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反响
佐藤纯弥在观影的过程中心始终是悬着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风格比较独特,而且讲的是围棋,又涉及到中国两国的历史,他不知道西德观众能不能看懂,西方评委能不能接受。此次听到满场热烈的掌声,看到所有嘉宾都站了起来,他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站起来,跟现场观众一起鼓掌。
孙道临、唐强他们都站起了起来,此时他们都十分激动,都拼命鼓掌。中森明菜是第一次参加电影节的首映礼,在这样的舞台,听到如此热烈的掌声,她内心既激动又骄傲,禁不止热泪盈眶。
许望秋也站了起来,微笑着跟众人一起鼓掌。他是所有人中最放松的,他对三大电影节非常熟悉,知道像《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这样的电影在电影节非常受欢迎。他对自己的电影非常有信心,相信这部电影能够获得观众和评委的青睐,而现场观众的反应无疑证明了这一点。
现场掌声如滔滔不绝的江水,持续不断的响着。
让娜-莫罗在鼓掌的同时,转头看着许望秋,露出了微笑,心想《猎鹰》和《锄奸》都是很工整的类型片,在视听语言上有创新,但个人风格不是很强,没想到这部电影变化如此之大,风格是如此独特,他的创造力真的很惊人。难怪特吕弗和皮尔卡丹都对他推崇备至,真是了不起的年轻人啊!
汉娜-许古拉看着许望秋不由想起了去年离世的法斯宾德,他们是一个类型的导演,都是那种将商业和艺术完美融合的导演。她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要是维尔纳还活着就好了,他一定会很喜欢这个中国导演的,会跟他好好聊聊的,可惜他就这么去了。
罗杰-埃伯特看着许望秋,眼中闪着不可思议的光。这是一部史诗性的作品,又是一部真正深入人物内心,深入人物灵魂的作品。像这样的作品只能出现在非常成熟的导演手中,只能出现在四五十岁导演的手中,因为只有足够的阅历才能驾驭这样的作品,但现在这样的作品却出现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导演手中,这真的有点不可思议。
意大利记者大多是抱着挑刺的心态来的,看完电影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都被深深震撼了。在他们看来,许望秋是典型的类型片导演,虽然在视听语言上有突破和创新,但他的电影缺乏思想性,缺乏人文关怀,尤其是《猎鹰》被很多人批判,说他为战争唱赞歌。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许望秋这次走起了人文关怀路线,开始反思战争。
这部电影从1924年讲到1956年,时间跨度长大42年,向观众展示了中日两国战前、战时和战后三个历史时期,以小人物的命运来展示丰富的社会生活内容,以两个普通家庭的命运向观众展示了宏大的叙事内容和叙事主题,更加真切的向观众展示了当时社会巨大的变化,依稀的勾勒出战争前后中日社会的整体面貌,并对战争进行了深入思考,是一部具有史诗气质的电影。
反映大时代背景下小人物命运的电影很多,比如《日瓦戈医生》。这些电影往往都是现实主义电影,视听风格也非常写实。《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也是现实主义电影,但视听风格却是超现实的。电影大部分画面的色调都是非正常的,而且会随着人物心境的变化而变化,将人物内心的变化通过色彩完美的外化了出来。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还有一个非常独特的地方,电影大部分内容都是回忆,而人物在回忆的时候始终伴有呼吸声,有时候是若有若无的,有时候是急促的,有时候还会伴哭声或者抽泣声。也就是说,整个回忆部分电影始终存在画内的心理空间,以及画外的现实空间。这种独特的处理方式,带给了观众非常独特的感受。
意大利记者们相信明天全球无数媒体都会嘲笑威尼斯电影节,嘲笑电影节组委会有眼无珠,为了胡金铨一部很普通的电影而放弃这样一部杰作。他们也忍不住在心里埋怨,组委会的眼睛得多瞎啊,怎么会让这样的电影退出电影节呢?
直到灯光亮起,屏幕彻底消失,现场掌声依然如暴风骤雨般响着。尽管《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讲的是中日两国的故事,但现场观众却有很深的感触,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观众。他们经历了二战,在战争中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朋友,他们当初跟东瀛人一样满怀激情支持战争,但最终得到的却是无尽的伤痛和苦难;他们对电影中人物的遭遇和不幸有切身的体会,为人物的不幸难过,也他们最后走出苦难,积极面对生活而高兴。
迎着如潮掌声,许望秋和剧组成员走上了舞台。他们在银幕正前方站成一排,向到场嘉宾和观众深深地鞠躬,向到场嘉宾和观众表示感谢。而观众们看着眼前弯腰鞠躬的剧组成员,更是激动得无法自已,用更加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回应。
许望秋带领着剧组成员连续谢幕五次次,依旧没有浇灭观众的热情。他们用掌声、尖叫声、口哨声宣泄着自己对这部电影的喜爱。直到工作人员让许望秋他们去发布会大厅,参加电影的发布会,掌声才缓缓停止。
记者非常喜欢这部电影,同时也对电影充满了好奇。首映结束后,他们如同归巢的蜂群,全都挤进了发布会现场,等着向许望秋他们提问。
许望秋是剧组名气最大的,而且刚刚发布了电影宣言,记者们有很多问题想问。在提问阶段,绝大部分问题都是冲着许望秋去的,即使向其他人提问,问的问题也都跟许望秋有关,比如跟许望秋合作什么感受之类的。
发布会整体氛围是轻松的,但也有带刺的问题,主要是来自于意大利记者和弯弯记者,而这些问题也都是冲着许望秋来的。不过许望秋在电影圈摸爬滚打多年,遇到过各种带刺和刁难的问题,眼前这些问题根本不算什么,谈笑间轻松化解了。
意大利《新闻报》记者见同伴没有难住许望秋,满上又抛出一个问题:“许望秋导演,前几天你们发表了电影宣言,其中有一条是,反对间离效应,反对任何将观众从的沉浸感中拉拽出来的行为。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就存在这个问题,况易山和松波回忆的时候,观众本来进入了他们的世界,可是你却在背景中加入了他们的呼吸声,哭泣声,就是在告诉观众,现在是在他们的回忆中,而不是现实世界。这就有间离的效果,把观众从沉浸感中拉拽出来了。你是怎么考虑的呢?”
许望秋淡淡一笑:“《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去年暑期就已经制作完成,宣言是在今年年初制定的。我们制定了十条规则,这是我们努力的方向,不是铁律,不是每条都必须遵守。这样就太教条了。有时候为了更好的表现,或者获得更好的效果,是可以打破规则的。我也不认为加入呼吸声、哭泣声就会让观众出戏,我觉得这个跟音乐是一样的,在回忆的时候加音乐会出戏吗?非但不会,反而能渲染气氛,让观众获得更强的代入感。加入呼吸和哭声也一样。”
在意大利记者坐下去后,罗杰-埃伯特站了起来:“我是《芝加哥太阳报》的罗杰-埃伯特,我很喜欢这部电影,我觉得这部电影最出色的地方在对人物内心状态的外化处理。这部电影现实部分很少,大部分内容都是通过回忆完成的。我的问题是,人的意识是散乱的,是杂乱无章的,如果将况易山和松波的回忆打散,不按时间顺序来讲述,是不是更符合人的意识状态呢?”
听到对方是罗杰-埃伯特,许望秋便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还真是那个罗杰-埃伯特。他上一世读书的时候就看过罗杰-埃伯特的《伟大的电影》。不过他最早知道罗杰-埃伯特却是盗版碟封套上thumbup这样的推荐语。在后世全世界的影迷心目中,罗杰-埃伯特跷起了大拇指,那这部电影的品质多少就有了保障。
许望秋笑了笑道:“我们考虑过况易山和松波的回忆采用非线性叙事,将顺利全部打乱,随意拼贴,但这样一来,就有观影门槛了,普通观众在观看的时候会存在障碍。我们拍这部电影是希望中国和东瀛的观众能好好看看这部电影,记住过去发生的一切。如果我们的电影大部分观众看不懂,或者看得稀里糊涂的,那和我们的初衷是相违的。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思考,我们后来在写电影宣言的时候,我就加了一条,反对间离效应,反对任何将观众从的沉浸感中拉拽出来的行为。”
一个小时之后发布会顺利结束,许望秋他们带着轻松的心情,说笑着走出了发布会大厅。由于心情特别好,他们拒绝了组委会安排的车子,准备要从会场走回酒店,想领略一下柏林的夜景,并顺道平复一下内心激动的心情。
没想到刚走出电影宫,几个德国观众举着小本子走了过去,请他们签名,请他们合影。许望秋他们笑着着答应了,自己的电影能够在异国他乡获得认可,他们心里是非常高兴的。
快到酒店的时候,突然一个德国人远远的骑自行车过来,一边骑还一边冲着中森明菜大喊。许望秋他们都吓了一跳,以为遇到流氓了,赶紧把中森明菜护在身后,用英文质问那个德国人要干什么,要是还不走开就报警了。
翻译告诉许望秋他们,这个德国人其实没有恶意,他是在盛赞中森明菜在电影中的表现,喊的是“你演的真棒”、“我爱你”、“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之类的话,大概是刚看完电影不久情绪比较激动,所以表现的比较强烈一点。
明白了是虚惊一场后,中森明菜微笑着向那个德国观众挥手示意,并鞠躬表示感谢。
等德国人离开后,许望秋他们笑着调侃道:“不错啊,明菜。在西德都有粉丝了,成国际明星了呢!”
第305章 好评如潮
“随着镜头慢慢拉到空中,画面在古老长城蜿蜒在广袤无际的大地上定格,随着淡淡的音乐响起,随着字幕一行行地滚动,全体观众起立鼓掌,掌声如暴风骤雨,似乎要掀翻电影宫的穹顶,渐渐地又变成了有节奏的击掌,3分钟,5分钟,10分钟……像是要永远鼓下去……”吃过早饭回到房间里,翻译拿出一份报纸,绘声绘色地念起来。
唐强他们侧耳倾听,满脸都是得意的笑容,就好像得到老师表扬的小学生似的。
许望秋打断了翻译的话:“别念媒体对首映礼的报道了,念他们对电影是怎么评价的。”
唐强正听得高兴,听到许望秋不让念了,当即叫道:“别啊,把这个念完再念其他的嘛!这报纸真夸我们呢,这听起来多带劲儿啊!”
翻译见唐强这么说,便看着许望秋,看他怎么说。
许望秋笑道:“你就这么想听外国媒体夸你啊?行!想听就继续听吧!”
翻译笑着继续往下念:“中森明菜的脸上淌满泪水,泪水映衬着她那东方式的迷人的微笑;唐强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
……记者现场采访了两位外国同行,一位满头灰发的法国记者说,《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比前年拿金棕榈的德国电影《铁皮鼓》还要好,无论是视听,还是在表现人物、人性方面,都是有创新的。他称自己已经成了许望秋的影迷。而美国某电影周刊的年轻女记者,认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许望秋拍得最好的电影,是今年西柏林电影节最好的电影,如果她是评委,肯定会把金熊奖颁给它……”
念完对首映礼的报道,翻译开始念影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没有夸张的个人英雄主义,没有说教式的价值观输出;有的只是普通人在战争中的无助于挣扎……”
上午九点,许望秋和带着《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成员开始接受媒体采访。尽管电三大电影节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但远不像后世那么专业化,很多东西有专业团队帮你搞定。在后世大一点的剧组到电影节都会雇专业的公关公司,安排采访事,他们会安排好一切。现在没有这样的团队来打理,只能由他们自己来处理。
许望秋他们将采访地点安排在了距离酒店不远的一家中餐馆,他们找不到好更好的地点,只能麻烦同胞了。由于想要采访他们的媒体过多,许望秋他们将餐厅分隔成两部分,一边是采访区,一边等待区。采访的形式是圆桌采访,由八个记者轮流提问,采访时间为15分钟,15分钟后换一拨记者采访。
就在许望秋他们忙着接受采访之时,全球各地关于《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影评相继出炉,除了意大利媒体各种挑电影的毛病,言辞中泛着酸味外,其他媒体几乎是一边倒的好评“伟大的史诗”、“大师级作品”、“堪称伟大”等形容词毫不吝啬的用在了电影的评价上。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但视听风格却是超现实主义的,很多看过这部电影的人都说这是一部超现实主义的现实主义电影。《视与听》是英国最著名,也是全世界最有影响力的电影杂志之一,他们看完电影后,刊发的文章标题就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一部超现实主义的现实主义电影”。
影评人托尼-雷恩在文章中写道:“《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一部主观的、是充满意识流的电影。整部电影拥有大量的主观镜头,部分内容是况易山和松波主观感受。从况易山开始回忆,观众进入况易山内心的那一切起,他的内心是有些不正常的,电影的色调由正常色调变得非常怪异,画面发黄发绿,而且偏灰,完美的表现出了此时况易山内心的状态。随着故事推进,画面的灰度不断加强,到了况易山的妻子和女儿被东瀛兵打死的时候,彻底失去了颜色。当况易山振作起来,去东瀛找儿子的时候,他泛起了生的希望,整个世界就有了颜色。不过当他得知,儿子被东瀛宪兵枪杀后,他再次陷入绝望的深渊,整个世界只剩下绝望的灰色。直到他准备自杀时,一个被遗弃的婴儿唤起了他生的希望,他的世界又才有了颜色。松波的遭遇跟况易山不同,但他们的心路历程却几乎是相同的。
除了色彩变化,为了完美呈现人物的内心状态,还采用了一种非常独特的手法,不用任何配乐,而是在回忆的时候通过画面外人物本身呼吸的变化,以及抽泣声等声音来渲染气氛。这是一种非常独特的手法,将现实空间与心理空间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再加上电影的镜头全部都是手持摄影,镜头摇曳不定,景别似近而远。通过这一系列手段,许望秋完美的呈现出况易山和松波的内心状态。”
法国《世界报》对电影的评价是:“许望秋在《锄奸》和《猎鹰》中就展现了极高的艺术水准,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更是向前跨了一部,彰显出了他的大师气象。其中他对战争、对人性的剖析,引人深思,令人遐想。电影从1924年到1956年,长达42年的时间跨度,以况易山和松波两个来自中日两个家庭的棋手为主线展开叙事,辅以激荡的岁月和不同时期的重要事件,风风雨雨几十载,图景式的呈现了中日将近半个世纪的历史,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史诗级电影。”
《泰晤士报》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评价是:“从表面上来看,《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关于历史、关于战争的电影,但从本质上来说,是况易山和松波两个在战争中受到了严重心理创伤的人如何获得救赎,如何在精神上获得重生的,这是一部关于心灵救赎的电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带有着浓厚的主观情绪的电影,影片通过主观的叙事角度,以及超现实手法的运用,讲述了况易山和松波两个人在40年中的心理历程,将人物内心的痛苦与挣扎完美的呈现了出来,从而升华了影片的叙述主题和人文内涵。”
《电影》是非常权威的意大利杂志,在国际上拥有极大的影响。1943年温别尔托-巴巴罗在《电影》上发表了《新现实主义宣言》,为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的出现奠定了理论基础。作为专业杂志,《电影》不像其他意大利报纸那样充满酸味,盛赞《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一部伟大的电影。
文章写道:“去年10月,马可-穆勒带着他收集的135部中国电影在都灵举办了一个影展,这些中国老电影震惊了意大利电影界。大家吃惊的发现,中国有非常悠久的现实主义电影传统。著名影评人达西拉奇惊叹道,《马路天使》堪称奇迹,因为它所体现的新现实主义创作方法比意大利要早得多。《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内容是现实主义的,讲述了中日两个家庭42年间恩怨,但表现手法却是超现实的,视听风格、表现手法,让整部电影带有一种怪诞的气质。在电影上映几天,许望秋他们发表宣言,表示要为人民拍电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就是这种理念的体现,在传统现实主义的基础上融合现代技法,他们正在创造一种新的中国现实主义电影。”
《纽约时报》著名影评人文森特-坎比同样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赞口不绝:“几天前,当许望秋和他的伙伴们在西柏林发表宣言,宣称反对精英主义,电影应该为人民服务时,引发了不小的争议,欧洲不少媒体对他们冷嘲热讽。就像乡下来的穷小子宣称要娶国王的女儿,人们觉得他不自量力,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瓜。不过《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面世之后,那些当初嘲笑许望秋的人纷纷发现,真正的傻瓜是自己。这部电影是如此杰出,是如此奇妙,充满了创造力。这是一部讨好了观众,又没有错过影评人的电影。”
好莱坞两大权威媒体之一的《综艺》的标题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拯救了西柏林电影节”,文章表示:“本届西柏林电影节星光黯淡,缺少大牌明星撑场,入围影片质量平平,缺乏关注度,上映的电影几乎没有激起波澜。无论从哪方面看,本届电影节都乏善可陈,不过《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除此之外,英国的《首映》说它是“最伟大的平民史诗之一,是一部充满了创造力的杰作”,《好莱坞报道者》则称赞它是“一部真正深入灵魂的电影”……
由于德国媒体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评价极高,称其是最近十年西柏林电影节最好的电影,引起了德国观众的极大兴趣。可惜的是电影票早已卖光,很多人想看买不到票,于是,他们纷纷给电影节打电话,要求增加场次。在观众的强烈要求下,组委会增加了三场,可在不到一个小时候的时间里,电影票又被抢购一空了。
如果是在40年后,国内媒体早就把《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吹上天了。不过现在媒体不如后世发达,电影在西柏林引起的反响并没有传回国内,而且现在媒体比较严肃,对娱乐新闻报道得比较少,就算传回国内也不会大规模报道。
西柏林电影节很快走向了尾声,主竞赛单元的电影大部分都已经上映,对媒体来说,现在最大的悬念就是奖项的归属了。
来自全球各地的记者几乎都认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金熊奖的最大热门,到目前为止放映的电影中,没有任何一部能够跟《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相比。唯一的疑问在评审团身上,评审团成员大部分是欧洲人,受新浪潮影响很深,正是许望秋口中的精英主义者。作为许望秋反对的目标,他们完全可能不给许望秋任何奖项。
见大家都担心评审团不给奖,一个法国女记者笑着调侃:“也许我们应该准备点烂番茄,如果他们要是不给金熊,那我们就拿烂番茄扔他们。”
第306章 组委会通知
3月2号是本届西柏林电影节闭幕的倒数第二天,在这一天有很多奖项揭晓,其中包括青年论坛的奖项,以及费比西奖。
费比西奖又叫国际影评人奖,或者费比西国际影评人奖,是在欧洲三大电影节和其他国际电影节上颁发的场外奖项,该将项不隶属于任何影展单位,属于国际影评人协会。该协会每年都会在世界各地的电影节组成自己的评审团,并抢先在电影节颁奖大会前一步颁发奖项。
由于费比西奖跟电影节最高奖的重合率比较高,因此被媒体视为最高奖的风向标。如果哪部电影拿到了费比西奖,那无疑是最高奖的大热门,获得最高奖几率很大。
所以,从中午开始,西柏林几乎所有记者,以及觉得自己有机会获奖的剧组,都在等待费比西奖的最终结果出炉。
许望秋他们也不例外,吃过中午饭就回到宾馆,在房间中静静等待奖项出炉。许望秋非常希望希望《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奖,最好是拿大奖。倒是不是他把奖项看得有多重,而是希望以此反击国内电影圈认为商业电影就没有艺术性的观念。
这种观念不止现在有,很多年后依然存在,比如2019年的时候,dc电影《小丑》在威尼斯获得了金狮奖,结果国内一群神经病影评人跳出指责威尼斯,说威尼斯堕落了,不应该把最高奖给这样的好莱坞商业电影。
如果《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能够获得威尼斯电影节最高奖,无疑是对国内那些看不起商业电影的评论家的最好反击。三大电影节以艺术著称,《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商业电影,却拿到了三大电影节最高奖,你们凭什么说商业电影没有艺术性,又凭什么看不上商业电影呢?
许望秋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充满信心,原版电影获得了蒙特利尔电影节的最高奖,自己拍的这个版本修正了原版的很多不足,艺术风格更加突出;而且本届电影节有没有特别强的对手,拿最高奖是完全有可能的。不过他也清楚电影节是小团体评选,评审团口味决定着奖项的归属,而且现在的电影节也不像后世那样透明,有很多暗箱操作,比如1983年的威尼斯电影节。
在1983年年初,贝托鲁奇接到了威尼斯电影节的邀请,让他担任威尼斯电影节的主席,但贝托鲁奇不是太想干。没过多久,他遇到了戈达尔,无意中把这件事告诉了戈达尔。在离开的时候,戈达尔给他写了张条,说希望能够在威尼斯重逢。
贝托鲁奇一直将戈达尔视为精神导师,听到戈达尔混编参加本届威尼斯电影节,他高兴坏了。他答应了威尼斯的邀请,并提了个条件,他要召集一个由六十年代电影人组成的评审团。于是,贝托鲁奇找了一支由深受新浪潮影响的导演组成的评审团,这些人都是戈达尔的粉丝。
在评选的时候,贝托鲁奇暗示众人,应该把大奖给戈达尔。这些人都都深受新浪潮的影响,纷纷支持贝托鲁奇的建议。他们甚至决定给戈达尔的《芳名卡门》颁五个奖,只是后来觉得太夸张了,可能会引起公愤,就给了两个奖。
1986年秀影厂组织代表团到意大利访问,意大利某位电影节的主席直接跟秀影厂的人说,你们要是把《枫》送来,我给你们颁金奖。秀影厂的人回国后,把事情告诉了《枫》的导演张一。张一马上跑去找电影局,希望让自己的电影去意大利参赛。电影局没有同意,觉得这种电影不适合送出去参赛,这事就没成。
下午三点半,许望秋接到了组委会的通知,让《浴血擒魔》剧组参加晚上的颁奖礼。吴知柳他们听到《浴血擒魔》有奖,都站了起来,振臂狂呼,激动得跟疯子似的。许望秋看着跟吃了兴奋剂似的吴知柳他们,不禁想起了第一次在电影节获奖的自己,也是如此激动。他笑着让吴知柳他们好好准备,不要到了领奖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丢中国的脸。
吴知柳他们很快回房间,为晚上的颁奖礼作准备去了;而许望秋他们则继续在房间等消息。费比西奖下午四点出炉,可一直等到下午五点,许望秋他们也没有接到通知。作为电影节的常客,许望秋知道《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与费比西奖失之交臂了。
跟许望秋预计的一样,快六点的时候,他们得到了消息,获得费比西奖的是英国电影《1920年的法斯特》。这部电影带有浓厚的宗教和政治色彩,通过主人公康妮的眼睛展示出代表统治者的基督教与代表工人利益的天主教之间发生血腥斗争。这部电影水准一般,但特别符合西柏林电影节的口味。
据记者们打探到的消息透露,负责费比西奖的影评人一致认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很好,是非常优秀的电影,也是本届西柏林电影的最好的电影,但他们同时认为现在艺术电影生存非常困难,电影节是艺术电影展现自己最好的舞台,像《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这样的商业电影,已经在票房上取得了成功,就不应该再给奖,否则会加压艺术电影的生存空间,是把艺术电影和艺术片导演往死里逼。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几乎所有人关心《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命运的人,都不禁为电影的命运担心起来。如果评审团成员也是这种观点的话,那《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不要说拿金熊,可能连小奖都不会有一个。
第二天上午,《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全体成员穿戴整齐,来到许望秋房间,坐在电话旁边,等待最终结果出炉。剧组成员不管是中森明菜这样的菜鸟,还是孙道临、三国连太郎这样的老江湖,神情都比较凝重,完全没有了前天的轻松。
唯一的例外是许望秋,依然像平常那样放松,看不到丝毫的紧张。他信心十足地对剧组成员说,也许我们拿不到最高奖,但奖肯定是有的,不会空手而归的。
与此同时,西柏林的记者们正在通过各种途径打听评选进程,甚至有记者把电话打到了许望秋的房间,问他有没有收到组委会的通知,《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有没有奖。
西柏林电影节的评审流程跟戛纳类似,在电影节最后一天,会将评委们集中到城郊的一栋别墅里,选出最终的结果。别墅与外界隔绝,评委也不能使用手提和外线电话。在作出决定后,到了晚上6点,由警察护送评委们到电影宫。
尽管组委会严防死守,但神通广大的西德记者还是打探到了评选进程。评委内部因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发生了激烈的争论,部分评委跟费比西奖的观点一致,认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商业电影,在商业已经非常成功了,不应该再给它奖,应该鼓励艺术片。另一部分评委则认为,电影不应该考虑其他的元素,应该关注电影本身,《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本届电影节最好的电影,如果最好的电影都不能获奖,那电影节的权威性将受到质疑。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记者们都觉得《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得金熊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在《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之外,质量比较高的有英国影片《1920年的法斯特》、西班牙影片《蜂巢》和候麦的《沙滩上的宝莲》。由于《1920年的法斯特》已经获得了费比西奖,那它无疑是金熊奖的最大热门。
记者们认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拿金熊的可能性比较低,但由于评审团中有人力挺,而且电影质量摆在那里,不可能不给奖。他们认为评审团很可能会把杰出艺术成就奖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这个奖是给摄影的,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摄影实在太出色了。
除此之外,记者们认为评审团还有可能把最佳男演员奖颁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孙道临和三国连太郎两位演员在电影中的表演细腻真实,将42年的悲欢离合完美的呈现了出来,其中孙道临的戏份更多,获奖呼声也更高。
记者们在电影节摸爬滚打多年,对电影节流程非常清楚,知道在获奖结果出来后,组委会就会通知获奖者参加颁奖礼。他们通过各种途经打探有哪些剧组接到了组委会通知,有些那些剧组会参加晚上的颁奖礼。
随着时间推移,被召回的剧组不断曝光,获影片也逐渐明朗。《蜂巢》剧组被召回、《1920年的法斯特》剧组被召回、《沙滩上的宝莲》剧组被召回……只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始终没有接到召回电话,还在等待消息。
许望秋他们一直等到12点半,也没有等到组委会的通知。许望秋觉得这个时间组委会的人肯定都吃饭去了,不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就带着剧组成员去餐厅吃饭。没想到他们刚起身,安静了许久的电话终于响了。
房间内气氛骤然凝固,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眼睛紧紧地盯着桌子上的电话。
许望秋走到桌子前,伸手接通了电话。其他人都竖起了耳朵,想要知道是不是组委会的话,不过遗憾的是他们什么也没有听到。“嗯嗯”几声后,许望秋挂掉了电话。他微微叹了口气,满脸失望地道:“是《世界报》记者齐特隆打来的,他问我们有没有接到组委会的通知。我们还是去吃饭吧。”
众人听到这话都满脸失望,摇摇头房间外走。
许望秋走了两步,突然笑了起来:“一会儿到了餐厅,吃饭的时候,大家可要吃快点啊。吃完饭大家都赶紧回来化妆换衣服,晚上还要参加颁奖礼呢!”
众人“嗯”了一声,然后都意识到情况不对,猛然停住脚步,双眼紧紧盯着许望秋。佐藤纯弥试探着问道:“刚才的电话是组委会打来的,你故意骗我们的?”
许望秋哈哈大笑:“是的,刚才的电话是组委会打来的,我是骗你们的。怎么样,我早就给你们说过,我们肯定是有奖,你们都不相信,这下你们相信了吧!”
第307章 颁奖
听到电话是组委会打来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奖了,剧组成员都陷入了狂喜中。唐强双手高举,用力挥了挥,发出“啊”的呐喊声,简直比运动员拿到世界冠军还激动。中森明菜直接跳了起来,哇哇的叫喊着,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其他人的表现虽然不像他们两个那么夸张,也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不住说“太好了!太好了”。
在激动之余,森繁重道忍不住问道:“望秋,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能够获奖呢?”
许望秋对《一盘没下完的棋》拿奖如此自信,是因为他清楚像《一盘没下完的棋》这样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转投到其他电影节的电影,往往会受到极高的礼遇。
这样的例子很多,2005年,李安的《断臂山》惨遭戛纳退货,没能入围主竞赛单元。于是,李安将《断臂山》送到了威尼斯。而威尼斯毫不吝啬以金狮奖让赠,狠狠打了戛纳的脸。
再比如1998年,戛纳电影节主席雅各布看完《一个都能不少》后,认为张一谋是在为政府作宣传,但他很喜欢《我的父亲母亲》,就建议张一谋撤回《一个都不能少》,让《我的父亲母亲》顶上。张一谋向雅各布解释,《一个都能不少》跟政治无关,但雅各布不听。张一谋对此极为愤慨,写了一封致戛纳的公开信,撤回了自己的电影,并将这两部电影分别送到了柏林和威尼斯。最终《我的父亲母亲》在柏林获得了银熊,而《一个都不能少》在威尼斯获得了金狮奖。
西柏林和威尼斯是竞争关系,《一盘没下完的棋》又足够出色,西柏林绝对会力捧这部电影。在看到评审团名单,看到黄宗江,看到让娜-莫罗,许望秋就知道《一盘没下完的棋》肯定能够拿奖,甚至有可能拿大奖。尽管电影宣言让评选变得复杂起来,但他始终相信拿奖肯是定没问题的。
事实证明许望秋的判断是正确的,《一盘没下完的棋》确实有奖拿。
许望秋不愿意这些说出来,那样会给人《一盘没下完的棋》是靠暗箱操作才拿奖的感觉,轻笑着道:“你们没有注意到吗?本届电影节的评委女性成员特别多,而我们的电影注意孙道临老师、三国连太郎先生是老帅哥,唐强是大帅哥,再加上我和佐藤两个仪表堂堂的帅导演,女评委们不投我们的票,投谁的票啊!”
众人知道许望秋是在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下午六点半,许望秋他们在影迷的呐喊和尖叫声中走完红毯,走进了电影宫放映大厅。此时放映厅里已经是人头攒动,近两千个座位几乎已经坐满。
坐在许望秋他们旁边的是候麦和《沙滩上的宝莲》剧组,候麦是新浪潮五虎将之一,跟特吕弗和夏布洛尔的关系很好。他听特吕弗他们多次提到过许望秋,说许望秋是少见的天才。候麦看过许望秋的《锄奸》和《猎鹰》,他不是很喜欢这两部电影,觉得许望秋太执着于感官刺激,在人物情感的处理上非常毛糙,他绝对特吕弗对许望秋的夸赞过于夸张了。
不过在看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后,他对许望秋的印象大为改观。他认为这部电影深入了人物的灵魂,将两颗受伤的心完美了呈现了出来。
此时看到许望秋,候麦笑着冲他点头道:“当初特吕弗对我说,你是少见的天才时,我是颇不以为然的,但看完《一盘没下完的棋》,我觉得他是对的。你是如此年轻,却能够驾驭如此跨度的作品,并将人物的内心完美的呈现出来,真是不可思议。”
许望秋没有看过多少候麦的电影,只看过最出名的那几部。不过他对候麦还是比较了解的,因为他比较喜欢王家卫的电影,而王家卫受候麦的影响特别深。王家卫的电影跟候麦的电影是个调调,王家卫一辈子都在拍都市男女之间的疏离关系,而候麦一辈子都在拍法国小资中产阶级的情爱故事。
许望秋微笑着道:“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很荣幸。我还以为你会因为电影宣言而讨厌我,讨厌我的电影呢。”
候麦轻笑道:“特吕弗说过一段特别有道理的话,导演有两种:在电影构想与拍摄的时候,有些导演会在心里想到大众,另一些导演则是根本不考虑大众。对于前者,电影是一种表演艺术;对于后者,电影是个人的探险。这二者在本质上没有高下之分,只是路线不同。”
许望秋和候麦聊了起来,尽管他们走的路不同,理念也不同,但他们都是热爱电影的人,在电影上有许多可以聊的东西。他们两个聊得十分的投机,有一种恨晚的感觉。
两人正聊得开心,灯光突然黯淡下来,舞台上光滑流转,原本嘈杂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舞台,等着颁奖礼正式开始。
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主持人走上舞台,拉开了颁奖典礼的序幕:“先生们,女士们,大家好!感谢来到第34届西柏林电影节颁奖典礼的现场。今天晚上,我们齐聚一堂……”
跟奥斯卡、金球奖那样的晚会型颁奖礼不同,三大电影节颁奖典礼都非常简单,不是盛大的晚会,没有歌舞表演,也没有激动人心的颁奖过程,就是一个简单的表彰大会。在简单的开场白后,电影节主席德-哈登上台致辞,然后就正式进入颁奖程序。
首先是颁发短片单元的奖项,去年中国电影《三个和尚》获得了短片单元的最佳短片剧本奖;今年中国没有短片参赛,短片金熊奖被捷克定格动画大师杨-史云梅耶的《对话的维度》轻松摘走。
短片单元的奖项颁完,评审团主席让娜-莫罗率领着黄宗江在内的六位评委走上舞台,在舞台右侧落座,随后主竞赛单元的颁奖仪式正式开始。
“获得杰出艺术成就奖的是西德和土耳其合作拍摄的电影,《哈克利的季节》!”
“获得最佳女演员奖的是苏联电影《自己希望的爱情》的演员,叶夫盖妮亚-格鲁申科!”
“获得最佳男演员奖的是美国电影《冠军季节》的演员,布鲁斯-邓恩!”
现在的西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奖项不像后世那么多,只有六个奖项,杰出艺术成就奖、最佳男女演员、最佳导演、评审团大奖,以及最佳影片奖。
在候麦拿走最佳导演奖后,就只剩下评审团大奖和最佳影片奖了。这个时候,现场记者突然意识到现在只剩两个奖项,但接到组委会通知,被邀请出席颁奖礼的剧组还有三个,《蜂巢》、《1920年的法斯特》,以及《一盘没下完的棋》。
三部电影两个奖项,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某个奖项出双黄蛋,另一种可能是某种剧组虽然被邀请出席颁奖礼,但实际上是没奖的。受邀出席颁奖礼,却不给奖,往往出现在年轻导演身上,像候麦这种知名导演,电影节是不敢这么的。不过《蜂巢》、《1920年的法斯特》,以及《一盘没下完的棋》都是年轻导演,这种情况出现在任何一部电影的身上都有可能。
到底是出双黄蛋了呢,还是有电影没奖呢?
现场记者们纷纷转头去看三个剧组的反应,想从三个剧组成员的身上发现蛛丝马迹。他们惊讶的发现,此时三个剧组的成员也都满脸紧张的转头去看其他剧组,似乎是想从其他剧组的身上找到答案,显然他们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奖。
其实这三部电影有些相似,都是历史题材;《蜂巢》讲的是40年代,内战后期马德里的故事;《1920年的法斯特》讲的的是1920年,在爱尔兰,代表统治者的基督教与代表工人利益的天主教间的血腥冲突;《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则讲的是东瀛侵华战争对两个家庭带来的巨大影响。
不过这三部电影风格完全不同,《蜂巢》是散文似的电影,根本就没有明确的主线;《1920年的法斯特》是典型的现实主义风格;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则是用超现实主义手法拍摄的现实主义电影。
这三部电影水准最高的无疑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拿奖的可能性最大,但许望秋偏偏发表了极具争议的电影宣言,于是,奖项归宿就变成朴素迷离起来。
当评审团主席让那-莫罗拿起一个白色的信封走到舞台中,现场所有人屏气凝神,双眼紧紧盯着让那-莫罗手中的信封,生怕错过了最精彩的对决。
此次此刻,许望秋也不禁有些紧张,呼吸变粗,心跳加速。他用力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在他的旁边,孙道临、唐强他们都屏气凝神,紧紧盯着让娜莫罗手中的信封,而中森明菜更是紧张得不敢看了,双手合十,不住在心里祈祷着。
柏林电影节跟威尼斯和戛纳电影节有一点不同,威尼斯和戛纳颁奖嘉宾上台说的是自己对奖项的感受,而柏林颁奖嘉宾念的是评审团给出的评语。
让娜-莫罗打开信封,慢慢念道:“描绘群像的电影最考导演功力,但本片运镜平滑流畅,叙事手法多样,表现出在内战背景下的众生相。所有演员都有不俗的演出,带出一个反映西班牙近代历史的好故事。获得评审团大奖的是……”
让娜-莫罗念完评语顿了顿,抬起头看向了观众。她这一停顿,整个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很多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让娜-莫罗宣布最终结果。
听到群像式电影,许望秋不由呼了一口气,知道获得评审团大奖的是西班牙电影《蜂巢》。这部电影讲的是西班牙内战后期,一所小小咖啡馆里,经常云集着各式各样的人,有诗人学者,也有酒鬼妓女、黑市商人,三教九流,为着不同的目的把这里当作他们的集会或休闲场所,是典型的群像式电影。
既然《蜂巢》获得了评审团大奖,那争夺金熊的就只能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和《1920年的法斯特》了!
让娜-莫罗没有故意渲染悬念,低头看了一眼获奖名单。在确认获奖影片的名字后,她微笑着念出来:“西班牙电影《蜂巢》!”
第308章 大奖
听到自己的电影获奖,《蜂巢》剧组激动地站了起来,紧紧拥抱在一起。《蜂巢》导演马里奥-卡穆斯并不是新人导演,拍电影已经拍了十多年了,但他是第一次入围西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也是第一次入围三大电影节的主竞赛。对电影节来说,他是不折不扣的新人。第一次入围主竞赛单元,就能拿下评审团大奖,他内心的激动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现场观众在为《蜂巢》剧组鼓掌的同时,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到底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还是《1920年的法斯特》呢?”
“最终的较量果然是在《1920年的法斯特》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之间进行的,这是艺术电影与商业电影的对决。”
“《1920年的法斯特》继承了英国现实主义电影的传统,具有极强的批判意识;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用超现实手法拍摄的现实主义电影;这是两种不同风格的现实主义电影的对决,这事有意思了。”
在观众的议论声中,让娜-莫罗再次来到舞台中央。她看着现场的观众,微笑着道:“现在就剩下最佳影片了,这奖项揭晓之后,本届西柏林电影节就结束了。本届电影节涌现了一批年轻导演,他们的背景不同,语言不同,拍摄的题材也不同,但他们都才华横溢。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代表着世界影坛的未来。”
此言一出,现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本届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片单比较冷,缺乏大师级导演撑场,但这给了年轻导演更多的机会。本届涌现了一批新导演,《1920年的法斯特》的导演爱德华-本内特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导演许望秋是其中的代表。对电影行业来说,这无疑是大好事,电影需要新鲜血液。
让娜-莫罗继续道:“相信大家已经听说了,在评选的时候评委内部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到底要不要把最高奖颁给一部商业电影呢?我们讨论了很久,最终取得了共识。那么,本届西柏林电影节的最佳影片是哪一部呢,我们现在揭晓答案。”
说着让娜-莫罗低头打开了手里的信封,获奖者的名字就密封在这小小的信封中。
整个大厅内雅雀无声,气氛骤然紧张,仿佛空气都凝固了。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双眼紧紧盯着让娜-莫罗手里的信封,等待最终结果出炉。
《1920年的法斯特》剧组成员在这一刻呼吸都停滞了,心脏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正常情况下,受邀出席颁奖礼的影片都是有奖的,但这并不是绝对的,有些剧组出席了颁奖礼,却也是颗粒无收。在最终答案没有揭晓前,一切皆有可能。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也同样的紧张,他们都感觉心脏里像是装了弹簧,砰砰的弹个不停,简直就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即使是孙道临、三国连太郎这样见多识广的老江湖,此时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冒出。许望秋也不由屏住呼吸,紧紧盯着让娜-莫罗手里的信封。
让娜-莫罗从信封里取出一张白纸,开始念电影的评语:“导演善于表现战争场面,也善于刻画人物的内心世界。军队镇压爱尔兰抵抗运动的场面,使人惊心动魄,成为历史的见证。女演员的演技精湛,备受称赞。获得第33届西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的是……”
让娜-莫罗顿了顿,大声宣布:“英国电影《1920年的法斯特》!”
“啊啊啊!!”《1920年的法斯特》剧组全都站了起来,大叫着抱在一起,激动得像一群疯子。尽管他们昨天获得了费比西奖,成为本届电影节的头号热门,但他们都看过《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知道这部电影水准有多高。要战胜这样的电影,他们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在整个颁奖的过程中,他们的心都是悬着的。现在他们拿到了最佳影片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可以放心大胆的庆祝了。
现场观众奉上了热烈的掌声,《1920年的法斯特》虽然比不上《一盘下完的棋》,但拍得确实不错,是一部很好看的电影。不过在鼓掌的同时,很多人依然紧紧盯着让娜-莫罗,想要知道是不是双黄蛋,《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到底有没有奖。
就在这时让娜-莫罗笑着开口了:“还有一部获奖影片,这次有两部电影获奖。”
让娜-莫罗的话像一枚深水炸弹,扔进平静的湖水之中,顿时掀起了惊天波澜。现场气氛瞬间爆棚,很多支持《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观众都激动地大叫起来。大家知道这部电影不会是别的电影,只能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让娜-莫罗开始念组委会的评语:“导演通过超现实手法,连通心理和现实两个空间,将两个因为战争而严重受伤的灵魂活生生的呈现在我们面前。电影以两个普通家庭的命运,勾勒出战争前后中日社会的整体面貌,对战争作了深入思考,是一部具有史诗气质的电影。”
“获得第33届西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的是……”娜-莫罗看向舞台下面的许望秋,微笑着宣布,“由中国和东瀛联合拍摄的电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的东瀛成员瞬间沸腾了,叫喊着拥抱在一起。
佐藤纯弥直接抱着了森繁重道,激动地喊道:“金熊!我们拿到金熊了!”
中森明菜站在旁边,一边抹眼泪,一边用力拍着双手。
剧组的中方成员更加激动,因此中国电影自诞生以来,还从来没有电影获得过三大电影节的最高奖,今天这个历史终于被改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虽然是中日联合拍摄的电影,但电影真正的核心是许望秋,是中国人,说是中国电影一点问题都没有。作为这一历史事件的见证者和参与者,他们内心无比的骄傲与自豪。
孙道临看起来很镇定,但他鼓动的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张一谋瞪大双眼,冲许望秋大声吼着:“望秋!我们得奖了!我们获得金熊奖了!”
唐强则直接抓住许望秋的胳膊,用力摇晃着:“我们真的拿到金熊奖!我们真的拿到金熊奖了!”
许望秋内心也非常激动,他上一世虽然在电影节拿过不少奖,但从来没有拿过最高奖。现在金熊奖到手,他感觉内心的激动与喜悦,就跟泄闸的洪水似的,从心里往外淌,整个人瞬间便被那巨大的喜悦感淹没。
与剧组成员简单庆祝后,许望秋看着众人,笑容满面地道:“好了!现在我们到台上去!我们都上去,这个奖是属于我们大家的。”
电影节的奖项有些是颁给个人的,有些是颁给影片的。比如最佳导演奖就是给导演的,在颁奖的时候只能是导演上台,其他人跟着上台就不合适。而最佳影片奖是颁给电影的,在领奖的时候,剧组全体成员都可以上映。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能够获奖,跟剧组全体成员的共同努力分不开,因此许望秋希望全体成员都能够上台,共同分享这一刻的荣耀。
剧组成员都点点头,带着激动的心情跟着许望秋和佐藤纯弥,浩浩荡荡地向台上走去。通道两边的嘉宾和观众,纷纷起身向许望秋他们鼓掌致敬。等他们然走上舞台,全场观众都站了起来;就连坐在舞台右边的部分评委也站起来,用掌声向他们表示祝贺。
《1920年的法斯特》剧组先上台,他们上台的时候,现场的反响可以没有这么热烈。看到全场观众起立,向《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鼓掌致敬,他们颇为尴尬。不过许望秋他们倒是非常友好,上台之后主动跟他们握手祝贺,化解了他们内心的尴尬。
跟《1920年的法斯特》剧组握手之后,许望秋和佐藤纯弥走到了让娜-莫罗面前。
让娜-莫罗看着许望秋,笑着道:“你们的电影棒极了,真的是一部让人惊叹的作品。”说着她把金灿灿的奖杯递给了许望秋和佐藤纯弥。把奖杯给许望秋的时候,她笑着眨了眨眼睛:“你说过有机会要跟我合作,我可记得这句话,你不要忘了哦。”
许望秋轻笑着:“那是肯定的,只要有合适的剧本,我一定找你合作。”
让娜-莫罗没有多说,把位置让了出来,让给了两部获奖电影的导演。
《1920年的法斯特》是爱德华-本内特执导的第一部电影,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第一部电影竟然就在西柏林拿下了金熊奖。他实在太过激动,以至于说起话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重点在哪里。
爱德华-本内特发表完获奖感言,轮到许望秋和佐藤纯弥了。许望秋让佐藤纯弥先讲,佐藤纯弥倒也没有客气,直接来到了话筒前。
佐藤纯弥是第一次参加三大电影节的竞赛,没想到竟然获得了金熊大奖,他真的激动坏了,用颤抖着的声音道:“大家获奖都说感谢,我刚才在台下还想,要是我上台的话,能不能说点感谢之外的呢,但现在我也只想说感谢。要感谢的人有很多,德间康快先生,胡建先生,剧组的所有成员,以及所有支持和为电影提供帮助的人。谢谢西柏林电影节,谢谢评审团的诸位评委,谢谢!”
佐藤纯弥讲完,把位置让了出来,以便许望秋发言。
许望秋走到话筒前,轻轻吸了一口气,用平静的语气道:“刚在佐藤导演已经把该感谢的都已经感谢了,我就不在感谢了。我是类型片的导演,拍的都是商业电影。而商业电影在很多地方是受歧视的,觉得没有艺术性。评审团把金熊奖颁给我们,是一次巨大的鼓励。它告诉我们商业片并不低人一等,我们的选择没有错。我们会沿着自己的道路走下去,为观众拍电影,为人民拍电影。在未来我们一定能够更多更好的电影来。谢谢大家!”
说完许望秋露出灿烂的笑容,将手中的金熊奖杯高高举起。
现场众多记者迅速按动快门,拍下了这个令人激动的瞬间,而这个瞬间也成为本届西柏林电影节长久的回忆。
第309章 新闻联播
颁奖礼结束后,许望秋他们和其他获奖剧组一起参加了组委会举行的庆祝酒会。在酒会上许望秋跟黄宗江聊了一会儿,从他的口中知道评选的大致过程。
本届柏林电影节评审团一共有七个成员,其中让那-莫罗、黄宗江,以及美国导演约瑟夫-曼凯维奇都认为应该把金熊奖颁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因为它的质量最高,艺术水准也极为突出,高出其他电影一截。其他四位评委则认为不应该把最高奖给一部商业电影,这样会压缩艺术电影的生存空间。双方为此争论不休,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幸运的是反对把金熊奖颁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四位评委中,有三个认为应该把金熊颁给《1920年的法斯特》,而剩下的一个则认为《蜂巢》是最好的。如果四位评委都把票投给《1920年的法斯特》,那《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就将与金熊奖失之交臂。
让娜-莫罗非常清楚这一点,她觉得要是再争论下去,支持《蜂巢》的评委把票投给《1920年的法斯特》,那事情就麻烦了。于是她改变了策略,建议把金熊奖同时授予《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和《1920年的法斯特》。
反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奖的评委觉得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而且《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确实太出色了,真的不给奖也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两部影片同时获奖是可以接受的结果。这样既肯定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也没有挤压艺术电影的生存空间。
许望秋不知道让娜-莫罗是真心喜欢《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还是看在皮尔-卡丹和特吕弗的面子才为自己的电影出头的,但不管如何,他把这个人情记下来了。
第二天早上,全球众多媒体都对本届西柏林电影节的颁奖礼进行了报道,而报道的重点都集中在《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和许望秋身上。
就连意大利媒体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的报道充满了酸意。《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西柏林拿到最高奖,无疑打了威尼斯电影节的脸。意大利媒体纷纷为威尼斯电影节辩解:“《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一部不错的电影,但太过商业,威尼斯让它离开是正确的。威尼斯一直在坚持为艺术严肃***,让一部商业电影离开,是在坚持自己的原则。”
《南德意志报》则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叫起了屈:“《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部非常周严的平民史诗,符合所有商业市场的精致与通俗原则,同时在艺术上又有创新和突破。论格局、手法和对心灵的探索,《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都远远超过对手,而《1920年的法斯特》不过是题材上取巧的平庸货色,却打成平手,这个结果让人难以接受。”
《世界报》以“中国人拯救西柏林”为题,对本届电影节作出了评价:“本届西柏林电影节从公布主竞赛单元片单开始,就饱受批评,缺乏大师捧场,也缺乏亮眼的作品。《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拯救本届电影节的声誉,让所有针对本届电影节的批评都烟消云散。”
《泰晤士报》在为《1920年的法斯特》欢呼的同时,对许望秋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作出了极高的评价:“《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得三项奇迹般的成就,获得了影评人的支持,捕获观众,并得到官方支持肯定。几天之前许望秋发表宣言,宣称‘反对精英主义,为人民拍电影’的时候,引发了极大的争议,但现在他通过自己的电影告诉我们,他真的有可能做到。许望秋再加上在青年论坛单元的中国年轻导演,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电影前途一片光明,甚至可能会改变全球电影的格局。”
《纽约时报》对本届电影节的评价是:“从电影本身来说,《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水准要高于《1920年的法斯特》。这部电影是商业与艺术俱佳的作品,夺得金熊奖实至名归。不过评审团把金熊奖同时授予《1920年的法斯特》也可以理解。电影节的奖项背后,并不仅仅是给予一份嘉奖,更多的意义是做艺术电影的保护者和电影工业的催化剂。”
香江佐左派媒体也在第一时间报道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得金熊奖的消息。《大公报》的评价的标题是“中国人创造历史,许望秋获得金熊奖”,《文汇报》的评价是“中国电影人杨威西柏林”……
这天晚上,央视《新闻联播》播放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奖的消息:“历时12天的西柏林国际电影节3号晚上在西柏林落下帷幕,由中国和东瀛联合拍摄的电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和英国电影《1920年的法斯特》共同获得了最高奖金熊奖……”
紧接着画面切到颁奖礼现场,许望秋站在舞台中央,面着现场观众发表获奖感言。与此同时,播音员邢质斌的声音在继续:“《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由中国导演许望秋和东瀛导演佐藤纯弥联合执导,由著名演员孙道临、唐强主演,影片……”
许望川自从承包秀影厂的劳动服务公司以来,组织明星在全国各地走穴,赚了不少钱。他觉得自己和许望秋都很忙,在家的时间很少,而妹妹许望北又在清华读书,只有放假才回家。他担心父母孤独,就从岭南那边给父母捣腾了一台18寸的松下彩电。
这个时代拥电视机的家庭很少,拥有彩电的就更少了,而拥有18寸这样大尺寸彩电的家庭更是少之又少。许望川把彩电买回来后,许望秋家每天都跟过节一样热闹,每天都有几十个人到他们家来看电视。夏天的时候,许著文会把电视机搬到院子里,方便大家观看,但现在是冬天,寒风凛冽,大家都挤在屋子里看。
当许望秋出现在电视机屏幕上的时候,邻居们都激动地喊了起来:“老许,这是你们家望秋啊!”、“真的是望秋!”、“哎哟,你们家望秋拿奖了!”……
许著文看着屏幕中的高举奖杯的许望秋,内心的喜悦如同开闸泄洪般,喷涌而出。听到邻居们的叫嚷声,他激动地点头道:“是望秋!他真的拿奖了!”他转头对谢春红道:“老妞儿,咱们望秋在国外拿大奖了!”
谢春红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哽咽着道:“我看到了,这孩子太争气了。”
尽管在场众人搞不清楚什么是国际电影节,什么是金熊奖,但新闻已经说了,这是电影节的最高奖,是中国电影第一次拿到这个奖,显然许望秋为国家争了光。
他们是看着许望秋长大的,现在看到许望秋获奖,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纷纷夸奖起来:“望秋这孩子从小就跟其他小孩不一样,其他小孩整天游手好闲,而他整天都在找书看。”
“是啊,我早就看出望秋这孩子不是普通人,肯定会作出大事的。”
“老许啊,你们家三个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争气啊,你们是怎么教育的?”
许著文和谢春红听到邻居们肉麻的吹捧声,脸色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心里别提多骄傲了。
许著文和谢春红不知道什么是国际电影节,苏振声却是知道的。中国电影从1905年诞生到现在,已经78年,还从来没有电影在三大电影节拿到过最高奖,而今天这个历史改写了。看到许望秋高举金熊奖的画面,他开心的大笑起来,脸上是止不住的骄傲。因为改写历史是他的徒弟,也是他的女婿。
在清华大学食堂里,当许望秋高举奖杯的画面出现时,现场掌声和欢呼声雷动。许望北比谁都激动,她抓住好朋友的胳膊用力摇晃着:“二哥拿奖了!二哥拿奖了!”她摇得太用力,以至于好友忍不住叫唤起来:“望北!你轻点!我的胳膊都被你摇掉了!”
许望北松开好友的胳膊,冲她笑了笑,然后撒腿就往食堂外面跑。
好友忍不住问道:“望北,你去哪儿啊?”
许望北头也不回的道:“找我嫂子去。”
北平的家属院里,陈凯哥盯着电视机屏幕,看着高举奖杯的许望秋,整个人陷入了呆滞状态。他一直将许望秋视为对手,一直暗中跟许望秋较劲。
尽管许望秋已经拍了三部电影了,而他的第一部电影还在酝酿中,但他认为许望秋的电影太商业,自己在艺术上超过许望秋是完全可能的。只要自己的电影在三大电影节上拿到大奖,获得国际认可,那自己的成就便超过许望秋了。
可没想到自己的电影还没开机,许望秋电影就在西柏林拿到金熊奖了!
半晌之后,陈凯哥终于回过神来,仰头长叹道:“真是既生瑜,何生亮啊!”
华东师大的食堂里,学生们正在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得金熊奖欢呼。人群中的李劫和朱大柯则完全傻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在过去几个月,李劫他们与许望秋等人进行了论战。在论战中,他们从各个角度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进行了抨击,说《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太过商业,没有太大的艺术价值。可现在这部被他们认为没有艺术价值的电影,竟然在西柏林获得了金熊奖。
朱大柯转头看着李劫,用难以置信的口气道:“怎么会这样,像《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这种电影怎么可能获得西柏林电影节的最高奖?”
李劫沉默了好几秒钟,找到了一个他自己都不信的理由:“西柏林虽然跟戛纳和威尼斯并称为三大电影节,但水准远远不如戛纳和威尼斯,也没那么尊重艺术。”
在这个晚上,电影圈以及文艺界很多人都跟李劫和朱大柯一样,在寻找《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得金熊奖的理由。他们需要理由说服自己,更需要理由说服群众。他们清楚如果找不到具有说服力的理由,那他们将彻底输掉与许望秋的论战。
只是现在许望秋金熊在手,要找理由说他的电影没有艺术性真的太难了。很多人想了大半夜,几乎将脑袋都想破了,也没找到有足够说服力的理由来。
第310章 庆功宴
西柏林电影节闭幕后,《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东瀛成员除森繁重道外,其他人第二天便返回东瀛了;剧组的中国成员则没有急着回国,留下来与想要购买电影版权的片商谈判。
这次代表团带了两部电影参赛,《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拿到了金熊大奖,而《浴血擒魔》也拿到了青年论坛单元的最佳影片。由于大奖在手,又都是雅俗共赏的商业电影,这两部电影就成了欧美片商眼中的香饽饽,都想要拿下这两部电影的版权。
经过三天的谈判,《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和《浴血擒魔》的版权都顺利卖了出去,《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有金熊奖加持,卖了280万美元,而《浴血擒魔》则卖了170万。
3月7号下午,许望秋他们拖着行李,带着胜利的喜悦,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吴知柳他们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一路上叽叽喳喳说过不停。
许望秋倒是比较冷静,尽管《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西柏林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获得了如潮的赞誉,并斩获了金熊奖,但他清楚一尊金熊奖不算什么。这次跟自己并列金熊奖的《1920年的法斯特》导演爱德华-本内特,在后世根本就无名之辈,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更重要的是一尊金熊奖不可能真正改变中国电影面临的危局,现在已经是1983年,距离中国电影雪崩的1993年只有十年了。他必须更加努力才行,否则历史就将重演。
当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许望秋他们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心情放松了不少,感觉非常舒服,毕竟西柏林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
当许望秋他们拖着行李走到航站楼出口时,都不由愣住了。此时出口站着一堆人,他们拉起了欢迎的条幅,上面写着:“欢迎中国电影代表团载誉归来”、“热烈祝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荣获金熊奖”。
在西柏林闭幕的第二天,《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得金熊奖的消息传到国内后,文化部、中国文联、全国总工会、中国电影家协会等单位都发来了贺电。但许望秋往往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领导过来接近,不但王岚西来,连部长陈旭志也来了。他马上把情况告诉了张一谋他们,让他们严肃点,跟自己一起去见领导。张一谋他们听到部长亲自来接机,心里别提多激动了,赶忙跟着许望秋向欢迎的人群走去。
欢迎人群也看到了许望秋他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许望秋他们归来。最近两天报纸和广播都播放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西柏林获得最高奖的新闻,这件事可以说是尽人皆知。周围的群众听到是中国电影代表团载誉归来,纷纷鼓起掌来,并高喊“中国加油”的口号。
等许望秋他们走过来后,工作人员将早就准备好的鲜花递给他们,祝贺他们在西柏林获奖。陈旭志发表了一个简短的演讲,对许望秋他们取得的成绩寄予了充分肯定,然后和其他领导一起,跟许望秋他们握手。
握手之后,王岚西告诉许望秋他们,由于《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西柏林拿到最高奖,取得了历史性的突破,中央首长专门为许望秋他们举行了庆功宴,很多领导正等着他们呢。听到这话,许望秋他们不敢怠慢,拖着行李上了停在机场外的客车。
许望秋到没觉得去人民大会堂有什么了不起,在后世人民大会堂已经走进平常人的生活,任何公司和个人,只要有钱,就可以包人民大会堂的会议厅。不少电影将自己的新闻发布会或者首映礼放在人民大会堂,许望秋的电影《王玄策》的发布会就是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最开始的时候在人民大会堂举行发布会或者首映礼会给人一种权威和正规的感觉,但举办得多了,这种权威性也消失了。
但在目前,人民大会堂依然是高贵和神圣的,不少普通人能够接近的。听到中央领导要在人民大会堂接见自己,为自己庆功,张一谋他们内心既激动又骄傲。
考虑到要见中央领导,他们一个个开始整理衣服,收拾头发。除了臭美的唐强外,其他人都没有镜子,就对着车窗玻璃梳妆打扮起来。张一谋看到自己头上有一撮头发翘起,怎么都压不下去,便往手上吐了点唾沫,用口水充当发胶,把翘起的头发整理平顺了。
许望秋没功夫整理仪容,因为他接到了通知,作为中国电影代表团团长,在庆功宴开始之前,他要上台讲话。王岚西知道许望秋毫无准备,担心他说不好,就专门为他准备发言稿。时间紧迫,他必须在宴会开始前将发言稿记熟。
没过多久,车开到了人民大会堂北门近前。许望秋他们从车上下来后,工作人员向他们分发人民大会堂的请柬。许望秋打开请柬,看到里面写着:“为热烈庆祝中国电影代表团在西柏林国际电影节获得最高奖,特此在人民大会堂宴会厅隆重举行庆功会。”
许望秋他们从大会堂北门凭请柬入场,并接受了安全检查。他们进入大会堂后一直往里走,登上若干台阶后,就进入了迎宾厅。
迎宾厅是党和国家领导人欢迎贵宾及宾主合影留念之处,厅里悬挂着著名的国画《江山如此多娇》。这幅画是新中国成立十周年时,由傅抱石和关山月两位大画家根据太祖《沁园春-雪》词意为题材合作创作的一幅大画。画作完成后,太祖手书“江山如此多娇”六个大字于其上。此后这幅画就一直挂在迎宾厅,国家领导人与来宾在宴会前合影都是在这幅画前进行的。
许望秋他们进入迎宾厅的时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们没能跟许望秋他们一起到西柏林去,但作为剧组的一份子,举办庆功宴肯定不能少了他们。此时他们站成了月牙形,一幅准备拍合影的阵势。
许望秋他们走进迎宾厅后,被安排在了最前面。队形整好后不久,有工作人员过来通知中央领导来了。伴随着一阵细细的脚步声,中央领导出现在迎宾厅的门口。许望秋他们满脸堆笑,带着激动的心情用力鼓掌。
几位首长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跟许望秋他们一一握手,并向他们表示祝贺。
领头的首长当初在中楠海放《猎鹰》的时候见过许望秋,还鼓励许望秋要拍出更多更好的电影来。这次跟许望秋握手的时候,他就顺道跟许望秋多聊了几句:“好小子,你们在西柏林为国家争得了荣誉,干得不错。”
许望秋不卑不亢地道:“谢谢首长,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首长见许望秋不骄不躁,很是满意,问道:“你接下来准备拍什么呢?”
许望秋马上道:“香江的夏梦同志邀请我到香江去,帮他们拍一部反应香江社会矛盾,揭露资本主义吃人本质的电影。可能隔一段时间,会去香江帮她拍这部电影。之后,我打算把汉代十三勇士归玉门的故事搬上银幕。现在社会上有一种怪论,我们现在跟西方有差距,他们就说是中国文化不行,是中华文明不行。我完全不认同这样的观点,我们的祖先曾经创造了无比灿烂的文明,与世界任何一个文明相比都不逊色。我们现在是落后了,但我们只要艰苦奋斗,我们中国会重新崛起的。所以,我想拍一些反应民族精气神的作品。”
首长微赞许地点头道:“说得好,贫困落后不可怕,怕的是失去了那种勇往直前,艰苦奋斗的精神!太祖说过,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中国的未来就要靠你们这些有热情、有勇气的年轻人了。”
握手之后,领导们过来跟许望秋他们合影留念,随后一起步入了宴会厅。
等许望秋他们落座后,首长发表了简短的演讲,对许望秋他们取得的成绩寄予了充分肯定,并希望他们在未来更加努力,抓住中国电影“黄金时代”的历史机遇,勇于开拓创新,创作出更多无愧于时代和人民的优秀作品。最后他宣布授予电影出口公司艺术中心“全国新长征突击队标兵”的光荣称号,同时授予许望秋“全国新长征突击手”的光荣称号。
许望秋听到中央的这个决定得意地笑了,当初《猎鹰》上映的时候,王岚西就说申请新长征突击手的称号,到今天总算是兑现了。
随后许望秋作为代表团团长走到前面讲话,他对领导对代表团的关心表示了感谢,同时表示作为新时代的电影人,将不辜负党和国家的殷切期望,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不断加强自身修养,用更多优秀作品书写美好生活、赞美伟大时代。
讲话结束,庆功宴就正式开始。现场气氛也热烈起来,先是主管电影的领导过来敬酒,随后许望秋他们又开始向在场领导敬酒。
向部里领导敬完酒,许望秋正准备离开。部长陈旭志叫住了他:“望秋不忙走,大家都说你是我们电影系统的小诸葛,我正好有个问题想像你请教。”
许望秋听到这话忙道:“不敢不敢,我受不起。当然让我帮忙出出主意,这个绝对没问题。”
陈旭志直接道:“从去年开始,中影公司发现很多地方电视台盗播电影。如果是老电影倒问题不大,但有些地方,新电影还没上,电视台就公然播放了。这样一来,谁还买票进电影院看?中影公司和制片厂对此意见很大。中影公司以及省电影公司跟这些电影台谈过,但根本不解决问题,现在他们把问题捅部里来了。你对此是是什么看法?”
许望秋听到这话浑身一震,他知道由于电影系统和电视系统冲突不断,又始终找不到妥善的解决方案,最终国家决定将电影和电视合并。这次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了影视之间矛盾,电视台抢播、盗播电影的现象基本上消失了;但同时带来了一个巨大的问题,而这个问题是中国电影发行放映机制改革的最大障碍。
第311章 红帽子
参加完庆功宴,许望秋拖着行李,慢悠悠地回到了帽儿胡同。
走进院子里的时候,许望秋看到客房的灯是亮着的。许望北有时候会过来,就在这里睡。不过今天不是周末,许望北不会在这里,应该是大哥许望川来了。在去西柏林之前,他给许望川打过电话,让许望川十号左右过来。
许望秋来到门前,敲开房间,果然是许望川。他笑着问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许望川看到许望秋不由笑了起来:“望秋回来了。我今天下午到的。”他看到许望秋身边的行李,知道他刚到家,就道:“你怎么行李都没放就跑过来了?”
许望秋笑道:“我在外面看到屋里灯亮着,估计是你来了,就过来看看。”
进入房间后,许望秋问了问家里的情况,就直接进入正题:“当初让你承包劳动服务公司走穴的时候,我跟你说过。走穴的生意咱们只做三年,走穴只是为了了真正的计划筹集资金。现在三年的时间到了,咱们应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许望川笑着道:“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许望秋哈哈笑道:“我还担心你舍不得走穴的生意,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许望川也确实考虑过,走穴这么赚钱,为什么不一直做下去呢,但想到许望秋当初对他说的话,他还是选择了放弃:“你不是说过嘛,走穴赚的是小钱,而我们是要赚大钱的。”
许望秋点了点头,问道:“大哥,承包劳动服务公司三年,我们赚了多少钱?”
许望川压低声音道:“237万。”
许望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237万,这个钱比预计的要高不少。他记得上一世联想起家资金是20万,而华为的注册资金只有2万元。自己资金是他们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而且自己有未来30多年的记忆,要是还输给他们,那真的应该找块豆腐撞死。他信心十足地道:“这笔钱足够开展我们的计划了。十年之后,我们的公司要成为中国科技公司的领头羊;二十年后,我们的公司要成为世界五百强。”
许望川内心也燃起了熊熊火焰,问道:“我们具体做什么,该怎么做?”
许望秋将酝酿已久的想法缓缓讲了出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公司建立起来。我是这么想的,我们跟秀影厂签订一个协议,把这部分钱拿出来开公司,以秀影厂的名义办手续,他们不投资,也不承担任何风险和责任,经营由我们负责,我们每年向他们缴纳10万元的管理费。开公司的钱以劳动服务公司的名义出,劳动服务公司是秀影厂的下属企业,可以轻松通过上级的审核。”
许望川有些不解:“有必要搞这么复杂吗,我们自己搞不行吗?”
许望秋摇头道:“这是没办法的选择,因为我们搞的不是一般企业,是计算机企业。短时间内国家不会允许私营企业搞计算机的,必须找单位挂靠才有可能。还有一个问题是,我们需要从中科院请人。私人企业请人是很困难的,以集体企业的名义要容易很多。”
许望秋的这个做法就是后来常说的戴红帽子,而这种企业被称为红帽子企业。事实上,在改革开放之初成立的民营企业基本上都是戴着红帽子的。这是没办法的选择,虽然改革开放逐步开启了市场化的进程,但《公司法》尚未出台,仍然不允许个人办企业,权宜之计是找一个国营单位来挂靠,通过戴上这顶红帽子,摇身一变成为集体企业。
在80年代,生产电脑是需要批文的,而国内有生产电脑批文的企业只有一家,就是长城。联想一直有组装电脑的想法,但由于拿不到批文,组装电脑这事始终没成。直到1990年,联想获得批文,才正式生产联想牌电脑。
联想是中科院计算机所下属企业尚且如此,私人企业不挂靠根本就不可能。
许望川皱眉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走穴赚了钱,很多人对此非常不满,写信告我们的人非常多,甚至有人说这钱是秀影厂的,应该归秀影厂。要是将来我们把公司做大了,到时候秀影厂翻脸不认账,说公司是他们的怎么办?”
许望秋知道许望川的担心是对的,为了解决红帽子企业的的问题,1991年有关部门联合颁布了《企业国有资产所有权界定的暂行规定》,其中第5条规定:“在所有权界定中,不应以企业法人登记的经济性质来界定资产的性质,而要追溯企业初始投资的资金来源,按谁投资、谁所有、谁受益的原则确定。”
但红帽子企业因为产权问题而发生的纠纷还是层出不穷,有些不少红帽子企业的实际投资人甚至被赶出企业,彻底失去了企业的所有权。许望川的担忧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发生过无数次的现实。
不过许望秋敢出这个主意,自然有把握解决问题:“在短时间内不会,我是艺术中心的主任,至少在六七年之内,秀影厂是不会跟我们翻脸的。而六七年之后,国家的相关规定应该出炉了,到时候我们给秀影厂一笔钱,把红帽子摘掉就是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无了保险起见,这家公司不在蓉城注册,而是在北平注册。这样,就算秀影厂想搞什么小动作,他们的手也不敢轻易伸到北平过来。”
许望川想了想,道:“就这么办。那我明天就回蓉城,去把这件事办了。”
许望秋笑道:“先别急着回去,我明天下午带你去中科院,给你找几位老师。咱们公司注册之后,前半年什么都不做,就是招一批工人,让中科院的专家给你们上半年课。等你们掌握计算机基本知识之后,再来搞公司,这样成功的把握才更大。”
听到许望秋让自己学习半年,许望川愁眉苦脸地道:“望秋,我就免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你和望北的脑子,不是读书的料。你说我们都是一个妈生的,怎么你和望北读书那么厉害,而我就不是读书的料呢?”
许望秋解释道:“让你跟着中科院的专家学习,不是希望你对计算机有多深的研究,只是让你掌握一些基本的东西。这样以后公司在搞研发的时候,你才能心里有数。比如我们搞汉卡,起码你应该知道什么是汉卡,知道基本原理吧。作为老板你要是连公司生产的东西是怎么回事都不清楚,那这个公司恐怕也开不长久。”
许望川知道许望秋是对的,苦作脸道:“那好吧,我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第二天上午,许望秋带着许望川来到出口公司。他让张一谋他们带着许望川到处转了转,他则到王岚西办公室向将这次西柏林之行作了详细汇报,随后回办公室处理堆积的事务。
吃过中午饭,许望秋带着许望川来到清华,将许望北从宿舍叫了出来。三兄妹好久没在一起聊天了,就在校园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愉快的聊了起来。
快两点的时候,许望北去教室上课了,许望秋则带着许望川来到了白颐路。
四十年后这里面著名的中关村电子街,高楼林立,巨大的玻璃幕墙构成一幅幅夸张的几何图形,在蓝天的衬托下散发出炫目的光芒。此时白颐路两边是两侧伟岸的白杨树,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而在白杨树的后面一片灰色建筑,被农田分割包围。这些建属于中国科学院,包括计算所、物理所、数学所和电子所。
许望秋和许望川顺着宁静的街道,朝物理研究所走去。走到离物理研究所将近一百米的时候,一位老人迎面走来。老人看起来和一般的北平老人没什么不同,穿着蓝色外套,脚上一双布鞋,背着手慢悠悠地走着。当老人走过来的时候,许望秋赶忙拉住许望川恭恭敬敬地站起旁边,给老人让出路来。
等老人过去以后,许望川好奇地道:“那老头是谁啊?”
许望秋低声道:“是王淦昌先生。”
作为兵工厂子弟,许望川当知道王淦昌是核物理专家,也听说过他以身许国的故事。1934年拿到柏林大学的博士学位后,心里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我要回国”。德国的科学家同僚们都劝他“科学是没有国界的,中国很落后,没有你需要的科学研究条件,你又何必回去呢?”王淦昌毅然拒绝道“科学虽没有国界,但科学家却是有国界的。身为中国人,我的祖国正在蒙冤受难,我要回去为她服务”。1961年王淦昌收到中央通知,希望他参加核武器研究。为了保密,他必须要改名。王淦昌毫不迟疑的答应了,并留下了掷地有声的六个字“我愿以身许国”。
许望川文化水平不是很高,但从小有英雄情结,在他心中王淦昌这样的人是大大的英雄。听到眼前的老人是王淦昌,当即对着王淦昌的背影鞠了一躬,转头道:“没想到像他这样的大科学家,看起来竟然跟普通老头没什么两样。”
许望秋看着王淦昌的背影,由衷地道:“这大概就叫返璞归真吧。”
外人进入物理研究所不但要在门卫登记,还需要预留有效证件。许望川便把自己的工作证留在了门卫室,然后跟许望秋走进了物理研究所。
在物理研究所大楼门口,许望秋拦住了一位中年人,客客气气地道:“同志,请问您知道陈村先在什么地方吗?”
男子打量着许望秋他们,问道:“你们找陈村先有什么事吗?”
许望秋解释道:“我们听说他开了一家技术服务公司,能够提供培训以及其他相关服务,我们正好有这么方面的需要,就想把这事交给他们公司来做。”
男子颇为怀疑地道:“你们是什么人?”
许望秋掏出工作证递给男子:“我们是电影出口公司的。”
男子接过工作证,看到许望秋三个字不由一怔,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那个前几天在西柏林拿金熊奖的那个许望秋,我说你怎么看起来有点面熟啊。”他把工作证还给许望秋道:“陈春先现在不在所里,在花园路的工业公司,我带你们过去。”
第312章 中关村第一人
陈村先是物理学家,中国核聚变等离子体物理研究所就是他一手搞起来的,中国第一个托克马克装置也是他牵头做的。1978年他和陈景润等不到10名科技人员从助理研究员被破格晋升为研究员,同年还参加了第一次全国科学大会。
如果按照正常轨迹走下去,陈村先会成为院士,会成员中国核物理方面的领军人物,但1979年的美国之行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让他走上了另一条路。
1979年,陈村先应邀到美国进行核聚变技术的专项考察。美国给他印象最深的不是高楼大厦,不是高速公路,甚至也不是最先进的实验室,而是美国的教授居然可以当老板,大学生可以创办公司。硅谷有数千家这样的新技术公司,他们的科研成果可以迅速转化为产品,转化为生产力。
归国后,陈村先提出了“科技成果扩散试验”,探索加快科技转化为生产力的新路,在中关村建立“中国硅谷”等主张。当年12月,他与纪世瀛、崔文栋等人带领十几个中科院的学术骨干成立了“北平等离子体学会先进技术发展服务部”,这被看作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民办科研机构,也是民营科技企业的前身,而他也被誉为中关村第一人。
1980年,先进技术发展服务部成立后,陈村先利用科技人员掌握的技术,承担高科技产品的咨询、设计、研制等工作。在一年的时间里,服务部承担科研项目7项,帮助海定区劳动服务公司创建了3个技术服务部,一个电子器件厂,联合开办了两期技术培训班。
许望秋知道陈村先的事迹,知道陈村先的公司办过技术培训班,他来找陈村先就是希望跟陈村先的公司合作,帮他们招人,并找中科院计算机所的研究员来许望川他们上半年的计算机课。
许望秋来到花园路6号,找到陈村先的时候,他正在看里面厂房。陈村先最近刚跟工业公司签署了协议,将公司挂靠在了工业公司的下面,现在他就在工业公司的这间旧厂房里办公。
陈村先听到许望秋他们找自己,就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许望川听到陈村先是蓉城口音,不由问道:“你是蓉城人?”
陈村先听到许望川口音感觉十分亲切,微笑着道:“我是蓉城的,听你们的口音也是蓉城的,我们是老乡啊。不知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望秋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哥是秀影厂劳动服务公司的经理。现在秀影厂准备开一家计算机公司,需要招一些工人,而这些工人招来之后,需要进行专门的培训。秀影厂是电影厂,对计算机不是很懂,就希望你们公司帮我们招人。这些人招来之后,还需要你们从中科院计算机所请专家对他们进行为期半年的培训。”
陈村先诧异地道:“秀影厂怎么会想起开计算机公司?”
许望秋笑着道:“计算机图形技术跟电影结合能够创造出令人惊奇的视觉效果,这两者的结合是电影行业未来发展的必然趋势。去年美国出现了一部叫《电子世界争霸战》的电影,这部电影里面有20分钟计算机生成的画面。尽管电影的票房失败了,却揭示了计算机技术与电影结合的广阔前景。中国电影本来就落后于世界,如果我们还不奋起直追,那在未来就会被被别人远远甩在身后。”
陈村先心里暗暗称奇,秀影厂竟然会关注前沿科技的动态,不可思议,热情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办公室去谈。”说着,他带着许望秋他们往办公室走。
走进办公室后,陈村先招呼许望秋他们坐下,并给他们倒了开水。陈村先知道许望秋他们是来找自己谈生意,就简单给介绍了一下他们的公司情况。
扯了一阵闲篇后,陈村先问道:“你们这个培训是在北平搞,还是在蓉城搞?”
许望秋解释道:“这家公司虽然是秀影厂的下属公司,但并不打算开在蓉城,而是开在北平,打算开在中关村附近。我们开的是计算机公司,肯定会跟中科院计算机所合作,开在这边合作方便一点。”
陈村先点了点头,问道:“计算机是一门很大的科学,涉及到的的东西太多了。培训肯定要有重点,得根据你们公司的具体情况来。你们的计算机公司主要做什么,是图形软件吗?”
许望秋摇头道:“图形软件以后会做,但目前我们准备着硬件。培训的话主要是硬件方面,让他们掌握基本的硬件知识,懂得计算机cpu、内存等配件的拆卸。”
陈村先笑道:“没想到你对计算机还挺了解的嘛!”
许望秋解释道:“我妹是清华计算机系的,我对计算机略有耳闻。”
陈村先直接道:“那就按你们的要求来。”
许望秋问道:“中科院计算机所以的倪光楠你知道吗?”他见陈村先摇头,倒也没觉得奇怪,毕竟计算机所有一千多人,而倪光楠不算什么有名的人物。他非常严肃地道:“倪光楠是计算机所的研究员,培训的时候一定要把他请来,这对我们很重要。”
上一世联相在成立之初,跟当时中关村其他企业一样,虽然号称科技公司,但实际干的都是倒爷的生意,就是倒腾旱冰鞋、电子表之类的玩意,甚至倒过批文。真正让联相走上正途,走上科技公司道路的,正是倪光楠和他的联相式汉卡。
凭借着倪光楠的汉卡,联相前三年的收入平均增长速度为500%,创造了1200多万元利润。在联想式汉卡的10年寿命期中,总共销售出16万套,利税超过亿元。
只要搞定倪光楠和汉卡,许望秋他们这个电脑公司基本上就成了。
所谓汉卡其实就是汉字处理系统,跟输入法类似,只不过是安装在专门硬件中的输入法,这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特殊产物。因为现在电脑配置非常低,cpu主频只有4.77mhz,内存更是只有640kb,直接将汉字处理系统装在电脑里处理中文会非常吃力。于是,倪光楠他们就开发了汉卡,将处理汉字处理系统安装在专门的硬件上,这样处理汉字的时候就不会占用电脑的资源。
许望秋知道中科院已经搞出了lx-80汉字图型微型机,基本上具备了后来汉卡的功能。倪光楠从国外回来后认为计算机是未来趋势,如果将lx-80的汉字处理功能移植到计算机上,就能使只能处理西文发计算机成为一台能处理汉字的计算机,就能在中国大量推广。到明年年底,倪光楠就会完成移植,开发出第一代汉卡。
陈村先为难地道:“中科院的研究员中有不少人是潜心搞研究,对其他事是不关心的。我不知道倪光楠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是这样的人,那就很难请。”
许望秋笑着安慰道:“倪光楠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搞研究的科学家。他跟你一样,也希望将研究成果推广出去。我们的电脑公司是有助于他的研究成果推广的,肯定会答应的。不过他现在不在国内,在加拿大国家研究院担任访问研究员,大概5月份会回来。我们的培训班准备6月初开始上课,12月初结束,为期六个月。我们培训班开学的时候,倪光楠应该已经回来了。”
陈村先好奇地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许望秋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在他重生前两年,中美贸/1易/1战进行得如火如荼,在这期间联相因为它的一些小动作遭到了网友猛烈抨击,各种扒皮文章在网络上疯狂流传,其中柳传智和倪光楠之间的冲突是网友扒皮的重点。从这些扒皮文章中,许望秋知道了联相的起家详细过程,也知道了倪光楠和汉卡的事。
不过许望秋不可能把这些告诉陈村先,把事情推到了当初论文答辩的计算机图形专家身上:“我是听计算机所的图形专家刘全胜说的。”
陈村先没有深究这个问题:“我们尽力去请,但如果他不愿意来,那我们也没办法。”
许望秋笑道:“你们尽力就是了,如果他实在不愿意来,那只能算了。”
陈村先办过两届两期技术培训班,对培训比较有经验。他就培训的具体问题跟许望秋他们进行了详细沟通,比如必须培训的时间。中科院的计算机所的人都要上班,只能用业余时间来搞培训。所以,培训只能晚上和星期天上课,跟夜校差不多。
聊了将近一个小时,培训的相关事宜终于聊完,接下来就是费用问题了。
陈村先卡开公司已经开了两年多,但实际上并没有做多少生意,谈到钱的问题,他还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个费用,不知道你们能付多少钱?”他解释道:“办培训需要场地,肯定地给别人费用,还有就是从计算所请人,肯定也得支付报酬,不然别人肯定不会来。”
许望秋爽快地道:“我们付给你们公司5万元,其他的全部交给你们来处理。”
陈村先的服务公司每年收入只有两三万,而他们搞的培训班更是只有几千块的收入,现在听到许望秋直接报出5万元,他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们准备付多少?”
许望秋淡淡一笑:“我们准备付你5万元。你们负责帮我们招人和培训。不过我们有一个条件,就请来上课的研究员,你们支付给他们的费用一节课是二十块钱,不能有任何克扣。”
陈村先在心里算了一下,周一到周六,每天三节课,星期天是九节,一周就是27节。六个月算24周,就是648节,也就是12960元。5万元去掉上课的费用,再去掉其他相关费用,服务公司应该可以赚3万。这比他们过去两年多赚的钱加起来还要多!
陈村先笑容满面地道:“放心吧,我们肯定不会克扣的。20块钱一节课啊,将近三级工资呢,计算机所的人知道了,恐怕会抢着来上课的。”
许望秋笑了笑,心想我们要的就是这样效果,既在中科院计算机所打响了名气,同时也笼络了倪光楠他们。等培训结束,我们就可以跟倪光楠他们联手开发汉卡了。
第313章 会议
在跟陈村先谈好合作的相关事宜后,许望川立刻回蓉城,找秀影厂谈成立公司的事去了。许望秋则跟吴知柳他们开了一次小会,让他们准备新电影。吴知柳他们通过《浴血擒魔》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可完全以独当一面,接下来都可以单独拍电影了。
许望秋把拍《猎鹰》续集和《浴血擒魔》续集的任务交给了他们,让他们出两个人来拍这两部电影,剩下的人则自己弄剧本。最终,刘林选择了《猎鹰》的续集,赵禁选择了拍=《浴血擒魔》的续集,而吴知柳和夏刚则选择了自己写剧本。
星期一早上,许望秋登上了公交车,去电影局开会。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车窗外灰蒙蒙的建筑,心思很快沉浸在了会议的相关内容中。前两天参加庆功宴的时候,陈旭志点了他的名,让他参加今天的会议。当时陈旭志就说了,主要就是讨论如何解决电视台抢播、盗播电影的问题。
许望秋清楚这个问题很难解决,因为现在没有版权法,电影厂根本拿电视台没有办法,而电视台属于广电系统,文化部又根本管不了。上一世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宣传部将两个部门召集在一起,召开了多次会议,但始终没有找到合适解决的办法,最终国家将电影系统从文化部划到了广播电视部,组成了广播电影电视部,有什么问题你们自己商量着解决。
不过由于电影系统是文化部的大儿子,是文化部的重要收入来源,把电影全部系统划走,文化部接受不了。1986年影视合流的时候,国家只是把电影局,以及包括北影厂在内的直属单位划了过去。其他省属电影厂,以及省电影公司,依然归文化部管。
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电影系统名义上归广电部管,但省电影厂和省电影公司还是文化部的下属单位,电影系统就有了两个头,就存在听谁指示的问题。
从1993年开始,国家对发行放映机制进行全面改革,但院线改革推进缓慢,一直到2002年才真正确立院线制。根本原因就在于,省电影公司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根本不听广电部的。比如1998年时候,广电部下文让秦川省在省电影公司之外,再组建一条院线。但秦川省电影系统对此坚决抵制,把这事生生搅黄。
由于院线制始终推行困难,最后在2001年由国家牵头,广电部和文化部联合下发《关于改革电影发行放映机制的实施细则》,院线改革才真正得到落实。经过半年时间筹备,在2002年,31条院线正式挂牌营业,共有872座影院共1581块银幕,其中有11条院线实行跨省市经营。随着院线制正式确立,中国电影才逐渐走出了困境。
中国电影要避免上一世的困境,就不能走老路,就不能把电影系统划到广电去。如果一定要划的话,那就必须全部划过去,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文化部不会同意的。可如果不划过去,电视台盗版电影的问题就无法解决,中影公司和制片厂都是损失惨重。
这真的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这几天许望秋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他始终想不出特别好的解决办法来。
正想着汽车到站了,许望秋从车上下来,迈步走进了电影局。
今天会议时间是上午九点,许望秋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二三十位,都是各个电影厂的厂长、副厂长,以及相关人员。
自从79年国家对发行放映改革以来,各个电影厂的日子舒服了很多,像西影厂这种中等规模的电影厂每年利润都有两三百万,像魔影厂这样的大厂每年利润超过千万。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腰包鼓起来的厂长们一个个红光满面,正三三两两交谈着,现场气氛很是热烈。
厂长和副厂长看到许望秋进来,都非常热情的跟许望秋打招呼。他们如此热情,不光是因为许望秋当初建议按拷贝结算,让各个电影厂腰包鼓起来了,更重要的是许望秋是出口公司艺术中心主任,跟出口公司合作,可以获得高额的票房分成。
许望秋跟众人打过招呼,就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不过他刚把笔记本取出来,西影厂刚上任不久的厂长吴天民就走了过来。吴天民在许望秋旁边坐下,递了一根烟给许望秋,笑着问道:“许主任,还记得我吗?”
许望秋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抽烟:“当即记得,78年我们几个到你们厂偷看内参片,结果被保卫科的逮到了,还是你帮我们说话,保卫科的人才把我们放了的。”
吴天民心里颇为感慨,才几年的时间,那个一脸稚气的小年轻不但电影在国际上拿到了大奖,还成为了出口公司艺术中心的主任,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他是个实诚人不喜欢溜须拍马,但他现在是西影厂厂长,为了西影厂不得不勉强自己,恭维道:“当时我就看出许主任不是一般人,果然没几年就成艺术中心的主任了。”
许望秋能猜到吴天民为什么找自己,直接道:“吴厂长,有什么事的话就直说吧,如果帮得上忙,我一定帮。”
吴天民确实是有事相求,只是现在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谈事的地方,就道:“确实有事相求,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能不能找个时间单独谈谈。”
许望秋点头道:“当初你帮了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向你表示感谢。今天既然遇上了,那就由我做东,晚上一起吃个饭。有什么事情,我们到时候再谈,你看怎么样?”
吴天民连忙道:“那怎么行,还是我请你吧。”
许望秋摆手道:“你远来是客,要是让你请客,说出去别人会笑话我的。”
随着会议时间临近,各个电影厂的人,以及与会领导陆陆续续到来,会议室慢慢坐满了人,在这个过程中魔影厂的徐商楚过来跟许望秋聊了一阵。
谢晋准备将《秋瑾》的故事搬上银幕,而秋瑾曾经留学东瀛,需要去东瀛取景。去东瀛取景需要花不少钱,电影成本会很高,魔影厂就希望拉上出口公司和德间康快。
许望秋知道《秋瑾》在谢晋的作品中属于中品,上映之后没有引起太大反响。不过许望秋还是答应跟魔影厂合作,像谢晋这样的优秀导演能帮一把,他还是愿意帮一把的。
在陈旭志到场后,主持会议的陈博在现场扫视一圈,开口道:“同志们,开会!”
“这次会议除了对去年的工作进行总结,对今年的工作进行安排之外,还将对一些急需处理的问题进行讨论。下面会议正式开始。”陈博讲了两句开场白,转头看着陈旭志道,“下面我们先请陈旭志部长讲话,大家欢迎。”
现场众人都开始鼓掌,许望秋也用力鼓掌。
陈旭志翻开发言稿,微笑着道:“电影是我国社会主义文艺事业的一个很重要的战线,全国的故事片厂厂长在一起开会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你们的会议,在我们文艺战线上也是一次重要会议。这对进步贯彻中央精神,指导实际工作很有意义……”
陈旭志对电影系统在去年取得的成绩给予了充分肯定,专门表扬了许望秋和出口公司,并让大家向许望秋他们学习,狠抓剧本质量。陈旭志认为出口公司最近两年能够推出这么多优秀作品,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他们狠抓剧本,狠抓剧本质量;各个电影厂应该重视这个问题,从根本上避免粗制滥造。
随后,电影局副局长开始对去年的电影工作工作进行总结:“1982年全国共生产故事片98部,在去年的的基础上增加了18部。经国家计委批准,今年故事片生产总产量是100部。去年涌现了一大片优秀电影,其中《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浴血擒魔》在国际上还拿到了大奖,但质量低劣的影片还是为数可观……”
在电影局总结之后,各个电影厂逐一对去年的工作进行总结。各个电影厂在去年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除了出口公司外,其他的电影厂基本上都完成了国家下达的生产指标,而且取得了很好的经济效益。在总结的时候各个电影厂的厂长都底气十足,现场气氛十分热烈。
不过中影公司的总结却像一盆冷水,将现场的火热气氛生生浇灭了。
中影公司在总结中公布了两个数据,第一个,去年的观影人次下降了12;第二个,中影公司发行这98部国产故事片,支付的发行成本为3.49亿,亏损了3876万;而前年的亏损额度仅仅为964万。自从79年发行改革以来,中影公司对国产片的发行有盈利转为亏损,而且亏损额在逐年增大。中影公司只能通过复映旧影片,以及发行进口的外国电影、香江电影来弥补亏损。
在场的厂长、副厂长,以及电影厂的管理人员心里都不由蒙上了一层阴影,最近几年观影人次在逐年下降,而且下降的趋势在加快;同时中影公司发行的国产影片也是逐年亏损,而亏损的趋势也在逐渐加大。中影公司为了确保自己的利益,恐怕会压缩发行的拷贝数量。这样一来,制片厂的好日子恐怕就到头了。
会议一直进行到十二点才告一段落。在会议结束之后,许望秋和与会人员到食堂吃了一顿午餐,然后回到会议室了。徐商楚他们对中影公司总结透露出来的数据很不安,问许望秋的看法。许望秋告诉他们,四五年后,恐怕大部分电影厂会陷入亏损。
下午的会议主要是布置今年的工作,以及解决工作中出现的问题。首先是发表生产指标,国家计委批准的生产指标为100部故事片。电影局根据各个电影厂的实力对这100个指标进行了划分,其中出口公司分到的指标为20部。
生产指标发布完毕,陈博端起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放下杯子看了看会议流程,开口道:“下面这个问题需要我们集思广益,陈部长过来也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就是电视台抢播、盗播电影的问题。”他转头看向丁建明道:“老丁,这个问题你最清楚,你来讲讲吧。”
第314章 疯狂的想法
丁建明翻开笔记本,凝重地道:“电视台抢播、盗播电影,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个是观众要求,现在拥有电视机的人家逐渐增多,这些人在买电视机后,就给电视台提意见,我们攒了很多年的钱才买电视,可是看不到电影;另一个,电视台节目很少,尤其是市级电视台,基本上就没有多少节目,他们就把目标瞄准了电影。
最近两年这个问题愈演愈烈,可以说已经威胁到了整个电影事业发展的程度。我们不反对电视,也不害怕跟电视竞争。不管拍电影,还是拍电视片,都是为了丰富人民群众的精神生活,都是为人民服务。但电视台抢播电影新片对电影事业打击非常大,而且这种情况日益严重,全国各地这种现象都非常多。
去年在长安市放映148部新片,包括故事、戏曲片、美术片等等,其中有108部都提前在电视上播放了。辽东省丹东电视台,平均每周播放4到5部新电影,一个月要播放十七八部;岭南省由于电视台大量播放新片,羊城电影院上座率已经由86.5%下降到了50.6%;佛山地区的上座率更是下降到了42%;这些地区只要广播电视报一出版,观众得知将要播放新片后,就纷纷办理退票,电影院门庭冷落,观众寥寥无几。这也导致了农村放映队大量停止活动,佛山地区停止活动的放映队就高达400个,东莞县停止活动的放映队高达118个。这也造成了很多没有电视的观众想看电影都看不上了。过去岭南全省的放映收入是9000多万,但去年已经下降到了6000万,减少了将近3000万。”
听完丁建明提供的数据,现在所有人的神情都凝重起来,他们知道电视台抢播和盗播电影的问题,但没想到严重到了这种程度。
许望秋也暗暗吃惊,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岭南省的发行收入就降了三分之一,这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由于电视台抢播、盗播,导致关于人次大幅下降,中影公司为了保护自己,必然大幅缩减发行的拷贝数量,这样一来,电影厂的收入就会大大减少了。再加上,电影制作成本逐年上升。到了1988年,国内电影厂全面亏损也就不奇怪了。
丁建明继续道:“各个电视台抢播、盗播电影主要是通过录像带实现的。电视台之间互相转录,甚至派人到北平等地来复制各种影片。比如大庆电视台去年7月到8月,共播放电影22不,其中只有一部是从电影公司租借的,其他的都是从北平等地录制的,其中有两部是尚未公映的电影。”
说到了这里,他看了看许望秋道:“几年前许望秋同志写过一篇文章,专门讲到了电视对电影的冲击,当时很多同志觉得是危言耸听。现在电视的冲击力已经开始显现,仅仅两三年,岭南一个省的发行收入就少了3000万。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妥善解决,整个电影系统要不了几年就会陷入亏损状态。这关系我们电影系统的生死存亡,关系到我们到我们每一个人,希望大家能够集思广益,找到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来。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陈博看了看现场众人,神情凝重地道:“大家都听到了吧。如果电视台抢播、盗播新电影的情况得不到解决,整个电影系统将会由盈利转为亏损。这不是哪个人的事,也不是哪一家的事,关系到了我们电影系统50万人的生死存亡。大家都说说吧。”
北影厂厂长王洋第一个开口:“我觉得电视台要放我们的电影可以,但必须出钱买,必须向我们付钱;第二个必须要等,必须等电影在全国放映之后才能播放,不能电影还在上映,他们就开始播放,更不能电影都还没有上映,他们就提前抢播了。”
丁建明苦笑着摇头道:“你说的这两点,我们向电视台反应过,但人家根本不接受。他们说,电影是国家的,电视台也是国家的,大家都是一家,都是为人民服务,凭什么要给钱;至于让他们等,就更不可能了,电视台没节目,尤其是市级电视台,就只能盗播。”
王洋一拍桌子:“那他们也不能不管我们电影系统的死活吧。”
魔影厂厂长徐商楚开口道:“这个问题国外也有,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电影同样受到了电视的冲击。很多资本主义国家已经开始采取保护措施,保护电影事业的发展。我觉得我们可以参照一下外国的经验。去年我到西德去考察了一趟,他们就成立了电影电视广播事业委员会,确定了互相促进、共同繁荣的方针。规定新片必须在电影院上映完毕,电视台才能播放。而且电视台每年还要拿出一部分钱来资助电影事业发展。我们也可以这么搞,可以联合电视系统,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进行监管。”
众人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纷纷道:“这个主意不错。可以成立一个电影电视工作小组,这个小组由电影系统和电视系统的领导组成,专门负责这件事。”
“我觉得这样主意可行,可以这么搞。”
“对啊,这是个好办法,有专门的领导小组来管,肯定可以解决问题。”
许望秋听到这话微微叹了口气,心想后来国家确实这么搞了,直接把电影系统划到了广电部,将广播电视部改为广播电影电视部。这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电视台抢播、盗播的问题,但带来的问题也很大,由于国家只是电影局和直属企业划了过去,省属企业任然归文化系统管,这被称为“上动下不动”的调整,导致上下管理错位,政令不畅。
“我觉得应该在源头上抓一抓,电视台抢播、盗播是需要转录的,如果我们在源头上堵住,不给他们录制或者转录的机会,那是不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呢?”
“我觉得还是应该上报国家,让国家牵头来解决这个问题……”
在场众人知道这事关系到整个电影系统的生死存亡,关乎自己的切身利益,都绞尽脑汁想办法。不管成熟,还是不成熟的想法,都纷纷往外倒。现场气氛十分热烈。
几天前陈旭志专门点了许望秋的名,让他参加今天的会以,现在见许望秋坐在那里不吭声,就点了他的名:“许望秋同志,都说你是我们电影系统的小诸葛,你可不能坐在那里不说话,谈谈你的想法吧。”
许望秋苦笑道:“我真的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主意。我觉得这事应该闹,而且闹得越大越好。这样国家才会重视,老百姓也才会明白是怎么回事。我觉得中影公司可以聘请法律顾问,然后跟电视台打官司。这个官司我们不一定要赢,也不一定要让他们赔偿,但必须把这个事弄得全民皆知,让大家知道是怎么回事,知道电视台是在偷我们的东西。我们要营造出一种人人喊打的舆论,通过舆论向广电系统施压,让他们出面收拾这个问题。就算广电系统不愿意管,事情闹这么大,国家也会让他们出面管的。”
有人道:“都是国营单位这么搞不好吧?”
王洋扯着大嗓门道:“有什么不好的?他们电视台抢播、盗版电影,给我们电影系统带来了极大的损失。如果任由他们这样搞下去,我们电影系统生存都成问题了。你还替他们考虑,他们有替我们考虑过吗?”
其他人都支持王洋,纷纷表示:“对啊,他们都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我们凭什么要考虑他们的感受。”
“就应该跟演打官司,把他们的丑恶行径曝光。”
“不光中影公司要跟他们打,每个省的省电影公司也应该跟他们打。”
陈旭志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王洋他们不要继续往下吵,然后转头看着许望秋道:“你继续往下说,还有其他什么建议吗?”
许望秋沉吟道“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可能有点疯狂,不知道能不能说。”
陈旭志直接道:“有什么不能不能说的,我们现在是开会讨论问题,大家都是畅所欲言,有什么想法,不管好的坏的都可以说。”
许望秋笑了笑,道:“那我就说了啊!”
陈旭志点头道:“你说吧。”
许望秋开口道:“现在美国出现了一种趋势,就是电影跟电视在合流,电影公司在跟电视台合并,甚至是自己办电视台。我觉得在未来,这可能会成为一种趋势。我就在想我们能不能将影视合并,如果电影系统和电视系统合并,大家成为一家人,那这个问题就能得到圆满解决。我的想法是,让国家把电视台划到文化部来。”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许望秋。他们都被许望秋的想法惊呆了,让国家把电视台划到文化部,这也太敢想了吧!难怪许望秋说他的想法很疯狂,真的很疯狂啊!
许望秋的想法很简单,影视合流是难以避免的,既然无法避免,那么为什么一定要把电影系统合并到广电系统,而不把电视台合并文化系统来呢。
这个想法很疯狂,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毕竟现在电视台很弱,远远不像二三十年后那么强大,整个电视系统就二十来万人。电视系统合并过来,比电影系统合并过去要容易。
王洋盯着许望秋哈哈笑道:“你小子真够敢想的,竟然想把电视系统合并过来。这想法真的很疯狂,但是我喜欢!”
陈旭志觉得影视合并确实有利于解决电视台抢播、盗播的问题,但将电视台划到文化部显然是不可能的,摇头道:“且不说广电部,就是国家都不会同意的。电影属于文化,而电视是政府的吼舌,最重要的作用是宣传。国家不可能把电视台划到文化部来的。”
许望秋想了想,道:“电视台的宣传作用主要是通过央视,通过新闻节目来实现的。那可不可以这样,省电视台,以及省电视台以下的单位划过来,央视继续留在广电系统。央视的最要节目,比如《新闻联播》,比如春节晚会,其他电视台必须转播。这样下动上不动,既然化解了影视之间的矛盾,也保证了电视台的宣传功能。”
第315章 吴天民的请求
陈旭志觉得许望秋的想法不错,但很难实现,摇摇头道:“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电视是政府喉舌,是宣传工具,只可能掌握在宣传部门手中,不可能划到文化部门来的。而且电视和电影本身就是两种文化,强行合并在一起,问题肯定是层出不穷。这事我们说说就行了,不要把这话拿出去说。否则别人会说我们手伸得太长,想搞他们电视,会影响团结的。”
许望秋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陈旭志问道:“你还有其他什么建议吗?”
许望秋摇头:“暂时没有了。”
其实许望秋并没有太失望,他知道影合并不是陈旭志作得了主的,也不是文化部说了算的,必须最顶层的大佬拍板才行。而且这事就算真的要搞,也不能由文化部提出来,否则宣传部的人会认为文化部手伸得太长。
不过电视台抢播、盗版的问题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到时候被这事搞得烦不胜烦的中央领导肯定会拍板,让影视合并,就像上一世那样。到那个时候,文化部就可以提出将电视台划过来,而不是将电影系统划到广电部去。
如果电视台真的能划到文化部,由文化部管,那电影公司完全可以跟所在省的电视台合并,组成类似于好莱坞六大那样的大型影视集团。比如秀影厂跟西川电视台合并,北影厂跟北平电视台合并。
电影是风险很大的行业,在如果没有大企业撑着,很难存活下去。北美的独立电影公司不管如何风光,最终的结果只要两种,要么倒闭,要么被收购。六大电影公司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他们后面有大集团支撑着。
上一世北影、秀影等六大电影厂整合了所在省的电影资源,组成了影视集团。比如北影厂跟中影公司、儿影厂等单位组成了中影集团,秀影厂与西川电影公司、太平洋院线等单位组成了秀影集团。不过这几个集团不像好莱坞六大那样有传媒集团在后面支撑着,手里没有电视台,实力有限。除了中影集团因为手里有进口片发展不错外,其他几家发展都不是太好。
如果这几家电影公司能跟所在省的电视台合并,组成大型影视集团,那么他们将真正打通产业链上下游,实现在电影投资制作、发行、放映等各个环节业务上的融合发展,从而轻松跨过电影行业的寒冬。
当然这只是许望秋想象中的理想模式,但出现这种结果的可能性不大。影视合流最大的可能还是将电影系统划到广电部,就像陈旭志说的那样,电视是政府喉舌,是宣传工具,只可能掌握在宣传部门的手中。
许望秋觉得不管怎样还是应该试试,尽人事,听天命吧。
会议一直进行到下午六点才结束。走出会场的时候,与会人员都在议论这件事,讨论着各种可能。许望秋背着包,一边思考影视合流的问题,一边往外面走。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有人叫道:“许主任,请留步。”
许望秋回头一看,是吴天民,这才想起自己说好请吴天民吃饭的。他伸出右手,按了按脑门:“你看我这个记性,怎么把这事都给忘了。”
吴天民哈哈笑道:“没忘记就好,我还以为你要赖账呢。”
许望秋故作严肃地道:“怎么会。我这个人什么都不好,就是信誉好,怎么可能赖账嘛。不过说真的,我现在还真有点饿了。走,我们吃饭去。”说完,他带着吴天民往外面走。
从电影局出来,许望秋在附近找了一家馆子。自从1980年悦宾饭店开张以来,北平城的个体餐馆越来越多。这些餐馆有大有小,味道也有好又坏,不过服务态度往往都比较好。相比国营餐厅冷淡的服务态度,食客更愿意到私人餐馆用餐。
许望秋和吴天民走进餐厅,找了个位置,点了两个菜,就聊了起来。
吴天民是个爽快人,直接道:“我们西影厂情况很糟糕,拷贝数量排在全国倒数第一。尽管我们厂拍了几部电影,但没什么影响力。去年我到北平出差,在东安市场的一个文具柜台上我买了点笔墨纸张,我说开个发票,姑娘说开哪,我说西影,人家说啥西影,我说就给她讲了一下。那个姑娘说,原来长安还有个电影制片厂。这也不能怪人家姑娘,我们确实没有什么叫得响的作品。我们厂老导演不少,但水平真的不行,创作力量薄弱。你们出口公司人才济济,能不能借两个导演给我们拍电影?”
许望秋心想上一世西影厂最有影响的导演都是借的,张一谋、陈凯哥都被吴天民借到西影厂去的,没想到他找我是为了借人,笑着道:“我们出口公司导演就十多个,而国家给我们下单的生产指标是20部,我们连续两年都没有完成国家下达的任务,把人借给你们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们可以跟你们合作,我们公司准备拍《浴血擒魔》的续集,准备跟别的电影厂合作。要是你们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搞,到时候按出资比例分成。”
作为电影厂厂长吴天民知道秀影厂跟出口公司合作拍摄《猎鹰》,分到了两千多万的事,西影厂也作过这方面的努力,把厂里的本子递到了出口公司,但出口公司根本就没看上。
现在听到许望秋竟然让西影厂跟他们合作拍摄《浴血擒魔》的续集,不由大喜:“太好了。许主任真的太谢谢你了。”
许望秋笑着摆摆手道:“部里要求出口公司起到帮扶的作用,进而推动整个电影事业的发展。能拉一把,我们肯定会拉一把的。《浴血擒魔》的续集肯定是由我们公司主导,但你们可以派人参与拍摄。你们可以从厂里选几个有潜力的年轻人过来,让他们到剧组做副导演,或者是导演助理,像这样的大制作是很锻炼人的,对他们会是很好的锻炼。”
吴天民只觉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好,我最近一直在思考如何怎么培养年轻人,可始终没什么好办法,你们能帮我们带,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许望秋笑了笑道:“对了,我的同学中有很多是很优秀的,他们都分到电影厂,但你也知道电影厂的情况,按资排辈严重。没有七八年,是熬不出来的。他们分到电影厂,不可能让他们马上拍电影的,都是让他们干副导演或者助理之类的。如果你敢任用年轻人,那可以把人借去,他们应该能拍出不错的电影来的。”
吴天民听到这话,直接道:“我敢用年轻人,我也不怕他们拍坏了。把钱给年轻导演,他就是拍坏了也能长点经验,给那些老导演能长个啥?”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上任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我把厂里的中层干部全免职了,优先提拔年轻人。因为我发现中层干部平均年龄太大,管理层太过老气。如果不变革,西影厂就没有希望。”
许望秋听过吴天民的事迹,知道他把厂里中层干部全部免职的事。以前他倒没觉得这事有多了不起,但现在他做了艺术中心的主任,他明白这么做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和魄力的,由衷地道:“要是让我做厂长,我恐怕不敢像你这么干,这得得罪多少人啊。你动了这么多人利益,骂你的,告你的,肯定是不计其数。”
吴天民毫不在意地道:“骂的我的,告的我的确实很多。最近我经常接到匿名电话,威胁的,乱骂的都有。前几天我还接到了了一个电话,接起来后,对方听到是我就破口大骂。我这个人是不怕事的。第二天到了厂里开大会,我们当着全厂的人说,那些打匿名电话的,有种当面来骂!我从来没想过当官,是大家把我推到厂长的位置的。但我现在是厂长,那就必须对全厂一千多人负责。”
许望秋心想,正是因为有吴天民大刀阔斧的改革,西影厂短短几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并在国际上都打出了名气,由衷地道:“你是干实事的人,相信在你的带领下西影厂会打出名气,创造辉煌的。”
吴天民微微叹了口气道:“难啊,我刚当上厂长不久,西影厂将来拍什么,西影厂的方向往哪走,都还没有想清楚,感觉自己糊里糊涂的。这次过来我就想从北平请一批专家过去,给我们把把脉。你是电影方面的专家,你能不能给我们出出主意,我们西影厂应该拍什么电影。”
许望秋想了想道:“咱们国内大的电影厂有七家,小的电影厂有一堆。西影厂要想从众多的电影厂中突围而出,就应该开掘西影厂自己的特点,拍有自己特点的电影。比如说到八一厂,大家都知道主要是拍战争片的,而我们出口公司则主要拍商业大片。在美国西部片是一种很受欢迎的类型,而西影厂地处西部,那是不是可以搞我们自己的西部片呢?还有长安是十三朝古都,历史底蕴极为丰富,是不是可以在历史题材上做点文章呢?拍这些其他电影厂,恐怕是拍不过你们的。我们相信,只要找准了自己分方向,西影厂肯定能够脱颖而出的。”
吴天民听到这话好似醍醐灌顶,激动地道:“许主任,你这个建议太好了。我们西影厂地处大西北,这就是我们的特色,拍西部特色的电影其他厂肯定拍不过我们,我们完全可以搞自己的西部片。”
许望秋正要开口,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们厂是不是有个叫卢苇的编剧?”
吴天民想了想道:“是有这么个人,不过他是编剧,而是厂里的的美工。这个人聪明好学,也有上进心,他一边做美工,一边在摸索着写剧本。他写的剧本《魂系蓝天》发表后,被魔影厂看中,在去年拍成了电影。”
许望秋笑了笑道:“我们不是要合作拍《浴血擒魔》的续集嘛,你们派人过来的时候,把卢苇也叫上,让他一起过来,跟着学类型片知识。”
吴天民以为许望秋是想培养卢苇,爽快地道:“好,到时候我们把卢苇派过来。”
第316章 曙光成立
制片厂会议开了三天,但并没有拿出真正行之有效的办法来。许望秋知道这事应该跟像上一世那样,要等到1986年才会有结果。最后由中央拍板,将影视合并。
在会议期间,东影厂的苏芸和珠影厂的孙长城专门找过许望秋,希望跟出口公司合作。两家电影厂向出口公司递过剧本,但都被艺术中心否掉了,一部通过审查的都没有。
许望秋答应了两位厂长的要求,同时提出让他们厂选派年轻人到合作的剧组,参与从剧本创作,到电影后期制作的全部流程。
缺乏优秀的类型片导演,是中国电影现在,也是未来面临的一大难题。本来这个问题应该由北电来解决,但艺术至上的理念现在统治了北电,老师们教的都是新浪潮、新现实主义那一套,北电的学生出来,根本拍不出优秀的商业片。
许望秋只能通过出口公司,甚至是好莱坞电影公司来带,进而培养出一批懂得电影工业流程,能够拍出优质类型片的导演来,缓解中国拍不出优秀商业片的难题。
几天之后,许望川从蓉城回来了。许望川的蓉城之行非常顺利,秀影厂没有设置任何障碍,非常爽快的答应了许望川的要求。《猎鹰》为秀影厂带来了2000多万的收益,他们还指望着跟出口公司继续合作,根本不敢得罪许望秋。
和许望川一起过来的,还有他的三个部下,两男一女。这三位是他在劳动服务公司最得力,也是最忠心的部下。
劳动服务公司的走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也让公司不少人看到了捞钱的机会。他们在熟悉走穴的业务和流程后,纷纷离开劳动服务公司,自己当起了穴头,干起来走穴生意。就连许望川的铁哥们也大部分离他而去,自己做起了穴头。
许望川这次带来的三位,都没有二心,一直在公司踏踏实实地工作。
其中叫那个叫张志良的,许望秋比较熟,是132厂,跟许望川是同学,两人是铁哥们。那个叫邱磊的,许望秋见过几面,知道他跟许望川是战友。许望川在承包劳动服务公司之后,把邱磊拉进了公司。剩下的女人叫刘颖,五十多岁,原本是红光电子管厂的财务。由于儿子是待业青年,连对象都谈不上,为了解决儿子的工作,她让儿子顶了自己的班。许望川承包劳动服务公司后,为了把财政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专门登报招聘财务。刘颖在面试的时候,击败了众多对手,成为了劳动服务公司的财务。
许望川他们四个来到北平后,住进了许望秋家的四合院。由于房间有限,只能刘颖住一间,许望川他们三个挤在一间房里。
许望秋就对许望川说,公司很快要成立,到时候我们要招十多个人,住宿问题不能不考虑,最好买一个四合院,作为集体宿舍让大家住;等公司走上正轨,再买地修公司的职工宿舍。
许望川觉得是这话有道理,不过他对北平城不是太熟悉,就把这事拜托给苏白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你,许望秋在公司上班,许望川则在陈村先的帮助下,注册了一家名为“曙光”的公司。这个名字是许望秋取的,他希望这家公司不要成为联相那样的买办企业,要成为中国科技领域的一道曙光;同时他也希望借助曙光的力量,驱散中国电影黑暗的90年代。
公司注册之后,许望川到公安局刻了圆形公章,到人民银行开通了账号,到邮电局拿到了邮箱号,到电信局申请了电话,并在白颐路著名的颐宾楼旁租了一栋两层小楼,作为公司的办公场所。
4月29号这天,曙光的招牌正式挂在了公司小楼的墙上,成为中关村继陈村先的华夏新技术开发研究所后的第二家民营企业。
用后世的眼光来看,曙光公司的招牌极其简陋,根本看不出是科技公司。不过现在是1983年,整个中国绝大部分人还在穿蓝衣服,曙光公司的招聘已经很拉风了。
曙光公司的招牌挂出来后,引起白颐路附近居民的好奇,纷纷过来打听这家公司是干什么的。在听到曙光是秀影厂的下属公司,主要经营电脑业务后,他们都惊呆了。秀影厂明明是电影厂,不好好搞电影,却跑来搞电脑,简直是瞎胡闹嘛!
王洪德是中科院计算机所的研究员,1979年的时候,他看到中科院知青社的知青,在数九寒天搬砖、搅拌水泥,实在太苦了。他就以计算机机房设计专家和技术顾问的身份,带领知青社的返城知青,到全国各地从事计算机机房工程设计和安装,当年赚了60多万元。结果他还没有落到好,单位要查他,说他非法经营,要他交待经济犯罪事实。尽管调查组最后证明了王洪德的清白,但他却也因为这件事有些寒心了。
最近这些日子,受陈村先创业的影响,王洪德一直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出来创业,专门搞计算机机房业务。现在听到曙光公司成立的事,他终于下了决心。人家电影厂都敢出来搞电脑公司,我这个计算机专家还有什么好怕的。
当天下午,王洪德就来到了中科院计算机所长的办公室,发表了影响深远的五走宣言:“我决定从明天起离开计算所,最好是领导同意我被聘请走。如果聘走不行的话,借走!借走不行,调走!调走不行,辞职走!辞职不行的话,你们就开除我吧!”
许望秋和许望川沉浸在公司成立的喜悦中,根本不知道这事,更不知道曙光挂牌成立激起了计算机所无数人出来创业的勇气。人家电影厂都敢出来搞电脑公司,我们这些搞计算机的还有什么好怕的。
为了庆祝公司成立,这天晚上许望秋他们到全聚德聚餐。许望秋没有忘记小妹,把许望北从学校里叫了出来。众人喜气洋洋地大吃了一顿,然后回到许望秋家,商量公司接下来的工作。
许望川轻轻呼了口气,看了看张志良他们,笑容满面地道:“我们曙光正式成立了。我们走出了往里长征的第一步,接下来的路还很漫长,需要我们踏踏实实,一步步的往下走。我一直告诉你们曙光是做电子元器件的,但这不是真的,我们要做的不是电子元器件,而是计算机和计算机硬件。你们知道什么是计算机吗?”
邱磊点点头:“计算机谁不知道,就是算账用的那个嘛!听说从岭南那边进货差多不两块钱一个,拿到蓉城可以卖六七块,跟电子表差不多。”
正在旁边跟苏白说悄悄话的许望北听到这话,噗嗤笑出声来。苏白也觉得很好笑,不过她控制住了自己,没有笑出声。许望秋也是忍禁不禁。
许望川大笑道:“邱磊,你这个没文化的,那是计算器不是计算机。”
邱磊好奇地道:“这不是一回事嘛,难道不一样?”
许望川笑着解释道:“那区别大了,完全不是一种东西。计算器一个几块钱;而计算机,小的一台都要卖两三万,大型的一台要卖几百万,上千万。那种大型计算机主要用在军事、国防、石油勘探等领域。大家都我们国家当初搞原子弹很不容易,搞原子弹需要计算海量的数据。当时我们只有两台计算机,一台给了他们搞核武器;另外一台给了七机部,让他们搞飞行器的和火箭。由于只有一台计算机,而计算的数据太多,很多时候不得不用算盘来计算。我们做的不是大型机,也没有那个能力来做,我们要做的是小型机和小型机的硬件。”
张志良有些怀疑地道:“这东西听上去是高科技啊,就我们是水平搞这种东西能行吗?”
许望川自信地道:“计算机确实是高科技,但又不是让你去做研究,让你研究出一台。我们到时候会从中科院请专家,让他们帮我们研发,我们主要负责组装、生产和销售。要组装、生产和销售肯定还是要懂一点计算机知识,要是什么都不懂,让你去弄,肯定也弄不好。最近几天,陈村先他们正在帮我们面试招人,等到把人招够之后,我们会从中科院请计算机专家来给大家上课,进行为期半年的培训。”
张志良听到这话,脑袋就大了:“望川,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脑子笨,不是读书的料啊,我就算了吧!我给你们打下手就是了。”
许望川听到这话提高嗓门道:“不行,这事没有讲价的余地,必须学,而且学得不好还不行。说实话,我也不是读书的料,但我非常清楚时代变了,过去那种交白卷被看成英雄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靠脑子、靠知识吃饭的时代已经到来。太宗不说了嘛,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我这也是为你们好,你们现在可能会怨我,但将来一定会感激我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望秋对我讲过,在美国有个叫萝卜丝的外国人,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他前几年开了一家电脑公司,几年的时间,就赚了几个亿。跟他们一起搞公司的人全都成了千万富翁,甚至是亿万富翁……”
许望北刚听到“萝卜丝”的时候觉得奇怪,哪有人叫这个名字的,听到后面才知道许望川说的是谁,强忍笑意道:“苏白姐,大哥把乔布斯说成萝卜丝了。”
苏白冲许望北摆了摆手,压低声道:“大哥是领导,有什么话下来说,不要当着他的下属说,不然会影响他的威信的。”
许望川继续道:“我没有萝卜丝那么大的本事,几年就让大家都成为千万富翁或者亿万富翁。但只要你们跟着我,跟着我好好干,十年二十年之后,成为千万富翁是完全可能的。我跟望秋商量过了,等你们在公司干满五年,只要你们在这五年里表现好,我们会给大家派发股份的。倒是你们就是公司的股东,每年都可从公司分红。”
股份制虽然是新东西,但张志良他们还是知道的。前两年蓉城成立了蜀都大厦股份公司,对外公开发行股票,蓉城人都知道这事。此时听到在公司干满五年,公司会发股份给自己,张志良他们都是眼前一亮。
第317章 对手
许望秋和许望川从小把许望北当成宝贝,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会让妹妹受半点委屈。许望北也极疼自己的两个哥哥,总想为他们做点什么。现在听到两个哥哥准备开公司搞计算机,她觉得为两个哥哥出来的机会来了,一直很认真地听他们的谈话内容。
等张志良他们离开后,许望北担心地道:“大哥,你们真的准备搞计算机啊?”
许望川笑道:“当然是真的。你不会觉得大哥没什么文化,搞不了计算机吧。”
“才不是呢。”许望北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担心地道,“大哥,计算机课不像倒计算器那么简单,在岭南那边能买到。买计算机要批文,买计算机的配件也要批文的。我们学校计算机坏了,需要更换配件,可是我们学校没有,托了好多关系才从香江搞到。”
许望川笑道:“小妹,你觉得我跟你二哥很傻是不是,连计算机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敢出来生意。”说到这里他转头对许望秋道:“望秋还是你给小妹说一下吧。”
许望秋看着许望北慢悠悠地道:“五月底我会去香江帮夏梦的青鸟公司拍电影。到时候我会在香江找一个合作者,合伙注册一家公司,如果找不到,那我们就自己注册。我还会试着找IBM或者其他的电脑公司在香江的代理,争取拿到国内的代理资格。到时候我们一边代理别人的电脑,一边做自己的硬件。至于进口的问题,这个不需要担心,到时候我们去买批文。”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道:“我们这个院子住的都是对外贸易部人,他们知道哪些单位手中批文。我们只要搞清楚哪些单位手中有批文,直接去买就是了。”
许望北知道自己杞人忧天了,心想二哥不愧是是二哥,不会打无准备之仗的。
苏白突然想起当初自己跟许望秋来看房子,最开始许望秋兴趣并不是特别大,后来听到院子里住的是对外贸易部的人,兴趣一下就变得大起来了。那时候他应该就已经计划好,要开曙光公司了吧。
许望秋继续道:“等我们拿到批文,就让香江分公司购买元器件。买好东西后,他们通过海关发给曙光公司。这样一来,我们就轻松买到了元器件,就可以在国内进行组装。”说到这里,他看着许望北调侃道:“这下相信大哥二哥不是拍脑门觉得搞计算机有前途,就来搞计算机了吧?”
许望北拉着许望秋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人家是关心你和大哥嘛。”
进出口许可证制度,是国家为了保护国内工业而搞出来的一项政策。但在操作过程中,真正的进冂商常常无从获得批准,而得到许可证的企业又常常不是进口商,以至于倒卖许可证成为整个八十年代最赚钱的行当。很多二代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倒卖许可证,赚了大钱。
国家为了保护国产计算机,还对进口计算机收取300%的高额关税,但对配件却是按一般商品收取关税。所以,包括联相在内的中关村早期企业,在进口电脑的时候,都是将电脑拆散,以配件的名义通过海关,运回中关村后,再组织人力将电脑组装起来。
这种行为属于走私,是违法的,中关村很多公司就栽在了上面,包括陈村先的公司。联相80年代一直在干走私的勾当,而且被海关抓过。作为企业法人柳传智都准备去坐牢了,但最后结果没有那么严重,以罚款200万结案。
其实不只是联相如此,也不只是中关村如此,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企业都在干在灰色的勾当。在后世有人说民营企业是有原罪的,这话过于绝对了。但要说80年代诞生的这批企业大多带有原罪,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这些东西许望秋没有告诉许望北,也没有告诉苏白,他不希望她们为此担心。
曙光公司已经正式成立,接下来最重要就是招收工作人员。招人的工作由陈村先的公司负责,他们从4月中旬开始面试招人,足足折腾了二十天,最终为曙光公司招收了十五个工人。不过许望秋见到陈村先他们招来的这十五个工人后,有些傻眼了。
曙光需要的是营销人才,主要是从事硬件销售,但要懂一点电脑硬件知识,能够处理简单的电脑故障,就跟后世电脑城的装机小哥类似。陈村先招来的是学习成绩不错,数学成绩特别好的年轻人,但这些人大多笨嘴笨舌,能说会道的不多。
许望秋很无语,我们要招的是懂技术的销售人员,最重要的销售能力啊!他从这十五个人选了五个比较满意的,剩下十个打了回去,让陈村先重新招。
陈村先觉得很委屈,自己为了给曙光公司招收到合格的人选,专门从中科院计算机所请了两位计算机硬件方面的专家,跟他一起面试。没想到自己精挑细选,折腾了二十来天,好不容易选出来的人员,许望秋竟然看不上。
这些孩子多好啊,脑子灵活,人又比较踏实,怎么就看不上呢?
陈村先有些不满,但他清楚这是生意,必须满足客户的要求,只能按照许望秋的要求重新招人。为了避免招来的人员还是不符合要求,陈村先就让许望秋跟他一起招人。
许望秋答应了,专门抽时间跟陈村先一起面试。他们用五天时间,从上千名面试者,挑选出了十位合格者。加上先前招的五人,以及张志良他们三个,曙光公司的第一批员工正式确定。在后世他们有一个极为响亮的名字,曙光十八罗汉。
时间很快到了五月底,陈村先顺利搞定了包括倪光楠在内的研究员,敲定了一份由十位计算所研究员组成的培训老师名单。
中科院计算机所的研究员都是科学家,是国家的宝贝,但他们工资并不高。中科院的正式研究员,要干满20年,才能拿105块的工资。绝大部分人的工资也就比普通工人高一点,但高不了多少,非常清贫。
当陈村先以20块钱一节课的报酬请研究员上课的时候,他们一口答应。上四五节课,就相当于他们一个月的工资,又是给国营企业的下属公司上课,不存在任何问题。这样的好事简直千载难逢,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这十位培训老师,除了倪光楠外,还有两位许望秋听说过,一位是黄玲仪,一位是柳传智。黄玲仪是上一世的龙芯物理设计师,曾经说过一句让许望秋动容的话,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匍匐在地,擦净祖国身上的耻辱,因为我亲眼看到过我们的同胞被东瀛鬼子的飞机炸死。至于柳传智则不用多说,上一世联相集团的创始人,号称中国企业的教父。
在看到柳传智这个名字后,许望秋直接告诉陈村先,这个人不能要,不能让他们来给曙光公司上课。陈村先有些不解,就问你认识柳传智吗?许望秋不可能告诉陈村先,他担心柳传智跟倪光楠一起上课,知道汉卡的消息,从而打乱自己的计划。他告诉陈村先,我不喜欢这个人的名字。陈村先十分无语,这是什么鬼理由,也太扯淡了吧。不过人家是老板,人家不愿意让柳传智给员工上课,他也不能勉强。
陈村先本来已经跟柳传智讲好,让他给曙光公司员工上课。现在许望秋不要柳传智,陈村先只能遗憾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柳传智。
柳传智正满心欢喜地等着六月份去曙光上课,毕竟一个月好几百块,相当于他半年的工资呢。现在陈村先带来的消息好似一盆凉水,将他内心的喜悦瞬间浇灭。他不甘地道:“到底为什么啊?明明说好了的。”
陈村先只能实话实话:“人家老板不愿意用你,说是不喜欢你的名字。”
柳传智听到这话直皱眉:“不想用我就明说,但这算什么理由!你是在开玩笑吧?”
陈村先无奈地道:“真不是开玩笑,人家就是这么说的。”
如果是其他理由,柳传智可以接受,毕竟别人单位的领导不愿意用自己,谁也没办法。但对方给出的理由太奇葩,他实在难以接受。我这名字哪里不好了,凭什么不喜欢我的名字,太欺负人了。柳传智觉得这是对自己赤裸裸的侮辱。
柳传智一张脸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握拳,愤怒地道:“好,我记住了!曙光公司!你们能开公司,我柳传智难道不能开!你们给我记着!我柳传智不把你们打垮,我誓不为人!”
许望秋不知道自己随口找的理由将柳传智得罪死了,为曙光带来了一个极为强悍的敌人。不过他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没有这件事,曙光和柳传智也会成为对手的。如果不能战胜柳传智,不能战胜柳传智的公司,曙光就不可能成为中国科技企业的领头羊。
培训老师的人选敲定后,许望秋暂时不用再操心曙光公司的事了。《冷》的剧本早已改好,张一谋去香江勘过景,故事板也已经制作完成,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去香江拍电影了。
在启程前一天晚上,苏白帮许望秋收拾行李。平常在家的时候,苏白跟许望秋在一起的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但这天晚上她特别安静,只一个劲的在默默的为许望秋整理要带的衣服。在收拾衣服的过程中,她时不时抬头看看许望秋,然后低头继续整理。
收拾完行李,苏白把房门关上,把窗帘拉上。她把磁带放进收音机,按下开关,邓丽君甜美温柔的歌声传了出来:“月亮那样美丽,月亮不是你,照在我的身边……~”
四合院隔音效果不好,在房间里说话大声点外面都能听到。许望秋他们搬进这里后对房间进行了改造,隔音效果有了一定改善,但声音大了外面还是能听到。许望秋脸皮比较厚,对此到不是太在意;但苏白脸皮比较薄,就有点接受不了。所以,他们每次啪啪啪的时候都会放音乐,用音乐遮掩他们制造出来的动静。
此时看到苏白关门关窗,并且开始放音乐了。许望秋看了手表,嬉皮笑脸地道:“还不到九点钟,现在就办事是不是早了点?”
第318章 飞机上的年轻人
苏白轻轻呸了一口,走到许望秋面前,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左手扶住他的腰:“我想和你跳舞会舞,陪我跳一会儿舞吧。”
许望秋知道苏白现在要跟自己跳舞,不是真的想跳舞,只是舍不得自己走。他轻轻搂着苏白,柔声道:“既然你有兴致,那我们就跳一会。”
许望秋知道自己去香江拍电影,要在香江呆好几个月,就像去年在东瀛拍《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那样。从西柏林回来之后,许望秋在工作之余总是会尽量抽时间陪苏白。他们一起逛街购物,郊外踏青,晚上到公园幽会,或者参加公司组织的舞会。
1979年除夕夜,国家在大会堂这个决定国家大事的地方举办了一场联欢舞会,跳舞随即成为风尚。从那之后,在城市繁华街区,舞厅的牌子当街悬挂,随处可见。胆大的青年甚至在公园跳,在广场跳,在郊外跳,跳交际舞,也跳迪斯科。电视剧《与青春有关的日子》就有对这段历史的描写,小青年没事就在一起练舞。
不过由于全国各大城市的公园、广场等公共场所男女青年自发聚集跳交际舞的现象,给社会治安带来了不少问题。国家在1980年6月下发通知,禁止在公园、广场等公共场所跳交际舞。《通知》出来后,在公众场合聚众跳舞的现实消失了,但舞步却没有停下来,只不过转入了私人客厅,家庭舞会开始兴起。
家庭舞会的出现也导致了贴面舞在年轻人中流行。一群年轻男女在房里拉上窗帘,放心上音乐,在黑暗中搂在一起,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很是没羞没臊。1983年严打的时候,因为跳贴面舞进监狱,甚至被枪毙的男女不少。
营业性舞会被取缔了,但公办的非营业性舞会还在继续举行。出口公司的舞会是由公司工会组织的,星期六星期天在公司的礼堂举行。由于公司有灯光部门,有张一谋、顾常卫这样的用灯高手,出口公司的舞会灯光布置得特别漂亮,还搞出了不少花样。有月光舞会,用灯模仿蓝色的月光;有烛光舞会,局部的灯忽明忽暗;有阳光舞会,灯火通明,云雾弥漫……
出口公司是纯粹的电影制作公司,没有自己的演员剧团,公司成员绝大部分都是男性,年轻姑娘稀缺。为了解决舞伴问题,也为了方便公司的年轻人找到对象,公司允许文化系统的年轻男女凭工作证参加舞会。北影厂,以及歌舞团的年轻姑娘经常结伴来参加舞会。最近几个月,《垂帘听政》在北平拍摄,《垂帘听政》剧组也被邀请出席舞会。电影的主演刘晓庆、梁佳辉等人都在舞会上露过面。
许望秋和苏白对跳舞都不是太热衷,不过吴知柳他们喜欢跳舞,刘林和顾常卫尤其积极,有空就往舞会跑,希望通过舞会把对象问题解决了。他们往舞会跑的时候,总是不会忘了叫上许望秋。因为许望秋在年轻人中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喜欢他、暗恋他的姑娘数不胜数。刘林他们就是把许望秋当成招牌,以此来吸引北影厂和歌舞团的姑娘们来参加舞会。
许望秋每次去舞会的时候总是会叫上苏白,两个人一起去。苏白不在的时候,他很少去舞会,就算去舞会也不跳舞,都是跟其他人坐在一起闲聊。
倒不是许望秋有多圣人,而是他不希望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成为别人攻击自己的武器。上一世吴天民在西影厂改革,到省里告他的人不计其数。每年省里都会派出调查组,对吴天民进行调查。如果不是吴天民清清白白,恐怕早就一撸到底了。许望秋面临的敌人是吴天民的百倍,甚至是千倍,这些人恨对他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不得不严格要求自己,尽量不让敌人有把柄可抓。
搂着许望秋跳了一会儿舞蹈,苏白将头靠在许望秋的肩膀上,轻声道:“你说我们这算什么事啊,你在家里的时候我经常要外出采访,等我不采访了,你又要外出拍电影,一年中一大半时间都是分开的。望秋,你有没有想过,找一个同行作妻子,这样她就能和你一块工作,一起生活,对你的事业也有好处。”
许望秋听到这话微微一怔,没想到苏白会这么想,柔声安慰道:“我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一想到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整个世界是灰色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我不是那种事业大于天的人,在我心中家人更重要。只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等我把这些事情做完,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忙了。到时候咱们马放南山,不再管其他的事,关起门来过我们的逍遥日子。”
苏白不知道许望秋是不是在哄自己开心,但听到这话她确实非常心动。她的好朋友刘灿灿跟男朋友分到一家单位,两人成天粘在一起。看到刘灿灿整天跟男朋友在一起,她真的非常羡慕。现在听到许望秋这么说,不由问道:“那你要做的事要多久能够完成呢?”
许望秋想了想道:“大概还要十年。”
第二天早上醒来,许望秋看了看还在熟睡的苏白,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他穿上衣服,站在床边活动了活动身体,然后去屋外洗漱。
许望秋洗漱完毕,回到房间的时候,苏白还没有起来。他走到苏白身边,伸手捋了捋她脸上的头发,柔声道:“老妞儿,我走了。你在家要好好的,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苏白从床上爬起来,用力抱住许望秋,柔声叮嘱道:“你一个出门在外,没人照顾,要注意饮食,要按时吃饭……”
这些话昨天晚上苏白已经叮嘱过一遍了,但此时许望秋要走了,她忍不住把昨天晚上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许望秋没有任何不耐烦,认真倾听着,并不住点头说“好”。苏白足足叮嘱了六七分钟,才松开胳膊,眼泪汪汪的目送着许望秋离去。
许望秋提着行李走进机场的候机厅的时候,张一谋已经到了。《冷》这部电影是由银都机构和夏梦的青鸟联合拍摄,而且全部内容都是在香江拍摄,出口公司不需要派制片主任。这次去香江拍摄的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在香江那边找。
许望秋走到张一谋身边坐下,发现他一脸疲惫,笑着调侃道:“老谋啊,你可是以精力旺盛著称的啊,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你每天睡四五个小时,也没见你这样。是不是想到大半年不能见媳妇,心头念念不舍,昨天晚上折腾了半宿吧。”
张一谋笑着摇头道:“你想到哪儿去了。肖华怀孕七个月了,晚上老是起夜,还经常呕吐,我因为照顾她,晚上没有睡好。”
许望秋听到张一谋老婆怀孕七个月了,马上道:“都已经七个月了,那不是很快就要生了。那你别去香江,还是留在公司吧,让老顾来当摄影师也一样。这个时候肖华需要关心和照顾,你应该陪在她身边。”
张一谋听到这话,神情坚决地道:“老顾根本就没参与《冷》的前期筹备,要是让他来,他肯定需要时间来适应,太浪费时间了。再说了,肖华也没那么娇气。我跟她商量过了,在我走以后她姐姐会送她回长安。家里人会照顾好她的。不需要担心。”
许望秋见张一谋这么说,没有再劝。他知道张一谋事业心比较重,再加上是黑五类出身,年纪又比其他同学大,因此张一谋极度渴望成功,希望能够出人头地。要是自己不让张一谋去香江,他非但不会感激自己,反而会怪自己的。
两人在候机大厅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广播里传来登机的消息。许望秋和张一谋便提着行李,向着检票口走去。进了机舱,许望秋他们按照空姐的提示,来到自己的位置,把行礼放在行礼架中。许望秋他们坐的飞机一排三个座位,张一谋坐在靠窗的位置,许望秋坐在中间,而坐在许望秋右手边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戴眼镜的年轻人。
由于晚上照顾怀孕的老婆,没有睡好觉,落座后不久张一谋便靠在座位上睡着了。许望秋虽然跟苏白折腾了大半夜,但只是身体有些乏力,精神状态并没有受什么影响,靠在椅子上思考起这次香江之行来。
正想着,旁边的年轻人看着许望秋,笑着问道:“请问,你是许望秋先生吧?”
许望秋打量了年轻人一眼,脸上挂着微笑,点了点头道:“是的,我是许望秋!”
年轻人对着许望秋伸出了手,热情地道:“您好!您好!许先生,我特别喜欢你的电影。《锄奸》、《猎鹰》,还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香江上映之后,我都去看了,而且看了好几遍。你去香江做什么,是不是有新片要在香江上映?”
许望秋伸手和年轻人握了一下手:“不是,我是去香江拍电影。你是做什么的?”
年轻人自我介绍道:“我叫张炫龙,这次到北平是来谈生意的。”
许望秋听到张旋龙这个名字,又是香江人,心里不禁一动,不会这么巧吧,他不会就是我准备去香江找的张旋龙吧。他不动声色地道:“你是香江人啊,听你的口音我还以为你是福建那边的人呢。”
张炫龙笑着解释道:“我出生在泉州,是在泉州长大的。本来我在泉州中学教书,但父亲72年的时候到香江去了,在香江做生意,78年的时候我也去香江了,在父亲的公司帮忙。所以,我说话是福建那边的口音。”
许望秋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现在国家改革开放,在搞经济建设,但是国家非常穷,需要像你们这样的海外赤子回来投资。”说得这里,他不动声色地道:“对了,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张炫龙没有隐瞒,笑着道:“我们主要做芯片,还做显示器和苹果电脑的生意。”
许望秋听到张炫龙做芯片生意的,心头一阵狂喜,是他没错,这真是心想事成啊,我本来打算到了香江之后去找张炫龙,没想到我人还没到香江,就在飞机上撞上了,这真是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