可能,到那时,军权在握,你就会明白,文官很多时候其实就是蝼蚁,随便抬脚一踩就能踩死一大片!”
郑成功这会儿哪能明白这些,他似懂非懂的问道:“恩师,武将真的很重要吗?”
其实,他内心还是想当文官,因为这会儿的大明文官的确比武将牛逼多了。
张斌知道这会儿跟郑成功解释不清,他只能以师傅的身份郑重叮嘱道:“记住,不要强求功名,能考上自然更好,考不上也没关系,你的未来,在领兵驰骋天下,在率船威服四海,只要能跟太子处好关系,比什么都强。”
郑成功见张斌如此郑重,只能拱手道:“学生记住了。”
接下来几天,张斌并没有增加课程,每天还是三个字,而且都是很简单的字,什么人口手,什么山石田、什么牛羊马,什么一火灭,什么二木林,朱慈学起来那是相当的轻松愉快,渐渐的,他也习惯了跟郑成功一起学习,毛笔字也越写越熟练了,只是他一直念念不忘,想要出宫去玩一玩。
终于,第六天,结束了上半天的教学之后,张斌立马拍手道:“好,今天就学到这里。”
朱慈目瞪口呆道:“师傅,那下午干什么,不练字了吗?”
张斌点头道:“是啊,下午不练字了,为师不是说了吗,只要你学习的好,就带你出宫去玩,这几天你学的都很好,为师决定了,下午带你出宫玩半天。”
朱慈闻言,直接从坐垫上蹦起来,欢呼道:“好啊,好啊,终于可以出宫去玩了。”
张斌微笑道:“好了,好了,走吧,先去为师家里吃个饭,吃完饭才有力气玩。”
“好啊,好啊,去师傅家吃饭,走,师兄,快走。”,说完,他拉这郑成功就往外面跑。
这时候,外面已经集结了一堆锦衣校尉和一堆大汉将军,密密麻麻的,足有上百人,而带队的正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戚盘宗。
虽说戚盘宗跟戚家军统帅戚元功有亲戚关系,有“张斌党羽”的嫌疑,但崇祯对戚盘宗还是比较信任的,因为戚盘宗不但武功出众,办事能力强,还忠心耿耿,从来没有任何多话,叫他办什么事情他都能圆满完成,而且,崇祯从没听说过戚盘宗跟张斌有任何交集,所以,他才将保护太子的重任交给了戚盘宗。
其实,戚盘宗就是张斌的党羽,他只是装作跟张斌不熟而已!
一行人就这么出了皇宫,出了皇城,戚盘宗带着一队大汉将军骑着骏马在前面开路,张斌则和郑成功一起陪这太子朱慈坐在八抬大轿里面,朱慈那个兴奋啊,一会儿爬张斌怀里,一会儿又攀郑成功身上,一个劲的问皇宫外面有什么好玩的。
郑成功得了张斌的教导,对他是千依百顺,张斌更是对他宠爱的不得了,让他感觉和师傅还有师兄在一起就跟家人在一起一样,甚至,跟师傅和师兄在一起还没有那么多束缚,不用在乎那么多礼节,没有那么多忌讳,那种感觉,他说不出来,张斌却相当清楚。
张斌这是在他感受人情味,历朝历代,皇室都缺乏人情味,到了大明朝,这点好像愈演愈烈了,皇室与大臣竟然是完全对立的关系,简直奇葩,英宗对于谦,万历对张居正、戚继光,天启对把他从郑贵妃和李选侍手里救出来并拥立他继位的杨涟和左光斗,不要说人情味了,连人性都缺失了,这是一种很可怕的趋势,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家人和家人之间都如同仇寇一样,最终这家人还有希望吗!
对崇祯,张斌已经心冷了,生性多疑和刚愎自用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继承的朱明皇室对大臣的态度,顺着他的意思来,他就当工具利用,不顺着他的意思来,他就当仇寇对待,不管是非对错,不论成败得失,这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他要让太子朱慈感受到人情味,做一个有情有义的皇帝,不要光会窝里横,最后把自己的窝都给弄没了!
张斌的府邸离皇城本就近,从皇宫出来,不到两刻钟,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便赶到了张斌位于西长安街的府邸。
这个时候,张斌府邸早已大门洞开,张差和赵如早已带着一众“家丁”和“护院”分列大门两侧迎接,张斌的一众妻妾也在后院大门口列队相迎。
护送太子朱慈的队伍并没有在大门外停留,而是直接从大门而入,进入了前院的校场,这个时候张斌才抱着朱慈从马车上跳下来,朱慈对四周的一切是这么的好奇,他还以为所有人住的房子都如同宫殿般高大,却不曾想,他师傅张斌的府邸里面一座宫殿都没有,四周都是低矮的平房,而且房子建的都很密集,根本就不像皇宫那样,到处都是围墙,到处都是过道,宫殿却稀少的很。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让人有一种亲近感,不像皇宫那么疏远。
朱慈正四处张望呢,张斌已经抱着他来到后院门口,戚芳华和洪蓉儿等人连忙齐声道:“参见太子殿下。”
她们都得了张斌的叮嘱,并没有跪下来,而是行的半蹲礼,朱慈并没有感觉什么不妥,反而好奇的问张斌道:“这些都是师娘吗?”
张斌这个尴尬啊,他都没想到朱慈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按理来说,这些都应该算是吧,他老脸一红,含含糊糊道:“都是,都是。”
朱慈闻言,满脸正经道:“见过各位师娘。”
这模样,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逗的戚芳华和洪蓉儿等人都偷笑起来。
张斌见老站在门口也不是个事,连忙招呼道:“好了,好了,先吃饭,先吃饭,大家都别站着了,走吧。”
说罢,他抱着朱慈率先往后院走去,戚芳华和洪蓉儿等一众妻妾自然是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后面的锦衣卫貌似也想跟着进去,戚盘宗却是抬手阻止道:“你们都在外面好好守着,我进去就行了。”
他可是出了名的武功高强,在锦衣卫中间的威望甚至超过了骆养性,一众大汉将军和校尉自然不敢抗命,全部老老实实的待在外面警戒,唯有他一个人跟了进去。
这时候,后院早就张罗了一大桌饭菜,就摆在主屋的大堂里,桌子旁边的座位并不多,总共就八个,但桌子上的菜却很多,足有十多个,朱慈一看桌子上的菜,不由口水都流出来了,倒不是他有多嘴馋,主要皇宫里面这会儿吃的真的很寒酸,他不论是跟皇后还是跟张皇后甚至跟崇祯在一起吃饭都是三菜一汤,张斌和郑成功在文华殿跟他一起用膳的时候也是三菜一汤!
张斌做的这一桌子菜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根据他的喜好做的,张斌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早就暗中注意了,这位太子殿下不爱吃素菜,不爱喝汤,就爱吃豆制品和瘦肉,所以,这一桌子全部是豆制品和瘦肉,各种花样都有,总共也花不了几两银子,朱慈见了却是直流口水,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呢!
张斌见他双眼冒光的样子,不由一阵心酸,这崇祯有时候还真是可怜,唉。
他小心的将朱慈放在主位上,他自己则坐在了主位旁边,这时候除了郑成功坐在下首相陪,其他位置却是空着的。
“咦”,朱慈一坐下去,立马惊奇的往自己屁股下面看去,他坐的靠背椅上竟然还有一个精巧的小靠背椅,这样,他一坐下来竟然跟张斌差不多高!
这东西,好有意思啊,以前,他要么就是坐在大人怀里吃饭,要么就是坐在矮桌子上吃饭,像这种新奇的椅子他还真没坐过。
紧接着,令他更惊奇的事情出现了,坐下来陪他吃饭的竟然不是五位师娘和师兄,两位师娘各抱来了一个小孩子,就坐在主位的左右下首,跟他一样,坐的是椅子上面叠椅子的加高椅,而和郑成功并排坐在对面的,竟然是一个异常漂亮的小姐姐!
这是什么情况?
其实,这也是有规矩的,像张斌的两个正室夫人都是三品诰命夫人,跟太子坐一桌吃饭还勉强说的过去,而他的三个妾室却没有诰命的身份,所以,不能上桌,至于张斌的儿子和女儿还有郑成功,按父辈的身份论,那也相当于三品的身份,这里面唯一犯了点忌讳的可能就是那个漂亮的小姐姐陈秀秀了。
这倒不是张斌有意犯忌讳,主要是因为郑成功、陈秀秀包括张香和张洋都是他给太子朱慈找来的玩伴,要感受人情味自然是从亲情和友情开始最好,亲情张斌是没办法让朱慈感受了,他只能让朱慈尽量多的感受一下友情,所以,他一次给朱慈找来了三个小朋友。
第七卷 第二十五章 流连忘返
小太子朱慈还是第一次感受这种宽松的氛围,一桌子人吃饭,包括他在内竟然有五个小朋友,这也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www.uu234.net
他身边坐着对他最好的师傅,他对面坐着跟他最亲的师兄,他两边是两个比他还小一点的小朋友,还有两个温柔体贴的师娘,还有一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小姐姐,他只感觉被一股温馨的气氛包裹着,整个人都放松了。
张斌家里吃饭并没有太多规矩,人一到齐,张斌拿起筷子,抬手招呼一声,大家就可以开吃了。
其他人都习惯了,张斌一招呼,他们便纷纷拿起筷子开始夹菜了,反倒是朱慈,看着满桌好吃的,竟然不知道先夹哪个好了,张斌见状,直接夹起一块煮的相当酥软的回锅肉放到他碗里,慈爱道:“儿,试试这个,这个跟宫里的作法不一样,煮的时候放了香料,酥香软嫩,很好吃的。”
朱慈闻言,毫不犹豫的夹起那块回锅肉,一口嚼下去。
哇,真的好香,酥酥的,软软的,一口下去,满嘴肉汁,味道好极了。
香料在这个时候还算是一种奢侈品,像上好的八角、肉桂、兰陵茴香等都要几两银子一斤,崇祯自然不会去浪费这钱,所以,朱慈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肉,他三下两下嚼玩,一把吞下去,不由赞叹道:“真好吃!”
张斌见状,又给他夹了一块炸的黄黄的豆腐,介绍道:“儿,再试试这个,这个跟宫里的作法也不一样,是用油炸过,再用香料肉汤煮了一遍,然后再炒的。”
这些菜里面有一大部分都是张斌想出来的,他前世虽然不是什么厨师,但也经常自己做饭,明朝这会儿菜式并没有他前世那么丰富,他随意想了想,就能想出一堆“新奇”作法来。
像这个豆腐,就是他结合了后世的油豆腐和火锅麻辣烫的作法让人做出来的,不然这时候谁无聊的拿油把豆腐炸的金黄,还用香料肉汤煮一下再去炒。
朱慈闻言,迫不及待的试了一下,果然,又香又脆又软,同样好吃的很。
这时候,旁边的张香忍不住拿着勺子将碗里的一块香干舀起来,放朱慈碗里,献宝道:“太子哥哥,你试试这个吧,这是我最爱吃的香干,可香了。”
朱慈还是头次看到这么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师傅,这位是?”
张斌闻言,一拍脑门,失声道:“哎呀,你看为师这记性,都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为师的宝贝女儿张香,这是为师的宝贝儿子张洋,今天下午,让他们陪你一起玩好不好?”
“好好。”朱慈也就随口一问,有时候小孩子在一起玩压根就不在乎对方是谁,只要玩的来就好。
这时候,另一边的张洋也忍不住献宝道:“太子哥哥,你试试这个吧,这是我最爱吃的肉丸,可好吃了。”
看他拿着勺子都趴桌子上了,颤巍巍的样子,好像就要摔倒了一样,朱慈连忙伸过碗去把肉丸接过来,一口咬下去,又是满嘴留香,他忍不住赞叹道:“好吃,好吃。”
张洋正洋洋得意呢,对面的陈秀秀突然嘟着嘴道:“洋洋,趴桌子上干嘛,掉碗里怎么办,我们还要不要吃了?”
这位小小姨可惹不起,张洋吓得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老老实实的吃起饭来。
张斌见状,连忙介绍道:“儿,这是你陈师娘的妹妹,陈秀秀。”
竟然忘了介绍这个小姑奶奶了,难怪她会嘟着嘴教训自己的宝贝儿子!
果然,陈秀秀一听张斌介绍她,嘴也不嘟了,反而笑眯眯的站起来,夹着一把切成细丝的豆腐皮,趴桌上,递给朱慈,甜腻腻的介绍道:“太子殿下,尝尝这个吧,这是我最爱吃的凉拌豆腐皮。”
师娘的妹妹,高了一个辈分啊,惹不起啊惹不起,朱慈连忙伸过碗,接过那把豆腐皮,像吃面条一样一把塞嘴里,使劲吃起来。
他一看这凉拌豆腐皮的卖相,以为不好吃呢,谁知道一吃嘴里,同样好吃到不行。
这个陈秀秀,在家里可是出了名的孩子王,包括郑成功两兄弟都怕不敢惹她,她刚还教训别人趴桌子上呢,这会儿她自己竟然也趴桌子上了,简直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啊!
众人见状,不禁莞尔,饭桌上的气氛也因此热烈起来,包括戚芳华和洪蓉儿在内,都一个劲的给小太子敬菜,朱慈是来者不拒,吃的不亦乐乎,没办法,这一桌菜都是他爱吃的,每一样都好吃的不得了。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吃了三碗饭,直到感觉肚子有点撑了,他才停下来。
其实,在宫里也有人给他夹菜,但是感觉却大不相同,因为宫里给他夹菜的大多都是太监宫女,一个个如同木偶一般,满脸紧张,小心翼翼的,看着都倒胃口,哪像这里,都是师傅的亲人,一个个都亲切的不得了。
这一顿饭吃完,大家也熟络了,紧接着就该去玩了,由于是第一次带太子出宫,张斌并没有打算带着太子去其他地方逛,因为他自家的后花园就够大,足够太子玩一下午了,而且,他还为太子准备了很多新奇的玩具。
为了让太子对自己家流连忘返,他可是煞费了一番苦心,后花园都差不多被他改造成一个游乐场了。
朱慈这会儿也兴致高昂的很,有这么多小朋友陪着,他早就跃跃欲试了。
众人吃完饭稍微休息了一下,很快便一起来到了后花园,对于这后花园的规模朱慈倒是一点都不吃惊,因为皇城西苑他也去过,那里可比这里大了无数倍,但是,一从后门走出来,他便被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这是一辆小车,准确的说是一辆小推车,全部是木制的,而且上面还有围栏,有座位,不过那座位一看就是给小孩子坐的,大人估计连腿都塞不进去。
一看到那辆小推车,张香和张洋便欢呼着爬上去,并兴高采烈的叫道:“太子哥哥,快点上来啊,我们开车玩。”
朱慈闻言,忍不住学着他们的样子爬了上去,这下车明明有两排座位,三个人却都挤在前排,亲热的不得了。
他刚一坐好,张香便大叫道:“秀秀姐,秀秀姐,快点推,快点推。”
陈秀秀闻言,撸起袖子,露出粉嫩的小胳膊,抓住后面的栏杆,娇呼一声:“坐稳啦。”,随后,便推着车子向前跑去。
“呲呲呲呲”,一阵巨大的摩擦声响起,整个车子沿着花园外围的石板路飞快的向前滑去,张香和张洋都兴奋的在上面喊叫起来。
“呜......呜,开车了。”
“驾,快点,哈哈哈哈。”
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呢?
感觉就好像在腾云驾雾一般,好像整个人都飞起来了一样。
这后花园有两三百亩,跑一圈差不多就是一里路,陈秀秀怕是一圈都推不完就得累趴下了,为了让他们玩的尽兴,张斌朝郑成功使了个眼色,轻声的道:“成功,你去,秀秀累了,你就帮他们推。”
郑成功这个无奈啊,他其实已经不是小孩子心性了,几年书读下来,他心智已经差不多成熟了,跟小孩子一起疯玩,在他看来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但是,师命不可违,张斌都发话了,他只得不情不愿的追上去,跟几个“小朋友”玩起推车来。
这推车还是比较安全的,只要不推沟里去,翻车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所以,张斌等人并没有跟上去,只是走到花园中间一个凉亭里远远的注视着。
这个时候,戚盘宗也跟过来了,戚芳华毫无心机的道:“盘宗哥,有空带嫂子和大侄子过来玩啊,你看这花园,这么大的,平时也就秀秀带着香香和洋洋在里面玩,有点太冷清了。”
戚盘宗这个尴尬啊,他看了看张斌,无奈的道:“京城不同于其他地方,我们锦衣卫是皇上的内卫,不宜与大臣过从甚秘。”
戚芳华哪里想的道这些,她不由遗憾的道:“走动下亲戚都不行吗?”
张斌看戚盘宗为难的样子,苦笑着摇头道:“芳华,你不懂,京城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祥和,一不小心就可能有杀身之祸,你就别为难盘宗了。”
戚芳华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拉着戚盘宗聊起其他话题来。
这边一堆大人在凉亭里闲聊,那边一堆小孩却是玩的不亦乐乎,没有大人在一边跟着,他们玩的更疯了,小张香直接从推车上站起来,拔出腰间的木剑,挥舞道:“杀啊,太子哥哥,我要当大将军。”
朱慈这会儿才注意到,小张香穿的竟然是一身粉红色的戎装,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提出要求,怎么忍心拒绝,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等长大了,我封你为香香大将军。”
小张香闻言,得意的娇笑起来,把小张洋羡慕的,也凑上来跟朱慈讨了个大学士的官,陈秀秀一看两姐妹都当大官了,她还在后面当苦力呢,立马就不干了。
她把车子一停,爬到后座,趴上去跟朱慈讨起官来,郑成功见状,只能接过她的位置,推着车子往前跑去。
这样疯玩了两圈,郑成功都推的满头大汗了,小张香这才意犹未尽的提议去玩滑梯。
这滑梯也是张斌根据后世幼儿园的滑梯设计的,不过整个滑梯都是木制的,上面也不是那种童话中的宫殿外形,而是仿照文华殿的式样做出来的,朱慈顿时感觉又是亲切又是新奇,跟着陈秀秀他们上去滑了一轮之后,他便喜欢上了那种飞速下滑的感觉,于是一堆小朋友又开始爬上去滑下来,排着队疯玩起来,而郑成功则跟个幼儿园阿姨一样,站在旁边小心的看护着,生怕他们谁一不小心掉下来了。
滑梯虽然好玩,跑上跑下的也着实累人,玩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累的不行了。
这个时候,小张洋又提议去玩沙子,他所谓的玩沙子可不是跑河里去玩,在这后花园里面就有个巨大的沙池,四周和底下都是干净的石板,沙池里面的沙子也是清洗过的河沙,里面还有各种小木铲,小木锄,小木桶,不管是堆沙堡还是砌城墙都方便的很。
他们这一玩又是个把时辰,四周还有秋千、跷跷板什么的,还没来得及玩耍呢,可惜,时间却已经不早了。
临近酉时,张斌带着戚盘宗来到沙池旁边,微笑道:“儿,快酉时了,你该回宫了,不然皇后娘娘该着急了。”
朱慈闻言,不舍的看了看刚修建好的巨大沙堡,又转头看了看四周好多没玩过的好东西,那小脸上明显写满了落寞。
张斌见状,走上去轻轻的拍掉他身上的细沙,亲切道:“还想玩啊?”
朱慈使劲点头道:“想玩。”
张斌摸了摸他的头,慈爱道:“想玩可以下次再来啊,只要你好好学习,为师隔几天就带你来玩一次好不好。”
朱慈连连点头道:“好。”
张斌见状,拍了拍手,站起来,拉着他就要往外走,小张香却是在后面不舍的道:“爹,为什么要送太子哥哥回去啊,在这里跟我们玩几天不行吗?”
小张洋也使劲点头道:“是啊,是啊。”
就连一旁的陈秀秀都露出不解的表情,很显然,他们都不想这个玩伴离开。
张斌见状,含笑解释道:“太子将来要肩负治理大明的重任,可不能像你们一样天天玩。下次等太子有空了,爹在带他来玩好吧。”
朱慈闻言,好像感觉肩上真的多了点什么,他不由露出小大人一样的表情,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但小张香和小张洋还是那付不舍的天真模样。
太子朱慈就这样走了,不过他心中却多了个牵挂的地方,为了能经常来这里玩,他读书更用功了,张斌也适时的加快了教学速度,简单的汉字从一天三个变成了一天六个,很快他便将几十个简单的汉字全学会了。
紧接着,张斌又按计划开始教他《三字经》,一天一句,一天一句,就这么耐心的教着,他仿佛真正变成了一个教书先生,只管教导太子,其他任何事他都不闻不问。
第七卷 第二十六章 昏君奸臣
崇祯这段时间真的很忙,这新年伊始,又是大计又是会试和殿试,他还要筹备消灭建奴和剿灭反贼的事宜,简直忙的不可开交。
废寝忘食的忙活了十余天,他终于忙抽出点时间来检查太子的学习情况了,这天下午酉时三刻,崇祯匆匆吃了点饭,便摆驾慈宁宫,来看太子朱慈了。
这个时候,朱慈竟然没有去玩耍,也没有休息,而是在张嫣的陪伴下,坐在自己的书房中练字呢。
听闻自己的儿子竟然这么好学,崇祯简直激动坏了,他挥退左右,轻手轻脚的走进朱慈的书房,又对里面的张嫣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这才偷偷走到朱慈身后伸头看起来。
这一看,他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朱慈竟然真的会写字了,而且写的还颇为工整,这才几天啊!
他屏息静气看了一会儿,这才轻轻咳嗽一声,欣喜道:“儿,这么快就会写字了啊?”
朱慈闻言,回头惊喜道:“父皇,您来了啊。”
崇祯点了点头,凑上去,指着朱慈写的字,满含期待道:“儿,这是什么字?”
朱慈正好在写明字,他毫不犹豫的朗声道:“日月明,大明的明。”
“好,儿真聪明。”,崇祯激动的问道:“这几天你还学了些什么字啊?”
朱慈骄傲的道:“学的可多了,有人口手,山石田、牛羊马,一火灭,二木林,三木森,两人从,三人众,好多好多,还有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这么多!崇祯难以置信的道:“真的吗,你都会写吗?”
朱慈骄傲的点头道:“会。”
崇祯立马迫不及待的道:“快,都写给父皇看看。”
朱慈闻言,毫不犹豫的抽出一张白纸,认真的写起来,从日月明,人口手,山石田、牛羊马一直写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几十个汉字,都没有停顿一下,很快,桌上就铺满了他写的字。
这些字只能说工整而已,跟那些堪比书法家的大臣写的字比起来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但是,崇祯却如同看到了书法珍品一般,双眼冒光,双手发颤,一张张拿起来,爱不释手的看着,嘴里还一个劲的念叨:“好,写的好!”
他对朱慈的学习已经完全放心了,十余天就能学会这么多字,学习十年那还得了,不说状元之姿,进士水准是没有一点问题。
这个张斌还真是能干啊,不管任何事都没让他失望过。
但是,他打压张斌的心思却没有变,尽管张斌已经卸下福广总督的重任接受了詹事府詹事这个闲职,尽管张斌这段时间什么都没管一心教导太子,他还是要打压,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皇权,这种人,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对此,他心中没有任何愧疚,他认为,当皇帝的人就要冷酷无情!
甚至,等太子成年之后,他还要告诉太子,这种人不能用,就让他当一辈子詹事府詹事吧,教完皇太子教其他皇子,教完其他皇子教皇太孙,反正就是不能让他掌权。
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种事情历朝历代的皇室都是这么做的,朱明皇室做的更为彻底,崇祯认为这才是为君之道,他这样做是应该的!
他也不看看,现在皇太极那只狡兔还在辽东蹦,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这些飞鸟还在西北到处乱飞,这个时候就想着收拾张斌,他简直是脑子有病。
不管张斌把太子朱慈教导的多好,第二天一早,上完早朝,他还是将温体仁、唐世济、王应熊这几个“不党不群,忠心侍君”的大忠臣叫到书房,开始商议,怎么打压张斌,清除张斌的党羽。
这会儿大计已经开始了,地方官员也开始陆续回京叙职了,正是打压张斌,清除张斌党羽的好时机。
在他手里,有一份长长的名单,这正是温体仁统计出来的所有张斌党羽,卢象升、孙传庭、毕懋康、蔡善继、邹维琏、陈子壮等三品以上的文官列了一堆,曹文诏、戚元功、俞成龙、郑芝龙等武将也没有放过,反正只要在张斌出任福建巡抚和福广总督期间提拔起来的三品以上官员全部都列出来了,王徵、孙元化、宋应星等人倒是没有列,还有曹化淳、骆养性、徐光启、张之极他们更是一个不知。
不过,光是这些就已经足够了,三品以上的官员足有十多个,这已经够吓人的了。
崇祯倒还没有癫狂到凡是张斌提拔起来的官员全部砍了又或是全部撤职查办,毕竟他只是怀疑而已,并没有任何证据,而且这些人也没有做任何对大明不利的事情,相反,他们很多都有功于大明,如果全部砍了又或者全部撤职查办,大明官场非乱套不可。
他定下的策略是明升实降,将这些人全部边缘化,让他们和张斌一样,出任没有什么实权的闲职。
崇祯定下基调之后,便开始一个个的商议起来。
第一个就是大名巡抚卢象升,他认为,虽然已经将卢象升从总督将到巡抚,但还是不保险,因为他卢象升里还有兵权,这样很不安全。
这里反正都是“自己人”,崇祯毫不忌讳的问道:“卢象升这个该怎么调动,你们有什么意见没,反正,不管怎么说,不能让他掌兵权。”
温体仁心中暗笑,这点他最在行啊,说到阴人,谁有他厉害,他不加思索道:“卢象升这会儿不是右佥都御史吗,不若直接给他升南都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皇上您看怎么样?”
南都都察院那也是闲的蛋疼的衙门,一年到头基本没什么事,也管不了几个官员。
崇祯闻言,点头道:“嗯,很好,就擢升卢象升为南都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至于大名巡抚之职就让陕西左布政使陈奇瑜接任吧。”
陈奇瑜是他比较看好的一个官员,当初三边总督出缺的时候,他就曾经考虑过,不过最后却变成了孙传庭和洪承畴的争夺,提名陈奇瑜的人是一个没什么权势的御史,根本就没有能力和温体仁还有张斌争,所以,他很快便偃旗息鼓了,不过,崇祯却记住了这个陈奇瑜,一番考察之后,他绝对陈奇瑜的确是个人才,所以这次他便趁机把陈奇瑜提到了大名巡抚的位置上,虽然这会儿这个职位看着有点低,但是一旦要追剿农民军,便可让他总督山西和宣大兵马,到时候一下就提上去了。
其实,温体仁也有这个想法,甚至连卢象升的接替人选他都准备好了,可惜,崇祯突然“自作主张”提了个陈奇瑜,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大赞道:“皇上英明。”
崇祯很是受用的接下了这记马屁,接着又睿智道:“孙传庭这次就算了,已经贬为顺天府丞了,再降也没什么意思了,接下来就是福建现任官员了,就从毕懋康开始吧,长卿,你有什么建议?”
温体仁对怎么打压张斌一系的官员自然早有定计,他毫不犹豫的道:“毕懋康以前不是出任过南都工部左侍郎吗,不若直接将他擢升为南都工部尚书,皇上您看怎么样?”
南都工部就是个纯粹的闲散衙门,你不找事干基本上就没事干,就算你找事干也干不出什么名堂来,正好把人丢过去闲赋。
崇祯闻言不由点头道:“嗯,很好,下一个,蔡善继。”
温体仁阴阴的道:“这个蔡善继也无甚拿的出手的功绩,不若就将他调到南都都察院去当右都御史吧。”
就算京城都察院右都御史都只是挂个名,并没有任何职权,南都都察院自然更无任何权力,纯粹就是挂个名而已。
崇祯满意的点头道:“嗯,很好,下一个,邹维琏。”
温体仁还是毫不犹豫的道:“邹维琏曾出任延平推官,办案能力应该很强,不若擢升其为南都刑部尚书,皇上您看怎么样?”
南都刑部哪有什么案子可审,就跟应天府推官差不多,的确蛮合适邹维琏去闲赋的。
崇祯再次满意的点头道:“嗯,很好,下一个,陈子壮。”
温体仁继续阴阴的道:“陈子壮乃一甲探花,上上之才,不过,他这职位却是被张斌硬生生擢升上去的,这样对他的仕途发展不利,不若让他去南都礼部任左侍郎,先锻炼锻炼,皇上您看怎么样?”
这话说的,貌似是为陈子壮好,其实就是让他去南都礼部闲赋,崇祯自然没意见,接下来,他继续照个名单一个个的往下念去,这些人温体仁早就想好了去处,大多都是南都六部和都察院等闲散衙门的闲职,基本没有任何职权,像南都兵部和南都户部等稍微有点职权的都没他们的份。
这些人如果有闲情逸致的话倒是可以天天聚到一起吟诗作对,体验秦淮风月,但是,他们都是忧国忧民的贤臣,把他们放到养老衙门闲赋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崇祯在历史上就经常干些这莫名其妙的事情,像赫赫有名的孙传庭,在陕西剿灭农民军主力,活捉农民军首领高迎祥,又设计埋伏李自成,杀的李自成仅余十八骑逃脱,战功卓越,令农民军闻风丧胆。
但是,崇祯就是听信阉党余孽薛国观和杨嗣昌的谣言,不但不重用孙传庭,当孙传庭进京勤王的时候,他还将孙传庭拒之门外,连见都不愿意见一面,气的孙传庭忧愤交加,以致耳聋,孙传庭因此引病告退,他又听信谗言把孙传庭贬为平民并将其囚禁,足足关了孙传庭将近四年。
等卢象升被杨嗣昌和高起潜害死,形势急转直下,大明危在旦夕,他又从监牢里把孙传庭提出来,令孙传庭去跟农民军拼命,此时农民军大势已成,光李自成手下就有雄兵数十万,孙传庭被逼仓促应战,结果战死渭南,崇祯还听信谗言,认为他诈死潜逃,连一句话慰藉的话都没有!
崇祯之昏聩,简直令人无法理解,其实,可以归结为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识人不明。
当皇帝的,或者说当老板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知人善用,只要用对了人,躺着都可以收钱,一旦信错了人,自己累死都没用,看不清人,才是崇祯最大的悲哀。
他不是没有付出过信任,但是,他信任的差不多都是自私自利的小人,所以,他累死都没用。
这会儿,他就在饶有兴致的跟温体仁、唐世济和王应熊这帮奸臣讨论怎么收拾为国为民的忠臣,收拾完文臣,他连武将都不放过。
武将排在第一的就是曹文诏,这位明末第一猛将,现在在他眼里就是张斌手下的头号打手,广东总兵官其实手下并没有什么人马,但是,他还是不愿意轻易放过,他跟温体仁等人商讨过后,决定直接将曹文诏“擢升”为南都五军都督府前军右都督,这官职说起来吓死人,其实就是管屯卫的,没有兵部的调令,曹文诏一兵一卒都调不动!
对功勋卓越的戚元功他同样荒唐,他听信了温体仁的谗言,认为戚家军已经成为张斌的私兵,不但不可用,还浪费粮饷,干脆下旨,就地解散戚家军,并将戚元功“擢升”为南都五军都督府后军右都督,还是个有名无实的闲职。
俞成龙的命运同样如此,直接“擢升”为南都五军都督府左军右都督,让他们到金陵玩去!
最后一个郑芝龙他们却不敢乱来了,因为郑芝龙这家伙就是个海盗,你敢收拾他,他就敢造反,你敢不给他发粮饷,他就敢占这月港和珠海自己收粮饷,面对这么一块滚刀肉,不但温体仁心里发怵,连崇祯都有点心里发毛,十多万海盗可不是闹着玩的,真要把人家逼反了,那简直无法收拾,最后,他们一致认为,郑芝龙这个就不要动了,随他去吧,一个海盗也不大可能为张斌拼命。
把“张斌的党羽”全部安排好了,貌似这次商讨就结束了,温体仁却是突然提议道:“皇上,福广官员这么一换恐怕会变成一盘散沙,各自为政,要不派个总督或者巡抚过去震慑一下?”
崇祯闻言,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嗯,你说的很有道理,那就派山东左布政使熊文灿巡抚福建,兼抚广东吧。”
“噗”,温体仁闻言,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他是想安排个“老成持重”的心腹过去继续贪腐大计,却不曾想崇祯早已有了人选!
第七卷 第二十七章 内阁大学士
张斌并不知道崇祯已经下定决心要清理他的“党羽”,这段时间,他越发像一个专职教导太子的教书先生了,甚至詹事府他都很少去,有什么事都是文震孟和孔贞运到文华殿来请示他,他是能放权就放权,貌似连詹事府的事都不想管了。顶 点 X 23 U S
这天上午,教习完一句《三字经》,又考核了一下太子这几天的学习情况,他再次宣布,带朱慈出宫去玩半天,以示奖励。
朱慈自然是高兴的不行了,师傅家那些好吃的菜肴,新奇的玩具,还有超好玩的后花园,这些正是他这段时间刻苦学习的动力,还有小香香、小洋洋和秀秀小姐姐更是他这几天一直念念不忘的好玩伴,今天,终于又可以跟他们一起玩耍了。
崇祯对这事倒是说话算数,张斌带太子出去走走他并不反对,只是每次都要带上百锦衣卫随行保护。
这次带队的仍然是戚盘宗,不过,他今天貌似有点不对劲,从见到张斌的那一刻开始就隐隐县露出一副焦虑之色,貌似有什么急事要跟张斌说。
张斌倒是淡定的很,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直到陪朱慈用完午膳,一堆小朋友又推着车子跑开了,他才淡淡的道:“盘宗,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戚盘宗尴尬的看了看戚芳华和洪蓉儿,这才附在张斌耳边小声道:“皇上今天和温体仁他们商量了一上午,好像是要对建斗和孟侯他们出手了!”
还出手,这崇祯和温体仁也太无聊了吧,自己都韬光养晦这么久了,几乎到了不问世事的程度,他们竟然还不愿放过自己的手下,张斌略微有些恼怒的问道:“温体仁准备怎么对付建斗和孟侯他们?”
戚盘宗又尴尬的看了看戚芳华和洪蓉儿,犹豫了一下,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张斌。
张斌接过信封,并没有马上打开,而是特意对戚芳华和洪蓉儿叮嘱道:“这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今天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跟任何人说,明白吗?”
直到戚芳华和洪蓉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才小心的拆开信封,掏出里面的信纸仔细看起来。
信上依然没有任何称谓和署名,整个就是一张官员任免和调动的清单。
卢象升除大名巡抚,“擢升”为南都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大明巡抚之位由陕西左布政使陈奇瑜接任;
孙传庭继续任顺天府丞;
毕懋康除福建左布政使,“擢升”为南都工部尚书;
......
俞成龙除广东水师总兵,“擢升”为南都五军都督府左军右都督;
郑芝龙继续任福建水师总兵,调山东左布政使熊文灿巡抚福建,兼抚广东。
张斌看罢,冷哼一声,崇祯和温体仁玩的是明升实降,把自己手下正三品以上官员全部调去闲散衙门任职,搞得他们手里没有任何实权。
还算他们识相,没有采取什么激烈的手段,如果他们敢把自己的手下拖出去砍了,那就是逼自己造反!
这个结果倒不是不能接受,张斌想了想,招手让远处警戒的张差过来,郑重的叮嘱道:“你坐快船去趟福广,现在就走,去告诉毕大人他们,让他们韬光养晦,稍安勿躁。另外让孟侯和伯达通知所有乡绅,如果后面有官员贪腐,让他们先向新任巡抚告发,如果新任巡抚解决不了,再来找我们。”
张斌对熊文灿还是比较了解的,毕竟当初福建巡抚的位子等于就是间接夺了熊文灿的,所以,他对熊文灿做过一番调查。
熊文灿这个人虽然爱忽悠人,人品还是不错,清正廉洁,刚直不阿,让他当福建巡抚起码不会让福广出现大面积贪腐,就因为这点,让他当福建巡抚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温体仁却不这么想,他可不管熊文灿人品怎么样,为官怎么样,福广这块肥肉没吃到,他就是不爽。
这次虽然“干翻”了潜在对手张斌,自己却没捞到多少好处,大名巡抚和福建巡抚这两个关键的位置都被人“抢”去了,他火大着呢。
他认为肯定是哪个内阁大学士暗地里向崇祯推荐的人选,不然,崇祯不可能会启用陈奇瑜和熊文灿。
原本他还想慢慢等待时机的,某些内阁大学士却如此的不识趣,硬要跟他“作对”,他真有点忍无可忍了!
这会儿内阁大学士总共是五个,除温体仁自己以外还有徐光启、吴宗达、钱象坤和郑以伟。
徐光启这个,温体仁一直没怎么在意,因为徐光启并没有跟他争权夺利,大部分时间,徐光启都在蒙头著书,这老头,编完《农政全书》又在编《崇祯历书》,好像掉书坑里了一般,基本就不怎么管事,再加上崇祯对徐光启也比较重视,因为像《农政全书》和《崇祯历书》这种巨著流传下去,崇祯也有一份功绩在里面,崇祯对这个那是相当在意的,所以,温体仁一直没想过要动徐光启,就让这个书呆子继续编下去,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还有钱象坤这个人也比较特殊,因为钱象坤是浙江会稽人,虽然未加入浙党,但是跟温体仁却有一定的关系,就因为他考科举的时候温体仁曾经提携过他,所以,他一直都把温体仁当座师看待,对温体仁那是相当恭敬的,所以,温体仁也没想过要动他。
剩下的吴宗达和郑以伟就比较操蛋了,老是跟他“作对”。
吴宗达这个人为人正直,乐于助人,很多时候遭遇温体仁排挤和陷害的官员去找他求助,他都会想办法酌情相助,因此深受朝臣的爱戴和尊重,温体仁对他却极度不爽,这个老匹夫,老坏自己的事,到处卖人情装好人,着实可恶!
郑以伟这个家伙更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经常跟他“抬杠”,坏了他不少好事,他严重怀疑,陈奇瑜和熊文灿就是郑以伟向崇祯推荐的,此人不除,他怎么独揽朝纲!
于是乎,温体仁又秘密召集一众亲信商议起来,准备行险一搏,把这两个家伙给干下去!
要说吴宗达和郑以伟这两个人还真是比较不错的官员,他们本身并没有什么劣迹,也不结党,也不营私,所以,崇祯对他们还是比较信任的,要想把他们干下去,真的很难,不然温体仁早就动手了。
这次,他们是真把温体仁给“惹”毛了,不然温体仁也不会如此急着动手。
对于本身没什么劣迹的人怎么动手呢?
这个自然难不倒温体仁,他们本身没有劣迹可以去挑他们亲朋好友的毛病嘛,如果亲朋好友里面再挑不出一个有毛病的,那就牵强附会,给他们找几个有毛病的门生嘛,总之,忽悠崇祯这个糊涂蛋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就算一时把他们搞不下来,也要让崇祯对他们产生怀疑,让他们没法再在崇祯面前“进谗言”!
要说无中生有,鸡蛋里面挑骨头,那正是温体仁这些阉党余孽的强项,当天晚上,他们就给吴宗达和郑以伟炮制出了无数罪名,随便“爆”出几个来都能让两人吃不了兜着走。
第二天一早,崇祯便收到一堆弹劾奏折,这些奏折有浙党一系言官上的,也有齐党一系言官上的,还有依附浙党的阉党余孽上的,总之,上奏折的人很多,他们弹劾的都是吴宗达,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一个,那就是吴宗达结党营私!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不是说吴宗达不结党也不营私吗,怎么又有一堆人弹劾吴宗达结党营私呢?
他们这样胡说八道,弹劾一个内阁大学士,就不怕崇祯发飙吗!
这些人自然不是在凭空捏造,他们说的都是有那么一点依据的,不管是牵强附会也好,还是道听途说也好,总之,奏折的内容都那么一点事实依据在那里。
他们所谓的依据其实是南直隶武进和宜兴地区的一段佳话,吴宗达出生于南直隶常州府武进县,其祖籍是常州府宜兴县,关于他祖籍到底在武进还是在宜兴,还曾引起过一番争论,因为他常州吴氏实在是太出名了。
他祖父吴性是嘉靖朝的进士,他二伯吴可行和三伯吴中行是隆庆朝的进士,他更是高中万历三十二年甲辰科一甲第三名,还有他的两个堂弟吴亮和吴元亦在万历朝高中进士,还有他的四个堂侄,吴玉、吴鼎、吴彦之、吴之芳也分别在天启朝和崇祯朝高中进士,也就是说,他们常州吴氏四代就出了十个进士!
一般人家要是出了一个进士,那都是光宗耀祖了,要是出了两个进士,那都值得大书特书了,但是,他家里却刷刷刷一股脑冒出了十个进士,这在整个明代,甚至是有科举考试以来都是相当罕见的事情,常州吴氏也因此名震江南,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吴宗达被攻击了。
一门四代十进士,这原本是足以载入史册的美谈,但是,到了温体仁一干阉党余孽这里,却成了结党营私的证据!
这种事如果硬要鸡蛋里面挑骨头,那能挑出一箩筐来。
比如,他的堂侄吴鼎和吴之芳正好是在崇祯四年也就是他入阁那一年高中进士,这里面没有猫腻吗?
就算没有,那也得有啊,仅这一件事,以温体仁为首的阉党余孽就能给他炮制出无数“罪证”,反正言官风闻言事无罪,我们听别人说的,你咬我啊?
还有,吴亮和吴元这会儿一个大理少卿,一个江西左布政使,你这不是在玩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
就算不是,那也得是啊,就算不是你吴宗达提拔的,那也的跟你扯上关系啊!
这一堆弹劾奏折扔出来,崇祯瞬间又懵逼了,他还真不知道吴宗达有这么多兄弟子侄高中进士,这常州吴氏是不是在结党营私呢?
他真的无从判断,因为很多奏折说的都跟真的一样。
比如,吴亮和吴元在万历朝和天启朝仕途并不怎么顺利,一到崇祯朝就刷刷往上升,不是吴宗达暗中策划的才有鬼了。
其实,这个跟吴宗达真没任何关系,万历朝的时候吴亮和吴元刚中进士不久肯定升不到哪里去,到了天启朝,魏忠贤只手遮天,不愿意依附他的官员不被干掉就算不错了,想升职那简直就是做梦,所以,很多正直的官员在天启朝不是隐退了就是躲地方上熬日子,基本没有获得什么升迁,很多都是在崇祯朝提起来的,这个并不奇怪,但崇祯自己却没搞清楚这一点,他还真有点怀疑是吴宗达在暗中搞鬼,提拔自己的亲戚!
又比如,吴宗达的堂侄吴鼎和吴之芳在崇祯四年高中进士这件事,这里面没有猫腻吗?
崇祯当时压根就不知道吴鼎和吴之芳是吴宗达的堂侄,他感觉自己又被朝臣给耍了,一阵隐隐的羞辱感让他大为光火。
好啊,你们一个个都瞒着我背地里搞鬼,我看你们当着我的面敢不敢搞鬼!
崇祯看完奏折,便怒气冲冲的把吴宗达招过来,将奏折往他跟前一丢,倒要看吴宗达怎么说。
吴宗达这个莫名其妙啊,毫无征兆的崇祯就把他招过来了,还发这么大的火,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战战兢兢的趴地上将奏折一一翻开仔细看起来,看着看着,他额头不由冒出了冷汗,这并不是因为他做贼心虚,他这是被温体仁等阉党余孽的无耻给吓到了。
这些上奏折的人崇祯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很,这些都是浙党、齐党和其他依附温体仁的阉党余孽啊!
温体仁,你也忒无耻了,多大的仇啊,你弄我就算了,竟然要连我的亲族一起弄,有必要这么丧心病狂吗?
崇祯看他那副惊恐的样子,还真以为他是做贼心虚,好啊,又逮着一个,而且还是内阁大学士,真当朕瞎了眼吗?
他毫不留情的问道:“吴宗达,吴亮和吴元是不是你堂弟?”
吴宗达能说什么,这是事实啊,他只能颤巍巍的点头道:“回皇上,是。”
崇祯又冷冷的问道:“吴鼎和吴之芳是不是你堂侄?”
吴宗达冷汗淋漓的点头道:“回皇上,是。”
崇祯怒吼道:“那你为什么要欺瞒朕,你们为什么都要欺瞒朕?”
吴宗达心里这个苦涩啊,这种事整个江南都传的家喻户晓了,我有必要跑你皇上跟前张扬吗?
他只能颤声解释道:“皇上,微臣以为您知道,因为整个常州甚至整个南直隶几乎没人不知道这事,是微臣错了,没有特地向皇上说明。”
崇祯闻言一愣,这么多人知道,那吴宗达就不是有意欺瞒了,真是这样吗?
他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烦闷到无以复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干脆把手一挥,不耐烦的道:“下去吧,好好去反省反省。”
第七卷 第二十八章 奸计
吴宗达失魂落魄的走出御书房,脸上满是沉痛之色,皇上让他反省,他是该好好反省反省了。顶 点 X 23 U S
他要反省的不是四个堂侄为什么能考上进士,也不是两个堂弟为什么能当上高官,而是自己为什么还要眷恋不去。
现在的朝堂还值得待下去吗?
温体仁野心勃勃,玩弄权术,陷害忠良,篡权夺利,阉党余孽乘势而起,窃据高位,胡作非为,而皇上却被这些奸妄蒙蔽了圣听,将一个个忠臣良将罢官削籍,甚至问罪论斩!
他常州吴氏怎么了,一门十进士,兄弟皆高官,那凭的是真本事,在常州谁人不知他吴氏子弟读书之刻苦,家规之严苛,他小时候就经常因为完不成功课被打板子,有时候手都抽烂了,他父亲还是含泪使劲抽,十余年寒窗,他们一刻都不敢懈怠,再加上叔伯、祖父等进士出身的严师轮番教导,他们这么多兄弟子侄考上进士很奇怪吗?
他知道,皇上已经被这些阉党余孽给控制了,就如同当初阉党控制先帝一般,忠臣良将如若不及早隐退,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阉党的手段他也十分清楚,当初魏忠贤也如同温体仁一般,开始的时候还有点顾忌,一旦控制了皇上,只手遮住了苍天之眼,那便会变的毫无人性,多少忠臣良将被折磨至死,多少刚正不阿的硬骨头被打的血肉俱脱,骨断筋折,那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他仿佛还能闻到那股弥漫京城的血腥味!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阉党害人从来都是株连九族,他如果不知进退,很有可能盛极一时的常州吴氏会被整的断子绝孙,惨绝人寰,所以,回到书房之后,他立马写了份辞呈,引咎辞职,同时他还命人通知吴亮、吴元、吴玉、吴鼎、吴彦之、吴之芳,全部辞呈,赶紧辞呈,趁温体仁还没有丧心病狂,趁皇上还没有举起屠刀,赶紧逃,逃回去好好教导子弟,等待明君降世,常州吴氏或许还能再次崛起,如果心存侥幸,眷恋不去,灭族之祸,就在眼前!
吴宗达的辞呈递上去崇祯并没有感到惊讶,甚至他连假假挽留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准了,他对这些“欺瞒”他的大臣已经失去了耐心,走就走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欺瞒”他的大臣朝中越少越好。
吴宗达就这么走了,连带吴亮、吴元等吴氏家族子弟全部辞官归隐,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留恋,一下走了个精光,崇祯也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挽留,全部准了!
吴宗达突然引咎辞职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因为现在朝堂中就他和郑以伟勉强能和温体仁抗衡了,郑以伟比较偏向于和温体仁争锋相对,对救人伸冤什么的并没有多少兴趣,只有吴宗达热心助人,一般只要本身没有什么劣迹,真是被温体仁一干阉党余孽诬陷的,他都会想办法帮人伸冤,他这一走,朝臣等于就失去了一个保护伞,从此就只能任温体仁鱼肉了,简单来说就是,温体仁一旦盯上谁,谁就得完蛋!
当然,他们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跟在郑以伟身后与温体仁争锋相对,斗个死去活来。
但是,胆敢这样做的人还真找不出几个来,因为敢于跳出来跟温体仁斗的人差不多都被他收拾完了,郑以伟这个,温体仁也开始着手收拾了!
要说郑以伟这个人,还真不好收拾,因为他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为官三十多载基本没任何劣迹,而且他也没什么兄弟子侄在朝为官,更没有任何结党营私的迹象,面对这么一个刀枪不入的人,还真难以下手,这也是温体仁一直没有动他的原因,不是不想动,而是没理由,没借口动。
不过,这个时候温体仁羽翼已丰,内阁唯一能给郑以伟支援的吴宗达也被他给收拾了,对付势单力孤的郑以伟他还是有办法的。
大学士吴宗达引咎辞职,内阁自此便少了一个人,由于大计和科举正在进行,崇祯无暇组织廷推递补阁臣,这内阁人数暂时是没办法增加了,但是,这奏折数量却不会因此而减少,所以,内阁四个大学士更忙了,票拟的时候那就跟打仗一样,根本就来不及多想。
这天,温体仁“偶感不适”,头疼异常,所以,他没有参与票拟,只是将奏折稍微分了一下,分给三个大学士,请他们帮下忙,把票拟写好。
三个大学士没得办法,谁没有个三病两痛呢,首辅大人都这样了,大家只能把他的奏折匀一匀,帮忙把票拟写了。
这下三人就更忙了,每人都有一百多份奏折,都得细细看一遍,然后把处理意见写上去,如果再磨磨唧唧,那估计晚上都写不完。
郑以伟也没想这么多,只是一份一份奏折认真的看着,然后飞快的写上自己的处理意见,当看到御史水佳允弹劾兵部右侍郎梁廷栋的奏折的时候,他略微愣了一下,随即便写上了自己的建议:无有实据,请都察院查证后再酌情处理。
兵部右侍郎梁廷栋他很熟,因为梁廷栋乡试的时候他是主考,梁廷栋考中举人之后也曾向他请教过一些问题,两人也算有点师徒缘分,后面梁廷栋高中进士,留京任职,也曾执弟子礼拜访过他,所以,他对这个梁廷栋比较关注,对梁廷栋的为人也比较了解。
御史水佳允他也有所耳闻,这个人与阉党干将,齐党大佬王永光手下的打手袁弘勋是同乡,而且两人过从甚密,而袁弘勋曾因收受参将胡宗明贿赂被梁廷栋弹劾,被下狱关了几年,最后还是加入阉党之后才获得新生,所以,袁弘勋恨透了梁廷栋,这会儿袁弘勋因为王永光诬陷袁崇焕一案被拖出去砍了,他的知交水佳允伺机给他报仇并不奇怪。
不过,这个水佳允弹劾的事情也太离谱了,吏部职方司主事安国栋受贿竟然牵连到梁廷栋身上去了,就因为这个安国栋曾经在梁廷栋手下任过职!
如果御史水佳允在他跟前,他绝对会骂一句,你们阉党余孽说话做事能靠谱点不,用这种理由来弹劾兵部右侍郎,脑子有病还是怎么了?
但是,这会儿水佳允并不在跟前,他的票拟是写给皇上看的,所以,他只写了一句:无有实据,请都察院查证后再酌情处理。
这原本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连崇祯看了水佳允的弹劾奏折都一笑置之,直接批了个留中然后就扔一边了,这意思就是说,这么荒唐的事就算了,查都不用去查了,奏折也不用批复了,留在内阁存档吧。
谁都没想到,这是温体仁给郑以伟设下的一个套,其实这天温体仁头一点都不疼,御史水佳允的奏折也是他故意分给郑以伟的!
话说,这么荒唐个事情能扳倒一个内阁大学士吗?
正常情况下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崇祯这个糊涂蛋当皇帝,一切皆有可能!
当天晚上,梁廷栋的“好友”,兵科给事中葛应斗便偷偷来到梁廷栋府上,告诉他,御史水佳允弹劾他指使吏部职方司主事安国栋收受贿赂买官卖官,并列举了几个梁廷栋提拔起来的将领,说这些都是梁廷栋收受了贿赂之后提拔起来的,皇上看到奏折后大为震怒,要收拾他呢!
梁廷栋闻言,吓了一大跳,第二天一早,他便上书申辩,将自己和安国栋的关系解释了一番,又将他提拔的那几个将领的功勋全部列举出来,证明他并不是因为收受了贿赂才提拔这几个将领的,至于他指使吏部职方司主事安国栋收受贿赂买官卖官那更是无稽之谈。
这原本就是无稽之谈,郑以伟看到他申辩的奏折只是一笑置之,崇祯看到了他的奏折也只是一笑置之,随意批复了一下就发回内阁了。
但是,温体仁却突然发动了,他直接拿着水佳允的弹劾奏折和梁廷栋的申辩奏折跑到御书房来求见崇祯来了。
崇祯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呢,连忙将他招进来,结果,君臣一番见礼之后,温体仁竟然把这两天两个最荒唐的奏折郑重的呈了上来,请他仔细看一下。
崇祯仔细看了一遍,不由失笑道:“长卿,怎么了,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水佳允很无聊啊,这事就算了,御史风闻言事无罪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再说这种小事也无伤大雅,就当没发生过就行了。”
温体仁却是装出气愤的样子,痛心疾首道:“皇上,您有所不知啊,这事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崇祯闻言,不由好奇道:“噢,怎么了,这事还有什么隐情吗?”
温体仁继续痛心疾首道:“皇上,请恕微臣失礼了,您不知道啊,您被人给耍了!”
竟然有人敢耍朕,崇祯立马把脸一板,愠怒道:“怎么回事,你好好给朕说说。”
温体仁心中暗笑,表面上却还是装出气愤的样子,继续痛心疾首道:“皇上,您想想,御史水佳允的奏折您的意思是留中,内阁也没有发下去,而是直接存进文案库了,梁廷栋怎么知道的?他又上什么申辩奏折?而且还上的这么快!”
崇祯闻言,果然开始思考了,对啊,梁廷栋怎么知道有人在弹劾他,还知道弹劾的内容,而且这么快就上了申辩奏折,这不正常啊,他冷着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梁廷栋怎么知道有人在弹劾他,而且对弹劾的内容都这么清楚!”
嘿嘿,终于上当了,温体仁在心中阴阴一笑,表面上却是装作为难道:“皇上,有些话微臣不知道当不当讲,讲了得罪人,不讲又怕皇上继续被人耍下去,微臣着实为难啊。”
什吗?有人耍朕你还不说,什么意思!
崇祯厉声道:“说!”
温体仁装模作样的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咬牙道:“皇上,您被郑以伟给耍了,他表面上不党不群,其实暗地里一直在培植党羽,这个梁廷栋就是他暗地里培养起来的党羽之一,当初梁廷栋乡试他就是主考官,梁廷栋一直遵他为座师,两人秘密来往很多年了,梁廷栋留京任职的时候就曾执弟子礼去拜访过他,后面他却隐藏了这层关系,表面上装的跟梁廷栋不熟的样子,为的就是欺瞒皇上,暗地里培植党羽啊!”
崇祯闻言,大怒道:“还有这种事?”
温体仁“沉痛”的点头道:“这事朝堂官员都有所耳闻,只是皇上您不知道而已,就像这次水佳允弹劾梁廷栋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奏折微臣也看过了,只是因为昨天微臣身体不适,头痛欲裂,无法提笔,才请郑以伟代为票拟,没想到,今天一大早梁廷栋的自辨奏折就上来了!水佳允弹劾梁廷栋的奏折就微臣和郑以伟还有皇上您看到过,微臣昨天头疼,回去就睡了,怎么可能去告知梁廷栋,皇上您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专门派人去告知梁廷栋吧?”
崇祯凝重的点头道:“朕的确没派人去告知梁廷栋。”
温体仁顺势污蔑道:“那事实就很清楚了,是郑以伟偷偷告知了梁廷栋,所谓关心则乱,他这是怕自己的得力干将出事啊!都察院的御史弹劾谁,在没有定论之前本应该严格保密的,要是他们弹劾谁都被弹劾的人知道了,岂不到处结仇,这样一来,还有谁敢风闻言事啊,郑以伟这是明知故犯啊,他为了包庇自己的党羽,竟然蔑视朝廷的法度,微臣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斗胆向皇上揭发此事,就是怕皇上被这种奸妄继续耍弄下去啊!”
崇祯冷冷的点了点头,咬牙道:“嗯,朕知道了,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温体仁闻言,恭敬的行了个礼,然后缓缓的退了出去,他转身的时候,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奸笑!
崇祯当然看不到温体仁的奸笑,这会儿他只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被气炸了,先是吴宗达,现在又是郑以伟,这些自己看重的大臣竟然一个个瞒着自己结党营私,真当朕好糊弄吗!
他直接把奏折往桌上一拍,怒喝道:“传郑以伟!”
郑以伟这几天写票拟简直写的头晕脑胀,压根就不知道崇祯这会儿召见他是什么事,没想到,他一进御书房,才匆匆的行了礼,崇祯便冷冷的问道:“梁廷栋你认识吗?”
认识啊,郑以伟也没想太多,老老实实的回道:“回皇上,微臣认识。”
崇祯又冷冷的问道:“他乡试的时候你是不是主考官,他是不是一直对你执弟子之礼?”
郑以伟闻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这个时候,他才听出来,皇上这口气不对劲啊!
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啊!
他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回道:“回皇上,是的,微臣主持乡试的时候梁廷栋正好考中了举人,所以,他一直对微臣执弟子之礼。”
崇祯气得把奏折往他跟前一甩,怒喝道:“你真当朕这么好糊弄吗,你以为暗自结党朕就不知道了吗?”
郑以伟捡起身前的奏折一看,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温体仁设下的奸计!
第七卷 第二十九章 权欲熏天
郑以伟这几天的确忙晕了头,一点都没在意水佳允弹劾梁廷栋这种小事,所以,不知不觉他就中了温体仁的奸计。www.uu234.net
他看到眼前的两份奏折,再回想起刚过来的路上遇到温体仁的时候,温体仁那得意的奸笑,他瞬间就明白了,整件事情都是温体仁安排的。
水佳允弹劾梁廷栋原本就是无稽之谈,他们的目标不是梁廷栋,而是他郑以伟!
梁廷栋肯定是温体仁派人通知的,他上书自辨纯粹就是多此一举!
温体仁之所以派人通知梁廷栋,纯粹就是为了炮制他郑以伟漠视法纪,结党营私的“罪证”!
这件事情还说的清吗?
郑以伟稍微想了一下就发现,整件事都是温体仁精心策划的,他根本就说不清了!
这件事的关键就在于向梁廷栋告密的人,他相信,这个人如果找出来,那更加不得了。
温体仁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这个告密的人有可能是他的党羽,如果找出来,肯定会拼命往自己身上栽赃,那时候他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个告密的人还有可能是自己和梁廷栋的熟人,温体仁完全可以通过隐晦的办法让其得知水佳允弹劾梁廷栋的事,并夸大其词,吓得他赶紧去通知梁廷栋。
如果是后者,那这事就更可怕了,温体仁这是要使连环计,一举将跟自己有关系的朝臣全部收拾干净!
趁着看奏折的时间,郑以伟考虑了很多,他发现,在崇祯这种生性多疑的皇帝面前,他根本就没办法将这件事解释清楚了,如果自己竭力辩解,还有可能会牵连更多正直的官员。
算了,不如归去,就此认栽,自己将所有事情扛下来,引咎辞职,其他人应该还不会被牵连。
至于温体仁,让老天去收拾吧!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趴伏在地上,违心道:“皇上请息怒,微臣并非有意漠视法纪,兵部右侍郎梁廷栋的才干和功绩有目共睹,而御史水佳允乃王永光一党干将袁弘勋的同乡,两人过从甚秘。昔日袁弘勋收受参将胡宗明贿赂被梁廷栋弹劾,被下狱关了几年,水佳允也差点被牵连,袁弘勋为自救加入阉党,梁廷栋也与这两人结下了不解之仇。现袁弘勋已然伏诛,水佳允跳出来弹劾梁廷栋,就是为了报昔日之仇,微臣害怕梁廷栋这样一个能臣被阉党余孽陷害,所以才派人通知梁廷栋,叫他小心提防。微臣为此破坏法纪,实属不该,还请皇上责罚。”
崇祯闻言一愣,原来还有这由头,他又有点犹豫了,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责罚一个内阁大学士,有必要吗?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必须搞清楚,他冷冷的问道:“你的意思,你没有结党营私?”
郑以伟坦然道:“皇上明察,所谓结党营私者,一为权,二为利,微臣虽蒙皇上恩宠,贵为内阁大学士,自问还未曾为自己谋取过任何私利,皇上可以派人去查,微臣家里只剩这一个月的口粮,微臣的亲人也只有几亩薄田赖以糊口,其余俸禄钱粮,微臣全部捐出去赈济灾民了。皇上如若不信,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抄了微臣的家,如若能抄出一两余银,微臣甘受千刀万剐之刑!”
这话就有点严重了,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去抄一个阁臣的家,甚至将人凌迟处死,崇祯倒还没有癫狂到这种程度。
郑以伟的清廉那也是出了名的,这个崇祯都有所耳闻,他的家人甚至连好点的衣服都没一件,穿的全是粗布麻衣,如果这都要去抄人家的家,那就荒唐了。
崇祯只能悻悻的挥手道:“行了,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吧。”
郑以伟已经不用反省了,因为他都反省好了,回去之后,他立马写了封辞呈交上来!
这下,崇祯有点犹豫了,毕竟郑以伟结党营私之事还没有定论,如果就为了泄露弹劾奏折这种小事撸掉一个阁臣,那也太过儿戏了。
他终于做出了挽留,下旨宽慰了郑以伟几句,但是,郑以伟却一心请辞,他连上三份奏折之后,崇祯终于不耐烦了,真当朕离了你就不行吗!
于是,崇祯不再挽留,又一个内阁大学士引咎辞职。
郑以伟原本就积劳成疾,身体差的很,被温体仁这么一通陷害,他更是气的几欲喷血,回去没两天,他就病倒了,而且病了没两天,他就死了!
崇祯闻讯,唯有长叹一声,朝堂上的正直之士却是一片愁云惨淡,吴宗达被温体仁弄走了,郑以伟被温体仁弄死了,这朝堂怕是要成为温体仁的天下了。
那是自然,温体仁陷害吴宗达和郑以伟不就是为了掌控朝堂吗,现在两人都被他弄下去了,谁还敢与之争锋!
内阁一下少了两个大学士,不增补是不行了,郑以伟去世的第二天,早朝,奏对结束,崇祯便宣布,让所有朝臣廷推内阁大学士。
这个时候,所有温体仁一系的朝臣,包括浙党、齐党和其他阉党余孽都露出兴奋的表情,因为他们都知道,阉党重掌朝纲的时候到了,从此朝堂又将成为阉党的天下!
其他朝臣,有的满面怒容,有的面露忧色,有的满脸绝望,更有的已经萌生退意,他们知道,温体仁已经无人能治了,大明的朝堂又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张斌淡淡的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吴宗达和郑以伟的事情他自然相当清楚,温体仁要收拾他们的时候,他便收到了曹化淳的警报,如果这两个人跟他关系好的话,他或许会想尽办法去挽救一下,但是,这两个人跟他并不熟,而且他对两人的作法也不是和赞同,一个只知道争锋相对,一个只知道事后救人,这样做根本就救不了大明,也斗不翻温体仁,他们纯粹就是在做无用功,所以,张斌对挽救他们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无人能阻止温体仁掌控朝堂,所以,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徐光启暗暗投来询问的目光时他都没一点反应。
他狂任他狂,温体仁那点本事张斌相当清楚,他收拾不了农民军,也干不过建奴,除了会争权夺利,他会个屁,崇祯要这么信任他,任其胡作非为下去,终究会尝到苦果,到时候看崇祯不依靠自己还能依靠谁!
欲要使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张斌倒要看看,这温体仁到底有多疯狂!
崇祯宣布廷推开始之后,并没有任何人站出来说话,整个皇极殿前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温体仁如同君王般的在朝臣中扫视了一圈,见所有人都不敢跳出来跟他争锋,这才得意的朝吏部尚书王应熊使了个眼色。
王应熊毫不犹豫的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按例,礼部尚书实为阁臣候补,谢升谢大人老成持重、忠臣勤勉、才能出众、功勋卓著,实乃递补阁臣的良选,所以,微臣提议,增补礼部尚书谢升为内阁大学士。”
这话倒是实情,一般当上礼部尚书,离阁臣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如果阁臣出缺,不出意外的话,都是由礼部尚书增补。
谢升这个人暂时来说还真没什么太大的劣迹,而且这几年他都小心翼翼,勤勤恳恳,崇祯对他还是比较认可的,所以,对王应熊的推举,崇祯并没有说什么了,只是抬眼扫向了一众朝臣。
这时候,齐党官员纷纷出列,趴在御道中间高声道:“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不一会儿,御道中就跪倒数十人,这些大多都是齐党又或是与齐党有关的其他阉党余孽,温体仁好不容易让出一个内阁大学士的位置,他们自然要竭力附和。
崇祯可不知道这些,他只当是谢升在朝臣中威望甚巨,这么一个人来当内阁大学士倒也不错,他缓缓的点头道:“嗯,既然大家都极力推举,那就擢礼部尚书谢升为东阁大学士,入阁参赞机务。”
“皇上英明!”他的话音刚落,御道中便响起一片颂扬之声,崇祯不由满脸得色,仿佛觉得自己真的很英明一般。
这礼部尚书入阁了,接下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就轮到礼部左侍郎张至发了。
张至发也是齐党元老,在朝臣中是有一定基础的,要他真想上位,推举他的人肯定能拉出一大把,但是,浙党都让出一个阁臣的职位了,投桃报李,接下来怎么滴也得推举一个浙党中坚入阁,不然,温体仁非翻脸不可!
所以,谢升顺利入阁之后,一众齐党官员并没有推举张至发,张至发反而自己跑出班列,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微臣推举礼部尚书王应熊王大人,王大人主持京察大计,整顿吏治,功勋卓著,劳苦功高,如能入阁为辅,必能使大明吏治更加清明,为大明中兴打下牢固的根基。”
这话都能说出来,还要不要脸啊!
正直的朝臣纷纷露出鄙夷之色,就连张斌都忍不住撇了撇嘴,他王应熊还能让大明吏治更加清明,简直就是个笑话,王应熊不整的满朝都是贪官污吏就算不错了!
崇祯闻言不由一愣,他还以为大家会按惯例推举张至发呢,这个张至发他还真不怎么看好,因为张至发在家休假,一休就是将近十年,而复出之后为官还不到三载,他实在看不出张至发有什么能耐,没想到张至发竟然亲自跑出来推举王应熊,这个张至发,不错啊!
这时候,浙党官员、齐党官员还有其他依附温体仁的阉党余孽纷纷争先恐后的跑出班列,趴到御道上高声道:“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好家伙,不一会儿御道中间就趴了上百人,比刚刚推举谢升的时候声势大多了,看样子这王应熊官声好得不得了啊!
崇祯被人耍的团团转还不自知,他对王应熊也是相当欣赏的,因为王应熊在京察大计中的“表现”的确十分亮眼,这点他看的“一清二楚”,让王应熊出任内阁大学士貌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肯定的点头道:“嗯,既然大家都极力推举,那就擢吏部尚书王应熊为文渊阁大学士,入阁参赞机务。”
接下来自然又是一阵颂扬之声,阉党余孽将“皇上英明”这四个字喊的震天响,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激怒老天!
至此,内阁大学士就算是尘埃落定了,五个大学士中,徐光启不问权谋,一心著书;钱象坤因得过温体仁的提携,对温体仁礼让有佳;剩下三个,两个浙党、一个齐党,整个内阁几乎都被温体仁收入囊中,他终于彻底掌控了朝堂大权!
接下来,他更加肆无忌惮了。
大计中很多官员一直悬而未决,等待的就是这一刻,谢升和王应熊一上台,温体仁立马开始向地方上渗透。
凡是投靠他的阉党余孽,几乎都是大计优等,最少擢升两级!
凡是跟他作对的,他都命人百般诬陷,肆意弹劾,不整的人罢官削籍甚至是锒铛入狱,他绝不收手!
这下,连带地方官员也倒了血霉了,温体仁已经猖狂到了极致,简直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些地方官员被他陷害了还没地方诉苦去,因为内阁、都察院、吏部甚至是刑部都在温体仁的掌控之下,就算他们上书申辩,崇祯下旨去查,那也是温体仁的党羽负责查,你还想伸冤,不给你罪加一等就算你祖坟冒青烟了!
整治完地方官场,温体仁又将手伸向了科举,这下会试和殿试的主考官终于没人跟他争了,他如愿以偿的当上了主考官,至于另外一个主考官则是吏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王应熊,可以说,整个会试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这届科举又奇葩了,凡是跟东林复社有关的,凡是对温体仁有意见的,不管你才华多出众,全部落榜;凡是巴结他温体仁或者浙党和齐党的,不管你有木有才华,全部金榜题名!
一时间整个朝堂被搞得乌烟瘴气,魑魅横行,温体仁更是权势熏天,无人能治!
第七卷 第三十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吴宗达致仕,郑以伟去世,谢升和王应熊入阁,温体仁顿时权势熏天,在朝堂上已然无人能治,按理说,他应该满足了。www.uu234.net
但是,有一件事他却一直耿耿于怀。
户部尚书毕自严跑崇祯那里告状,害得他在福广捞一把的大计被破坏,还折进去两个干将,这个仇他一直记着呢。
他知道毕自严是因为其胞弟毕自肃的事被激怒了,才会发狠跟他们对着干。
温体仁认为,毕自肃一事,他并不是有意针对毕自严,怪只怪毕自肃好死不死正好在辽东巡抚的位置上,为了收拾袁崇焕,他必须派个自己人过把辽东巡抚的位置夺了,毕自肃这只能算是误中副车。
他是“出于无奈”才“不得不”将毕自肃拉下马,毕自严却是故意针对他,着实欺人太甚,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咽的下去!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着揽权,所以没空来收拾毕自严,等大计和科举结束,他终于有时间了,毕自严这个户部尚书必须干掉,因为敢于得罪他的,基本上都被收拾完了,还好端端的待在朝堂上的,就这个毕自严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会儿的温体仁,就是有这么狂!
不过,毕自严深的崇祯信任,又廉洁奉公,不党不群,要收拾他还真有点难度,温体仁召集一众党羽商讨了好几个晚上,才想出了一条毒计。
不出几天,唐世济的一个远方亲戚唐晚便时来运转,补上了一个肥缺。
这个唐晚可能是名字没取好,干什么事都晚了一步,他寒窗苦读十余年,参加了八次科举才考上个秀才,那时候他已经年近四十,科举之路貌似走不通了,但是他还是没有放弃,继续考了五次,到五十多岁,还真被他考上了举人,不过这个时候什么都晚了,他都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了,再继续考进士,估计考到死都考不上!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止步了,或许等不到吏部给他排职位,他就寿终正寝了,正是这个时候,他突然收到吏部的任免文书,任命他为户部太仓库的大使。
明朝的大使可不是多大的官,一般也就是个九品芝麻官,就跟吏目一样,是最底层的官员,原本这个太仓库的大使连九品芝麻官都不是,就是个未入流的小吏,不过这唐晚好歹是个举人,吏部“酌情”给他来了个正九品,也算是对的起他了。
按说这太仓库大使也是个肥缺,问题职位再肥,你得能把肥肉吃到嘴里啊,太仓库可是户部的银库,没点后台,你敢偷吃,牙给你敲掉算是轻的了,掉脑袋都很正常!
去,还是不去呢?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的远方亲戚唐世济托人给他传话了,让他速速进京。
唐世济可是嘉兴唐氏的骄傲,当今都察院左都御史,比六部尚书还牛的大官,这么一个朝廷重臣派人给他传话,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那绝对有天大的好处啊!
他当天就收拾行装,快马加鞭赶往京城,就跟赶去投胎一样。
唐世济的确有天大的好处给他,他上任之前,唐世济便秘密交待他,让他把南直隶松江府青浦县去年的税银入库记录想办法消掉,然后,再想办法把青浦县去年上缴的税银偷出来,不管多少,都是他的。
一个县一年的税银啊,他倒是想贪,要换以前,打死他都不敢贪,但是,唐世济却告诉他,只要他想办法把这银子贪了,不但没人追究他的责任,事情过去以后,他还将获得升迁,最少都是正七品的县令!
这家伙,贪了钱还能升官,这么好的事上哪里找去,唐晚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乎,他一上任,便想尽办法,琢磨着怎么把青浦县去年的税银给贪墨了,好升官发财!
太仓库全名户部太仓银库,是大明朝廷设置的专门用以贮存赋税折银、籍没资财田产等财产物资的府库。
原本太仓库并不是很重要,因为明朝初期和中期的税收都以粮食为主,收上来的银两很少,籍没的资财也不多,所以,户部太仓库的大使一开始只是不入流的小吏,甚至连品级都没有。
但是,从万历初期张居正改革,实施一条鞭法之后,太仓库便成了户部最重要的仓库,因为所有税赋包括徭役都折合成现银了,太仓库一年的收入最少都有四百余万两之巨!
这下太仓库的大使总算不是不入流的小吏了,一般都会“高配”一个正九品的芝麻官,至于这个官吏的来源,一般都是吏部筛选老成持重,忠诚可靠者出任,这会儿吏部都被阉党余孽把持着,要任免个太仓库的大使,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唐晚就这么上任了,没有任何经验的他,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给派到太仓库来了。
还好,太仓库的事情一点都不复杂,也就是管理银两的出入库,就跟后世的出纳差不多,只要脑子正常的,读过书的,认识字的差不多都能上去试试,唯一有点难度的就是防止杂役偷盗库里面的银子了。
话说,为什么存放银两的地方还会有杂役呢?
很简单,因为银子从重量上来说跟铁疙瘩并没有多大区别,要是一两百斤甚或是一两千斤,有一个大使和一个副使也就够了,两人费点劲,多跑几趟,一两千斤的银子搬运还不是很困难,问题是,太仓库一年进出的银两最少有四百余万两,折算下来就是几十万斤,这搬进搬出的,一个大使和一个副使累死也不能成啊!
不过,太仓库经过这么多年经验,对防止杂役偷盗税银也有了一套切实可行的办法,这个办法说出来有点荒唐,那就是所有杂役在搬运银两之前都要脱光衣服,穿上户部特制的裤衩,而且搬运完之后,副使还要对所有人进行全身检查,正使则会将所有银两清点一遍,这样一来杂役想偷盗银两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这里面也存在一些漏洞,毕竟太仓库里面那么多银子,正使也不可能每次都把所有银子都细细数一遍,而杂役也不一定要把银子藏衣服里面,从某些地方塞进身体里面照样能把银子带出来。
对此,户部也想出了办法,那就是将银两的外形变了一下,所有折税的银两不再铸成银元宝的模样,而是铸成巴掌大小的银锭子,扁扁的,表面还布满了鱼鳞一样的纹路,看上去特别漂亮,而且名字也特别好听,美其名曰“金花银”。
这金花银漂亮是漂亮,不过,要往身体里塞,那可就要命了。
原来铸成银元宝的时候,经常有衙役从后门塞进身体里偷偷带出太仓库,但是,铸成金花银之后基本上就没人敢往后门塞了。
因为这金花银可没银元宝那么圆润,像银元宝,一般人忍一忍也就塞进去了,金花银可不敢乱往后门塞,因为它表面带有鱼鳞纹,那家伙,阻力大的很,根本就塞不进去,而且,它还有巴掌那么宽,谁敢硬往后门塞,绝对直接肛裂!
其实,就算户部想尽种种办法,还是有很大的漏洞,比如,太仓库正使如果要偷盗银两就简单无比,因为他并不是光着膀子进去的,他是穿着官服的,一次只要不往衣服里塞太多,谁又能看的出来。
唐晚才熟悉了几天就发现了这个漏洞,一般大使自然是不敢偷的,因为户部会定期派人来核查存银,一旦发现不对数,大使和副使都得完蛋。
不过,唐晚却没有这个担心,因为这银子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大人叫他偷的,他这个远房大堂哥可是说了,只要能把南直隶松江府青浦县去年的税银偷出来,他就能升官发财,如果偷不出来,就让他滚回家去种地!
这偷银子好办,销毁入库记录却不大好办,因为账本上明明白白的记录着,南直隶松江府青浦县崇祯六年上缴税银二千九百三十一两,某月某日入库,存放某某库房,某某货架,某某位置。
这东西,直接划掉肯定是不行的,你把这块涂的乌漆嘛黑,人家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啊,直接撕掉也不行,账本每页可都有编号,你撕的再干净,编号不对了啊!
最后,还是唐世济给他派来了一个模仿笔迹的高手,重新帮他写了一页,直接改成南直隶松江府青浦县崇祯六年上缴税银,无!
这下就简单了,他每天装模作样的巡视几遍库房,每次带出几十上百两,几天时间就把存放某某库房,某某货架,某某位置的银子都偷的一干二净,南直隶松江府青浦县崇祯六年上缴税银从此就在太仓库消失了,变成了唐晚的财产!
话说他们这样搞是不是有点荒唐呢,就算太仓库的记录没了,户部那边还有记录啊,青浦县那边也有记录啊,光把太仓库这边的记录给销毁了有什么用,这不掩耳盗铃吗?
当然有用,温体仁的无耻一般人还真学不来,唐晚那边刚偷偷汇报银子已经偷光了,他立马命人一个奏折呈上去,弹劾毕自严袒护原南直隶松江府青浦知县郑友元,虚报税银数额,徇私舞弊!
话说一个南直隶的知县怎么跟毕自严扯上关系了呢,而且,他交不交税银跟毕自严又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呢?
温体仁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因为这个郑友元跟毕自严都是淄川人,而且他的父亲跟毕自严还是故交,他进京参加会试和殿试的时候就是住在毕自严府上的,这层关系,毕自严怎么都否认不掉。
至于税银的事情,朝廷有规定,地方官员如有调动,户部必须先核查他任上的税赋和支出对不对的上数,而这个时候,郑友元已经调到都察院任巡按御史,他在青浦县任上的税赋和支出如果对不上数,就是户部的责任!
这种小事原本也不算什么,毕竟整个大明有一千多个县,一个县一年的税赋出了问题并不是什么大事,也扯不到毕自严身上,但是,这事到了温体仁手里就变质了。
这奏折转入内阁之后,温体仁亲自写上了票拟,而且措辞十分严厉,他票拟上写的是:徇私枉法,侵吞税赋,情节恶劣,建议都察院、吏部、刑部联合彻查!
崇祯看到这份奏折原本也没觉着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县,不到三千两的税赋,错了就错了,派人去追查一下就行了,硬要扯上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毕自严就没意思了,人家一天事多着呢,怎么可能这点小事都时刻盯着。
但是,他一看到温体仁写的票拟,脸色瞬间就变了,措辞这么严厉,难道里面有什么猫腻!
他立马派人将温体仁招到御书房,举着奏折问道:“长卿,这是怎么回事?”
温体仁假假意思猜测道:“皇上,您说的是都察院御史某某弹劾户部尚书毕自严的事情吗?”
崇祯郑重的点头道:“是啊,你说徇私枉法,侵吞税赋是什么意思?”
温体仁假假意思叹息道:“皇上,您有所不知啊,这郑友元跟毕自严都是淄川人,而且他的父亲跟毕自严还是故交,他进京参加会试和殿试的时候就是住在毕自严府上,他们关系可不一般!”
崇祯闻言,脸色一变,追问道:“那你的意思,这奏折上弹劾的内容都是真的咯?”
温体仁却是否认道:“这个微臣不敢肯定,但是,微臣对郑友元之事却有所耳闻,有人向微臣告状,这个郑友元贪腐严重,在青浦县任上的税银都被他贪的差不多了,但是毕自严却徇私枉法,让人帮他假造账目,所以,从户部的记载上看青浦县的税赋上缴情况并没有任何异常。”
崇祯闻言大惊道:“还有这种事?”
温体仁还是不敢肯定道:“这个要查一查才知道,传闻去年郑友元离任的时候做的很绝,他将青浦县一年的税银全部收入了囊中,而户部的账目却没有出任何问题,所以,微臣才斗胆建议令都察院、吏部、刑部联合彻查此时!”
崇祯闻言,郑重的点头道:“此事的确应该彻查,税赋乃国家之根本,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你辛苦一下,督导都察院、吏部和刑部好好查一查吧。”
温体仁忍不住低头奸笑了一下,这才朗声道:“微臣遵旨!”
第七卷 第三十一章 毕自严入狱
这天下午,阴云弥补,才到酉时一刻,天色已然后点昏暗,一个锦衣卫小旗匆匆走进石碑胡同,貌似有什么急事一般,不过他脸色倒没什么焦急之色,应该只是家长里短的小事。顶 点 X 23 U S
这里原本就是锦衣卫聚居的地方,他这身装扮倒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他就这么一路疾行,走进胡同中段一个普通的宅院,然后便扯开嗓门大喊道:“钱哥儿,我的簸箕做好没?”
这院子不甚大,也就占地一亩左右,四周的围墙上几乎排满了晒干的竹子,院子里到处摆放着做好的竹制品,什么竹椅、竹凳、簸箕、大扫把等等应有尽有,一看这里就是个篾匠家。
中间的空地上钱亮正带着两个小伙子在那里破竹片呢,他闻言连忙抬头回应道:“好了好了,您稍等。”
说罢,他丢下手中的竹条,飞快的走到角落里,拿起一个半人大的圆簸箕递给那小旗,随即点头哈腰道:“大人,您看怎么样?”
那小旗拿着簸箕随意看了一下,点头道:“嗯,手艺还不错,多少钱?”
钱亮搓着手赔笑道:“给您算便宜点,二十文。”
那小旗闻言,毫不犹豫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丢给钱亮,催促道:“快点找钱,我都饿坏了,急着回去吃饭呢。”
这碎银子怕不有半两,钱亮为难道:“大人,要不您跟我进去拿下钱,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铜板。”
那小旗闻言,摇了摇头,将簸箕往地上一丢,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两人来到屋里,那小旗却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信封塞钱亮手里,钱亮也没说什么,直接将信封往怀里一踹,然后又飞快的用麻绳给他串了一串铜钱。
那小旗一手拿着铜钱,一手拎着簸箕晃晃悠悠的走了,钱亮却是疾步穿过后门,往张斌府邸的后花园方向走去。
这时候张斌刚吃完饭,正带着小张香和小张洋,推着木车子,围着花园打转消食呢。
小张香见钱亮急匆匆的走过来,立马站起来,拔出腰间的木剑,兴奋的娇呼道:“前面发现敌人,快快,快点冲上去!”
张斌微微一笑,朗声道:“香香小将军,站稳啦。”
说罢,他真的加快速度,推着车子直直冲向钱亮,把小张香兴奋的手舞足蹈。
很快,小推车便来到钱亮跟前,小张香挥起木剑啪的一声砍钱亮胸口上,随后便娇呼道:“钱叔叔,你死了,快点。”
钱亮连忙装模作样的捂着胸口惨叫几声,装了会死,直到小张香欢呼“胜利了”,“胜利了”,他才憨笑着上前摸摸了摸小张香的头,然后掏出个信封交给张斌。
这个时候通过钱亮那边篾匠铺子送过来的信肯定不是很紧急,张斌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示意钱亮回去,又推着小张香和小张洋转了一圈,然后又牵着小张香和小张洋,来到花园中间的凉亭,将他们交给戚芳华和洪蓉儿,这才慢慢悠悠的回到主宅书房,撕开信封,抽出信纸仔细看起来。
这封信还是曹化淳从宫里面传出来的,但是,这次曹化淳并不清楚温体仁耍的是什么把戏,他只能将温体仁和崇祯的对话,还有弹劾毕自严袒护原南直隶松江府青浦知县郑友元那份奏折的内容原原本本的抄录下来,让张斌自己判断。
张斌看完信,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如果温体仁动别人他也懒得去管,毕竟朝廷官员这么多,被温体仁陷害的多了去了,他不可能一个个去救,那样并没有多大意义,不过毕自严就不一样了,这位两朝名臣对自己可是相当的不错,不管怎么说都要救上一救。
他已经隐隐明白温体仁要耍什么把戏了,从弹劾奏折的内容和温体仁对崇祯所说的那些话来看,郑友元任青浦知县期间上缴的税赋肯定会出问题,但是,户部的流程他并不是很熟,温体仁会以哪里为突破口他也不甚明了,只能等候进一步的消息再做打算了。
温体仁并没有让他等多久,第二天一早,唐世济便带着几个御史和一堆衙役闯进户部衙门,说是奉旨查账,那家伙,简直就跟土匪进了民宅一样,一顿乱搞,态度嚣张至极。
毕自严还不知道是有人在弹劾他,不过唐世济奉了皇上的旨意来查账倒是真的,他只能忍气吞声,任由这家伙嚣张。
其实,查个帐并没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尤其户部是朝廷最重要的衙门之一,按理说更不能这么胡搞瞎搞。
但是,温体仁就这么搞了,他就是要打毕自严的脸,赤luoluo的羞辱这个敢于跟自己作对的老家伙!
唐世济带着人在户部衙门查了一天,极尽羞辱之能事,把毕自严气得脸色铁青,这才拿着个账本嚣张的走了。
而这一天,处在京城和通州之间的太仓库同样有人搜查,不过吏部和刑部的官员都客气的很,只是跟太仓库的大使唐晚闲聊了半天,假假意思核对了一下账目,然后便拿着一个账本走了。
第三天一早,上完早朝,温体仁便拿着两个账本来求见崇祯,一个是户部衙门的收支记录,一个是太仓库那边的收支记录。
崇祯看完两个账本,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这个郑友元果然有问题,毕自严果然在徇私舞弊!
户部账本上明明白白的记录着,崇祯六年某月某日,收到南直隶松江府青浦县税银二千九百三十一两,但是,太仓库的账本上却是一个“无”字,其他州府县的税银都有入库记录,唯有松江府青浦县的税银“无”!
这足以证明,户部衙门做的帐是假的,太仓库根本就没收到银子!
崇祯又怒了,堂堂太子太保,户部尚书,竟然滥用职权,徇私舞弊,这还得了!
他板着脸想了想,随即便挥退温体仁,命人传骆养性前来。
骆养性急匆匆的赶到御书房,崇祯二话不说,直接将太仓库的账本交给他,然后冷冷道:“即刻带人,快马加鞭赶往太仓库,核查一下这个账本上的税银。”
温体仁正在弄毕自严,这事骆养性自然听说了,张斌跟毕自严的关系相当不错他也知道,但是,皇上让他带人去核查税银他却不敢不去。
太仓库就在京城和通州之间的一处山谷里面,距离京城还不到十里,骆养性很快就带人赶到了,而账本上的税银总共也就几十万两,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带人核对清楚了,没有任何问题!
这个时候,他心里才稍微松了口气,他还以为税银没有问题,毕自严就没有问题,没想到,崇祯听到汇报之后,直接大怒道:“传毕自严前来觐见!”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骆养性瞬间就懵圈了,税银明明没问题啊,皇上为什么发这么大火呢?
他站在那里尴尬无比,因为崇祯并没有让他走,他不敢走啊!
毕自严已经隐隐明白,肯定是出什么问题了,不然唐世济不可能那么嚣张。
但是,他却搞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因为唐世济带走的是去年南直隶上缴税赋的账本,南直隶的税赋都是由南都户部负责征缴的,京城户部只是负责收银子而已,能出什么问题呢?
他带着满心的疑问来到御书房,一番见礼之后,崇祯竟然没有让他起来,反而让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递给他两个账本。
毕自严这个莫名其妙啊,一个户部的收支记录,一个太仓库的收支记录,难道有哪里对不上数?
他还没来得及翻开,崇祯突然冷冷的问道:“郑友元去年在松江府任青浦知县期间税赋都上缴了吗?”
这个毕自严还真有印象,因为郑友元是他好友之子,他对郑友元的事情还是比较关注的,他毫不犹豫的回道:“回皇上,松江府青浦县去年的税银总计四千一百八十八两,因兴修水利,开渠引水耗费白银一千二百五十七两,结余二千九百三十一两,已经全部上缴。”
崇祯冷哼道:“哼,兴修水利,好,这个就不说了,剩下的二千九百三十一两真的全部上缴了吗?”
毕自严肯定的道:“回皇上,这个微臣亲自核查过,已经全部上缴了。”
崇祯再次冷哼道:“哼,南直隶松江府下面的一个小县的税赋你都亲自去核查,你这户部尚书还真是尽职尽责啊,说,你是不是跟郑友元关系匪浅?”
毕自严这个莫名其妙啊,他跟郑友元关系匪浅很多朝臣都知道啊,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回皇上,是的,郑友元的父亲与微臣是儿时的玩伴,而且在微臣赴京赶考的还资助过微臣,所以,微臣对郑友元颇为照拂,这个很多朝臣都知道。”
崇祯微怒道:“就因为郑友元的父亲曾经资助过你,你就要徇私枉法,帮他做假账,帮他隐瞒贪墨税赋的罪证吗?”
毕自严闻言,大惊道:“没有啊皇上,微臣所说的照拂只是在其进京期间给予生活上的照顾,微臣没有帮他做假账啊,他也没有贪墨税银啊!”
崇祯不由大怒道:“还想狡辩,你好好看看太仓库的收支记录,上面有你所说的二千九百三十一两吗?”
毕自严连忙拿起太仓库的账本,飞快的翻起来,很快,他便翻到了松江府青浦县那一页,南直隶松江府青浦县崇祯六年上缴税银,无!
怎么可能!
他瞬间就傻眼了,青浦县去年上缴的二千九百三十一两税银他的确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很多户部官员都去清点核对过啊,一个州府的税银有几十两甚至几百两的出入都有可能,但是,几千两的出入绝对是不可能的,而且,如果有这么大的出入,他下面的官员早就报上来了,怎么可能没一个人向他汇报呢!
毕自严难以置信的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户部收到的税银都经过了层层清点,将近三千两银子对不上数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皇上明察啊!”
崇祯这会儿哪里还听的进去毕自严的“狡辩”,他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这可是他最信任的户部尚书啊!
朕对你还要怎么样?
朕给你官加太子太保,让你位极人臣,你竟然敢徇私舞弊,包庇亲友贪墨税银!
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吗?
他越想越气,越气就越头晕,终于,他忘却了毕自严所有的功绩,忘却了毕自严为了调拨粮草将尽几十天不眠不休,累的头胀如斗,吐血不止,现在,他只知道毕自严背着他徇私舞弊,当着他的面还要狡辩不止!
啊呀呀,气煞朕了,他忍不住怒吼道:“骆养性,给我将这个徇私舞弊的奸妄小人打入诏狱,好好审问,看他是怎么欺瞒朕的!”
骆养性和毕自严同时目瞪口呆,皇上莫不是疯了吧!
这还没完呢,紧接着,崇祯又怒吼道:“还有,都察院巡按御史郑友元也给朕打入诏狱,好好审问,看他是怎么贪墨税银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不说别人,就连骆养性这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都知道,毕自严不可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徇私舞弊啊,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想徇私舞弊也不会用这么拙劣的办法,留下这么大个漏洞给人去查啊!
皇上怕是有点神志不清了,这是骆养性和毕自严共同的想法。
但是,当着崇祯的面他们却什么都不敢说,骆养性愣了一下,随即便朝毕自严使了个眼色,然后严肃的道:“毕大人,走吧。”
毕自严这个时候哪还有心思看骆养性的眼色,他只感觉眼前的世界都变的昏暗无比,皇上,竟然要将他打入诏狱审问,自己如果真的徇私舞弊还差不多,问题自己压根什么都没干啊!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自己鞠躬尽瘁,废寝忘食,竭尽全力支撑着大明摇摇欲坠的财政,皇上竟然听信谗言,将自己打入诏狱!
他已经隐隐明白了,这肯定是温体仁搞的鬼,但是,这个时候,不管怎么解释皇上都不会信了,因为皇上已经完全被温体仁给蛊惑了!
他失魂落魄的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伐颤巍巍的向外走去,眼中满是绝望之色。
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那里,或许就是自己这些忠臣最后的归宿吧,天启朝如此,崇祯朝还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