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反响平平
直到放映厅灯光亮起,现场的欢呼声和掌声依然没有停止。剧组成员不管是三国连太郎、孙道临,还是唐强都特别激动,都在拼命鼓掌。现场如潮的掌声让他们明白电影成功了,他们清楚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成果,这掌声属于他们,也属于整个剧组。
许望秋他们很快被主持人请上舞台,与现场观众交流。还在鼓掌的观众看见剧组成员上台,想起他们在电影里精彩演绎,于是掌声更加热烈,尖叫和欢呼不绝于耳。
听到观众的呼喊声和掌声,许望秋他们不住鞠躬致意,结果换来的是更加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直到主持人让观众坐下来,跟剧组成员交流,掌声和欢呼声才停止。
有观众问:“许导演,在电影院外面有右翼分子抗议,你是怎么看他们的?”
许望秋严肃地道:“我刚才看到右翼宣传车上挂着各种宣传口号,有一条是反对自虐史观。我就有点不理解,在战争开始之前,军蝈主义分子在东瀛国内疯狂镇压反战力量,手上沾满了鲜血,而在整个战争中,东瀛死了200多万人,其中平民死了60多万。这些都是军蝈主义带来的,右翼却把这些人当成英雄来崇拜,这才是真正的自虐啊。你问我对他们的看法,我认为他们是一群没脑子的人,一群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
现场先是响起了一阵笑声,随后是热烈的掌声。
除了向许望秋他们提问,很多观众也诉说着自己的观影感受。来自横滨的泽口小姐表示:“我听父亲母亲讲起过那时候的事,但我从来不知道,那时候的人们是支持战争的。我觉得这真的应该引起我们深思。这部电影真的是一部精心制作、发人深省的影片,也是一本上乘的教科书。它让我们去思考东瀛人是什么样的,战争是什么。”
从玉县来的山口女士表示:“这是一部沉痛的影片,看完后深受启发。我们东瀛人需要讨论和反省历史,不能再重演战争悲剧,要与邻国和平友好地相处。”
在首映之后,东瀛主要媒体都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首映进行了报道。由于立场不同,不同的媒体对电影的报道也各有不同。
《朝日新闻》是东瀛媒体中比较左的媒体,教科书事件就是以《朝日新闻》为首的左翼媒体捅出来的。他们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评价极高,认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所有关于二战的东瀛电影中最深刻的一部。过去很多东瀛电影在描述这场战争时,总是认为军蝈主义是罪魁祸首,为东瀛带来了灾难,但这部电影却指出了一个事实,当时民众对战争是支持的。如果我们不能正确认识到这一点,那军蝈主义有可能卷土重来。”
《每日新闻》是东瀛媒体比较中立的媒体,没有特别明确的政治立场。他们对电影的解读主要是从艺术角度出发的:“这是一部艺术水准极高的电影,在艺术上极具创造性,通过两个男人的回应,通过两个家庭在战争中遭遇,对战争进行深入思考。”
《读卖新闻》则属于偏右媒体,他们在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质量进行肯定的同时,也表示了担忧:“东瀛经济正遭受美国的打压,而许望秋又是国际上颇有影响的导演,在这个时候上映这样的电影,是不是会影响东瀛的国际形象呢?”
在电影首映结束后,许望秋他们并么有马上回国,而是继续留在东瀛宣传。不光他们接受了大量媒体的专访,还上了nhk电视台的节目。
在许望秋他们宣传《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同时,右翼分子也在积极活动。他们不但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说《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非常恶劣电影,让海外的人们对东瀛有了错误的认识,损害了国家利益。还在报纸上刊登广告,暗示要杀死德间康快,甚至威胁说,如果剧组敢到大阪宣传,就杀死他们。甚至有电影院的银幕都被右翼分子用刀子划破了。
就在许望秋他们完成在宣传,准备返回北平时,突然接到了大使馆的通知,说首相铃木善幸要接见中国电影代表团。
首相接见电影代表团这待遇很高,但并不奇怪,因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为纪念中日邦交正常拍摄的,中日双方都非常重视。最近两个月因为教科书问题,又让中日关系受到了很大影响。本来9月底铃木善幸要访问中国,但因为教科书问题,中国表示如果教科书问题不解决,就取消铃木善幸的访问。铃木善幸见中电影代表团,无疑是想传递友好的信号。
第二天下午,许望秋他们在日方工作人员带领下,来到首相官邸,见到了铃木善幸。
铃木善幸对中国比较友好,在他担任自民党总务会长期间,协调自民党内的意见,为恢复日中邦交关系正常化,作出了积极的贡献。他在79年的时候访问过中国,而且写得一手好汉字。
铃木善幸在跟许望秋握手的时候,看着眼前这张年轻的脸,笑着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团长。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我看过你的《锄奸》,是一部非常出色的电影。”
许望秋马上道:“《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也很好,希望铃木首相能够喜欢。”
铃木善幸笑着道:“我听说这是一部反映围棋方面的影片,不瞒你们说,我是围棋爱好者,还是业余六段。有空我一定要好好看看这部电影。”
许望秋道:“电影里不光有围棋,还有历史。我跟佐藤导演,以及剧组工作人员都希望通过历史的教训告诉人们,友谊来之不易,一定要珍惜啊。”
唐强他们知道“友谊来之不易,一定要珍惜啊”是暗指教书时间,都悄悄竖起了大拇指,望秋真是有一颗大心脏,面对东瀛首相都一点不怯场。
在许望秋他们启程回国之时,《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首周票房出来了,8357万日元。这个成绩实在不怎么样,远远低于预期。如果按照这个走势,最终票房可能只有3亿左右。
大映公司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宣传下了很大的力气,该用的宣传手段都用了,演员有三国连太郎这样的著名演员,还有松坂庆子、乙羽信子等明星客串,导演是佐藤纯弥和许望秋,而电影的质量也极高,媒体是一盘赞誉声,上映首周理应取得不错的成绩才对。首周8357万的成绩对大映公司,和所有关注这部电影的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这其中有右翼分子的原因,由于担心他们搞破坏,很多电影院不敢放《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但不是最主要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在于,东瀛观影主力是年轻人,这些人是战后出生的。他们大多知道东瀛军队在侵华战争中的所作所为,起码有所耳闻。但大部分人对这段历史是回避的,觉得跟自己无关,根本不愿意看这样的作品。
许望秋倒也没有指望《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东瀛能取得多高的票房,这个题材就注定在东瀛不会有太高的票房,他倒是希望国内的观众好好看看,对东瀛人有个客观的认识。
现在是中日的蜜月期,几乎所有人的在喊“中日友好”,说到抗日战争,也总是说“东瀛人民是友好的,只有少部分军蝈主义分子似坏的”。
这个时期的国人特别实诚,真的把东瀛人当成朋友,对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结果在做生意的时候被东瀛人骗了不少钱,很多密不外传的技术也他们被偷走。
许望秋觉得对德间康快这样的友好人士,确实应该友好,把他们当朋友;但对普通东瀛人该警惕的还是警惕,不能一点防备都没有。
一周之后,德间康快带着一支18人的电影代表团来到了中国,参加《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中国的首映。跟德间康快同行的,除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东瀛演员外,还有东宝株式会社专务西野一夫,东瀛现象研究所的专务西部吉章等人。
佐藤纯弥告诉许望秋,由于电影已经上映了一周,右翼分子消停了不少,再加上是小林正树、山本萨夫等反战派导演力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上映第二周,票房有所回暖,取得了1.1亿的票房。按照这个趋势,最终票房有可能够达到5亿。东瀛电影最近受电视冲击比较严重,票房大幅下滑,5亿日元虽然不算高,但绝对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成绩。
许望秋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作为导演他肯定是希望观众越多越好,更何况是这样的电影,他真的希望东瀛观众能够好好看看。
在德间康快他们抵达北平不久,夏梦从香江赶了过来。她除了参加《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首映礼外,还带来了《投奔怒海》的拷贝,准备送到电影局审查。夏梦对这部电影特别满意,觉得电影深刻揭示了越南对华裔的欺压和屠杀,特别希望内地观众能尽早看到这部电影。除此之外,她还带来了修改后的《自古英雄出少年》和《冷》的剧本。
夏梦把剧本交给许望秋,笑着道:“在拿到《冷》的剧本后,我请邱刚健写了一稿,又请银都的朱枫改,最后又请李碧华改了一稿。看过剧本的人都非常满意,许安华特别喜欢这个故事,还问我,能不能找你商量,把这个剧本让给她。我拒绝了,我说这是望秋的剧本,怎么能让给你啊。”
《冷》这个故事很多东西是取自许望秋的经历,他相信这个故事没有人能比自己拍得更好,哪怕希区柯克复生,哪怕把黑泽明请过来,也拍不过自己。因为他们没有切身的体会,拍不出那种透彻心扉的寒意。
许望秋虽然还没看改过后的剧本是什么样,但许安华是很优秀的导演,她如此喜欢这个剧本,那说明剧本该得非常好。他笑着道:“人都是很自私的,好东西总是想自己留着。我也不例外,这个剧本我可舍不得让人,还是我来拍吧。我现在还没看剧本,等我看完,我们再详细聊。”
第289章 风暴之前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国内的首映在出口公司的礼堂进行。以许望秋为首的主创,出口公司领导,文化部领导,以及近千名观众出席了首映礼。这场首映不像在东瀛时那么盛大,没有红地毯,前来报道的媒体也只有中新社和新华社,但现场气氛却丝毫不比东瀛首映时差。
在电影开场前,当许望秋和剧组主创走上舞台时,现场就如同爆发的火山,喊声和尖叫声直冲云霄。让东瀛演员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观众听到佐藤纯弥是《追捕》导演,现场迸发出来掌声和欢呼声丝毫不比中国演员少。这不但让中森明菜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就连佐藤纯弥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自己在中国这么受欢迎。
在电影放映过程中,北平观众的反应,跟东瀛观众的反应几乎是一致的。从电影开场,大家就被电影剧情深深吸引,都沉浸在了故事中,而在电影主题逐渐沉重后,观众席几乎是鸦雀无声,只有啜泣声不时传出。
中国观众的哭点跟东瀛观众不同,中国观众哭得特别厉害的地方是留学生们唱《义勇军进行曲》,以及况易山断指等几场戏;而东瀛观众哭得比较厉害的是松波他们见到疯后的巴,以及被恩田原子弹炸死。
中国观众看巴疯掉也挺难过,因为巴是特别好的姑娘,但没有多少人哭;而看到原子弹爆炸,现场没人觉得难过,反而有人鼓掌,甚至还有人轻声说“炸得好”、“炸死狗日的”。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一部比较沉重的电影,况易山的遭遇非常悲惨,老婆死了,儿子死了,女儿也死了,但好在结局是光明的,况易山与自己的亲孙女相认,与松波也和解了。现场观众都长长呼了一口气,有一种苦难终于过去,未来充满希望的感觉,而片尾淡淡的音乐声更是抚平了观众心头那淡淡的忧伤。
淡淡的音乐声中,观众都站了起来,用力拍着双手,雷鸣般的掌声在放映厅里响起。《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一部特别写实电影,也是一部震撼人心的电影,看完之后大家心里都沉甸甸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他们没有更好的表达方式,只能以鼓掌来表达此时自己内心的激动。
在现场持续不断的掌声中,许望秋他们再次走上舞台,与现场观众交流。
许望秋站在台上,听着现场观众的掌声和欢呼声,手往下压了压。等现场安静下来后,他开口道:“可能大家都不知道,因为拍这部电影德间先生收到了右翼的子弹,甚至有人威胁要杀死他。佐藤导演和其他演员也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攻击和谩骂。他们真的值得我们尊敬,希望大家把掌声献给他们。”说完,他转身看着在场的东瀛演员,带头鼓起掌来。
唐强闻言都面带笑意,冲佐藤纯弥他们鼓起掌来。在场观众被佐藤纯弥他们的事迹感动了,觉得他们非常了不起,是值得尊敬的,都用力鼓起掌来。很多观众大喊:“你们真了不起。”甚至有年轻观众大声用日语喊道:“谢谢你们东瀛朋友!”
面对现场观众热潮的掌声,几位东瀛主创眼圈有些红了,不住鞠躬致谢。佐藤纯弥激动地表示:“我是觉得中国人民太好了,中国太好了。我们不要战争,永远不要了。”
晚上文化部在中国饭店设宴招待东瀛电影代表团,部里的主要领导全部到场。
王岚西在祝酒时代表文化部和首都电影界、文化界对东瀛电影代表团的来访表示热烈欢迎。他说,《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中日友好的象征,也是中日电影人合作的典范,必将为中日两国文化交流的进一步发展产生积极作用。
德间康快表示,希望这种合作能保持下去,拍出更多的好作品来。
部里的大部分领导都到场了,作为下级许望秋肯定得去敬酒。许望秋端着酒杯来到领导的桌前,一个个敬酒。在场领导都非常给许望秋面子,痛快地举起了杯子。
新任的陈旭志部长不但把杯子里不多的酒一饮而尽,而且拉着许望秋聊了几句,最后还鼓励道:“《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拍得极好,你们为中日邦交正常化十周年献上了一份大礼。希望你戒骄戒躁,拍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
许望秋敬酒回来,跟同桌的人喝了一圈,然后跟佐藤纯弥聊电影。聊了一阵,他感觉有道目光在盯着自己,抬头一看,中森明菜噘着嘴,幽幽地看着自己,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许望秋略微一想,便笑了起来:“我没忘。安排你们去看熊猫嘛。肯定会安排你们去的。在北平宣传了,我们接下来会去魔都、羊城和蓉城。大熊猫基本离蓉城很近,在蓉城跟当地观众见面后,我们就会送你们去大熊猫基地。”
中森明菜听到这话顿时笑了,喜笑颜开地道:“真是太感谢了。”又道:“许先生,蓉城离你老家很远吗?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你养的那只叫小白的熊猫。”
许望秋心想你怎么还记得这茬呀,我那是忽悠你们的,赶忙摆手道:“坐车的话要坐十多个小时呢。实在没办法带你去;而且你们去大熊猫基地的时候,我也不会陪你们一起去。我快两年没回家了,我想趁机回家看看。”
“真遗憾呢。”中森明菜微微叹了口气,凝视着许望秋的眼睛,轻声问道,“许先生,我送你的录音带听了吗,你觉得怎么样?”
许望秋4月份回国的时候,把那盒山口百惠录音带扔家里了,之后也没有时间听。不过现在中森明菜问起,他也不好说没有听,就道:“很好听。以前只知道山口百惠长得清纯漂亮,演戏演得很好,没想到唱歌也唱得这么好。”
中森明菜瞪着许望秋,气哼哼地道:“骗人,你根本就没听。”
许望秋尴尬地笑了笑,心想这姑娘傻乎乎的,没想到也有精明的时候,竟然看出我在撒谎了。他咳嗽一声,解释道:“实在抱歉。虽然电影拍完了,但在拍电影期间堆积了大量的工作,需要处理。这些日子简直比拍电影的时候还要忙,每天都会忙到很晚,实在没时间听音乐。等空闲下来,我一定要会好好听听的。”
中森明菜微微松了口气,露出满意的笑脸:“你不能骗人,一定要听哦。”
许望秋知道中森明菜是山口百惠的粉丝,心想这就是所谓的脑残粉吧,非要别人听她偶像的歌,笑着道:“放心吧,我说话算话。”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许望秋他们和剧组的东瀛成员奔赴魔都、羊城和蓉城宣传。在这三座城市,他们都受到了空前的欢迎。每次放映结束,现场都会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很多观众甚至涌会到舞台边,向剧组成员诉说内心的激动。
就在许望秋他们马不停蹄的宣传之时,《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也在全国正式上映。
今年国产电影中优质电影比较少,从年初到现在,只有《少林寺》和谢晋的《牧马》特别成功,其他电影大多表现不尽人意,反响平平。在这种情况下,中影公司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就格外重视,也非常看好这部电影,在全国一共发行了278个35毫米拷贝。
这个拷贝数无法跟《猎鹰》相比,但在今年上映的影片中仅次于《少林寺》,排在第二,远远高于谢晋《牧马人》的230个。
观众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也充满了热情,毕竟这是许望秋的作品,又有孙道临和唐强这样的大明星。从电影上映第一天开始,全国主要城市的电影院就人山人海,大学生、工人、知识分子,都不约而同的走进电影院,想要一睹而快。
当观众们走进电影院后,电影非但没有让他们失望,反而让他们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锄奸》和《猎鹰》都是临场感特别强的电影,在观看电影的过程中,观众会有身临其境的感觉。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临场感更强,观众好像真的走进了那段历史,真的走进了况易山和松波的内心,去经历他们的经历,去感受他们的痛苦。
这种临场感给观众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感觉,几乎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等到电影结束,他们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向熟人和朋友推荐这部电影。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当德间康快他们返回东瀛的时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首周票房也出炉了。首周317万这个成绩当然无法和《猎鹰》相比,甚至比不上《锄奸》。不过这个成绩在今年所有的电影排名第二,仅次于《少林寺》。对一部剧情片来说,能够取得这个成绩,无疑是极为成功的。
在拿到首周票房数据后,许望秋大大松了一口气。《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风格有些怪异,他原本担心观众会接受不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问题。
与观众的热烈追捧不同,评论界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非常冷淡。除了钟惦非和邵牧君对电影大唱赞歌外,评论界完全无视了这部电影的存在。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艺术性很强,但许望秋一直鼓吹向好莱坞学习,一直表示自己拍的是商业片。不过在那些以“艺术为尊”的人眼中,许望秋是他们的头号打倒目标,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自然不可能为他的电影说好话。
只是许望秋的电影比较特殊,《锄奸》是讲特科的,《猎鹰》是讲自卫反击战的,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为中日邦交正常化十周年拍摄的。这些电影都得到了国家的肯定,评论界不敢公然唱反调。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真的无视许望秋的电影,更不意味着他们会闭嘴不言。他们只是不在报纸和杂志上发声,在私底下对许望秋的电影抨击得特别厉害,简直把许望秋说成了中国电影最大的祸害。
就在《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全国火热上映之时,在魔都沪西工人文化宫,一场关于许望秋,一场关于中国电影发展模式的风暴正在急速酝酿中。
第290章 商人李黄瓜
在这个时代,由于文化生活匮乏,为了丰富工人的业余文化生活,全国很多省份在工会的组织下都成立了工人影评组,又被称群众影评。群众影评水平参差不齐,对于电影的道德评价和政治评价占比最大,有人表达对电影道德状况的担忧,也有人以安全的政治主张如爱国主义、支持改革开放作为电影评价的尺度,不同省份、不同的影评组倾向也不同。
魔都沪西工人文化宫影评协会是工人影评的代表,西宫影评组组长楼为华,是一个极富组织能力的工人活动家,在他的领导下,西宫影评组跟华东师大学生影评协会联手,举办各种电影讲座和艺术研讨活动,吸引大批工人影评积极分子出席。朱大柯是华东师大的学生,也是《电影新作》杂志的体制外编辑,因此他也就成了西宫的常客,频繁出没其间。
西宫影评组立场鲜明、观点犀利,在魔都影响很大,以至于魔影厂每上映一部影片,总是西宫影评协会第一批评论。作为国内最受关注的导演,许望秋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上映后,西宫影评人当然不会错过。他们第一时间看完这部电影,并组织了对电影的讨论。
在这次讨论上,朱大柯作了“许望秋电影与文化殖民”的演讲。
朱大柯在演讲中对许望秋进行了猛烈的抨击,他对许望秋的批判集中在两点上。第一,他认为许望秋鼓吹学习好莱坞,而电影也是好莱坞商业电影的模式,这是一种文化殖民。许望秋大肆宣扬鼓吹向好莱坞学习,是好莱坞文化殖民的吹鼓手。许望秋如果得逞会将中国电影带入非常危险的境地,成为好莱坞的文化殖民。
其次朱大柯认为追求商业,本质上是迎合趣味,是一种煽情为最高目标的陈旧美学,把观众放在了任人摆布的位置,这是中国文化变革进程中的一个严重的不和谐音,一次从“五四”精神的轰轰烈烈的大步后撤。
西宫影评组虽然号称工人影评组,但实际上被文化精英主导,整个影评组的主流就是尊艺术贬商业。朱大柯抨击许望秋自然得到了现场影评人热烈响应。现场响起了非常激烈的口号:“打倒文化汉奸许望秋!”、“许望秋不倒台,中国电影就没有希望!”
《文汇报》文艺部主任徐春发正好在现场,他听完朱大柯的发言后,决定组织一场关于许望秋电影的讨论。他找到朱大柯,约朱大柯把发言的观点整理成一篇3000字左右的文章。
《文汇报》是享有盛名的大报,听到《文汇报》约自己写稿,朱大柯高兴坏了,马上答应了。回去之后,他就在寝室埋头写稿。
与此同时,送走了东瀛代表团的许望秋正在跟夏梦聊剧本的问题。
《自古英雄出少年》的剧本比今年年初看到的版本冲突更强烈,细节更加丰富,完全可以投拍了。《冷》改动比较大,其中有两个地方改动特别大,一个是将男主角父母被杀的时间放在1967年,也就是六七暴动的时候;另一个则是将反派改成了地产商李黄瓜。
将男主角父母被杀的时间放到六七暴动的时候,是一个很妙的改动,会让整个故事更真实,也更有历史感。六七暴动的起因工人和资本家发生劳资纠纷,工人被剥削得太惨,起来反抗。随着事态升级,抗议活动逐渐演变成了流血冲突。而在故事的后面主角的爆发,也是由于经济危机带来的各种社会问题引发的,可以看成是一种轮回。
许望秋对地产商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恨,而李黄瓜就是地产商的代表。在许望秋看来,像李黄瓜这种人就是社会的吸血虫,是吸附在社会躯体上的毒瘤,后世香江发生的很多问题,李黄瓜是脱不了干系的,把他作为反派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过让许望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夏梦性格比较温和,是特别和善的一个人,没想到她找人改剧本会改得如此剧烈,竟然会直指李黄瓜。
许望秋对此十分好奇,忍不住道:“夏梦姐,你很讨厌李黄瓜,或者跟他有仇?”
夏梦没有回答,反问道:“你知道六七反英抗暴吗?”
许望秋点头道:“知道啊,廖总、石慧姐他们还因为这个坐过牢。”
夏梦微微叹了口气道:“是的,石慧他们因为这个坐过牢,还有很多人因为这个而死。可是你知道吗,李黄瓜是这事的始作俑者。在反英抗暴结束后,佐派工作大量被解雇,日子过得特别惨,而李黄瓜却利用这个时机大肆敛财,用无数人的鲜血和贫困换来了,他李家的辉煌。佐派人士哪个不是对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啊!”
许望秋知道六七暴动,但对整个过程并不是特别清楚,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李黄瓜的事,不由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夏梦见许望秋对这事感兴趣,便讲了起来。李黄瓜最早是开塑料厂的,1957年,他偶然在杂志看到“塑料花”在欧美市场非常受欢迎,于是在生产塑料桶之余,又经营起“塑料花”产业。塑料花为他赚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成为真正的富豪。
1967年4月,位于新蒲岗大有街的李黄瓜的人造花厂分厂,因为工厂颁发了新规定,而这些规定极为严苛,包括损坏生产机器的工人不会发放工资、厂方不允许工人请假等。于是,工人组织起来跟厂方谈判。没想到厂方非但不更改规定,更是在4月28日以“生意收缩”为由解雇92名包括劳方代表的工人,并关闭分厂的注塑机部。
5月4日情况开始恶化,部分工人强行入厂要求资方谈判,工会介入,工人在厂外张贴大字报。厂方报警,警察到场封锁附近道路。
5月6日,约150名工人在厂外集会,抗议资方解雇,并要求与厂方谈判,下午4时许厂方被在场工人阻止出货,管工与示威工人发生肢体冲突,警方调防暴队采取行动,逮捕17名工人,过程中造成多名示威工人受伤,一名工人死亡。事后,左派港九树胶塑胶总工会主席冯金水与两名代表到黄大仙警署交涉被捕。共有21名工人及工会人员被捕,警方以非法集会、非法殴打及恐吓孔标罪名起诉。
5月11日,工联会和各行业工会派员前往新蒲岗人造塑胶料花厂慰问罢工的工人,工人囤驻在新蒲岗街道与警员发生流血冲突,警方派出由620多人组成的防暴队以木制子弹开枪镇压,事态逐渐升级。
5月16日,香江佐派成立港九各界同胞反对港英迫害斗争委员会,简称斗委会。斗委会随即以“反英抗暴”为口号,联合各亲共团体数百人,手持《太祖语录》前往港督府示威游行,并在港督府门外张贴大字报。
佐派的抗议并没有斗垮港英政府,相反港英政府以恢复法治秩序为名,紧急通过各种立法进行镇压,矛盾进一步激化。佐派发动罢工、罢市和罢课的“三罢”行动,最后随着港英政府镇压的升级,罢工工人被打死,佐派开始以暴制暴,搞暗杀、放置炸弹和枪战。
其实在事件的初期,香江市民是支持佐派的,但随着暴动升级,尤其是他们无差别安置炸弹,导致整个社会大乱,导致香江市民站在了港英政府一边。这次事件让佐派在香江失去了人心,也让香江社会对内地从此变成怀疑,甚至敌视。
六七暴动重创了香江经济,使部分市民变卖财产离开香江,造成香江的第一轮移民潮,许多生意人远走南洋。在整个暴动期间李黄瓜兴风作浪,以低价购入了大量地产。经过此次投资的积累,他变成了香江地产界的“四大天王”之首,香江也逐渐变成李家城。
听完夏梦的讲述,许望秋突然明白后世黄尸闹事的时候,为什么李黄瓜会兴风作浪了。他是想将香江经济打垮,然后第三次抄底。因为他明白中央不会让香江彻底烂下去,后面一定扶植的,香江市场会重新回暖,他抄底的产业会重新升值,就像前两次那样。
这家伙真是坏得脚下流脓,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将成千上万的家庭推入火坑。
李黄瓜曾经说他只是商人,这家伙是真正的奸商。
许望秋很难想象,几年之后李黄瓜摇身一变成为爱国商人,成为中央的座上宾的时候,傅奇石慧他们会是什么感受,恐怕“心凉”两个字很难描述出他们内心的感受。
许望秋突然明白夏梦的青鸟公司明明发展得好好的,拍摄的三部电影都非常成功,却突然卖给了江祖义,恐怕也是这个原因。他们跟资本家斗了半生,结果最痛恨的敌人摇身一变,成了爱国商人,除了退隐,还能做什么呢?
许望秋写《冷》本来只是拍一个受伤的人在社会的压迫下,变成疯子的故事;但听到夏梦的讲述后,许望秋决定对剧本进行重大调整,将后世的很多事情都写进剧本里。他原本只是想拍一则寓言,现在他准备把这个故事拍成一则预言。
就在许望秋忙着修改《冷》剧本之时,朱大柯完成了批判许望秋的文章,并寄给了《文汇报》。徐春发拿到文章后,觉得朱大柯的文章标题《许望秋电影批判》太过尖锐,把名字改为《许望秋电影四论》。为慎重起见,他又约影评人黄志远写了一篇支持许望秋的文章《许望秋电影属于观众》。
10月15日,《文汇报》正式发表了朱大柯的文章《许望秋四论》,同时发表了黄志远的反驳文章《许望秋电影属于观众》。为了不让事情的针对性那么强,编辑甚至违反编排逻辑,把反驳文章放在上面,而把朱大柯的文章放在下面,以期达到“平衡”效果。《文汇报》只是想引发思考,却没想到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些早就视许望秋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评论家们见有人挑头,还给许望秋扣上了文化殖民的帽子,按耐不住内心激动,纷纷撰文响应,从各个角度对许望秋和许望秋电影展开批判。
一场针对许望秋,针对“好莱坞路线”的大批判运动正式展开。
第291章 大批判
第一个跳出来响应的朱大柯的校友,同是西宫影评组成员的李劫。这个人倒不是朱大柯那样的水货,是有真才实学的,只是为人十分偏激。
上一世在朱大柯发表《谢晋电影模式的缺陷》后,李劫抛出了一篇《谢晋时代应当结束》,批评谢晋为代表的电影是政治化和“滥情主义”。这一次他在《文汇报》上发表了“许望秋电影应该终结”的观点,文章指出,许望秋电影在中国大行其道是“中国电影的一种悲剧性现象”,应该对这一“封闭的稳态模式”予以“击破和超越”。
10月20日,《文汇报》发表了杨雄的《古典主义的璀璨黄昏》,文章认为许望秋电影缺乏现代性,是古典主义作品。许望秋电影看上去很风光,不过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许望秋作品是没有未来的。
10月22日,《文汇报》发表《许望秋与好莱坞》一文分析了许望秋思想的来源。文章认为许望秋是苏振声的徒弟,而苏振声出身魔都,受好莱坞电影影响非常大。在苏振声的教导下,许望秋养成了一种标准的好莱坞式的审美眼光和习惯,由于许望秋的出众才华,他的电影看起来好像很中国,但精神内核是好莱坞的。
《文汇报》连续发文批判许望秋引起了出口公司的注意,国家成立出口公司是赚取外汇,同时也希望中国电影走出去,宣传和展示中国文化;这就决定了出口公司的电影只能走商业电影路线,走好莱坞模式。
在出口公司看来,这场批判表面上是冲着许望秋,实际上是冲着出口公司来的。
王岚西对此非常重视,把许望秋叫到了办公室。他见许望秋一脸轻松,完全没有被人批判的郁闷与愤怒,便道:“最近《文汇报》连续发文,批判你所代表的路线,你不知道吗?”
许望秋一脸轻松地道:“知道啊,因为这事苏白都说我了。她说因为你,连我爸都挨批了。我说这太正常了,这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王岚西见许望秋还有心情开玩笑,以为他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就道:“望秋,这事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轻松。现在虽然只是《文汇报》发表了几篇文章,但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不光电影界很多人对好莱坞路线极为排斥,整个文化界都是如此。只是出口公司是文化部办的,而我又兼任公司总经理。很多人对此是有顾忌的,一直不敢公开搞大批判。但现在有人开了这个头,他们就没有顾忌了,大规模批判很快就会来临。”
许望秋清楚大规模批判很快就会来临,整个事情的走向几乎是上一世批判谢晋的翻版。上一世批判谢晋的朱大柯、李劫等人已经跳出来了,接下来,整个电影界、文化界都会相继卷入其中,各种学者、知识分子跳出来以文化的名义批判和解剖许望秋只是时间问题。
许望秋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他以为要等到85年、86年左右批判潮才会到来,因为那个时候西方自由主义思想已经开始泛滥,《丑陋的中国人》这种逆向种族主义的垃圾广泛流传。他没想到这场批判会来得这么早,足足提前了三四年。
许望秋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但不是完全没有准备,淡淡地道:“我知道。这场批判早晚会来,来得晚不如来得早。我们艺术中心讨论过了,我们的观点是,既然人家要打,那我们就奉陪到底。院长,这事交给我们吧,你不要管。要是你出面的话,那些人会说我们以权势压人,就算有理都变成无理了。他们要打笔墨官司,我们就陪他们打。拼文艺理论,我们肯定拼不过他们,但在电影领域跟我们打,我们可以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有人说过,影评人谈电影,就像太监谈作爱。我们不会输给一群太监的!”
王岚西听到这话不由笑了:“你这小子说话怎么这么损啊!这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话要传出去,所有评论家都被你得罪了。这话私底下说说可以,不要拿出去说,太得罪人了,要注意团结。既然你们有信心处理好这事,那我就不管了,你们自己处理。”
许望秋信心十足地道:“放心吧,院长。我们绝对会让这些人成为笑柄的。”
跟许望秋预计的一样,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天里针对许望秋电影和好莱坞路线的批判越来越多,国内地许多报纸都参与到了对许望秋和好莱坞路线的批判中。先是评论家,紧接着学者和先锋知识分子,李沱、周介人等人纷纷撰文从不同的角度分析和解剖许望秋,对许望秋和好莱坞路线进行全面否定。
不过也不是没有站出来为许望秋说话的,邵牧君一直认为电影是有商业属性的,不能脱离观众,一直是许望秋和好莱坞路线的支持者。在针对许望秋和好莱坞路线的大批判运动开始后,他第一时间发表了文章《为许望秋电影一辩》。
在文章中,邵牧君暗讥朱大柯的批评是“哗众取宠的无稽之谈”,因为他缺少“实事求是的分析和颠扑不破的论据”。同时他对朱大柯‘许望秋电影以煽情性为最高目标,处处迎合观众,具有催泪技巧,缺少让人思考的余韵”的观点进行了反驳。
邵牧君表示电影大众艺术,要为人民服务,就不能不考虑观众的需要,既不应搞那种脱离群众的孤芳自赏的东西,也不能搞那种迁就少数人不健康欣赏习惯的东西;曲高和寡和趋鄙媚俗都是大众艺术的大忌。艺术是以情动人的,观众也总是在受到感动、感染或激励的情况下才会引发对生活的思考。看电影不是读哲学教科书,只让人思考而不令人感动,那是说教,而在观众产生逆反心理的情况下,就很难按照你的导向去思考什么。
戴锦华跟许望秋他们关系很好,从北大中文系毕业之后,她分到了北电文学系任教。在针对许望秋的大批判开始后,她很快在《北平电影学院学报》发表了《驳朱大柯<许望秋四论>》。文章尖锐的批评道:“朱大柯手执着‘五四’精神的皮鞭,狠力抽打仍然坚持中国电影影戏传统的许望秋。孰不知,‘五四’精神是一次进步,但却也是一次拨乱反正过了头的对中国文化的‘迫害’。口口声声说要现代化的朱大可,却忽视了现代化进程中多样化的价值倾向。精英分子的愤世嫉俗,让他对代表大众文化的许望秋毫不留情,口诛笔伐,是对中国电影传统的‘迫害’。”
这股批判浪潮很快从报纸蔓延到了全国各地的工人影评组,各工人影评组就许望秋和好莱坞路线展开了激烈讨论。
在工人主导的影评组里,许望秋得到了空前拥护,大家觉得许望秋的电影人民群众喜闻乐见,既精彩有动人,你们知识分子却说这里不好,哪里不好,你们算老几。
西宫影评组这种由文化精英主导的影评组则是对许望秋一边倒的批判,尽管很多人看许望秋电影的时候看得热血沸腾,感动得流泪满面,但在批判许望秋的时候,却毫不留情。
由于许望秋在年轻人中拥有极大的影响力,这个影响力是韩寒在80后中影响力的十倍,甚至更多。没读过韩寒文章的80后很多,没有看过许望秋电影,没听过许望秋歌曲的60后真的不多。这场针对许望秋的批判很快蔓延到各个大学,大学生们就此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不同的大学对待这次批判的各有不同,像北大这种文科比较强势的大学,受文化精英比较重,针对许望秋的批判颇多;像清华这种理工比较强势的大学,支持许望秋的则占了绝对优势。不过总的来说支持许望秋的大学生占绝大多数,反对许望秋的是少数。
不少大学生撰写长文,对批判许望秋的观点进行了驳斥。不过他们的文章寄给了报社和杂志后,基本上都是石沉大海,只有少部分发出来。而且发表出来的都是那种比较偏激,水平比较低的文章,让人觉得支持许望秋的都没什么文化、水准很低的偏激分子。
从朱大柯发表《许望秋四论》掀起批判浪潮开始,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件像雪片一样飞往出口公司,群众纷纷写信给许望秋表示支持。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将近一万封的来信。这些信来自各行各业,工人、个体户、医生、大学生、中学生……绝大部分来信都有一句相同的话:“我喜欢你的电影,我支持你!”
有封来信寄自西北工业大学,是一位叫杨伟的研究生写的,他说看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被深深震撼了,看到留日学生唱国歌的时候我哭了。以前我看过很多关于抗日战争的电影,但从来没有一部电影让我如此震动,也让我明白国防是如此重要。我不明白那些评论家为什么要如此针对你,说你的电影迎合趣味,难道电影要难看,要观众看不懂才是好的?
一位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老人在信中写道,最近几年,出现了不少讲述“友好”的文艺作品,但这些作品往往只单纯地强调友好一面,对曾经发生过的严峻的历史事实却避而不谈。表现中日友谊的影片,就忘掉了东瀛侵略者给中国人民造成的极为严重的痛苦和灾难。《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不但描写了东瀛侵略这对中国人民带来的苦难,而且告诉我们,当时的东瀛群众是支持战争的。这无疑是一部充满勇气与良知的好作品,为什么会遭到如此多的抨击呢?我实在不明白。
许望秋在艺术中心的会议上读了这两封读者来信,并对在场众人道:“太祖说过,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我们的电影是为人民群众拍的,我们是站在人民群众这边的,而人民群众也是支持我们的。只要人民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和精英主义的这场斗争就立于不败之地!”
第293章 奇景
欧洲对好莱坞电影工业批判的理论基础是法兰克福学派的文化工业理论,许望秋的《精英主义和平民主义》从理论上反驳了法兰克福学派对商业电影,以及好莱坞电影模式的批判,指出了他们的理论是不正确的。既然法兰克福学派的文化工业理论有问题,那现在电影界和文艺界对许望秋批判就失去了理论基础,是站不住脚的。
如果说《精英主义和平民主义》是批判朱大柯等人的理论,那许望秋的第二篇文章《许望秋批判和权威人格》,则是用法兰克福学派中的权威人格理论来剖析他们的思想和人格。
权威人格是法兰克福学派代表人物阿多诺于1950年提出的一种人格特征,具有这种人格的人,其人格组织都是围绕着权威主义这一中心建立起来的。这种权威主义在对待比自己低下和比自己优越的人们时表现最为突出。一方面对弱者夸耀自己的力量,排斥、拒绝;另一方面对权威者又卑躬屈膝,绝对服从。简单的说就是对对上卑躬屈膝,对下唯我独尊。
这种人在社会上特别常见,尤其是在公司和企业中,他们在老板面前是一条狗,而在下级面前是一条狼。其实中国文人也大多如此,只反贪官,不反皇帝,就是权威人格的一种表现。后世的公知精英,对美国各种夸,而你只要说中国一句好,他就会大骂五/1毛狗、小粉红,就是典型的权威人格。当然那种说政府一句不好,就大骂别人是美分的也一样。
现在批判许望秋的这些人也是如此,在运动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闭口不言,选择了屈从。运动结束后,他们掌握了话语权,却干起了几乎相同的事,完全容不得其他意见。对于跟他们不同的想法是一棍子打死,不但批倒批臭,而且要踏上一万脚。
其实商业电影和艺术电影本身不矛盾,你们喜欢艺术电影,那你支持艺术电影就是;别人喜欢商业电影,别人搞商业电影,大家各玩各的,明明挺好的。而且健康的社会也一定是商业电影和艺术电影共同发展,少了任何一个都不行。但这些人偏偏容不得商业电影,好像不把商业电影打垮,中国电影就没救似的,这就太极端了。
许望秋这两篇文章发出来后,整个电影界和文艺圈都目瞪口呆。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从70年代末开始在中国开始传播,主要是社科院出了几篇介绍性的文章,大规模翻译还没有开始;而伯明翰学派影响相对比较小,连介绍性的文章都没有,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
影评人和电影圈的专家倒还好一点,毕竟他们是搞电影的,而法兰克福学派和伯明翰学派属于哲学和传播学的理论,不知道是正常的。
那些搞文艺理论的就比较尴尬了,他们是研究这个的,他们拿出一知半解的法兰克福学派理论来批判许望秋和好莱坞电影模式,没想到人家不但懂法兰克福学派,而且还搞出了一个听都没听过的伯明翰学派。别人可以拿伯明翰学派的理论批判他们,而他们却拿不出理论来批判伯明翰学派的东西。
最让他们觉得无语的是许望秋把权威人格套到了他们头上,在这个帽子扣在他们头上之后,他们就处在了特别尴尬的地位。他们对许望秋批得越厉害,越证明他们是权威主义,越说明他们人格有问题。可要是不批判许望秋,那不就让许望秋的奸计得逞了?
这些批判许望秋的精英和知识分子特别郁闷,这是王八蛋明明是电影学院的,怎么会懂这么多文艺理论,怎么会懂这么懂哲学知识?他们对北电埋怨不已,你们北电简直是不务正业嘛,你们是电影学院,不好好教学生拍电影,教他们这些干什么?
许望秋的这两篇文章被全国数百家报刊杂志报导、转载和评论,并在全国掀起了一股关于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的讨论热潮。作为始作俑者,许望秋收到了众多大学的邀请,包括清华、北大、人大等等,让他去作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的专题演讲。
许望秋饿每场演讲都受到了大学生的空前追捧,每场演讲都人满为患,连过道都挤满了人。学生们高喊着许望秋的名字,并高喊:“我们支持你!”
让许望秋意外的是社科院旗下的月刊《马克思主义研究》也找上门来,让他写一篇伯明翰学派的分析和评介。许望秋听到后特别兴奋,没想到自己的竟然有机会在社科院的核心刊物上发表文章。同时他也有点难过,国家在过去十多年里确实过于封闭了。
在随后的一个月里,吴知柳他们也纷纷在报纸和杂志上发表文章,对精英主义,对这股批许望秋和好莱坞电影工业的思潮进行批判,而他们用来批判的武器就是许望秋教给他们的法兰克福学派和伯明翰学派的理论。
从十月中旬开始,当朱大柯掀起批判许望秋的浪潮后,许望秋没有急着反击,而是专门抽时间将法兰克福学派和伯明翰学派的批判理论传授给吴知柳他们。两个多月的时间不可能让吴知柳他们精通这些理论,只能掌握皮毛。
吴知柳他们掌握的虽然只是皮毛,但在理论上吊打电影界和文艺界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因为他们掌握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连皮毛都算不上,而伯明翰学派的理论更是连听都没听过。这就好比一个强壮的人和一个瘦弱的人单挑,强壮的人是空手,而瘦弱的人手中有一把枪。这种决斗一百场有九十九场都会是拿枪的赢,绝对是单方面的吊打。
于是,在中国文艺界上出现了一道百年难遇的奇景,研究文艺理论的专家们跟几个搞电影的年轻人在报纸和杂志上交锋,结果被研究文艺理论的专家们竟然被搞电影的年轻人用文艺理论砸得满头包。这个结果让无数人跌碎眼镜,都觉得太魔幻了。
与此同时,随着许望秋他们跟电影界和文艺界的论战全面展开,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法兰克福学派和伯明翰学派成为年轻人中的热门话题。这些词语跟蛤蟆镜、喇叭裤一样,成为时尚的象征,如果年轻人不把这些词挂在嘴上,就会被认为没文化,会被认为落伍了。
中戏表演系的教室里,几个男生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法兰克福学派和伯明翰学派。
领头的是一个叫姜纹的大院子弟,因为兴奋他的双颊泛起了一层浓重的红色:“编码解码的说法太他么牛逼了,简直就像搞谍报工作。导演就是编码的人,观众就是解码的人。如果导演把编码搞负责一点,那观众就看不懂;如果导演把编码设计简单一点,观众就能轻松解码。许望秋太牛逼了!妈的,我将来一定要跟他合作一把。”
几个男人连连点头,都表示做演员的要是不跟许望秋合作一把,肯定会终身遗憾的。就在这时,姜纹瞄了瞄前面一个女生,笑嘻嘻地道:“吕莉萍!你哥吕晓刚跟许望秋是同学,还在许望秋的电影中出演过角色,能不能时候带我们就见见许望秋啊!”
吕莉萍白了姜纹一眼:“想见自己去想办法,少来烦我。”
北影厂家属院里,田壮壮和陈凯哥正坐在一起,也在聊这事。
田壮壮毕业之后顺利回到了北影厂,陈凯哥就没那么幸运了,由于北影厂只有一个名额,他被分到儿影厂。许望秋是公认的奇才,比不上许望秋他们也就认了,可吴知柳他们算什么,不过是许望秋的跟班,但他们也因为《浴血擒魔》一破而红。
陈凯哥真的有点咽不下这口气:“你说这些专家是怎么会事,你们辩不过许望秋倒罢了,竟然被吴知柳他们砸得满头包,你说这算怎么回事?”
田壮壮叹了口气道:“别管这个了,还是想想我们自己吧。我们是做导演的,做导演的终究还是要靠电影说话的。托许望秋他们的福,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我们导演系78班的都是奇才,我已经接到了两个电影厂的邀请,让我过去拍电影。”
陈凯哥点了点头道:“广西电影厂郭宝昌导演跟我们家关系很好,他把我介绍给了韦必达厂长,过了年之后,我就会去他们厂拍电影。”
这场论战带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被许望秋他们用文艺理论砸得满头包的专家教授们觉得颜面丢尽,都发狠了,拼命啃外文资料,拼命学国外的各种理论。很多过去混日子的专家教授,都搞起了学术研究。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写了大量的文章,翻译了大量的资料,大大提升了中国在文艺批判方面的学术水平。
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是,北电因为这件事名声大振。很多人惊叹不已,北电是电影学院啊,没想到在文艺理论上竟然这么强,竟然培养出了一批文艺理论如此扎实的学生。
无数青年学生将许望秋他们视为文化偶像,将北电视为自己的精神家园,这直接导致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报考北电的学生暴涨。
这事也引起了中央领导的关注,领导指出,既然北电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上造诣突出,那就成立一个马克思主义研究系嘛!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的许望秋他们已经停止了论战,带着激动地心情登上了前往西柏林的飞机,因为第33届西柏林电影节马上就要开幕了。
许望秋的电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入围了西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而由吴知柳他们联合执导《浴血屠魔》凭借独特的视听风格入闱了青年论坛单元。
坐在机舱里,许望秋他们兴奋难耐,眼睛里闪着灼热的光。他们对此次西柏林电影节充满期待,他们相信中国电影,甚至世界电影都会因为此次电影节而改写。
在去年中国电影观影人次有减少了十亿人次,仅仅三年的时间,中国电影的观影人次就少了30亿,而且观影人才下跌的趋势还在加快。在国外电影已经被誉为夕阳产业,甚至有人喊出了“电影已死”的口号。
许望秋他们不愿意坐以待毙,希望点燃晚霞,照亮黄昏的天空。
第294章 主席接机
三大电影节的创办都跟政治有关,威尼斯电影节是为墨索尼里为了宣传而搞的,戛纳电影节则是由于法国文艺界对威尼斯电影节将大奖颁给了为纳啐唱赞歌的纪录片《奥林匹亚》,一气之下在戛纳自己搞了个电影节。西柏林电影节则是为了向东德展示自由的价值,作为“自由世界的橱窗”而创办的。由于处在意识形态对抗的前沿阵地,西柏林电影节是三大电影节中政治味最浓的。
吴知柳他们入围的青年论坛单元诞生于1971年,青年论坛单元的诞生就跟1970年电影节上的严重政治冲突有关。1970年德国导演米歇尔-韦尔霍文的影片《o.k.》入围竞赛,黑白电影冷酷地描述四个士兵将一个女孩先奸后杀,虽然故事场景设在东欧,但故事是由1966年一部越战纪录片改编,当事人是美国大兵。
评委会主席美国导演乔治-斯蒂文斯曾在美国陆军通信兵部队服役,拍摄过诺曼底登陆和解放达豪集中营。他对《o.k.》特别愤怒,觉得其他人指责我们美国就算了,你们德国人哪有资格指责我们的战争罪行。他要求《o.k.》撤出竞赛单元,否则就辞职。评委南斯拉夫导演杜尚-马卡维耶夫对斯蒂文斯说,如果说我们学会了相信自由,那正是美国人教给我们的。但斯蒂文斯听不进去,还大骂马卡维耶夫是东德间谍。
由于吵得太厉害,电影节要求所有评委签一纸保证书,承诺不对外透露评委争吵的内容。马卡维耶夫留了个心眼,在签字前把这事告诉了两个朋友:意大利导演贝尔托鲁奇和瑞典导演罗伊-安德森。两位导演知道后迅速撤出了自己的竞赛电影,声援韦尔霍文。马卡维耶夫随后也辞了评委职务。
这事越闹越大,最后西德总理威利-勃兰特亲自介入了此事,要求评委会妥善解决,但没人能解决。评委会在没有决出任何奖项的情况下全体辞职,电影节被迫提前终止,1970年的柏林电影节成为惟一没有发奖的一届。
这件事在西德引起了轩然大波,学生们唱着《国际歌》上街抗议,声讨电影节对另类和前卫影片做不到宽容,跟不上当代电影潮流。第二年,“国际青年电影论坛”单元正式诞生,这个单元的电影以前卫和实验性见长。
许多当代著名电影导演都是从该青年论坛单元首映开始走向世界,获得世界影坛的承认,如中国导演侯孝贤、王家卫、贾樟柯,以及索科洛夫、锡兰等国际名导。许望秋也是从青年论坛单元出来的,上一世他是先入围青年论坛单元,然后引起电影圈关注的。
许望秋发现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他们这一帮人跟柏林电影节特别有缘,在上一世很多人都在柏林电影节拿过奖。许望秋是青年论坛单元出来的,张一谋的《红高粱》金熊、《我的父亲母亲》银熊、《英雄》银熊,吴知柳的《晚钟》银熊、顾常卫的《孔雀》银熊。
经过11个小时的漫长飞行,许望秋他们乘坐的飞机稳稳降落在泰格尔机场。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机场非常冷清。许望秋他们一眼便接机人,以及他们手中举着的牌子。让许望秋意外的是在高举的“中国电影代表团”的牌子下,他看到了电影主席德-哈登。
对任何电影,对任何电影人来说,在电影节的最高礼遇就是电影节主席亲自接机。
在1979年之前,由于威尼斯电影节作死,很多导演都将电影送到了西柏林,也让西柏林逐渐发展壮大。在1979年之后,威尼斯卷土重来,凭借着自己深厚的底蕴和众多电影大师的良好关系,吸引了大量优秀导演的优秀作品到威尼斯参赛,这样一来,西柏林电影节就受到了严重冲击,参赛影片质量不断下滑。
尤其是在去年威尼斯不但搞出了超豪华的评委阵容,而且为包括黑泽明在内的十位电影大师颁发了终身成就奖,轰动了电影圈,也让所有电影人看到威尼斯电影节夺回第一的勇气和决心。受威尼斯电影节的冲击,今年西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入围片单惨淡得可怜。去年西柏林主竞赛单元有维尔纳-法斯宾德、西德尼-波拉克这样的大导演,而今年的主竞赛单元非常惨淡,除了法国电影大师候麦,其他的基本上都是无名之辈。
由于缺乏足够的大师和大导演捧场,片单过于陌生。在电影节公布主竞赛单元名单后,遭到了众多媒体的嘲笑。
法国媒体直接说,片单比西柏林的天气还要冷,如果不是有候麦撑场,本届电影节简直让人提不起任何兴趣来。
意大利媒体就更不客气了,直接说威尼斯电影节已经把柏林甩在身后了,本届电影节除了候麦,知名度稍微大一点的就是许望秋和他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而这部电影是威尼斯不要的。本届柏林电影节是无大师、无名导、无好作品的三无电影节。
德-哈登对此很愤怒,但也无可奈何,本届电影节的片单确实太冷。不过他相信在《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首映后,所有对本届电影节的质疑和嘲笑都会偃旗息鼓,他相信《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会震惊世界,而威尼斯电影节会成为笑柄。
由于将本届电影节的宝压在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上,德-哈登对许望秋他们自然是非常重视,不但承包中国电影代表团和东瀛电影代表团的全部费用,而且亲自到机场来接机。
许望秋不知道这一切,看到德-哈登亲自来接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的太给面子了。不过他转念一想,以《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质量享受到这种待遇也不奇怪,转头给代表团成员说了声。众人听到电影节主席亲自接机脸上也都浮现出了兴奋的光。在许望秋的带领下,众人拖着行李快步向德-哈登走去。
德-哈登也看到了许望秋他们,笑着走过来,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许,欢迎来西柏林。因为有你们的到来,本届电影节会熠熠生辉的。”
许望秋笑容满面地道:“德-哈登先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接机,实在是太麻烦你了。”他转身介绍道:“德-哈登先生,我来介绍一下。这几位《浴血擒魔》的导演,他们跟我是同学,这部电影是有他们共同执导的。这位是吴知柳,这位是刘林,这位是……”
《浴血擒魔》是典型的类型片,但电影在视听语言上有创新,运动镜头和不规则构图的使用,让整部电影拥有一种独特的魅力。选片人在看过之后向组委会推荐了这部电影,并最终入围了青年论坛单元。
德-哈登跟吴知柳他们握手后,微笑着道:“你们的电影棒极了。许加上你们,中国电影未来可期,中国电影会让整个世界震惊的。”
简单聊了几句之后,许望秋他们跟着德-哈登出了机场。他们登上电影节组委会安排的大巴,前往电影节官方指定的酒店。
坐车大巴里,看着窗外灯火璀璨的西柏林,许望秋想起自己当初带着作品,到柏林参赛的情形。窗外的建筑跟记忆中的样子差不多,都是现代工业建筑的产物,充斥着各种金属,大理石,琉璃所建成的方正有致的建筑,像德国人给人的印象一样规矩严谨。
没过多久,大巴就开到了官方指定酒店。由于时间已经比较晚了,德-哈登没有逗留。他叮嘱完许望秋他们明天晚上一定要参加招待宴,就离开了。
安顿下来之后,许望秋没有休息,敲开了东瀛代表团成员的房门。刚才在车上他就听德-哈登说了,东瀛代表团只有一个人过来了,其他人都还没有。他对此颇为奇怪,怎么会没一起来。房门打开,他才知道来的是森繁重道。
森繁告诉了许望秋两个好消息,一个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凭借着良好的观众口碑,表现非常稳健,最终获得了5.3亿日元的票房;另外一个是,在前两天刚刚结束的电影旬报奖上,《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力压森田芳光的《家庭的游戏》和市川昆的《细雪》排在十佳电影之首,在个人奖项中《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不但拿下了最佳电影,而且许望秋和佐藤纯弥还获得最佳导演奖。
佐藤纯弥他们之所以没有过来,是因为要参加东瀛电影学院奖的颁奖礼,《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得了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在内的七项提名。由于东瀛电影学院奖颁奖时间是18号,跟西柏林电影节开幕是同一天,他们只能参加参加完颁奖礼,再到西柏林来。
许望秋非常高兴,5.3亿票房这个成绩算不上特别特别好,但也达到预期了;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电影旬报评选的十佳影片中拿到了第一,更是让他无比惊喜。
《电影旬报》是创刊于1919年的老牌电影杂志,电影旬报奖是该杂志主办的电影奖项,设立于1924年,最早以外国电影为选拔对象,由编辑投票选举“最佳艺术电影”和“最佳娱乐电影”,为了提高东瀛电影的水准,该奖项从1926年开始改为评选东瀛电影。
电影旬报奖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电影奖项之一,也是东瀛最权威的电影奖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能够力压众多东瀛电影,包括获得了金棕榈的《山节考》,可以说征服了东瀛电影界。
许望秋兴奋地道:“《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能拿到电影旬报奖的第一名,还拿下了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在电影学院奖上肯定会有所斩获。这为我们开了个好头,希望在西柏林也能延续这种成功,带一只熊回家。”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东瀛好评如潮,不管是影评人,还是导演,只能看过这部电影就没有说不好的,而且评价极高。森繁对电影在西柏林的表现信心十足:“我们肯定能够拿奖,我觉得拿下金熊奖都不是问题。”
许望秋摸了摸下巴,得意地道:“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第295章 招待晚宴
张一谋他们对西柏林了解有限,但柏林墙却是耳熟能详。他们在广播中听过无数次这个词,知道是这堵墙将柏林划分成了资本主义的西柏林和社会主义的东柏林。吃过早饭过后,他们就跑来跟许望秋商量,想去看看柏林墙。
许望秋到过柏林很多次,但他没有见过真正的柏林墙。当他2010年第一次到柏林的时候,柏林墙已经拆了整整20年。由于当初拆柏林墙拆得太过彻底,他只在一处在尼德尔克尔新纳大街看到了一小段遗址,并没有看到完整的柏林墙。许望秋也想看看完整的柏林墙是什么样,便同意了张一谋他们的建议。
从酒店出来,许望秋他们买了一份地图,顺着大街往柏林墙方向走。这个德国东北部城市所特有的杏色阳光,在清晨的空气里像蜜糖一样地汩汩流淌。冷空气欢呼着涌进鼻子,擦亮了许望秋他们昏昏沉沉的思绪。
没过多久,许望秋他们便站在了柏林墙边。许望秋见过柏林墙的遗址,倒没有太意外,张一谋他们却是大失所望,在他们的想象中柏林墙应该类似于长城或者西安的城墙,高大巍峨,视觉冲击力很强。眼前的柏林墙却不过是一道长长得望不见头的三四米高的钢筋水泥墙,高大巍峨、视觉冲击力、曲线、错落、起伏……一样都不占,既没有什么美感,也谈不上艺术价值。
唯一让张一谋他们觉得有意思的是,西德人民把这道平淡呆板的水泥墙变成了生动幽默的画廊,在这块巨幅画布上任意挥洒想象涂抹色彩。艳丽的色块,抽象的图案,粗大的字母,让冰冷的柏林墙有了生气。
许望秋他们沿着柏林墙漫步,仿佛在历史隧道中穿行。行走间,张一谋突然停下脚步望着柏林墙,颇为感慨地道:“其实我们中国也有一道柏林墙。”众人正诧异,却听他又道:“只不过那道墙是水做的。”
大家都反应过来,知道张一谋说的是弯弯海峡,虽然弯弯海峡不像柏林墙那样直接体现出工程形态,只是一道天然屏障,但依然隔开了海峡两岸。
许望秋他们知道为什么说这个,他们听张一谋讲过,张一谋大伯48年的时候去了弯弯,之后就断了联系。直到1981年,张一谋大伯得知他们还在,但由于搞不清楚内地形式,怕给母亲添麻烦,从就从弯弯托人到美国,转了一大圈,给母亲寄来了一张家庭合影。在断了音信几十年之后,张一谋的奶奶在91岁高龄,终于收到了大儿子的一张六寸全家福。
张一谋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前些天,我回家的时候,去了奶奶家一趟。奶奶家的小桌,上面铺着塑料布,奶奶就在桌前,灯光底下,戴着老花镜,一遍遍看照片,一边看一边掉眼泪。照片的四周都被摸黄了,摸黑了,卷起来了,奶奶还看,还掉泪。”
大家都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一谋继续道:“从我小的时候开始,奶奶就经常搬个小板凳坐在巷口,向远处张望。大家都知道,奶奶在等人。三个儿子,一个去了弯弯,一个失踪,生死不明,她的最大愿望就是能见两个儿子一面。”
许望秋安慰道:“79年国家就已经发布《告弯弯同胞书》,调整了对弯弯的政策,提出通过商谈结束军事对峙状态,开放三通、扩大交流,为两岸的共同繁荣携手奋斗的美好愿景。两岸恢复往来只是时间问题,你奶奶肯定能见到你大伯的。”
张一谋虽然觉得奶奶已经92岁,恐怕很难等到那一天,但还是坚定地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奶奶会见到大伯的。”
许望秋他们带着地图,在西柏林悠闲的逛着,一直逛到下午四点,他们才返回。不过他们没有急着回酒店,来到了电影宫的柏林电影交易市场。
在后世,全球有三大电影交易市场,美国电影交易市场、戛纳电影交易市场,以及柏林电影交易市场。其中柏林电影交易市场创立于1978年,起初只是作为柏林国际电影节的一个小规模商业场所,经过十年的发展,最终形成正式的电影市场,为全球电影行业展开创作交流、交易电影作品发行权提供平台。由于柏林电影交易市场是每年举办的第一场国际电影市场,也被认为可以显现出当年的电影市场发展走向和温度。
现在的柏林电影节交易市场仅仅办了五年,还没有形成规模,参展的国家和地区不多。在不多的展台中,许望秋他们看到了弯弯的展台。
弯弯工作人员看到许望秋他们后,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重重“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看也不看许望秋他们一眼。
许望秋他们笑了笑,没有搭理弯弯工作人员,向旁边法国高蒙公司的展台走了过去。他们懒得跟弯弯计较,内地电影一部入围了主竞赛单元,一部入围了青年论坛单元,而弯弯一部都没有,弯弯就算想搞事都搞不起来。
在电影交易市场逛了一圈,许望秋他们回到宾馆换上西装,然后坐在一起闲聊。快七点的时候,他们下楼来到酒店的餐厅,参加电影节的招待晚宴。
宴会厅所有人的座位都已经提前安排好,最中间的那一桌是电影节主席和评审团成员的位置,而许望秋他们的桌子就在主桌的旁边,显然电影节对许望秋他们是非常重视的。在主桌的一片白人面孔中,一张黄种人的面孔十分引人注目,那是著名艺术家黄宗江。
赵禁看到黄宗江赶忙走过去,毕恭毕敬地叫道:“舅舅。”
德-哈登也看到许望秋,笑着冲他招招手:“许,你过来。”
许望秋知道德-哈登是要把自己介绍给在场的评委,这是要把自己当嫡系培养啊。他虽然对着柏林的嫡系不感兴趣,但面子不能不给的,带着满脸笑容走了过去。
三大电影节都有自己的嫡系,也非常注重培养自己的嫡系。而作为嫡系导演好处也是大大的,比其他导演更容易入围,也比其他导演更容易获奖。比如后世戛纳对多兰过去追捧,就引来了不少非议。
德-哈登看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惊为天人,心里暗下决心,要把许望秋培养成自己的嫡系,他微笑着向在场众人介绍道:“女生们、先生们,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许望秋,是《猎鹰》和《锄奸》的导演,他的电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入围了本届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
许望秋不认识在场的嘉宾,微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
德-哈登指着一位气质优雅的中年女子道:“许,这位我不介绍你也应该知道,法国新浪潮的缪斯,让娜-莫罗女士。”
如果法国女演员要排影史地位的话,让娜-莫罗绝对排名第一,因为她那张脸就是法国新浪潮的标志。让娜-莫罗算不上绝世美女,但她知性混合着冷淡、凌厉等的独特气质却让人过目难忘。著名的好莱坞暴君奥逊-威尔斯也被她折服了,跟她合作了五部电影。奥逊-威尔斯评价说,别妄想耍酷给她点支香烟什么的,小心你烧着自己的手指头。
让娜-莫罗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特吕弗的《朱尔与吉姆》,这是世界上最著名的三人行电影,影响了后来无数的作品,包括吴宇森的《纵横四海》。《朱尔与吉姆》在香江的翻译是《祖与占》,《纵横四海》不但故事创意取自这部电影,而且两位男主角的名字也叫阿祖和阿占。
许望秋看着让娜-莫罗那张已经有了岁月痕迹的脸,微笑道:“让娜莫罗女士,能见到你是在太荣幸了。我特别喜欢你电影,也特别喜欢你,希望有机会能够合作。”
让娜-莫罗笑着冲许望秋点了点头,她不但跟特吕弗关系特别好,而且跟皮尔-卡丹是恋人,两人从1961年开始交往,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特吕弗对许望秋是赞不绝口,而皮尔-卡丹更是把许望秋说成了难得一见的天才。
对于好友和男友都赞不绝口的年轻人让娜-莫罗充满了好奇,露出优雅地微笑:“特吕弗和皮尔-卡丹对你都赞不绝口,都说你是天才,希望有机会合作。最近你们一帮年轻人在中国跟文艺界论战,反对精英文化,要发展大众文化。特吕弗知道后哈哈大笑,说你们干得漂亮,有他们当年的影子,还说屠龙勇士已经变成恶龙,需要新的屠龙勇士站出来,而这个勇士就是你们。”
许望秋惊讶地道:“没想到这事竟然传到法国了。听到特吕弗先生这么说,我很荣幸。也许我们没有他们那样的才华,但在打破桎梏的勇气上,我们是不会输给他们的。”
许望秋跟评审团成员以及主桌其他嘉宾简单认识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在宴会正式开始前,德-哈登喜笑怒骂地介绍了到场客人。在介绍《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时,他脸上浮现出得意地笑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本次电影节邀来的最好的电影,我个人非常偏爱这部电影,可惜我不是评委,我没有决定获奖名单的权利!”
许望秋他们心里特别热乎,觉得跟傲慢的威尼斯比起来,西柏林太尊重自己了。大家纷纷表示,以后如果要送电影到电影节参赛,西柏林是首选。
德-哈登介绍完到场嘉宾后,西德文化部的官员祝酒辞,这是个华发丛生的老头,掏出好几大页纸,一气儿念了十多分钟。他在祝酒辞中专门提到《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并将剧情介绍给大家,随后,宾主频频举杯,互祝问候。
夜里,许望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思考着电影节的相关问题。他感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拿金熊的可能性很大,主竞赛单元的电影基本上都是无名之作,他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而评委中有黄宗江和让娜-莫罗,而且让娜-莫罗还是评审团主席。以《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质量,再加上这些有利因素,拿金熊的希望真的很大。
不过电影节是小评审团制,变数很多,不到奖项揭晓的那一刻,一切皆有可能。
第296章 发布会前
2月18日下午6点,第35届西柏林电影节开幕式在动物园电影宫正式举行。在最初的几年里,西柏林电影节一直处于迁移状态。最初是从施泰格利茨的泰坦尼娅宫搬到柏林列宁广场大厦,又从那里迁移至选帝侯大街的格洛莉亚电影宫,最后于1957年被安排在动物园电影宫。
西柏林电影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在温暖的六月举行,不过由于和戛纳挨得太近,对选片很不利。在1978年的时候,在1978年时候电影节主席沃尔夫-唐纳于决定改在寒冷的二月举行。这样一来,西柏林电影节能够获得更多更好的影片,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个不利的影响,就是由于天气太冷,很多大明星不愿意到柏林来,在此后的几十年中柏林电影节始终是三大电影节星光最黯淡的。
最近几年西柏林电影节星光都非常黯淡,而今年无疑是最近十年黯淡的一届。在开幕式长达一个半小时的红地毯活动上,鲜有大腕出场。由于气温实在太低,明星们只是在照相区域稍微秀了秀礼服,便哆嗦着逃进了电影宫。像范彬彬那样在红毯上逗留五六分钟,保安不赶她们都不肯走的现象几乎都没有。要是像戛纳那样在红毯上赖着不肯走,恐怕第二天全球媒体刊登的不是靓照,而是挂着鼻涕的“精彩”照片。
由于缺乏足够的大明星撑场,现场气氛也十分冷淡,不像戛纳和威尼斯那样,满场都是震耳欲聋的叫喊声和尖叫声。现场气氛最热烈的时刻是开幕影片《大审判》剧组登场,当导演西德尼-吕美特携主演保罗-纽曼、夏洛特-兰普林出现在红毯上,现场顿时沸腾了。
许望秋他们在西柏林名气不大,认识他们的人不多,他们登场的时候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当他们带着轻松的心态顺着红毯往前走,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用中文大喊“许望秋”、“唐强”。他们顺着喊声看过去,看到了四五个华人,手里牵着一面五星红旗,一边喊他们的名字,一边冲他们用力挥手。看样子应该是留学生,最近几年公派了不少学生出国留学,在西德看到留学生并不奇怪。
在异国他乡能够遇到同胞,能够看到五星红旗,许望秋他们只觉一股热流涌上胸口。尽管他们不认识这几个留学生,但真的就好好看到了亲人一样。他们抬起右手,冲留学生们用力挥了挥,大声喊道:“你们好!”
留学生们见许望秋他们向自己问好,都高兴坏了,扯着嗓子大喊:“你们好!”、“祝你们在柏林首映成功!”、“希望你们能够拿大奖!”
“我们会的!”许望秋他们笑着冲留学生挥挥手,迈步向电影宫入口走去。
在许望秋他们进入电影宫后不久,开幕式就正式开始。
主持开幕式的是电影节主席德-哈登和德国著名女演员汉娜-许古拉。汉娜-许古拉是德国电影的标志,是维尔纳-法斯宾德的缪斯女神,他们的合作维持了多年,被称为“法斯宾德许古拉两驾马车”,对德国电影的复兴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在一通幽默的开场白后,主竞赛单元评审团在观众的掌声里接连登场。今年柏林电影节的评审团和威尼斯没法相比,差得太远,除了让娜-莫罗,其他人名气都不大,现场观众的反应不是特别热烈。让娜-莫罗例外,但当登场的时候,全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用掌声向她致敬。
在评委们登场后,组委会放映了一段主竞赛单元电影的剪辑版,其中包括《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片段。
大银幕上,恩田骑着自行车从广岛赶往五日市,轰鸣声中,天空出现一架b29飞机。恩田见飞机扔下一只降落伞,便停了下来。他刚说了句“那是什么”,一道强烈而耀眼的闪光在荧幕中爆开,整个世界瞬间被强烈的白光吞没。
银幕前的观众都不由自主的眯缝起了眼睛,心里只有一个词,原子弹!
尽管《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片段只有二十来秒钟,但现在几乎所有观众和记者的兴趣都被勾了起来。电影成功超越候麦的《沙滩上的宝莲》,成为媒体和观众最期待的电影。
第二天上午,许望秋他们开始寻找场地,为发表宣言着准备,吴知柳他们则留在酒店中,为下午《浴血擒魔》的首映作准备。电影节新闻中心本来就人满为患,发布会一场接着一场,没有大厅借给许望秋他们搞发布会。不过电影节组委会很看重许望秋,听到他们想要找地方搞发布会,就帮他们张罗了一个。
在返回酒店的时候,许望秋遇到了《世界报》的记者齐特隆。在威尼斯正是由于齐特隆的报道,让中国电影代表团退赛的事引发了各界关注,变成了热门新闻。此时看到齐特隆,许望秋马上叫住了他,神神秘秘地道:“明天上午十点,我们将举行一场小型发布会。在这场发布会上我们将发布一则宣言,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参加?”
今年柏林电影节的片单冷得要命,记者们都没有太大的报道兴致。现在听到许望秋他们要搞发布会,要发布宣言,顿时眼前一亮,感觉大新闻来了,马上问道:“当然有兴趣。不知道你们要发布什么宣言?”
许望秋神秘一笑:“暂时保密。不过我向你保证,这则宣言绝对会轰动电影界的。你能帮我一个忙?”
齐特隆问道:“什么忙?”
许望秋笑着道:“你经常在电影界跑,认识的记者肯定很多。你能不能帮我通知一些知名媒体,什么《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之类的,让他们来参加明天的发布会。”
齐特隆爽快地道:“当然可以,这事交给我吧。”
《浴血擒魔》首映礼时间是下午3点半,这个时间并不是最好的首映时间。走红毯与电影首映的黄金时间是晚上七八点钟,那个时候影迷和记者正料理完日常杂事,可以全心全意去捧场。不过这个时间都是安排大导演和重要电影首映,新人都是安排在上午或下午。
由于青年论坛关注度本身就比较低,吴知柳他们又毫无名气,根本没有明星捧场,吴知柳他们在红毯上秀了一把,红毯仪式便匆匆结束了。
由于去年和前年都有内地电影入围,而入围电影水准不高,而且政治味、说教味比较重,观众反响不佳,所以,今年来看《浴血擒魔》的观众和媒体记者非常少,上座率只有20%,是整个西柏林电影节中上座率比较惨淡的一场。
德国人对抗日战争不是很清楚,电影开头部分看得有些糊涂。不过随着故事推进,现场观众很快沉浸在故事中,内心随着故事,随着人物的命运不住起伏。等到电影结束的时候,现场一百多观众和记者都站起来用力鼓掌。
现场观众非常喜欢《浴血擒魔》,觉得电影精彩至极,他们不停拍着手,根本就没有停止的意思。吴知柳他们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一时间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周里金去过戛纳,算是见过大世面,面对此情此景也不禁为之动容,他带头向观众鞠躬致谢,但观众还是“不依不饶”,将巴掌拍得更响。
掌声响了足足五分钟才停止,吴知柳他们带着满心激动,去新闻中心参加发布会了。许望秋他们从电影院出来后,找了一家餐馆,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回酒店了。
明天上午将要发布电影宣言,而许望秋是宣读宣言的人,他必须作好万全分准备,至少要把宣言记熟,读的时候不能结结巴巴的。
许望秋在房间里读了十多分钟宣言,突然“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他打开房门一看顿时笑了,是佐藤纯弥。
不等他开口,佐藤纯弥抢先道:“望秋,你回来了啊,快跟我来!”
许望秋诧异地道:“出什么事了吗?”
佐藤纯弥神秘一笑:“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佐藤纯弥带着许望秋来到制片主任竹中正雄的门前,敲开了房门。竹中正雄看到许望秋哈哈笑了声,拉着许望秋就往房间里走。进入房间后,他抬手往桌子一指:“望秋,你看这是什么?”
许望秋抬眼看去,桌面上摆着一排金灿灿的奖杯,以及厚厚一叠奖状。其中奖杯有两种,一种比较大,看上去有点像金色火炬;另外一种要小一些,造型有点像瓶子,应该就是电影旬报奖的奖杯和东瀛电影学院奖的奖杯。
“你们把奖杯都带来了啊,可真漂亮啊!”许望秋打量着眼前这些金灿灿的奖杯,由衷地赞叹了一句,然后转头看着竹中正雄,问道,“竹中先生,哪个是电影旬报奖的奖杯,哪个是学院奖的奖杯?”
竹中正雄指着那个像火炬的奖杯道:“这是电影旬报的奖杯。”指着那个像瓶子的奖杯道:“这是学院奖的奖杯。这次我们在学院奖上大获全胜,获得了四个奖项,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摄影,以及最佳新人。接下来还有蓝丝带奖和每日新闻奖,我们的电影肯定也会大获全胜,还会有一堆奖杯在等着我们呢。”
许望秋伸手拿起电影旬报奖的奖杯,发现奖杯颇重,恐怕有四五斤。他笑着道:“这奖杯挺重的,有四五斤呢,要是纯金的就好了。”
佐藤纯弥和竹中正雄都大笑起来。佐藤纯弥附和道:“我也有同感。如果是纯金的,我都不用拍电影,直接就可以退休了。”竹中正雄笑道:“如果是纯金的,《电影旬报》早破产了,哪里轮得到你们。”
许望秋把玩电影旬报奖奖杯一番,又拿起了学院奖的奖杯,并问道:“你们怎么把奖杯都背来了,这多重啊,太麻烦了!”
竹中正雄微笑道:“这是专门为你们拿来的,我们商量过了。除了中森的最佳新人奖,那是个人奖,其他奖都是集体奖。为了感谢你们为电影的付出,我们决定奖杯和奖状都归你们所有。”
第297章 发表宣言
许望秋听到这话忙道:“这怎么行,这部电影是我们共同完成的,我们怎么能把奖杯都拿走,而你们却一个不留,这肯定不行。”
竹中正雄特别认真地道:“我们的收获比较你们大,我们收获了名气,收获了东瀛观众的关注。这对我们以后的发展会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而你们却无法获得这些,所以,把奖杯留给你们是应该的。”
佐藤纯弥也道:“你们拿着吧,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拿的。”
许望秋见佐藤纯弥和竹中正雄这么说,没有再推迟,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奖杯我们就留下了。”他笑着补充道:“如果我们能够在柏林拿到大奖的话,就不会出现这个问题,因为柏林的奖项存在双黄蛋的可能,所以,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个奖。”
许望秋跟佐藤纯弥他们聊了一阵,便回房间为明天的发布会做准备去了。他本来想跟佐藤纯弥说说电影宣言的事,问佐藤纯弥要不要签名,但考虑到这场运动主要是针对中国电影,拉一个东瀛人进来会显得比较奇怪,最终放弃了。
发布会时间是上午十点,不到九点,发布会现场就聚集了来自全球各地的记者。许望秋通过电影节组委会向媒体发了五十张邀请函,接到邀请的媒体全部到场;齐特隆又在新闻中心帮着大肆宣传了一份,说中国代表团有发布会,要搞一个大新闻;再加上今天上午又没有什么可报道的,很多没有接到邀请的媒体也赶来了。
去年在威尼斯,以许望秋为首的中国代表团公开宣布退赛,将威尼斯电影节搞得灰头土脸。记者们对今天的发布会十分好奇,纷纷向齐特隆打听许望秋他们要搞什么大新闻。
齐特隆也不知道到底许望秋他们要搞什么,但他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吹牛,作出高深的模样说,暂时保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上午十点,许望秋他们带着忐忑与激动走进了发布会现场。他们一进会场,迎接他们的便是强烈的闪光。记者们疯狂按动快门,强烈的闪光此起彼伏,就好像太阳爆炸了似的。
强烈的闪光让张一谋他们内心不由有些紧张,但更多的还是激动,他们知道在发布会之后,自己的名字和事迹将被无数人传颂,并因此写进中国电影史,甚至是世界电影史。
许望秋心情也有些激动,在过去几年中艺术至上的观念统治了中国电影界,但从今天开始这种形式将被扭转。他深深吸了口气,看着现场记者,用平静地语气道:“各位媒体朋友,大家上午好,欢迎出席今天的发布会。”
听到这话现场记者都竖起耳朵,目不转睛的盯着许望秋,等着他继续往下讲。
许望秋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严肃地道:“法国新浪潮是一次伟大的电影运动,改写了电影的历史。特吕弗说,电影分为戈达尔之前和戈达尔之后,我认为世界电影也分为新浪潮之前和新浪潮之后。最近几年新浪潮的风吹到了亚洲,并在各地引起了电影现代化的浪潮,我们中国也是如此,开始了电影革新运动、
我们尊敬新浪潮,尊敬新浪潮的前辈取得的伟大成就,但我们也发现新浪潮掀起的这场革命电影存在巨大的缺陷,由于过于追求作者性,导致电影精英化,电影正在成为少数精英的玩物,这也导致普通观众大批逃离电影院。
电影本来就因为电视的冲击,处在危机之中。要是在任由精英主义统治电影圈,主导话语权,那整个电影行业将会处于更加危险的境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认为电影行业必须作出改变,而这种改变首先应该是思想和观念的改变。我们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要发表一篇宣言,也可以说是一篇战斗檄文,我们想告诉世界,反对精英主义,电影属于人民。”
此言一出,好似平静的湖水中引爆了一枚深水炸弹,掀起了惊天波澜。现场记者浑身一震,几乎所有人脑子里都冒出一个词语来“奥勃豪森宣言”。
1962年的夏天,26位年轻的德国电影人在奥勃豪森短片电影节上,发表了著名的《奥勃豪森宣言》。《奥勃豪森宣言》宣告了战后德国青年一代导演与旧的、传统的德国电影决裂和以“新德国电影”取而代之的意志和决心,表现了一种敢破敢立的艺术革新精神。在这些青年电影人的推动,轰轰烈烈的德国新电影运动开始展开,危机中的德国电影逐渐走出困境。
谁也没想到21年后,一群来自中国的年轻电影人会在西柏林电影节这个更加广阔的舞台发表类似的宣言,把矛头指向新浪潮,向精英主义宣战,宣称电影属于人民。
现场记者们激动得发抖,都觉得今天这个发布会来对了,许望秋他们这是在向欧洲电影界,向电影界的主流思维宣战,这是真正的大新闻,没有比这个更大的新闻了!
许望秋看了看双眼唰唰放光的记者们,拿起稿纸,朗声念道:“在1983年的春天,在西柏林电影节,我们思考中国电影存在的问题,发现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精英主义通知了电影圈;我们还发现不只是中国如此,很多国家都是如此。我们认为精英主义主导电影圈对电影产业来说是有害的,会将电影产业推向非常危险的境地……”
记者们静静倾听着许望秋他们的宣言,发现许望秋他们的宣言跟《奥勃豪森宣言》是完全相反的。发表《奥勃豪森宣言》的26位青年电影人的代表亚历山大-克鲁格是法兰克福大学毕业的,是“法兰克福学派”代表人物阿多诺的学生,所以,《奥勃豪森宣言》具有明显的精英主义倾向。他们在《奥勃豪森宣言》中宣称:“我们必须打破常规,克服电影的商业性。我们要违背一些观众的爱好,创造一种以形式到思想上都是新的电影。”
《奥勃豪森宣言》受法兰克福学派影响很深,是反商业的,是精英主义的;而许望秋他们的理念则主要自来《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以及伯明翰学派,他们反对精英主义,主张艺术应该为人民服务,电影属于人民。
在场记者很多都是精英主义者,看不起商业电影,认为商业电影跟艺术无关。他们不认同许望秋他们的观点和理念,但他们依然被眼前许望秋他们身上喷涌而出的激情深深打动。在这些年轻人身上,他们看到希望和梦想,看到了不畏强权的抗争精神。
从50年代后期,从法国掀起电影新浪潮以来,精英主义便统治了电影界。在欧洲电影界,你如果敢否定作者电影,敢说商业电影有艺术性,往往会被认为没有品位,缺乏艺术修养。许望秋他们竟然敢跳出来,将矛头指向新浪潮和精英主义,无疑是在向欧洲电影的主流思想宣战。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这份勇气都是值得尊敬的。
电影从诞生到现在不到一百年,而在这一百年里,发生过无数次电影运动,出现过无数像许望秋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向传统宣战,向主流宣战。
意大利新现实主义、法国新浪潮、德国新电影,都是如如此。
正是这一次次的电影运动,正是这一次次抗争和改变,电影才成为今天的电影。
很多记者都在想一个问题,《奥勃豪森宣言》宣告了一场电影革新运动从此在西德诞生,也成为西德电影的转折点,让低谷中的西德电影重振旗鼓,逐渐恢复荣光。那许望秋他们呢?他们是否真的能掀起一场革命,让中国电影从此走上国际舞台呢?
记者们心中的答案是肯定的,能。他们并不是盲目相信许望秋他们,而宣言给了他们信心。许望秋他们的宣言跟《奥勃豪森宣言》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奥勃豪森宣言》非常短,是概念性的,他们只是提出了原则,但具体该怎么做,路该怎么走,并没有说。而许望秋他们有明确的操作理念,明确指出了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
也就是说,许望秋他们不但有明确的理念,而且想清楚了要怎么做,从这一点来说,他们比发表《奥勃豪森宣言》的亚历山大-克鲁格等人要强。而且许望秋已经展现了他惊人的才华,并得到了特吕弗等大师的认可。不出意外,他们将改变中国,带着中国电影走向世界。
许望秋他们的宣言很长,中文有几千字,翻译成英文就更长。记者们平常很讨厌长篇大论,但此次此刻,现场记者都非常安静,都认认真真的倾听着。他们知道自己正在见证一段历史,而作为这段历史的见证者,他们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荣。
时间像一匹马,滴滴答答地向前奔跑着。二十多分钟后,宣言终于走向了尾声。
许望秋拿着稿子,不急不徐地念道:“除了上述电影理念,我们在此表达我们的决心。我们相信艺术不是少数人的玩物,我们相信电影属于人民;为了实现我们的理想,我们在此签下我们的名字,不仅在这个宣言上和其他有相同理念的人站在一起,也将在未来继续拍摄“人民电影”。我们在1983年的春天,在西柏林电影节,在新旧电影的转折点上,发表这份宣言,我们也希望跟我们有相同理念的朋友一起奋斗。”
许望秋顿了顿,开始念署名者的名字:“署名人:许望秋、张一谋、吴知柳、刘林、赵禁、夏钢、顾常卫、谢小晶、张华勋、刘衡、冯晓宁、张建亚。”
对在场记者来说,这些名字除了许望秋外,其他基本上都是陌生的,但许望秋每念一个名字,他们就在心里默默念一遍这个名字,以此来表达他们对这些年轻电影人的勇气和抗争精神的支持。
记者们相信这些名字将如同奥伯豪森电影节上年轻的德国电影人一样,会因为这份宣言被世界电影史所铭记,会在世界舞台上绽放出光芒。
念完署名者的名字,许望秋向现场记者鞠了一躬:“生命不止,电影不死。今天的发布会到此结束,感谢各位朋友捧场。”
第298章 宣言效应
“在西柏林电影节进行到第三天,一群来自中国的青年导演在西柏林发表了他们的电影宣言,声称反对精英主义,电影属于人民。”《世界报》在第二天不但刊发了发布会的详细报道,而且全文刊发了许望秋他们的电影宣言。
“以许望秋为首的中国导演在西柏林电影节上发表宣言,希望改变精英主义统治电影界的局面;他们的所作所为不禁让人想起了1962年的《奥勃豪森宣言》。《奥勃豪森宣言》改变了德国电影的走向,让德国电影逐渐走出困境,走向辉煌。许望秋他们的这则宣言不禁让人对他们、对中国电影充满期待。”《纽约时报》
“中国导演许望秋又搞发布会了,这次他向精英主义宣战,向新浪潮宣战。”意大利《共和报》因为许望秋在威尼斯退赛,搞得威尼斯电影节灰头土脸的,在报道发布会的时候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中国版《奥勃豪森宣言》在西柏林重现,中国电影人向世界发声。”西德《南德意志报》对许望秋他们的宣言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认为他们的这则宣言可能会在电影界掀起一场新的革命。
1962年《奥伯豪森宜言》发表后,不仅震动了西德影坛,也引起了世界电影界人士的注意和支持;许望秋他们的宣言发表之后同样引起了欧洲和世界电影界人士的关注。
在西柏林城郊的一栋公寓中,德国新电影四杰之一的维姆-文德斯在看完《南德意志报》关于许望秋他们的报道后愣住了。他仔细读了一遍许望秋他们提出的十条规则,发出一声叹息:“要是维尔纳还活着,他一定会很喜欢这帮中国小子的。可惜啊,他就这么去了。”
德国新电影运动开始后拍摄的电影,在艺术上取得了极大成功,在国际上斩金夺银,但由于蔑视商业性,也导致这些电影失去了德国观众的支持,形成了“国际上得奖,国内不卖座”的尴尬局面。70年代初,新德国电影运动陷入危机,在1970年有19部影片无法找到买主,因为这些电影德国观众根本不爱看。
70年代中期,随着维姆-文德斯他们这批导演登上舞台,这一情况才逐渐得到扭转。1979年维尔纳-法斯宾德的《玛丽亚-布朗的婚姻》成为最轰动的影片,新德国电影才结束了国外得奖、国内无人问津的局面,使这一运动真正进入最佳状态。
在巴黎花神咖啡馆里,特吕弗他们一帮电影沙龙的人坐在一起,喝着咖啡,悠闲地聊着许望秋他们的电影宣言,以及他们掀起的这场运动。
夏布洛尔笑呵呵地道:“真是有趣的年轻人啊,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搞出这样的动静来,在西柏林电影节公开发表宣言,向电影界的精英主义宣战。”
波兰斯基一直对新浪潮不是很感冒,促狭地道:“也是在向你们新浪潮这帮人宣战。”
夏布洛尔哈哈笑道:“我们早就被认为是新浪潮的叛徒,背叛新浪潮了。他们不是在向我们宣战,是在向电影界那些轻视商业电影的榆木脑袋宣战,而我们是他们的战友。”
特吕弗欣慰地着:“两年前在戛纳,跟许交谈之后,我就感觉他不但极有才会,而且对电影、对电影行业的认识远超常人,当时我就感觉,他有可能会改变世界电影的格局,现在我更加确信了当初的判断。我相信,在未来中国电影会强势崛起。尽管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中国电影水准不高,也没有世界级的作品,但中国有十亿人口,拥有庞大的市场,可以支撑各种类型的电影,再加上以许为首的这一帮年轻导演,因此,我预感到,中国电影会崛起,甚至可能会出现继好莱坞电影和欧洲艺术电影之外的第三种电影。”
天行者牧场坐落于美国加利福里亚州的马莲县的一个小山谷中,是乔治-卢卡斯的影业公司的制作基地以及其私人住宅。内有牧场、湖泊、林地、山丘和葡萄园等,还拥有独立的消防队。这里不但是科幻迷心中的圣地,也是乔治-卢卡斯和朋友们聚会之地,他经常和科波拉、斯皮尔伯格、德-帕尔玛等好友在这里聚会。
此时的天行者牧场里,乔治-卢卡斯他们正坐起一起聊许望秋他们掀起的这场运动。他们是新好莱坞电影运动标志性人物,是著名的好莱坞电影小子。
作为坚定的反战主义者,科波拉曾经痛批许望秋的《猎鹰》,因为这部电影,他对许望秋十分反感,因此他对许望秋他们的这场运动不屑一顾:“这是一场炒作,通过发表宣言,他们不但一举成名,而且以后拍的电影也都会受到电影界的关注。
乔治-卢卡斯不同意:“我觉得不是炒作,他们有明确理念,对艺术电影和商业电影是有深入研究的。”他指着报纸道:“比如这一条,观众应该是电影的参与者,而不是旁观者。这是艺术电影和商业电影最重要的区别,艺术电影往往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这个故事,而商业电影则要进入故事中,追求的是临场感。”
斯皮尔伯格微微点头道:“我觉得是不是炒作不重要,但我觉得如果他们这场运动真的搞起来了,对好莱坞其实是很不利的。”
科波拉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斯皮尔伯格道:“最近几年,在美国电影协会的协助下,好莱坞电影正在欧洲攻城拔寨,好莱坞电影在这些国家的份额是逐年上升,包括法国也是如此。除了这些国家比较小,市场相对比较小,不能制作像《星球大战》这样的大制作之外,很重要一个原因是,艺术至上的理念统治了电影界,电影人看不起商业电影,优秀导演都拍艺术片去了。由于缺乏优秀的商业片导演,缺乏优秀的商业片,这些国家的电影根本不是好莱坞的对手。如果不是有政策限制,好莱坞电影可以长驱直入,将这些国家的电影轻易打垮,就是法国也一样。
如果许望秋他们的这场电影运动能够成功,如果欧洲电影也像他们这样搞,制作出大批优秀的商业片,那么好莱坞电影要想在这些市场取得成功就会变得非常困难。毕竟好莱坞电影讲的是美国故事,很难去讲法国故事、去讲意大利故事,肯定不如本土电影有亲近感。”
在场几位导演都微微点了点头,觉得斯皮尔伯格的话是对的,如果全球各地都搞“人民电影”运动,大力发展本土商业电影,好莱坞电影在海外的生存空间会大大压缩。他们虽然对好莱坞大公司并没有什么好感,但作为好莱坞的一员还是希望好莱坞电影能横扫世界的。
乔治-卢卡斯问道:“你觉得他们能成为吗?”
斯皮尔伯格轻轻摇了摇头:“我对中国不了解,不知道中国电影界的具体情况,不敢下结论,但在欧洲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欧洲拥有浓厚的精英主义传统。”
李安是纽约大学电影学院的研究生,从1981年入学到现在,他已经在纽约大学呆了快两年了。在此期间,他拍摄了多部短片,并在去年凭借《荫凉湖畔》,获得了纽约大学奖学金及弯弯主办的独立制片电影竞赛奖金穗最佳短故事片奖。
这天上午,李安像平常一样去学校上课。路过报刊亭的时候,他无意间扫了一下报刊亭前摆着的报纸,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他清楚的看到报纸的头版的照片是一群年轻的中国人,而报纸的标题有点耸人听闻:“中国电影人向欧洲电影宣战。”
李安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将那份报纸紧紧撰在手中,飞快地阅读起来。
在意大利罗马的街头,宁赢手里拿着最新一期的《新闻报》细细地阅读着。当她看到娱乐版上许望秋他们的大幅照片,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瞬间就泪崩了。
宁赢是北电78级录音系的学生,在1981年的时候,她取得公派留学的名额,前往意大利罗马中央电影学院,跟随著名剪辑师佩尼皮亚学习剪辑。
作为同学,宁赢非常清楚许望秋的才华,也相信许望秋会整个世界都为止惊艳。去年许望秋他们从威尼斯退赛之后,意大利同学对许望秋他们、对中国电影冷嘲热讽,宁赢跟意大利同学大吵了一架。她对几个意大利同学说,我们中国的现实主义电影你意大利新现实主义要早,只不过我们的电影在亚洲,没有传到欧洲来罢了;我们中国电影人不比谁差,我们中国电影会重新崛起的!
此次此刻,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脸,看着《新闻报》的标题“中国青年导演向世界宣告,他们来了”,便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报纸上。她伸手擦了擦眼泪,像个疯子似的,对着报纸上的许望秋他们喊道:“你们加油啊!中国电影就靠你们了!”
在巴黎城郊的一栋别墅里,剧组《芳名卡门》的工作人员正在为拍摄忙碌着,而导演戈达尔正拿着一份《世界报》全神贯注地阅读着。
戈达尔的妻子兼合作伙伴安妮-玛丽-米维尔见戈达尔盯着许望秋他们发表的电影宣言出神,笑着道:“你是太祖粉丝,还拍摄了向中国致敬的电影《中国姑娘》,现在一群来自中国的年轻人高呼打倒新浪潮,打倒戈达尔,你什么感觉?”
戈达尔回过神来,满脸轻松地道:“挺好的。”
米维尔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这群小子受资本主义和自由主义影响太深,背叛了太祖的革命理想呢。”
戈达尔笑着摇摇头:“他们让我想起了激情澎湃的六十年代,那时候我们搞新浪潮,美国在搞新好莱坞,而阿根廷在搞第三电影,巴西在搞巴西新电影,古巴则出现了不完美电影,不像现在电影界死气沉沉的。不管在任何时代,电影都需要变革,需要创新,否则电影就会走向死亡。电影需要他们这样的年轻人站出来,哪怕反对的是新浪潮,反对的是我。尽管我们理念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我们都热爱电影,我们都相信,世界终将被改变!”
第299章 港台反应
许望秋他们在西柏林发表“人民电影宣言”的消息传到香江后,在香江电影界引起了极大关注,整个电影圈不管是偏佐的,还是偏佑的,都在议论这件事。
香江著名电影杂志《电影双周刊》对许望秋他们的宣言大为赞叹,直接写道:“我们虽然不是每句话都同意,但希望香江电影人也能有这样的精神,做这样有意义的事情。”
在清水湾银都机构的办公室里,佐派电影的几位大佬正在聊电影宣言的事。
廖一原颇为欣慰地道:“望秋他们这帮孩子真了不起,眼界和格局比我们这些人开阔多了。他们这篇宣言震动了世界影坛,让中国电影在国际上大大露了一把脸。”
傅奇满脸笑意地道:“是啊,有他们这帮年轻人在,咱们祖国电影事业大有希望。”
夏梦笑道:“现在国家正在跟英国政府谈判,香江回归只是时间问题。等香江回归,咱们香江人跟内地电影人联合起来,再加上内地广阔的市场,以及祖国的大好河山,咱们甚至可以在世界范围内跟好莱坞板板手腕。”
石慧满怀憧憬地道:“我们奋斗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真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
与此同时,在嘉禾总裁办公室里,邹闻怀跟何贯昌也在聊电影宣言。
邹闻怀看着报纸上许望秋那张意气风发的脸,轻轻呼了口气:“后生可畏啊!没想到他们会在西柏林电影节会搞出这么动静来。这一招真是太厉害了,不光将许望秋他们捧上了国际舞台,而且把弯弯电影也逼向了绝境,弯弯电影彻底完蛋了。”
何贯昌微微点头:“是啊,去年他们推出合拍片政策后,弯弯为了反击,开始扶持新导演,扶持艺术片,现在许望秋他们搞出这个宣言,弯弯肯定更加会拼命的扶持艺术片,争取在国际上露面。只怕要不了几年,弯弯商业电影就会彻底垮掉。”
邹闻怀微微叹了口气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我感觉出口公司这一系列手段不光是针对弯弯电影的,也是针对我们香江电影的。”
何贯昌笑道:“本来就是针对我们的,他们想统战我们嘛。现在中英正在谈判,香江回归已经是大势所趋。出口公司应该是作为先头部队,想在文艺领域搞统战,把我们拉过去。”
邹闻怀微微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何贯昌问道:“什么感觉?”
邹闻怀神情凝重地道:“他们想把香江电影搞垮。”
何贯昌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你这是杞人忧天,香江回归是迟到的问题,到时候香江电影也是中国电影的一部分,大家都是中国电影人,把香江电影搞垮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我知道你为什么担心,你担心的不是出口公司的政策,而是香江电影的未来。现在整个香江都跟你有点相似,弥漫着一股焦虑情绪,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对未来充满了担忧,甚至有不少人在考虑移民。”
邹闻怀确实想不出把香江电影搞垮对内地、对出口公司有什么好处,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多虑了,笑着摇头道:“你说得对,现在整个社会上都弥漫着一股焦虑情绪,连我都受影响了。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好好思考一下,嘉禾该何去何从,如果要跟内地合作的话,是不是应该提上议事日程了呢?”
何贯昌沉吟道:“我听袁合平说,许望秋很快会到香江来,帮夏梦拍电影。我看这样,到时候我们找个机会把许望秋约出来,跟他好好聊聊。”
许望秋他们在西柏林发表“人民电影宣言”的新闻传到弯弯后,在弯弯省同样引起了极大反响,并引起了弯弯文化部的高度重视。文化部让新闻局紧急召集了一批电影界相关人士商量对策,包括李行、侯孝贤、杨德昌、焦雄屏等人。
新闻局局长宋楚渔表情凝重地道:“最近两年,老共不但在香江通过电影搞统战,而且制作出了多部高水平的影片,在国际上频频露脸,挤压我们的生存空间。今年西柏林电影节不但有他们两部电影,还在西柏林发表了宣言,摆明是冲着我们来。他们这个宣言发表之后,不但全球媒体大规模报道,而且特吕弗、波兰斯基等导演都站出支持他们。我们必须想办法化解他们的攻势,提高我们弯弯在国际上的影响力,通过电影在国际上争得空间。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我们应该怎么搞。”
现场一片沉默,都没有说话。不少人都觉得新闻局太敏感了,许望秋他们搞电影宣言,是因为他们在内地受到压制,处于被打压的状态,才跑到西柏林发表这份宣言,跟统战、跟弯弯没有关系。不过人家是新闻局局长,人家这么说,他们也不好反对。
宋楚渔对现场的沉默很不满意,皱眉道:“怎么都不说话,杨德昌,你先说。”
杨德昌沉吟了几秒钟,开口道:“我能觉得没必要担心,商业电影在欧洲不是太受待见,在电影节上更是如此。如果我们能够在艺术片上发力,在国际上他们是拼不过我们的。”
吴念真直接道:“他们可以搞电影宣言,我们也可以搞电影宣言。我们可以搞一个艺术电影宣言,告诉世界,我们是尊重艺术的,不是他们那样眼里只有钱的土包子。”
焦雄屏微微点头:“我认为宣言可以搞,但宣言不是最重要的。”
宋楚渔问道:“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焦雄屏慢慢地道:“政府提供资金和政策的支持是最重要的,艺术片是不赚钱的,如果没有政府支持,艺术片是很难生存的。许望秋他们搞‘人民电影宣言’,其实是在学德国新电影运动的《奥伯豪森宜言》。在《奥伯豪森宜言》发布会后的两年里,西德电影任然处于低水平状态,西德电影的状况没有任何改变。直到1965年西德政府推出了一项在三年时间内以500万马克资助青年导演拍20部影片的计划,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青年导演资金不足的困难。这些青年导演凭借着政府的资金支持拍出了非常优秀的艺术片,在国际上斩金夺银。
不过三年时间一过,西德修改了资助法,推出了申请者必须先拿出一部所谓‘资历证明影片’,才能申请资助新的拍片计划等条款。这些新规定严重地制约着新生力量。由于资金短缺新电影无法拍摄,已经拍成的影片又找不到买主,迫使影片数量大幅度减少,新电影运动顿时陷入困境。直到这些导演重新得到资助,新电影运动才逐渐走出困境。
我们弯弯电影想在国际上获得空间,在三大电影节拿奖,政府必须提供资金支持才行。”
杨德昌马上道:“西德推出三年计划后,西德青年导演凭借着政府支持,拍出了非常优秀的艺术片,在国际上拿到了大奖,包括金狮大奖。我们完全可以搞一个相同的计划,三年提供,嗯,5000万新台币吧,资助青年导演拍摄20部电影。”
在场众人纷纷叫好道:“对啊,就应该这么办。”、“只要有足够的资金支持,我们的青年导演绝对不会输给大陆仔的。”、“我们不敢说拿金狮奖,但拿奖肯定是没问题的。”
北平城郊,出口公司副总经理胡建急匆匆地走进了总经理王岚西的办公室。虽然王岚西的秘书没告诉他,王岚西找他做什么,但估计是许望秋他们在西柏林发表电影宣言的事。
果然走进办公室,王岚西边放心手中地报纸,板着脸道:“许望秋他们在西柏林发表电影宣言这事,你知道吗?”
胡建摇头道:“不知道,我也是看了报纸才知道的。”
王岚西在报纸上拍拍了一下,骂道:“这臭小子真是无组织,无纪律!这么大的事也不汇报一声!跟文艺界有矛盾,那也是人民内部矛盾,跑到西柏林去说算怎么回事,家丑不可外扬都不懂吗?”
胡建赶忙解释道:“这算不上是家丑,是全球电影圈的通病,很多国家的电影界都存在商业和艺术冲突的问题,所以,特吕弗他们才会出来支持望秋他们。我觉得望秋他们到西柏林发表宣言,是想联合更多志同道合的人,改变电影界以艺术为尊的观念。他们在西柏林发表宣言,不管对他们,还是对中国电影都是有好处的,甚至对统战都是有好处的。”
王岚西当然清楚胡建说的这些好处,以弯弯喜欢跟内地唱反调的德行,许望秋他们走群众路线,搞商业片,他们一定会反着来,大力扶持艺术片,不出十年弯弯电影产业必垮。弯弯的商业片导演在台湾没了生存空间,只能到香江或者内地寻求发展。
王岚西不快的地方在于,许望秋他们搞这个宣言,没有向他汇报,他根本不知道这事,许望秋他们的宣言发表后,文艺界一些人把状告到了宣传部,搞得他很被动。他冷冷哼了声道:“他许望秋是出口公司艺术中心的主任,不是山大王!我看他是取得了一点成绩,就翘尾巴了!就不把组织,不把领导放在眼里了!等他回来,非撤了他不可。”
胡建心里觉得好笑,谁不知道你最宝贝望秋了,你舍得撤了他?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装模作样地劝道:“这事不向组织汇报确实是错误,不过望秋还年轻,年轻人嘛,做事不知道轻重,犯点错误是难免的,我觉得批判一下,让他好好反省就是了。”
与此同时,许望秋他们正在西柏林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首映作最后的准备。在“人民电影宣言”发表之后,许望秋他们受到了空前的关注,《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也受到空前的关注。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会在西柏林放映两天,一共六场。开始售票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所有放映门票被抢购一空。很多排了半天队却一无所获的影迷,郁闷的在电影宫举起了牌子:“求《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门票!”
第300章 西柏林首映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首映时间是晚上七点半,这是电影首映的黄金时间。距离电影正式上映还有一个半小时,电影宫前就已经热闹得像过年。
红地毯两侧聚集了数百人,除了两百多来个全球各地的记者外,其他的都是狂热的影迷,有德国本土的,也有欧洲其他国家的。由于天气太冷,几乎所有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帽子,甚至是捂着口罩,远远看去,好像一群熊群在集会。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本届电影节人气最高的电影,前来捧场的明星和导演不少。以让娜-莫罗为首评审团,以候麦为首的导演们,以汉娜-许古拉为首的演员们。这个阵容肯定无法和戛纳比,但对西柏林来说,已经算得上星光熠熠了。
汉娜-许古拉的出现让不少人感到意外,毕竟她跟许望秋不认识,而本届电影节电影也没有她主演的电影,主持完完开幕式,她就离开了。不过记者们倒没有觉得太奇怪,毕竟许望秋的电影理念跟跟法斯宾德非常接近,而且都是年轻的天才,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作为法斯宾德的御用演员,汉娜-许古拉过来捧场挺正常的。
最让媒体记者和现场观众惊喜的,无疑是好莱坞《窈窕淑男》剧组登场。这部由著名导演西德尼-波拉克执导的喜剧片是展映单元的电影,由于好莱坞著名影星达斯汀-霍夫曼和杰西卡-兰格主演。《窈窕淑男》展映时间是在明天,谁也没想到达斯汀-霍夫曼他们刚到西柏林几个小时,就出现在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红毯上。
今天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首映礼,许望秋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自然是压轴登场。三国连太郎和山田佳子一起,孙道临和邱素云一起,唐强和中森明菜一起;而许望秋和佐藤纯弥两个导演则走在一起。当他们出现在红毯上的时候,现场记者们开始疯狂按动快门,强烈的闪光将夜晚映成了白昼。
在欧洲、在西柏林,许望秋是剧组名气最大的,也最受媒体关注。当许望秋他们出现在红毯之上时,现在记者有将近七成是冲着他去的。红毯两边的记者不住大叫:“许,看这边!”、“许看这边!”尤其是许望秋背面的记者,叫得特别大声,希望许望秋赶紧转身,好让他们拍照。
唐强一身黑礼服搭配白领结、白衬衣,显得风度翩翩;而中森明菜穿了一身漂亮的和服,显得优雅迷人,透着一股宁静淡雅的东方美。这样的组合出现在任何红毯上,都会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但此时此刻他们却处于边缘状态,记者和观众的心思都不在他们身上。
中森明菜见闪光灯释放出的强烈闪光,像扑火的飞蛾一般,拍打在许望秋身上,颇为感慨地道:“许先生可真受欢迎啊!”
唐国强微微点头:“望秋就是这样,没有人能抵挡他的魅力。”
由于西柏林气温很低,今天早上又刚刚下了一场小雨,气温就更低了。尽管许望秋穿了秋裤,但依然觉得寒气逼人,恨不得三两步走完红毯,去电影宫享受温暖。但现场记者不让他走,稍微走快点,现场记者就大叫起来,以至于安保人员不得不追上许望秋,让他停下来,以便记者拍照。
许望秋心里不住埋怨,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首映之后再发表宣言!尽管心里不爽,但在面对价记者的时候,许望秋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
当许望秋他们走到电影宫门口的时候,受到了电影节主席德-哈登的欢迎。电影节开幕式、闭幕式,以及主竞赛单元的电影首映,电影节主席都会站在电影宫门口,欢迎到场的嘉宾,这是一种传统,也是电影节通行的礼节。
德-哈登跟许望秋拥抱了一下,笑容满面地道:“你们的电影宣言发表后,得到了很多支持,也引来了很多非议。不过我相信今天的首映礼结束后,任何对你们的质疑,任何对你的怀疑都将烟消云散。”
许望秋信心十足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考虑到德-哈登不认识佐藤纯弥他们,许望秋介绍道:“这位是佐藤纯弥导演,这部电影是由我跟他联合拍摄的。这位是东瀛著名演员三国连太郎……”
将佐藤纯弥他们介绍给德-哈登后,许望秋他们站成一排,面对现场的媒体记者和观众,微笑着向大家挥手致意。
进入电影宫的大厅后,佐藤纯弥他们惊讶的发现,两边墙壁挂上了他们的照片。这些照片都是用画框装起来的,加上古典的拍摄风格,很像古典油画。工作人员走过来,把麦克笔递给他们,让他们在自己的照片上签名。
许望秋知道这是柏林电影节一项独特的传统,他上一世到柏林电影节参赛的时候,这个传统还保留着。当然这个待遇只有主竞赛单元的电影才有,其他单元的电影没有。许望秋拿起麦克笔,在自己照片的下方龙飞凤舞的写下“许望秋”三个字,然后把笔还给了工作人员。等佐藤纯弥他们满怀激动的签完后,许望秋带着众人走进了放映厅。
进入放映厅,许望秋他们来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静待放映开始。
佐藤纯弥转头看着许望秋笑道:“望秋,你还真是有一颗大心脏呢,这么重要的首映礼你竟然一点都不紧张。”
许望秋心想我又不是第一次参加柏林电影节,而且电影质量又足够好,有什么好紧张的,轻笑道:“我对我们的电影有信心,相信影评人和西德观众会喜欢的。怎么,你不会觉得紧张了吧?”
佐藤纯弥轻笑道:“我还真的有点紧张,心里七上八下的。”
许望秋知道佐藤纯弥虽然从影多年,但是一次到电影节首映,面对全球各地的记者,以及陌生的德国观众,他这个“老导演”都变得有点信心不足了,笑着安慰道:“放宽心吧,我们的电影肯定没问题的。”
放映厅的灯光很快熄灭,电影开始播放。
首先出现在银幕上的一片深蓝的天空,整个天空像用水洗过似的,没有一丝杂色,祥和而安宁。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宁静的世界被打破,紧紧着小孩子的叫嚷声,吵闹声响起。现场观众都意识到这应该是下课了,孩子们从教室里跑出来了。
镜头缓缓向下移,五星红旗出现在镜头中,在迎风飘扬。镜头继续向下移,空镜头变成了远景镜头,观众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小镇。镜头继续向下,一所小学出现在镜头中。在学校操场的空地上,小孩子们在兴高采烈的做游戏。
小阿惠在操场上和小朋友打闹,不小心跌倒在地。况易山夹着课本走出教室,看见小阿惠摔倒,急忙过去扶起,关切地道:“疼吗?”小阿慧笑着说了句“不疼”,拍拍土,跑进孩子群。况易山含笑摇摇头,走进了办公室。
一个小男生羡慕地道:“阿惠,你爷爷对你真好!”
小阿惠骄傲地道:“当然了!”
办公室里,数名教师正围着棋盘下围棋。况易山无趣地瞟了一眼,顺手拿起一本画报翻看着。特写镜头,画报上写着东瀛围棋代表团即将访华,并张贴东瀛棋手的照片和名字,画面正中间的旗手名字叫松波麟作。
看到这则消息,况易山目瞪口呆,整张脸完全失去了人色。他放下杂志,用微微发抖的手拉开抽屉,在抽屉里乱翻,喃喃自语道:“刀呢!我的刀呢?”
坐在对面的老师感觉况易山的情况不对劲,问道:“况老师,你怎么了?”
况易山像是没有听见似的的,在抽屉里拼命翻着,口里不住念叨着:“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镜头突然间剧烈晃动起来,在剧烈的摇晃中画面切换了,但由于镜头晃动比较厉害,看不清画面的内容,只能看到一个男子好像在看什么。镜头晃动了三四秒钟才恢复正常,这时候观众注意到画面中的男子是况易山,只是跟前面白发苍苍的况易山不同,此时的况易山非常年轻,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此时他正坐在桌前,在灯光下看棋谱。
就在此时,画面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外面的事,你好象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四处都在打仗……”紧接着,夏梦扮演的婉怡出现在镜头中。她走到况易山身前,拿着皮尺量况易山的腰围,同时用埋怨的口气道:“这年月,你倒要千里迢迢地赶去下棋,还要带个孩子,不是发疯了吗?”
现场记者和观众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画面都已经切换了,时间也回到了况易山年轻的时候了,但画外之外况易山的声音却没有消失,呼吸声依然在呼哧呼哧地响着,同时他还在喃喃地道:“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这种处理方式实在太奇怪,甚至太业余了,电影学院大一的学生都不会这么做。人物在说话的时候切镜头,在镜头切换后人物通过画外音继续没有说完的话,不是不可以。但这种时候一般都是接空镜头,或者全景镜头。不会给中近镜头镜头,镜头里的人物更不会说话,否则画面内外的人物都在说话,观众不知道该听谁的。
让娜-莫罗对此十分诧异,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新手都不会犯这种错误吧?
汉娜-许古拉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这个中国导演虽然理念跟维尔纳相似,但水平差得太远了,维尔纳的电影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错误。
《芝加哥太阳报》的著名影评人罗杰-埃伯特很喜欢许望秋的《锄奸》,但不是很喜欢《猎鹰》,他本来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充满期待,但此时他也微微摇了摇头,心想许望秋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你这是回忆啊,画面都切换了,时间和空间都变了,男主角的呼吸声怎么还在,这简直是乱来嘛!
在场的意大利记者都露出了笑意,这简直是瞎搞嘛,镜头都切换了呼吸声和说话声竟然还在,估计是剪辑的时候没剪干净,这种水平的电影根本就没资格入围威尼斯嘛,西柏林还把这样的电影当宝,真是搞笑。
第301章 两个空间
通过况易山和妻子的对话,观众对男主角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况易山是围棋高手,受朋友邀请去参加庞总长的六十大寿的寿宴。参加这次寿宴的还有东瀛著名棋手松波麟作,而况易山就是想会会松波。况易山不但自己去,而且还带上了八岁的儿子阿明。
到了北平,在去庞府之前,好友关小舟特意提醒况易山,跟庞总长下棋的时候,千万要让着,要下奉承棋,不然不要说和松波下不成棋,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况易山本不屑下奉承棋,但为了和松波对弈,他还是下起了奉承棋。
突然传来通报声:“领事先生到!”、“尾崎、恩田先生到!”、“松波先生到!”
况易山身体微微一震,抬头门口看了过去。只见在在领事、尾崎等人的陪同下,松波和恩田走进了房间里。庞总长笑着迎上一步,接待客人们。
与此同时,在画面之外急促的呼吸声再次响起。
现场的影评人和评委全都露出了震惊之色,让娜-莫罗和汉娜-许古拉直接捂住了嘴巴。普通观众或许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但他们是专业人士,清楚这呼吸声意味着什么。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相同的话,我的上帝啊,原来是这样的!
普通电影回忆的时候,往往是直接切换到回忆的时空,观众也跟着进入了回忆的时空里,回忆的空间是真实的;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不一样,观众看到的是况易山内心的回忆,是心理空间,正因为如此,画面颜色才比较怪异。
观众进入况易山内心世界后,整个电影就存在两个空间,一个是况易山的心理空间,这是观众在银幕上看到的;而另外一个是现实空间,因为况易山回忆的时候,他本人是存在的,并没有消失,这一切在画面之外,观众看不到。许望秋通过呼吸声把一切告诉了观众,况易山还在,你们现在是在况易山的内心世界中。
这听上去好像很简单,就是在镜头中加入呼吸声,人人都可以做到。但在此之前确实没有人这么处理过,即使是费里尼、安东尼奥尼等擅长心理空间的大师也没有做过。这种手法打破心理空间和现实空间的阻隔,将两个空间完美的连在了一起。
罗杰-埃伯特感觉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头皮发麻。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在电影院看库布里克《2001漫游》时的情形,电影开场部分,当猿人将骨头被抛向空中,变成了一艘太空船的时候,他坐在银幕前目瞪口呆,感觉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在那之后,他看很多电影,但极少有电影带给他这种感受,今天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那些等着看笑话的意大利记者全都傻眼了。虽然电影才进行了十多分钟,才刚刚开头,但他们清楚光是凭这种开创性的手法,这部电影都将被整个电影界膜拜。
电影在继续,况易山继续跟庞总长下棋,松波饶有兴趣的过来观战。况易山原来是下奉承棋,但此时他准备认真下棋了。关小舟看出了况易山的意图,示意他千万不要乱来,得罪了庞总长是有可能掉脑袋的。况易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奉承棋。众人对庞总长一阵吹捧,把他说成了北平第一高手。松波露出不屑之色,跟恩田走到旁边,不愿意再看。
况易山抬头看着松波,脸色苍白如纸。他知道赢庞总长是什么后果,但他不希望被松波看轻了。他抖擞精神,开始认真下棋。庞总长围棋水平很臭,哪里会是江南棋王的对手,很快况易山杀得丢盔卸甲。恼羞成怒的庞总长猛然掀翻棋盘,大声呵斥道:“你尽走歪门邪道,棋风太坏。什么江南棋王,不要贻笑友邦。今天,松波先生只和北平棋手对弈!”
夜里,关小舟收拾好行李,催促况易山赶紧离开北平。况易山在庞总长庆祝六十大寿的喜宴上,让他丢了丑,他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在这时,松波找上门来,希望跟况易山下一局。松波在东瀛的时候就看过况易山的古谱注疏,本来白天就想跟况易山下的,可惜没有下成,只能夜里找上门来。
在对弈的过程中,关小舟将况易山叫了出去。松波见阿明在跟况易山下棋的过程中,一直很认真的观棋,便故意考他,问接下来该怎么下。阿明信心十足的下了一子。松波看他这路数不凡的一着棋,大为吃惊,马上下了一子。阿明思考之后,又下了一子。松波对阿明下的棋赞不绝口,觉得这孩子是真正天才。
况易山很快回到房间里,继续开始跟松波下棋。两人的棋局下到关键处,警察突然闯了进来,带走了况易山,留下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第二天早上,松波请东瀛领事帮忙,将况易山从警察局救了出来。况易山还想着那盘没有下完的棋,想跟松波继续下。松波和关小舟都觉得现在不是时候,还是以后下比较好。不过松波提出了一个请求,希望将阿明带到东瀛去学棋。
就在这时,画面外急促的呼吸声再次响起。那强烈的呼吸声冲击着银幕前观众的内心,他们清楚地感受到况易山内心强烈的情绪波动,感觉到了他发自内心强烈恨意。
联系到开头,况易山看到松波消息后第一件事是找刀,想要杀死他,大家都意识到况易山对松波的恨应该跟阿明去东瀛有关。
电影继续,在松波反复请求,甚至是跪地请求之下,况易山答应了送阿明去东瀛学期,不过他觉得阿明现在还太小了,必须再等几年,等他长大一些才行。
场景切换,况易山家的茶馆里,已经长大了一些的阿明正和两个客人同时对弈。周围的看客惊叹不已,都称阿明是天才。况易山看着阿明,也是满心喜悦。突然间枪声响起,茶馆里的人都吓了一跳,都纷纷向楼外张望。窗外几个特务正在追人,茶客们纷纷感叹世道越来越乱了。一个茶客对况易山道:“况先生,您这孩子要是生在太平盛世,前途无量。现在,咳,可惜啦……”
不等况易山回答,一个工人模样的男子突然闯了进来,问有没有后门。有人指了指。那人往后门跑了几步,有又然返回来,跑上楼,越窗而逃。几名特务很快从前、后门拥进茶馆。领头模样的特务,问众人,刚才跑进来的男人往哪儿去了?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装作没听见。特务头让特务们分头搜查,而他走到阿明的那张桌子前,想要掀棋盘。阿明护住棋盘,质问道:“你要干什么?”特务头推倒阿明,掀翻棋盘,一挥手:“把他们统统带走。私藏乱党,不报告,就是同犯!”
等况易山和阿明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不但况易山脸上是肿的,连阿明脸上也带着淤青。况易山意识到是时候把阿明送到东瀛去了,至少在东瀛可以安心下棋,至少不会挨这样的打。为了凑足阿明去东瀛的费用,况易山卖掉了茶楼。在阿明出发之前,他将自己的扇子交给阿明。扇子上写有“奋飞”两个字,那是况易山父亲留下的绝笔。况易山父亲生前曾多次与东瀛棋手对弈,始终不能取胜,便留下这两个字,希望后人奋发向上,战胜东瀛棋手。
电影放到这里的时候,画面之外不但有急促的呼吸声,甚至能听到隐隐地哭声。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场观众能感觉到况易山内心的悲伤。他们相信如果能重选一次的话,况易山一定不会让阿明去东瀛。不少人觉得阿明可能到东瀛后死掉了,而他的死跟松波有关,否则况易山不可能这么恨松波,也不可能如此悔恨。
罗杰-埃伯特听着那若有若无的哭声,微微点了点头,心想这场戏很难处理,因为现在是在况易山的内心世界里,不能像其他电影那样,用使用配乐来渲染气氛。用音乐就不对了,人在回忆的时候不可能在心里给自己配上音乐。许望秋采用了若有若无的哭声,这哭声既渲染了气氛,让观众对阿明的东瀛之行担忧起来,也将况易山内心的悔恨完美呈现了出来。擅于使用画外声音的导演很多,但能把画外声音运用到这种程度的导演还真不多见。
电影在继续,九一八事变,七七事变,八一三事变,东瀛军队从魔都开始向苏州、无锡等地进攻。况易山一家不得不跟其他人一样,收拾行李开始逃难。从九一八事变爆发开始,家人都劝况易山把阿明接回来,但况易山始终认为仗打不起了,而且他非常信任松波,相信松波会保护阿明。现在战争已经全面爆发,就算想把阿明接回来都不可能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1942年,东瀛人提着礼物来到了况易山家。当初况易山在庞总长府上见过的东瀛军官尾崎晋升大佐了,从北平调来南方,在司令部任职。他准备在静园办棋会,特地派人过来邀请况易山参加。
况易山女儿阿惠跟游击队的人有往来,就把这事告诉了游击队。游击队认为东瀛人是想利用况易山江南棋王的名声作招牌,搞中日亲善;况易山拒绝东瀛人的邀请很危险,必须马上转移。他们和阿惠商量好,夜里带况易山一家去解放区。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从况易山回忆开始,影片色调就非常奇怪,画面颜色泛黄发绿,灰雾度比较高,画面又有些发灰。当况易山一家在游击队的帮助下,驾着小船往太湖方向划去,准确去解放区时,整个画面几乎完全变成了灰色,其他颜色根本都看不出来。
浓郁的灰色带给现场观众极强的压抑感,船桨拨动河水发出的哗哗声冲击着观众的内心。银幕前的观众感受到了况易山内心的绝望,观众都屏住了呼吸,尽管电影从开始就弥漫着沉重和压抑的气息,但此时此刻这种压抑感更是到了极致,几乎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感觉况易山一家很可能会遇到危险。
果然,岸上突然出现了东瀛巡逻哨兵。他们看到了河道中的小船,大声喊道:“站住!哪部分的?”
第302章 心如死灰
为了掩护况易山一家,游击队员将船靠到了运河对岸,将敌人引开。他们上岸的时候,奋力把小船推开,让小船顺流而下。
躲在船底的况家三口人屏住气息,一动不敢动。直到枪声消失很久,他们才敢露头。阿惠站起身向四周察看,发现小船漂在太湖上了。她拿起船桨,朝着根据地方向摇着。
阿惠正奋力摇桨,突然传来马达声。敌人的巡逻艇正向这边开来,探照灯的强光四处移动。阿惠知道如果被日军巡逻艇发现就死定了,当即调转船头,拼命向芦苇荡里摇。
现场观众都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就好像一出气就会惊动东瀛兵似的。他们的心都悬了起来,在心里不住喊道,快划啊!快划啊!
况易山和婉怡担心地看着阿惠。探照灯光和马达声越来越近。阿惠拼命向芦苇荡里摇船,只听见船桨拨水的声音:“哗啦!呼啦!”
那船桨在拨动湖水,也拨在观众的心弦。几乎所有人内心都在大喊:“划啊!快划啊!”
就在此时,探照灯扫过来,清楚地地捕捉住了小船和阿惠。东瀛士兵看到船上有人,大喊:“站住!不站住可要开枪了。”况易山叫道:“阿惠,危险!快趴下!”
阿惠知道停船就死定了,只有把船摇进芦苇荡,才有可能活下来。她将浑身力量都使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把船往芦苇荡里摇。就在这时,巡逻艇上的日军架好机枪,对着小船开火了。机枪喷出一道火舌,向着小船喷射过来。阿惠尖叫一声,栽倒下去。
婉怡尖叫一声“阿惠”,向中弹的阿惠扑过去。机枪再次开火。哒哒的枪声中,婉怡仰天倒下去。巡逻艇迅速开过来,与小船接舷。
况易山在船舱里抱着被血染红的阿惠和婉怡,发疯似地哭减着。整个画面都是灰色的,但阿惠和婉怡胸前咕咕流出的鲜血却像火一般艳丽,像火一般灼人。镜头内况易山的哭喊声游丝般地在水面上无助漂浮着,镜头外况易山无助地抽泣着。两个空间内的况易山同时在哭泣。
那流淌着的红色灼烧着观众的内心,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像铁锤一般敲着观众的心,将他们的心敲到了谷底,那浓重的灰色让所有人明白了什么叫心如死灰。
罗杰-埃伯特感受自己就好像溺水了似的,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出不去,感觉憋得难受。
镜头切换,摩托车停在静园门口,两名东瀛兵夹着况易山,从摩托车上挎下来。阮易山双眼空洞,就好似失了魂似的。况易山被东瀛兵带着,走进了静园。
镜头切到房间里,画廊雕柱,精巧华丽。尾崎带着副官和翻译,傲然坐在棋桌旁。况易山已被解开缚,打整过身上的泥土,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尾崎看着况易山微笑道:“不和东瀛人下棋?不要讲这种硬气话嘛!我们又不是不相识!”说着他拿起黑子,落下一子:“我在东瀛是名誉五段;你让我几个?两个子还是三个子?”
况易山不语,也不动。
尾崎神情有些尴尬,强自笑道:“也许,你这位江南棋王要选对手吧?好!既然如此就给你介绍一位你非常想和他下棋的对手。”说着,对副官以目示意。
片刻后,外面传来声音:“松波二等兵到!”松波随声而入,直挺挺地敬礼。此时的松波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光彩,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军装,看起来不像士兵,倒是像打杂的。况易山看到松波,大吃一惊。松波也认出了况易山,茫然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尾崎发出一阵得意地大笑:“哈哈哈!怎么样,江南棋王,这个对手,称了你的心意吧,不,这回你非同他下一盘不可!”说着站了起来。
况易山、松波二人仍未从呆怔中醒过来,愣愣地看着对方。
尾崎对两人的反应很不满意,喝道:“松波二等兵!”松波浑身一震,立定站好:“到!”尾崎冷冷地:“你请况先生下一盘!”松波敬了个礼:“是!”他来到尾崎的座位坐下:“况先生,请……”
况易山盯着松波,问道:“松波先生,阿明呢?我的儿子……现在怎样了?”
松波整个人变得惶恐起来:“阿明他……他……”
尾崎打断两人对话:“闭嘴,谁叫你讲这种私情话,我叫你来下棋!”
况易山冒火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松波不放。松波却像见了老鼠的猫,双眼流露出羞愧之色,根本不敢面对况易山的目光。
尾崎彻底被激怒了:“怎么?说什么也不肯?那好吧,况易山,把你的右手伸出来!”说着,嗖的一声抽出军刀。副官抓起况易山的右手,就往棋桌上按。尾崎冷笑着把军刀刃搁在况易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上。尾崎眼中闪着凶狠地光:“既然不下棋,这手指就没什么用处了吧?”
况易山的额上渗出点点汗珠,却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
松波快哭出来了,哀求道:“况先生,下吧,不下就会被杀死的。”说着,他拿起围棋,放下一个黑子。
况易山扫了松波一眼,露出鄙夷的冷笑。
尾崎恶狠狠盯住况易山:“看来你无论如何也是不想下了!”他把刀锋轻轻下压。刀刃割破况易山的手指,立刻渗出鲜红的血来。在极近黑白的画面中,那鲜红的血格外刺眼。
况易山牙齿紧咬下唇,慢慢地把左手伸向棋盒。松波见况易山肯下棋,微微松了口气。尾崎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我还以为你有多硬气,不过如此嘛。
银幕前的观众也微微松了口气,只是下棋而已,又不是其他什么,犯不着把命赔上。
就在此时,况易山操起棋盒,猛力向刀背上砸去。哐当一声,棋盒碎裂,况易山的两根手指被生生剁了下来。被鲜血染红了的白色棋子,散落在棋盘上,滚到地下。
汉娜-许古拉以及现场不少女观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发出“啊”的尖叫声。很多人不忍看到这一幕,将头扭到了一边。更多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银幕,他们都被况易山的举动惊呆了。
尾崎等人也是呆若木鸡,没想到况易山刚烈到了这种程度。况易山脸色苍白,两眼射出可怕的光芒,就像一尊神像,凛不可犯。松波在况易山凌厉的目光中整个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况易山握住着流血的手腕,跄踉着走出门外。
汇山码头,被遣返回国的日军战俘和侨民们,在国民党士兵的监护下,向轮船走去。况易山将美钞塞到一国民党军官手中,成功的登上了前往东瀛的轮船。此时的时间已经是1946年,银幕的画面也有了颜色。
此时的东京被李梅用烧掉了一半,到处是残垣断壁,到场是烧焦的废墟。在一条满是木板房的黑市,用美钞付账的况易山被几个东瀛流氓盯上了。他们在墙角用木棍打倒况易山,抢走了他身上的美钞。幸运的是况易山遇到了华人张医生,将他救下了。
在张医生帮助下,况易山来到镰仓,找到了松波家原来的地址。但松波早就将房子卖掉,搬到东京去了。况易山他们又到东瀛棋院去找,但依然没有松波的消息。不过他们打听到,松波有个女儿住在长野县一家医院里。
在张医生的陪同下,况易山来到了长野县的医院,却发现是一家精神病院。他们在医院里见到了松波的女儿巴,此时的巴已经变成了疯子。巴看到况易山马上叫他阿明,将手里的泥娃娃交给他,说这是他们的孩子华林。负责照顾巴的护士告诉张医生,在战争期间阿明就已经死了,被宪兵枪杀了。
在张医生以及横滨华人的帮助下,况易山从警察局打听到,是宪兵队的清水少尉杀死了阿明。当他们在黑市找清水时,原本神气活现的宪兵少尉,此时却好似野狗一般。在众人的逼问下,清水辩解道:“不是我开的枪,开枪的是我部下的长谷川。”张医生道:“下命令的是你吧?”清水辩解道:“不,不,命令是上头下来的。我只是执行者。”张医生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死阿明?”清水道:“因为他要回中国,那是,从况阿明的围棋老师,一个叫松波的人那里得来的情报,我们才掌握了况阿明的行动……”
况易山听完张医生的翻译,陡然变色:“松波?是松波出卖了阿明?!”他面无血色,握紧的拳头哆哆嗦嗦地抖动着,咬牙切齿地道:“杀死他!杀死他!我一定要亲手杀死他!杀死松波!”
镜头切到房间里,在昏暗的灯光中,况易山双目呆滞不停地喝着酒,脸上布满了杀气:“松波……你这家伙,不管你跑到哪里……我也要找到你……宰了你!”他猛地一用劲,把酒杯捏碎,手掌上满是血。张医生从外面望着况易山,深深地叹着气。
房间外艳阳高照,一名年轻人快步走来。他信封地向张医生报告情况:“张医生,总算找到了松波这个人,真不容易啊。”张医生赶忙走过去:“是吗!那,他在什么地方?”青年兴奋地道:“在东京四谷。住在四谷附近的木板房里。”张医生见况易山从房间里出来,迟疑片刻,向青年使了一个眼色:“是吗,松波死了吗?”况易山脸色苍白地走过来,问松波在哪里。张医生叹了口气:“很遗憾,据说松波已经在中国前线战死了。”听到这话,况易山呆住了:“战死了……”他就好像泄了气的皮球,精气神都完全消失了,木然呆立着。
就在此时,画面外传来关小舟的声音:“那是过去的事了。”镜头切换,白发苍苍的关小舟出现在画面中,语重心长的劝道:“现在松波是作为友好人士来访问的,而且他还想见你。”
镜头再切,满头白发的况易山出现在画面中。全景镜头,这是况易山的房间,里面的陈设简朴、整齐,况易山与关小舟坐在小桌前,小阿惠一旁站立。现场观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下。大家知道现在电影从况易山的回忆回到了现实世界,他正跟好友关小舟谈东瀛代表团访华的事。
第303章 故事的另一半
况易山眼中闪着仇恨地光:“我怎么能跟出卖阿明的人见面!亏他还有脸来中国。在日本的时侯,不是华侨张先生怕闹出事来,编造谎话,把我送回国,当时我就想杀死他!”
关小舟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不见也罢。可是希望你去北平,回到棋界来。世道变了。现在正是你一展生平的抱负,发挥江南棋王的才华,为人民做出贡献的时候。”
况易山看着小阿惠,轻轻摇头道:“在我绝望的时侯,是她救了我。”
镜头切到长江边上,况易山木然地走向长江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江水已浸到腰部,他仍旧走着。突然一阵婴儿的哭声响起。况易山稍稍停了一下,继续江里走。婴儿哭声越发厉害了。况易山终于停住脚步,缓慢回头望了望。
镜头切到江边一个荒芜的院落,一个婴儿在拚命哭泣。湿漉漉的况易山俯视这小生命,弯下腰来,将她轻轻抱起。灰色的世界缓缓浸出颜色来,况易山如同死灰一般的心又活了。
镜头切回室内,况易山叹了口气:“我不想见松波,也不想再下棋,只要能和孩子过几天安静生活。”
魔都码头,东瀛围棋访华代表团走下轮船舷梯,松波的身边是妹妹忍,以及抱着骨灰盒的华林。关小舟与松波握手后,告诉他,况易山不愿意见他。松波眼中一片黯然,但还是表示,他必须去望湖镇见况易山。坐上汽车后,看着窗外的风景,松波陷入回忆中。
况阿明是围棋天才,到东瀛后深受松波器重,并跟松波的女儿巴,以及同学森川成为了好朋友。时间很快到了1937年,抗日战争全部爆发,整个东瀛都在积极动员,很多父母积极主动的将自己儿子送上前线。森川被军部征召,不得不放下围棋,上前线打仗。他临走的时候叮嘱阿明要照顾好巴,要好好下棋。
时间很快进入38年1月,整个东京都在欢庆胜利。获得初段的阿明在餐厅和巴庆祝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准备回国的中国留学生。从他们口中,阿明知道大屠杀的消息。阿明被东瀛士兵的暴行深深震惊了,决定像其他留学生那样回国。
松波不同意阿明回国,森川病死在前往中国的船上,他不希望阿明也死去。他让阿明继续下棋,为国争光。但阿明还是离开了松波的棋馆,并且拒绝巴的心意。
阿明去见森川母亲时,森川母亲的话让他犹豫起来。森川母亲说森川非常热爱围棋,一直说跟阿明下棋是幸福的,她希望阿明不管遇到什么都要继续下棋,连森川那份一起下。
在森川的墓地,当阿明向森川诉说内心挣扎的时候,一直苦苦寻找他的巴跑了过来。巴对他说,战争是暂时的,棋艺是永久的,政府说战争很快就停止。巴还说,如果不是这样,她希望作为中国人的妻子跟他一起回中国。一对年轻的恋人在纷纷的雪花中注视着对方,然后紧紧拥抱在一起。
时间很快到了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此时的巴生下阿明的孩子,他给孩子取名为华林。与此同时,已经成为七段的阿明开始天圣位发起挑战。当阿明在最后一局战胜对手,拿下天圣位的时候,军部的人来了。他们让阿明加入东瀛籍,因为天圣位这个称号不能属于中国人。
阿明按照军部的要求召开了发布会,却没有按照军部的要求宣布加入东瀛籍,而是公布了真想,并宣布放弃天圣位,退出东瀛棋院。
现场观众知道阿明的举动得罪了军部,阿明的死因就要揭开了。却没想到松波的回忆跳到了1945年,穿着破军装,虚弱不堪的松波回到了东瀛。在此之前,电影画面色彩虽然有些怪异,但起码是有颜色的,而此时彩色已经被大部分抽去,留下大片大片的灰色。
妹妹忍妹夫恩田,以及认识的人都劝松波能重新下棋,但他无法却再下棋,一拿起棋子,眼前就是况易山断掉的手指,以及血淋淋的棋盘。
为了让松波振作起来,恩田动员他到广岛附近的五日市去观看围棋比赛。恩田从广岛赶往五日市时,天空出现一架b29飞机。但恩田看到飞机扔下的降落伞时,一道强烈的闪光爆开,将整个世界吞没了。
广播里播放着广岛遭到轰炸的消息,而松波和忍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松波回到东瀛后,整个世界是灰暗的,而此时则彻底变成了灰色。松波变成了行尸走肉,整日沉溺在醉乡中。
这天张医生来到松波家,问他为什么要杀死阿明,发现松波完全变成了废人,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毫无反应。张医生失望地道:“你现在死人没什么两样了,什么告密杀人,交友之道,被害者亲属的悲痛和怨恨,全都无动于衷,看来,我撒谎也白费了。”
等张医生离开后,妹妹忍带着阿明的女儿华林走了出来:“哥哥,你根本就没醉吧?对刚才那个人讲的话,是怎么想的?”
松波仍不作声,用颤抖的手斟酒喝。
忍劝道:“你要戒棋也可以,单单为了下棋而活着的日子,我也过够了!但是,你真地就象那个人说的那样,真能行尸走肉地混下去吗?哥哥,你有责任去见况易山,为阿明的事向他道歉。如果你不再重新作人,不去完成这个责任,被杀害的阿明,为了帮你而死的恩田不会安宁,疯了的巴也不能得救。”
松波那张憔悴不塔的脸上,骤然淌下两行泪水,但仍然一言不发。
忍失望地道:“好吧,哥哥,你既然是这个打算,我就走。你喝吧,喝够了,死在马路上拉倒!”说罢,拉住华林的手,走出门去。
松波睁着无神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目送着她们离开。等她们走远后,松波蹲在地上,抱着脑不住的哭泣着。在细细的哭泣声中,灰色世界渐渐有了颜色,尽管那颜色很淡很淡,却是象征着生的浅绿色。
松波的回忆结束,电影视角回到现实世界。松波他们已经来到忘湖镇,站在了况易山家的院子外。忍和华林捧着阿明的骨灰走进了院子,松波和关小舟在外面等着。
在知道对方的来意后,况易山接过阿明的骨灰,低声道:“谢谢你们把阿明送回来,要是放在松波家,阿明的灵魂会不得安宁,松波手上染着阿明的血……”
忍激动地打断了况易山的话:“不对!您对阿明的死有误解,所以哥哥无论如何也要来同您谈一谈。哥哥没有出卖阿明,也没有杀害阿明,他的手是干净的……”
这时背后传来松波的声音:“不,也可以说,阿明是我杀死的!”
松波跪在地上开始回忆。阿明宣布退出放弃放弃天圣位后的新闻被军部压下了,他们发了一则阿明加入东瀛国籍的新闻。阿明对此非常愤慨,决定决心不顾一切,回中国去。由于阿明得罪了军部,处于被监视状态,想回国很困难,只能偷渡。为了让阿明和巴顺利离开,松波找到了右翼领袖桥本隆吉,请他帮忙。桥本隆吉满口答应,却暗中将消息通知了军部。
等阿明和巴赶到偷渡的码头,准备上船时候,清水带着宪兵出现了。阿明打倒一个宪兵,拉着巴拔腿就跑。宪兵开枪了。子弹打中了阿明的胸口,他倒在了血泊中,而巴也因此疯了。
画面切回现实世界,松波跪在地上,低着头道:“杀死阿明的,是我,我的愚蠢,轻信,无知。”松波拿出阿明的扇子,交给况易山。
况易山轻轻打开扇子,“奋飞”二字上印有黑色的血迹。
松波低头着继续道:“事情发生不久,我就被征召入伍当兵了。把一个早已过了服役期、年近半百的老头子,送到前线去打仗。这是军部对我的惩罚。”
镜头切换,东瀛兵行进在雨水泥泞的田野上。浑身泥人似的松波催赶驮看辎重的马匹,艰难的前行。松波的画外音:“我在中国,呆了三年整……”
镜头切回到现实,况易山满是悲哀的看着松波,阿明确实是因为松波而死的,但松波不是故意的。他知道该如何是好,抱着阿明的骨灰转身走出了院子。
华林追出了院子,拉住况易山。她告诉况易山这不只是阿明的骨灰,还有巴的,她在六年前得病去世了。她在临时的时候,一直都念着要跟阿明回中国。
况易山痛苦地道:“唉,如果不是那场战争,我们一家人……”
华林用不太流利的中文道:“害死爸爸的是那场战争,可是,爷爷,战争已经结束了。你不能在活在过去,也不能活在痛苦中,天上的爸爸妈妈看到你这样,也会难过的。”
况易山看着满眼是泪的孙女,内心波涛起伏。他疾步走下桥头,蹲在码头石阶上,用手捂住脸,失声痛哭。
镜头切到长城,中日棋手们在这里联欢。他们携手结队向上攀登,腾起一阵阵欢声笑语。华林拉着小阿惠的手,在头前跑着。况易山、松波和忍、关小舟在后面并肩向上走。他们走得气喘吁吁,脸上却都挂着笑。
站在长城的烽火台上,松波问况易山,当年那盘棋你还记得吗?况易山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里始终记得那盘棋。两人在经历了三十年恩恩仇仇的人世沧桑,接着年轻时没有下完的那盘棋,重整旗鼓地下起来了。
高空俯摄镜头,在晴朗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是绵亘不绝的古老的长城雄姿,广袤无际的苍莽大地。紧接着,字幕在银幕上划过,淡淡的音乐响起。
电影结束了,罗杰-埃伯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旅程,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就在此时他听到一声清脆的掌声响起,显得有些孤寂。他也站了起来,用力拍着手,压抑了两个小时的情绪在掌声中得到了释放。
与此同时,汉娜-许古拉、让娜-莫罗等嘉宾也都站了起来,用力拍着双手。紧接着,全场观众都站了起来,默默拍着双手。巨大的掌声让漆黑一片的放映厅变成了汪洋中的一叶扁舟,整个放映厅在如潮的掌声中不住摇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