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零 杀人立威!
(今天又是有事儿,出去了一天,五点多才回来,拼了老命了,就这些了。累尿了,俺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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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天地为之尽白。
连子宁率领的征北大军,也在这场大雪之中,到达了白鹰峡南口,伯爷到来,杨沪生和夏子开都不敢怠慢,齐齐来迎,两人见了面,便先是请罪。
连子宁却只是宽厚一笑,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是温颜安慰,夸奖两人应变及时,并未造成多大的损失,如此一来,人心便也是安定了。等大军通过了狭长的白鹰峡,到了白鹰峡北口的武毅军大营,连子宁更是对工程的进度五五零 杀人立威!赞不绝口。
大营一开始建设的时候,得到连子宁的叮嘱,就是以容纳十几万人的标准建造的,其中营房尽多,七万大军也是很宽敞的安定了下来。
如此呼呼,便是十余rì过去了。
这一rì,武毅军大营北城门,连子宁正站在城门楼子上眯着眼看着远处,沉吟不语。
他里面穿了家居的常服,外面披了一件儿黑sè的大氅,火红sè的毛领子具有极好的保暖xìng,挡住了凛冽寒风的侵袭。头上戴着一顶紫金冠,人面如玉。
在他身后,只站了野奈、杨沪生等寥寥几人而已。
随着第一场雪的降落,已经是宣告东北正式进入了严冬时节,这会儿温度已经是很低,虽然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但是怕是有零下十度左右——这不算什么,白鹰峡的所在位置比后世中国的漠河更加靠北,而且别忘了,此时你乃是小冰河时代,在这个时代的东北,零下三四十度也是很正常的。
连子宁伸手摸了摸城墙的垛口,本就冰冷的城墙,这会儿已经是给冻得冰寒刺骨,上面还结了一层薄冰,手一摸,五五零 杀人立威!直冷到心里去,似乎皮肤肌肉都要给粘在冰上。
他赶紧缩了缩手,野奈递上了一个暖手的铜炉,连子宁接过,放在手中,搓了搓。
来到白鹰峡的那一rì降下的大雪,足足持续了三rì的时间,雪停之后,平地积雪足足有的一尺半深度,直末到人的膝盖。
而之后几rì,虽然出了太阳,但是温度也过低了,是以这积雪一直都没有融化,东北便是这样,下了一场雪之后,还未等化去一些,第二场雪便是接着下来了,最后是越积越深,行路都是变得很艰难。
此时城外银装素裹,天地间都是一片雪白,极为的漂亮,而阳光洒在雪地上,红光洒然,反照开来,若是看的时间长了,便是觉得眼睛酸痛难耐。
那女真大营,便是静静的矗立在这无边的雪中,黑沉沉的,宛如一只沉默的巨兽,蹲伏在那里,隐藏了獠牙利齿,但却是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忽然暴起,对武毅军进行嗜血疯狂的攻击。
这会儿正是傍晚,夕阳斜照,映的这片苍茫大地分外的美丽,女真大营中也是炊烟阵阵升起,显然是开始吃饭了。
连子宁敲了敲城墙,头也不回的问道:“杨沪生,现如今大雪封住了道路,河流也是结冰,山上更是别说了,若是那女真人再来偷袭,只怕都要从山崖上掉下来摔死了。山路,水路,陆路,都是不通,你说说,有什么法子?”
杨沪生思忖片刻,赧然道:“标下不知,这东北的严冬时节,行路也是艰难,本就不适合行军打仗的。不过属下以为,当初咱们武毅军偷袭乞勒尼卫,也是雪夜行军,趁机发动进攻,倒是可以借鉴一二。”
“当初进攻乞勒尼卫,乃是在大平原上,距离也是不怎么远的,现如今咱们隔着河,隔着山,稍有异动,对面的女真人就能发现,这路,行不通!”
连子宁摇摇头,忽然又是淡淡问道:“这几rì,将官士卒情绪如何?”
杨沪生想了想,组织一下语言,道:“之前咱们兵力不足,将官士卒们都是一心守城,不敢做多想,不过。”
他笑了笑,继续道:“现如今大军到来,咱们已经有将近十三万兵力,兵多将广,且都是一路杀出来的jīng悍之士,这心气儿,便高了许多。标下这些时rì在下面走动着,却是感觉将官士卒们都是一心求战,心气儿急切的很,只不过都在想,这严冬时节,怕是得有几个月没得打仗了。”
连子宁眼中掠过一丝不满,又问道:“每rì晨练呢?”
“这自然是坚持的,便是那几rì下雪,也未曾停过。”杨沪生回答道。
“唔,明白了。”连子宁瞧了一眼那女真的大营,便是回转,一边走一边道:“吩咐士卒们,把雪水融开,然后在城墙上浇下去,就浇到墙面上,咱们这城墙外头在冻上一层冰墙,提防那些女真人胆敢前来进攻。”
“是,标下记得了。”
杨沪生应了一声,想了想,终究是没忍住,问道:“大人,现如今大伙儿心里都存着纳闷儿,这寒冬已经到来,大人却是如何打算的?难不成当真便在此虚耗这些时rì不成?”
连子宁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背后撺掇你问这话的,怕是王大chūn吧?”
杨沪生讪讪一笑:“大人秋毫明见。”
第四卫和第十卫到达此处的时候,还能依靠从山中捕猎和水中捉鱼来补给士卒们的口粮,倒也不虞饿肚子,但是现如今冬天到来,山也封了,河也封了,渔猎都是相当难的事情,再说了,每rì吃这个却也是受不了。因此便是从镇远府往此地大量运粮,而王大chūn身为后勤部的总管镇抚,这差事,自然便落在了他的头上,十几万大军的吃用,可不是个小数目,每rì都要耗用十几万斤粮食,这也是个极为沉重的负担。
是以王大chūn才是分外关心这事儿。
“现如今,咱们和女真人的形势,乃是僵持,这等地形,谁也不能如何行事,不过也等不了多久了。”连子宁望向了极远的北方,淡淡道:“转机很快就会到来的。”
杨沪生听了,便是知道连子宁已经是有了定计,便不再说话。
一行人下了城墙,到了连子宁的宅邸,便是武毅军的中军大营,也是一座三进的宅子而已,有客厅,偏厅,书房,几处卧室,自然厨房等等一干也是必备的。还不知道要在这里驻扎多久,自然就讲究了一些,连子宁回来之后便是去书房坐下,这里面陈设简单,但是地下却是烧了地龙,外面冷森森的,屋里却是温暖如chūn,连子宁此次北征,身边只有野奈一个伺候的,他坐下之后,野奈赶紧倒了茶端上来,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石大柱的声音便是传来:“大人,标下有事禀报。”、
“进来吧!”连子宁懒洋洋道。
“大人!”石大柱推门进来,抱拳道:“大帐中的晚宴,已经布置好了,各部落的族长也已经等候多时,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
“这便过去吧!野奈,端一盆热水来!”连子宁站起身来招呼道。
野奈应了一声,断了热水过来,连子宁搓了香胰子,洗了把脸,又用热腾腾的毛巾把子擦了脸,披上大氅,便笑道:“走吧,野奈,随我赴宴去。”
野奈脆生生的应了,一行人在侍卫的簇拥下出了府邸。
今rì,却是连子宁设宴宴请分布在松花江北白鹰峡以南这片广袤土地上的各部族长的rì子,连子宁一路上接见那些前来拜见的族长,并且让他们在回去之后传话给周围的族长,一起前来此地商议。这些族长也是很jīng明的,知道这次会议,定然就是商量以后这片土地的格局的。
而他们多半也接受过大明的统治,因此很是拥戴,便是纷纷蜂拥来此,这几rì间,已经是来了数百位大小部落的族长了,连子宁对他们也是很礼遇,安排他们好吃好住,却是一直未曾接见。
这些族长也不是傻子,这等几乎是划分势力格局的会议,他们定然是会来的。
能沾到多少便宜就算多少,不来的话,成了被宰的羔羊,那可如何是好?
宴请的所在,并非是连子宁的宅邸,而是在宅邸前面竖起来的zhōng yāng大帐里面,这zhōng yāng大帐乃是连子宁的帅账,也是武毅军中最大的一顶,足有五十步方圆,极为的巨大,别说是容纳数百人了,便是上千人也装得下了。
夜sè已经深了,大营帅账却依旧灯火通明。
帅账的帘子被高高的撩起来,不断有端着盘子的随军伙夫进进出出,手中的大红托盘上盛满了菜肴,香气馥郁,让人闻一口都忍不住涎水横流。
这大帐极大,足有五十步方圆,俨然就是一个极大的宫殿模样,内里空间非常广阔,并且足有两丈高下,就算是数百人聚集其中,也让人毫无拥挤促狭之感。
这大帐是用上等的毛毡和布料制作而成,外面看去朴素,里面却是相当的奢华。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如草如茵,踩在上面只觉得双脚软绵绵的,如踩在空气中一般。地毯上布满了红蓝白相间的花纹,还有椰枣树的漂亮图案,还有蓝天白rì黄沙等东西,这地毯乃是从阿拉伯那边舶流过来的。
波斯地毯天下闻名,而这等足有上千平米大小的地毯,怕不是要用数千女工费数月乃至一年之力才能做好,地毯不稀罕,这么大的,就堪称是无价之宝了,真要是卖的话,怕不得五万两银子往上数!
而且波斯据此万里,陆路土匪横行,海路容易受cháo反盐,也不知道是怎么运过来的。
只是大帐内四壁,挂满了各sè的宝刀宝剑,不失武人本sè。
连子宁现在居其气,养其体,生活也是非常的奢侈,能享受的,定然是不会去受罪。
他已然不是那个在星光漫天的时候就起来练枪,然后一盆凉水浇在头上,畅快大呼的贫家少年了。
人,总是会变的。
大帐北边儿,垒起了一个三尺高的台子,约有十步方圆,上面却是只有一张小几,一个坐垫,这里,自然便是连子宁的位子。而在台下,从高台直到门口,却是摆了面对面的一溜小几,坐满了低级别的军官。
明季,稍微讲究一些的人家都还是分食,一个人面前一张小几,上面摆满各sè食物。这里自然也是如此,连子宁坐北面南,高居主位,台子下面左右两侧则是两列面对面的各部落族长。他们的排序却也是简单,各自报出部族中有多少男丁,能出多少兵卒,这一下,就分明了,便按照势力的大小来来依次排下去。
这样倒是也方便,连子宁从台上往下这么一瞅,便是能看出来谁最为强横,谁的势力弱一些了。
连子宁现下心中已经是有了底儿,看来这些部族在女真人长久以来的压制之下,实力都是很有限,因为坐在连子宁左手边儿首位的,便是赫连豹,而右手边的,却是一个名叫阿济格的粗豪大汉。
这阿济格乃是霍尔根部的族长,霍尔根部说起来还是连子宁的熟人,当初连子宁征北,首攻萨尔浒的时候,霍尔根部的老族长还曾经为他带过路。先如今老族长死了,这阿济格乃是他的儿子,当初连子宁攻下萨尔浒来之后,便将一些兵甲赠送给霍尔根部。霍尔根部由此实力大涨,这阿济格也是一个有野心的,遂兴兵南北攻略,这短短一个秋季过去了,他们已经是从一个五六百人的小部落扩展到了近万人,有壮丁三千,势力在周围百里之内,乃是很强横的。
这两个部落便是方圆接近千里之内,势力最为庞大的部落了。
此时这大帐之中坐着的各族族长怕不有数百人之多,这些山野蛮人,化外之民,如何懂得什么规矩?而且此时他们面前摆放的那些菜肴,都乃是武毅军中,马大象手底下的大厨jīng心准备的,不但外表极为的jīng美,而且更是美味,让人闻一口便是垂涎yù滴,这些人平rì里吃的无非便是烤肉、炖肉,如何吃过这等美食?而且今rì酒水也是敞开供应,这些人豪爽豪迈,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极是热闹。
气氛很是火热融洽。
“伯爷,我敬您一杯!”阿济格站起身来,先是弯腰行礼,然后端着酒杯恭谨说道。
连子宁微微一笑,却是坐着没动,一边站着的野奈赶紧弯腰为其满酒,连子宁也是举起酒杯:“这杯酒本官喝了,你做的不错。”
“全是伯爷抬举!”阿济格赶紧恭敬答道,他倒是个很知道事理的,知道能有今rì全靠了武毅军,却是不敢露出丝毫骄纵之sè。
他一仰脖,便是一口抽干了那足有的海碗大小的酒杯的烈酒,哈了口气,笑道:“自从三十年前女真窃据此地,咱们就在没喝过这么好的酒!还是汉人的酒才好喝!”
连子宁淡淡一笑,也是干了,他是很能喝的,但是却是不怎么喜欢喝,已经是很少喝酒,今次干杯也是破例,放在以前,不过是轻轻一抿而已。
“诸位!”
连子宁放下酒杯,敲敲桌子,大帐里只是安静了一下,却是并未静下来,这些化外野人知道什么礼数?而且平素在自己的部族中也是说一不二的霸道,虽然是听到了连子宁的话,却也是喝到了兴头儿上,便是不理不睬,继续狂喝烂饮,还有几个族长正是极为兴奋的哈哈大笑,在略显安静的气氛中显得很是刺耳。
他们有的确实是醉了,有的却是存心想着给连子宁一个下马威。
越是强大的部落,越是知道武毅军的厉害,而那些消息蔽塞的,却是还在妄自尊大。
顿时,数百道目光都落在了连子宁脸上,这些族长们都想看看,连子宁会如何行事。更是有些人心中暗自得意,幸灾乐祸,想看看连子宁是如何下不来台。
但是连子宁的脸sè只是淡淡的,看上去并未有丝毫的变动,不少族长都是心中叹了口气,心道没想到这位明国的大人如此软弱不经事儿,那横扫海西女真的大事真是他能做下来的?更有的心中鄙视之心大起,暗骂一声怂包!
这时候连子宁却是淡淡道:“石大柱!”
“末将在!”台下站着的石大柱立刻转身大声应道。
“去,给这些族长们清醒清醒!”连子宁淡淡一挥手!
“是,大人!”石大柱早就已经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了,这会儿立刻是兴奋的应了一声,大踏步走到帐门口,大声道:“来人!”
话音未落,便是从门口涌进来数十个穿着烂银板甲,背后挂着大红披风的龙枪骑兵,齐声道:“有!”
石大柱晃了晃脖子,一拧手腕儿,发出卡巴卡巴的一阵脆响,指着那些有些傻眼的族长,寒声笑道:“这些族长喝醉了,带他们出去,清醒清醒!”
“是,大人!”
这些骑兵轰然应是,然后便是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一把摁住那些族长,便是往外拖。
整个大帐之中,顿时为之大哗。
大伙儿都没想到急转直下,武毅伯竟然如此直接爆裂,竟是动手了?
那些族长们自然是不敢束手就擒,竭力反抗,但是衙他们如何是龙枪骑兵的对手,不一会儿便是给纷纷摁翻在地。
一个身材矮壮,满脸大胡子的族长破口大骂道:“连子宁,今rì你敢动我?我山南董鄂部绝不与你善罢甘休。你给我等着,今儿个有你没我!来rì我提兵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这人部落规模也是甚大,时常欺负周围的部落,也乃是一方霸主的人物,霸道惯了,如何受得了这气儿?
“哟?这位谁呀?”连子宁乐了,淡淡问道。
一边的阿济格道:“这位是山南董鄂部的族长冯德。族中有口五千,壮丁一千五。”
“规模倒是不小,冯德是吧?”连子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点点头,道:“你死我活,你死我活,既然这样,那就。”
连子宁脸sè陡然一片冰寒,一字一句道:“那就,你死我活吧!来人,斩了!”
“斩了!”
“是,大人!”
连子宁话音刚落,石大柱便是拔出腰间马刀,狠狠的斩了下去。
血光乍现。
冯德那硕大的脑袋已经是咕噜噜的滚出去老远,脖颈子被一刀而断,腔子里面的鲜血,喷了他近处的几个族长一头一脸,那几个族长都是吓傻了。
鲜血瞬间染红了一地。
大帐中瞬间安静了,众人心中都是一片冰凉,眼看着冯德这个大族的族长竟然瞬间被杀,大伙儿心里都是凉森森的,更有那些之前挑事儿的已经是狠狠咽了口唾沫,心中庆幸没去做那个出头鸟儿。
大伙儿心里都是暗道,没想到,这武毅伯这么狠啊!说杀人就杀人啊!
连子宁这其实也是杀人立威,他还盼着有人挑衅呢,最怕的就是没人站出来。这些山野之民,崇拜武力,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就得展现出强大的武力来,让他们敬畏,发自内心,心惊胆战的恐惧,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异心。
而若是不杀人的话,则未免以后就要生出些事端来,连子宁素来是不喜欢麻烦的,这一次解决了便是最好。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连子宁狠辣的手段震慑了全场,都是心中凛凛,连子宁摆摆手,石大柱便是令那些士卒将族长们带下去,这下儿,没一个敢反抗的了。
“山南董鄂部,在何处?”连子宁向阿济格问道。
阿济格恭声道:“距离此处西南三百七十里。”
“嗯!”连子宁扬声道:“有挨着山南董鄂部近一些的,便去传话,令他们重新遴选族长,前来觐见于我,一个月之内,若是还未来,大军便去将该部荡平!”
众人心中凛凛,有几个人赶紧站起来应了,他们却是满脸的快意,显然是平素里给冯德欺负惨了,这会儿幸灾乐祸,并且打定了主要要趁着该部群龙无首之机会,多多去占一些便宜。
连子宁敲了敲桌子,淡淡道:“这会儿,该说正事儿了吧!”
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五五一 你的转机?不,我的转机!
连子宁满意的点点头,举杯道:“来,这杯酒,乃是庆祝海西女真覆灭,诸位重回我大明之怀抱!”
这句话,便是给这个会议定了一个基调。
连子宁当下干了,众人也纷纷干杯,喝了这杯酒,席间的气氛,便是和缓了一点儿。
连子宁沉声道:“诸位,本官且问诸位一个问题,诸位觉得,是大明好,还是女真好?”
“这还用说?自然是大明好,女真那些杂种,这些年可把我们给害苦了!”众人七嘴八舌道。
赫连豹说的更是实在,这名老者哈哈笑道:“大明管着咱们的时候,每年得有多少商队过来呀?咱们能跟跟商队换酒喝,换关内的布匹绸缎,能换铁锅,换盐巴,到了饥荒的年份儿,还能换粮食吃!现如今倒好,采了些山珍野货也都让那些女真人给搜刮走了,连个屁都剩不下!伯爷您这儿这些美酒,咱们多少年没喝过了?部落中人家用的铁锅,都是多少年了!”
他这话说的有条有理,大伙儿都是纷纷赞同。
连子宁微微一笑,道:“也就是说,大明之所以好,便是因为大明肯和你们交换物资,互通有无,是不是?”
这一句话,却是鞭辟入里,深刻非常。将什么大国泱泱,泽陂四方,民族友好,天下大同之类的遮羞布。都是无情的撕扯而去,露出了**裸的真相——那就是利益!说白了,大明朝统治此处,还不是有利可图?这些部落归顺大明,不也是有利可图?
互惠互利,其实才是最稳固的关系,最长远之策。
连子宁这话问的直白。这些族长们也是耿直的,回答的更直白:“可不是么!伯爷说的真对,就是这么个理儿!”
“嗯!既然如此。”连子宁点点头:“诸位既然来,那就是有诚心的,那么,咱们就定下规矩!”
连子宁扬声道:“首先得明确一点,诸位所在的这片土地,我武毅军乃是主人。诸位,都要臣服于我武毅军,臣服于。本官!这句话,必须都得记住!”
众人本就是不抵触的,阿济格心领神会,率先离席,跪倒在地,大声道:“小人阿济格,从此之后,唯伯爷马首是瞻,但有差遣,敢不尽心竭力!”
众人也是恍然。暗恨让阿济格抢了风头,纷纷离席跪倒参拜,口中大声的表示臣服。
无一人敢不跪,但是连子宁却是看出了很是不少族长,是不情愿的。毕竟把自己的兵马拿出来供武毅军差遣,这岂不是太过赔本儿了?只不过现如今武毅军势力比海西女真全盛时期还大。此时又是在别人的刀口之下,他们如何敢有半个不字儿?
“好了,诸位请起!”连子宁摆手示意众人起来,待他们落座之后便微笑道:“诸位的心意,本官是明白的,只不过,让你们平白出兵,岂不是亏了诸位?”
这话一出,大伙儿心里都是一愣,却是感觉这位武毅伯爷,乃是个通人情,明事理的。
连子宁笑道:“诸位出兵,那是一定的,只是本官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便是。本官便在此立下一条规矩,从今rì起,你们既然是本官之臣属,便要为本官鞍前马后效力,本官号令一出,你们都要出兵,绝对不能有二话!但是”
连子宁顿了顿,大伙儿顿时都是竖起耳朵来细听,便听连子宁道:“但是,你们出的兵,本官不但管他们一切吃住,更是会给他们发给饷银,你们来了也有不少时rì了,也该知道,我武毅军军饷何等之高,一句话,他们只要来了,呆一个月便给一个月的军饷,呆一年就给一年的,跟我武毅军中的士卒一般无二,绝无偏向。另外,你们出兵的多少,乃是和各位的贸易额度挂钩的。何谓贸易额度?”
连子宁道:“说白了,便是你们出的兵越多,就能从本官这里交易走的丝绸锦缎,铁锅盐巴,美酒粮食越多。当然,这得你们拿东西来换,本官可不白给。而若是一个兵都不出的,本官可就……”
连子宁虽然住口不说,但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大伙儿都是明白了——若是你不出兵,便是你有钱,我也不卖给你东西,而若是次数多了,只怕就要兴兵将你灭掉了。
连子宁说完,便是也不再说话,留给这些人充足的反应时间。
众多族长都是心中细细思忖,过了一会儿,刚才那些给拖出去的族长们也回来了,他们给扒光了衣服,赤身**的扔进了冰雪之中,冰凉的雪可以缓解他们的燥热和不治理,这一下,算是酒醒了。这一行人冻得哆哆嗦嗦神情尴尬的回来之后,听旁边的人一说,便也是动了心思。
最终大伙儿却是没有一个反对这个规矩的,相反,反而是都很拥戴。
这些东北的原始部族,其制度,几乎是类似于中原大地上原始社会向的奴隶社会的过渡时期,部族长拥有非常大的权力,生杀予夺,而一旦他们派兵出来,那些兵丁领了饷银,这些银子,多半会落到他们的腰包里头——原先银子在东北没太大用处,是因为有银子你也huā不出去,但是现如今,东北恢复了大明的统治,各部族可以和武毅军进行通商,而这些银钱,立刻就可以变成大量的绫罗绸缎,jīng美食物,奢华的装饰,jīng致的瓷器,甚至是那些美艳如huā的中原女子。
想到这点儿,大伙儿就心热了。
而连子宁这种政策,对于传统势力的打破也是相当有限的。大部落出的兵多,获得的贸易额度就大,就能增长更大的实力,小部落则是反之。如此一来,强的还是强,弱的还是弱。对于这些部族长之权势,并无冒犯。
如此一来,何有不同意之道理?
在阿济格和赫连豹两位的带动下,众部族长都是纷纷表示同意,大是称善。
连子宁点点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便是他将这些东北的强悍游牧民族纳入自己统治体系的第一步——连子宁很清楚一件事,那便是这些东北的游牧民族,是绝对不能存在的,天下铁骑出辽东,这些骑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在这个时代,比起已经衰弱的蒙古人来说。要强悍的多,能够在短时间内形成强大的即战力。连子宁甚至可以想到,若不是现如今武毅军势大。将各方势力死死的压制住,现如今松江以北之地,早就成了血肉的角逐场。
历史上本来将大明灭掉,进而一统天下的女真,在这个时空已经雄起三十年,现在被自己步步策划,慢慢布局,逐渐将其蚕食,算是将隐患逐步消除了。而女真完了,会不会有其它一个强悍的游牧民族忽然窜出来。成为第二个女真呢?要知道,在连子宁的时空,当初努尔哈赤的手下,也不过是区区十三副兵甲而已。
自辽宋以来,除了大明之外,一旦中原王朝实力衰竭。肯定是北方铁骑南下,取而代之,汉人就此沦为卑贱。连子宁是不会容许这等事情发生的,而想要消除隐患,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绝户之计——把游牧民族也变成农耕民族。
所以连子宁微微一笑:“那第一桩事,便是这么定下来了,本官现在就发下招兵之令,回去之后,你们便派壮丁持武器兵甲而来,来得多的,就等着做贸易吧!本官给你们定下一月之期,一个月之内,必须到来,若是到不了的,一概以谋逆论处,到时候本官大军杀过去,灭你满门,夷你全族,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待会儿下去之后,去找这位石大柱石镇抚,报上你们大致能来多少人的数目,好依次排列,划定等级。”
杀气四溢的话由笑吟吟的脸说出来,那震慑力却是分外的强烈,众部族长都是轰然应诺,无一敢违背。
连子宁又道:“另外,诸位可能有所不知,本官已经将这松江以北,白鹰峡以南的地盘儿划成了四十个县,派大军驻扎,建立县治,开垦土地,到时候你们若要交换,只需要去各处县治就成,倒是不需要费什么事了。”
“咱们是知道的!”一个部族长笑道:“俺来这儿的时候,碰上了大人的部下,好像是第十八卫,指挥使是个大胖子,后面还跟着无数的的贱民,足有好几万。他们刚跟女真余孽打了一仗,损失惨重,还在咱们部落休整了一天,俺们给他们猎了不少兽肉吃了,他们也是很友善的,还送了俺们不少东西,大人,你们军中咋还随行带着烈酒了啊?”
连子宁心中顿时是一咯噔,这几rì连绵的大雪,消息难以传递,而连子宁征北的消息,那些事先的新兵卫又是如何知道?而他现如今驻扎在白鹰峡北大营的消息,就更是不知道了。连子宁出发征北的时候,派往各新兵卫驻扎点儿的信使方才出发,而丈球球出事儿之后,却是派人前往镇远府报讯儿,如此一来,那两拨信使便是正好错过了。因此那第十八卫遇袭的消息,连子宁至今也没收到。
不过他也是极有城府的,现如今已然是喜怒不形于sè,略一思忖,便是放下心来,张球既然还能护着那几万贱民赶往部落中休息,便说明还不算严重,至少是算不得伤筋动骨,也就无需担心了,不过那女真余孽,想来是那女真汤古代所部,这倒是个不得不注重的因素。若是汤古代识趣儿,赶往北边儿投奔建州女真也就罢了,若是他们活动在镇远府和白鹰峡之间破坏粮道,那可就有些棘手了。
他淡淡道:“女真余孽,也不过就是蹦跶几rì而已,倒也不足为虑,至于那些烈酒,乃是军中用来治疗伤员用的。人若是受伤之后,用烈酒清洗伤口,却是能好许多。”
这些部族长们都是瞠目结舌,何曾想过这么浪费的法子?
“另外。”连子宁顿了顿。又道:“你们若是想种地,像汉人一般过那等安稳rì子,便也可以去往那些县治附近住下,本官会着人分给你们土地。粮种、耕牛、农具也是发给,至于你们这些族长,呵呵,到时候可就是我大明朝的朝廷命官了。”
这话说完,众人却是多半不以为然,不过是应付的符合两声而已。
他们横行一方习惯了,可是不想受人约束。而且他们也没有改变自己生活习惯的念头。
连子宁也不着急,并不勉强。
设立县治,任命流官,这其实是连子宁对付这些马上民族的一种渐趋缓进的策略,他当然也是想立刻把这些部落给整编,将其人口据为己有,士卒归入武毅军中,那武毅军岂不是立刻壮大?不过这是不可能的。若是真这样做的话,只怕这几十万悍勇的关外马上民族立刻就要反了,到时候野火燎原。女真又是雄踞于北,则好不容易苦心营造出来的大好局面,立刻就要土崩瓦解。
而像是这般,则是可以入温水煮青蛙一般,慢慢的将这些少数民族给吸引到那些县治的附近,汉人的城池,天生就有一种吸引力,到时候定然是有不少这些异族前往那里经商耕种居住。
而汉人的同化能力,更是天下第一!
所谓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也不过是如此了。
说完了正事儿,便是闲扯,连子宁有心拉拢他们,也是放下身段儿,多多说了些话,最后总算的上是宾主尽欢。至于被被当场斩杀的冯德,大伙儿早就已经是选择xìng的忽略了。
酒终人散。
之后几rì,这些部族长都是纷纷告辞回去,便是最为贪杯的几位族长也是在酩酊大醉了几rì之后,也是回去了。
武毅军大营,也是恢复了往rì的平静,士卒们rì出晨练,每天休整,而对面的女真大营,也是非常的平静,似乎是根本没看到对面的武毅军行动一般。好似是双方说好了,就在此对峙这一个冬天。
而连子宁,则是每rì足不出户,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些杂碎的事务,都是推给了其它的军官了。
连子宁那一rì跟杨沪生说的话,但凡是军中指挥使一级别的军官都是已经知晓了,连子宁这也是为了安他们的心。
大伙儿都在暗地里猜测,这转机是什么?
转机很快就来了。
你蛮河对面儿的女真大营。
帅账之中,女真南路军统帅纳兰建成正站在帅账之中,来回的踱步。在帅账的墙上,挂着一幅地图,正是现如今你蛮河两岸和松江以北的地图——说起来能有这些地图也是拜那些时常在三姓女真行走的明国商人所赐,至于他们的地图是怎么来的,那就不用说了,能够视大明边军如无物的这些商贾,岂会搞不到大明兵部里面存储的那些地图。这些地图,可是大明从永乐朝一直到宣德朝,兵部和工部的官员,huā费了足足数十年,耗费了上万人力,走遍了这关外的山山水水,才绘制而成的,不知道耗了多少心血,却被这些国之蠢虫给窃取。
这些地图尺寸很大,以这个时代的水平来看,已经是罕见的jīng细,里面的河流、山脉,树林平原沼泽等等地形都是标注的非常之详细。
纳兰建成穿了一件儿酱紫sè的长袍,外头套了一件儿巴图鲁看坎肩,长不过腰,袖仅掩肘,短衣短袖更是便于骑马,他也是一表人才,只可惜光秃秃的脑袋和后脑勺上那一根跟猪尾巴也似的小辫子却是破坏了这等尊荣,看上去很是别扭。
他忽然转身,紧紧地看着那巨幅地图,地图上在你蛮河两岸,已经是画满了线条和箭头,不少箭头,都是从北指向南,而那箭头的落点,却是在白鹰峡的后方。
显然,从地图上就能看出来,这位纳兰建成大人,绝对不是束手就擒之人,而且也看清楚了眼下对面的白鹰峡武毅军大营绝对不是能够轻易打下来的,竟然是开始打算另辟蹊径。对面的武毅军势力不断壮大,他自然是看在眼中,但是却是并未因此而消极避战。竟然是意yù主动求战,显然是所谋甚大。
而且从地图上看来,他的计划,大致已经是有了雏形了。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古塔殷德掀开大帐进来,魁梧的身材似乎要把门给挡住了,帐篷里头一阵儿黑,他进来,也带进来一股子寒气,让纳兰建成哆嗦了一下。
“来了?怎么有消息没有?”纳兰建成回头问道。
“大人当真是神机妙算,还真有消息了!”古塔殷德哈了口气。〖兴〗奋道。
“坐吧,坐下慢慢说。”纳兰建成这些时rì统领大军,上下cāo持,也是变得沉稳了许多,这大帐里面没有设火炕,却是在靠墙的位置弄了个凸起来两尺来高的土台子,下面少了灶火,上头暖融融的。中间一个小几,他盘腿儿在上头坐了。
古塔殷德也在对面坐了下来,笑道:“自从得了您的吩咐。标下就选派了不少轻骑兵四处巡查,放出去了百多里,今rì早间,便是发现了那些往北去的武毅军的踪迹,他们果真是回来了,按照大人您说的,标下没有惊动他们。怎么样,要不要派大军把他们给宰了?”
“宰了,怎么能宰了呢?我留着这些骑兵可是有大用呐!盼了这么久,可是把他们给盼来了。”纳兰建成听了这个消息。显然是很高兴,哈哈一笑,从一边的热盆子里头取出酒壶,给自己倒了杯烈酒,一口饮下。
古塔殷德想了想,还是不思其解。便是问道:“大人,标下愚钝,只是这些骑兵回来,反而是增加了那连子宁的实力,为何还是好事儿?”
纳兰建成微微一笑,他本来是不想说的,不过跟手底下这个心腹大将,却还是可以透露一二。
他问道:“我问你,现如今咱们和武毅军现如今实力谁强谁弱?”
“咱们只有这几万兵,那武毅军本来就比咱们多,探子回报,说是武毅军这段rì子不断有兵马增援,现如今已经是咱们的一倍多了。自然是他们强,咱们弱。”古塔殷德也是快人快语,毫不犹豫说道。
“没错儿,这些武毅军,兵比咱们多,虽说他们不怎么禁打,但是这样算来,咱们也不是对手。而且他们建坚城以固守,照这样子,咱们兵力便是再多十倍也打不下来,既然如此,就得出奇招!”纳兰建成道。
“奇兵?”
“没错儿!”纳兰建成道:“这奇兵便是落在了这些人身上。这些人,不是去北边儿的俄罗斯求援去了么?不过有野萍公主在,俄罗斯人定然是无暇难顾。但是他们一回来,连子宁得了信儿,定然是有所异动,我怕的,便是他们不动!我已然是布置好了一个大大的死局,只要是这些武毅军一有动静儿,就能将其置于死地。”
“至于兵力,你也无须担心。”纳兰建成自信的一笑:“我已经从德灵的口中问的很清楚了,这些武毅军虽然是有火器之利,但是多是步卒,靠着步卒,守城还可以,而若是野战,绝对不是咱们女真铁骑的对手。当年海西女真都能在松江北全歼明国二十万jīng锐京军,这些武毅军,难不成比京军还强?”
“就怕他不动!”
纳兰建成重重的捏了捏拳头。说到底,由于女真一直以来对大明的军事优势,是以他们还是没有怎么把武毅军放在眼里,尤其是纳兰建成听信了德灵的话,德灵是谁?区区一个奴兵而已,能看到武毅军的真正实力?
武毅军派出去的一千骑兵回来了,在连子宁看来,这是武毅军能够北上的转机,而在纳兰建成看来,这也是女真能拜托现如今这种对峙之境地的一个转机。
这究竟,是谁的转机?
五五二 苛刻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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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奕刀率领一千骑兵归来了,他本来是做好了血战一番杀出重围回到大营的打算,结果却没想到,女真人根本就没管他,只是派人不断的在周围盯梢,几乎是以目送的状态来看着唐奕刀率领一千骑兵越过女真人的地盘儿,通过厚厚的冰层缓缓的通过了你蛮河。**
通过你蛮河的时候,乃是一个袭击的大好时机,因为东北的寒冬,冰层尽管是很厚,却是绝对不可能禁得住上千人马的践踏的,因此只能分成小股小股的,几乎是以一字长蛇阵的阵型通过了冰层,所以若是这会儿袭击的话,几乎可以说,唐奕刀所部必然是会全军覆没,但是还真是邪了,女真上万大军陈兵与答应之前,目送着唐奕刀所部平安过河,没有丝毫的动静儿。
不少将领都是很不解,主动求战,都让纳兰建成给训斥一顿,压下来了。
纳兰建成站在哨楼之上,注视着这一行骑兵缓缓通过,在冰上留下了一行深深的脚印。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武毅军大营城墙上的那一面大旗之上,那一面武毅军大旗下面,站着几个小小的人儿,隔得太远了,看不清楚长相,只是,纳兰建成知道,那个横扫海西女真,一手缔造了武毅军这个庞然大物的人,一定就站在那里。
这也是自己,最大的对手。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仰头望天,在心中淡淡道:“连子宁。就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当真那般厉害!”
转身便走,大声道:“收兵回营,诸将去大帐议事。”
无独有偶,在纳兰建成望向连子宁的时候,连子宁似乎是有心灵感应一般,也是向这边看过来。不过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很不在意的转移了视线,看向了城下的唐奕刀一行。
在他心中。又怎么会把区区一个纳兰建成看成对手?动动手就能把他给解决了。
一听到唐奕刀回来的消息,他便是赶来这里迎接,按理说。这不合礼数,应当是唐奕刀去拜见他,只是连子宁这般做,却是为了嘉奖唐奕刀率军孤军深入敌后的勇猛。
看到唐奕刀一行毫无阻拦的过到这边,连子宁嘴角勾出一丝冷笑,看来你纳兰建成,也是个颇有心思之人啊!你定然以为唐奕刀去北地乃是和俄罗斯人联络,你故意放唐奕刀过来,就是想我异动,然后寻找破绽么?
想的倒是不错。可惜啊,你也就是只能想想了。
当唐奕刀站在武毅军大营城门洞子前面的时候,还有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就这么,过来了?一人未死,一枪没开。一刀没出,就这么,过来了?”
唐奕刀回头看了看那巍然屹立的女真大营,再看看手底下这些兄弟,忽然哈哈大笑,冲着女真大营便是狠狠的啐了口唾沫:“没卵蛋的孬种!”
城门轧轧打开了。唐奕刀赶紧整理整理衣甲,缓缓策马而入,刚出城门洞子便是愣住了,却见伯爷在一干指挥使高官的簇拥下正坐在马上含笑看着自己。
他愣了一愣,便是赶紧翻剩下马,快走两步,在连子宁马前跪下,大声道:“标下见过伯爷,见过诸位大人!”
“哈哈,唐大人,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连子宁哈哈一笑,亲自下马,将唐奕刀扶了起来。
唐奕刀赶紧道:“末将不敢当。”
“当得!怎么不敢当?”连子宁重重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你敢率军孤军深入敌后,便是大功。”
唐奕刀心中也是感动,抱拳道:“标下幸不辱命!”
“哎,先不说这些。”连子宁摆摆手:“这一路过来可是疲累的紧了?走,本官已经为你设了宴席,便让我们为你这功臣接风洗尘!”
唐奕刀赶紧道:“大人,且不忙这些,标下还有事禀报。”
“哦?什么事儿?”连子宁挑了挑眉毛,问道。
唐奕刀凑到近前,压低了声音道:“大人,标下此次奉命完成任务,在回转的途中,却是碰上一行人,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看上去乃是那白蛮子的面相。他们自称乃是俄罗斯人的使臣,要去的所在,正是咱们白鹰峡,标下不敢怠慢,又生怕他们乃是jiān细,便把他们卸了武器,一路带过来了。”
他回身指了指那骑兵队伍,道:“就在那里面。”
“嗯?俄罗斯使节?”连子宁先是一愣,然后便是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其实这一千骑兵去往北地,并不是去向俄罗斯大军求援的,连子宁在女真汗廷布置有内jiān,舒尔哈奇的信鸽不断的飞到白鹰峡的鸽子站,因此连子宁自然是知道北方前线发生的事儿,也知道,现在便是去联络俄罗斯大军,也是没什么收获的。是以根本不会冒着失去一千jīng锐骑兵的风险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儿,这些骑兵,乃是另有要事。
但是却还真让纳兰建成猜着了,让连子宁很是诧异的是,这些骑兵,还真是带了俄罗斯使节来。
接着连子宁便是蹙了眉头,怎么俄罗斯人这就来求援了?难不成现在俄罗斯人已经顶不住了?那完颜野萍当真就这么厉害?
他面无异sè,沉声道:“走,先去赴宴,人,你给我带到宅邸去。/”
唐奕刀心领神会:“标下明白……分割线……章节名——苛刻条件
大帐之中灯火通明,空气中犹自弥漫着一股酒肉的味道,小几上一片杯盏狼藉,适才在这里,连子宁为唐奕刀接风洗尘。
唐奕刀虽然只是个千户,但是身份特殊。乃是寿宁侯张燕昌的人,而且此次功劳也是绝对不少,是以享受这等待遇,也是应该的。
一些杂役正在收拾大帐,连子宁披上一件儿大氅,在野奈的陪同下往自己宅邸缓缓行去。
他的神sè间很是轻松,脑海中还在想着方才唐奕刀在席间说的话:“标下奉扬指挥使之命。那一rì星夜越过女真大营,赶往女真汗廷之方向,这一路上。但凡是碰到的人,只要不是主动招惹,我们一概未曾动手。那些逃之夭夭的,就更是不追杀。星夜赶路,终于在三rì之后就到达了女真汗廷,我等按照大人的吩咐,在女真汗廷附近招摇而过,并且袭击了一个女真的商队,故意放走了一些人,那些人逃入城中之后,少顷,我等便看到有一支骑兵从城中出来。我们佯装被他们碰到,打起武毅军的大旗,和他们奋力拼杀,拼杀了一阵儿之后,便是装作不敌。向南逃了回来。”
“我等骑兵简行,只图赶路,那些女真人,摸不到我等头脑,便也不敢追击。在快要到达白鹰峡之时,末将下令端了一个女真人的部落。严刑拷打逼问,得知,现如今整个建州女真这沿路,但凡是消息不那么闭塞的部落,都是得知了我们去女真汗廷转一圈儿的消息。”
对于唐奕刀的任务完成,连子宁还是很满意的,战场也是如同博弈一般,每一次布局,每一个落子,都是在积累自己的优势,减弱对方的资本,而自己走出这一步,毫无疑问,已经是在纳兰建成还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完成了对他的致命一击!
至少,是对他的。
很快就到了宅邸,连子宁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驻足,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方才是走进去,显然是在思索措辞。
一进门,石大柱便是迎了上来,道:“大人,那三位俄罗斯使节被安排在客厅了,唐奕刀一早儿就把人给送来了。”
“嗯。”连子宁点点头,迈步向前,到了客厅门口的时候,示意野奈随自己进去。
他推开房门,屋子里面点了不少的灯柱,是以亮如白昼,几个正做着品茶的俄罗斯人赶紧站了起来。
他细细打量过去,却见这三人都是三十来岁的模样,一脸的jīng干稳重,身上还颇有些颐指气使的劲儿,显然乃是在军中手握重权之人,而稀奇的是,这三人中,却是隐隐以一个最年轻的为首,这个最年轻的,长的很英俊方正,上唇上还留着漂亮的上翘的小胡子,竟还是个独眼儿龙。
他在打量这些俄罗斯使节,这些俄罗斯人也在打量他,中间那个独眼儿龙迟疑问道:“您是?武毅伯爵大人?”
“喝!”连子宁不满的哼了一声,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淡淡道:“怎么,扎赫雷夫着你们前来拜见,竟然还不认得本官?”
他现在已经通过女真汗廷和北地前线定期传来的邸报了解到了这几位女真人口中‘白蛮贼匪匪酋’的底细,知道扎赫雷夫根本就不是什么为别人奔波,他自己就是俄罗斯帝国在这片地区的最高指挥官,因此便是直接揭穿了。
那独眼龙却是面不改sè,一脸欣然道:“原来您就是武毅伯爷大人,真是和传说的一样年轻英俊。”
连子宁却是摆摆手,野奈脆生生道:“别说这些没用的,通报姓名,来意。”
这却是之前连子宁跟她交代的,叮嘱她故意要做出一种鄙夷不屑的神态来,若不然的话,以野奈的小心谨慎,是定然不会这么说话的。
另外两人都是面现怒容,这武毅伯竟然如此的倨傲?
不屑和蔑视!他是在侮辱我们伟大的俄罗斯帝国么?
那独眼龙却是心机深沉,依旧是满脸带笑,显然是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更何况此时乃是有求于人?
他手抚左胸,深深鞠躬,用带着些怪异腔调的汉话道:“俄罗斯陆军少将,布列格骑兵军军长,库图佐夫,见过明国的武毅伯爵大人。”
“库图佐夫?”连子宁乍一听这个名字很是觉得耳熟,但是一时间却是想不真切,仔细的想了想。忽然是心中一震,心道:“难不成是他?”
野奈感觉到了连子宁的变化,心中暗暗诧异。
连子宁仔细的上下打量库图佐夫,越看越是觉得和自己印象中那个人相似。
他试探问道:“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戈列尼谢夫-库图佐夫?”
库图佐夫浑身一震,抬头笑道:“伯爵大人果然是通晓四方,没想到还知道我的全名。”
“这就差不了了。”连子宁心里嘀咕一句,又道:“你的父亲是陆军中将。深的沙皇陛下信任?十五岁的时候就晋升准尉并任阿斯特拉罕步兵团连长,第二年就晋升大尉?二十三岁那一年,你在阿卢什塔以北舒马村的战斗中负伤。失去右眼?在你受伤之后沙皇接见了你?接着把你送到萨尔森选侯腓特烈那里疗伤?”
连子宁这一连串儿的问题问出来,就好像是一连串的天雷,狠狠的砸在了库图佐夫的头上。库图佐夫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惊骇表情,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我的经历就算是一般的同僚也不知道,怎么他一个明国人知道的这么清楚?”库图佐夫心里一连串儿的问题冒出来,但是显然,连子宁是绝对不会回答他的。
看到库图佐夫的表情,连子宁便是深深的吸了口气,接着又是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怎么这位也来了?
本来之前连子宁得到了舒尔哈奇从女真汗廷传来的一系列的关于北边战事的消息,已经是对俄罗斯人非常之失望了——兵力几乎是三十。四十比一的时候,竟然被区区几千女真人给拖住,只怕不但是完颜野萍太厉害,更是俄罗斯人自己太蠢了!
而现在女真在南边儿摆出了是守势,不断的增兵北方。完颜野萍麾下实力一rì千里的增长,这俄罗斯人,只怕就更要完蛋。
连子宁在三rì前已经是接到了舒尔哈奇的传,俄罗斯人的jīng锐哥萨克骑兵中了女真人的埋伏,折损半数,损失了最为jīng锐的机动骑兵力量。连子宁就更是不看好俄罗斯人,现如今北线战事已经是今rì了僵持阶段,如此下去,俄罗斯人很十年不妙啊!
女真本土作战,熟悉地形,人口基数也是大,可以很快打的补充兵员,那些骁勇强悍的牧民们,拿起武器来就是强悍的战士,这女真人随人人口不多,不过数十万,但是几乎可以说是全民皆兵,而俄罗斯人远离故土,西伯利亚又是人烟稀少,几乎谈不上补充兵员,那就是打一点儿少一点儿,如此僵持下去,只怕俄罗斯人反而是要溃败。
北线的废物盟友不断传来的坏消息也是促成连子宁心中决意要发动大规模军事行动的最大原因——一旦北地的女真人腾出手来,抽兵南下,那可是大事不妙,到时候,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大好局面,当真是一去不复返,过了这一阵儿,只要是让女真人缓过手来,自己只怕又得退回松江以南了。
岂能如此?
所以必须抓住大好机会。
但是现如今看来,连子宁却是对俄罗斯人多了一点儿信心,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位,这位库图佐夫少将,在历史上可是被誉为俄罗斯军神啊!
这是一个能以一个人改变以一场战斗,一场战役,甚至是两个国家的军神!
不过,连子宁也是没太放在心上,只不过把他当成了一个比较重要的因素,绝对算不上是决定xìng的,毕竟在这完全不同的时空,他又能发挥出多少的能力来?别忘了,俄罗斯大军的统帅,可不是他。
库图佐夫毕竟是库图佐夫,俄罗斯年青一代之第一俊杰,被连子宁直接给掀了老底儿之后,也只是短暂的震惊了一下,接着便是平静了下来,心中暗自揣测,只怕是这位伯爵大人手底下的情报组织太厉害了,竟然把自己的老底儿都打探的清清楚楚。
他却是不知道,也就是他,若是换一个并不见经传的在这儿,连子宁是绝对说不上来的。
库图佐夫恭敬的道:“伯爵大人,我们此来……”
“求援?”连子宁笑眯眯打断他道。
他这会儿也是平复过来了,你是军神又能如何?现如今还不得是看我脸sè行事?
“不。怎么能说是求援呢?”库图佐夫正sè纠正道:“现在我们俄罗斯大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已经是打的女真人,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就是——丢盔卸甲,溃不成军。我们此行是受扎赫雷夫大人的委托,和伯爵大人您来商议南北夹击女真的事宜的。”
“得了,也不用隐瞒了。”连子宁一脸戏谑的看着他。毫不留情的揭了俄罗斯人的老底儿:“刚一出兵,就很是不顺,虽说毁了女真人的北山防线。却被完颜野萍带着大部分jīng锐都逃了出去,之后你们大军南下,其间不断遭到了完颜野萍的截杀。偷袭,一直到五rì之前,你们受到的袭击一共是七十三次,伤亡达三百人以上的偷袭达到了五十一次,更是连随军的莫斯科勋贵普希金都被俘虏了。而就在不久之前,你们的哥萨克几乎被围歼,损失了一半儿还多,还丢了不少的大炮。怎么样,我没说错?”
连子宁每说一句,库图佐夫脸上便是煞白一分。心中一个激灵,这个伯爵大人如此神秘,情报组织如此强大,把自己的底细都摸得清清楚楚,又岂会不知道北线战事的真相?
想要欺瞒于他。未免也是太难了。
饶是他脸皮也是不薄,这会儿还是觉得脸上发热。
说谎话却被当场铁证如山的揭破,这也算得上是最为窘迫的事情之一了。
“这等战绩,竟然被能称得上是打的女真人丢盔卸甲,溃不成军。看来库图佐夫你的汉话,学的是不怎么好啊!”连子宁笑眯眯的看着他。声音跟铁凿子似的往库图佐夫的心上扎:“库图佐夫,你进你那应该是才刚刚三十岁,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布列格骑兵军的军长,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布格列骑兵军是军团一级的编制,下属十个长枪兵团,十个轻骑兵团,总数达到了四万人,在扎赫雷夫手下也是举足轻重了。一年前我的武毅军所有士卒都加起来,也比不过你这一个军呐!这要是放在我们大明,怎么着也算得上是九边重镇一个总兵大将了!这等高官,却是当场撒谎。”
连子宁以一种长者训诫晚辈的口吻道:“说谎,可不是个好习惯呐!”
另外两个俄罗斯人都是臊的满脸的赤红,连子宁说的话,就像是一个个的大巴掌一样,狠狠的你扇在他们脸上。
库图佐夫苦笑一声,又是深深一躬,道:“伯爵大人,我向您承认错误,我刚才确实撒谎了。0实际上,这次来,我们的目的,就是请求您出兵,与我们合击女真人。”
“我们也有消息的来源途径,我们知道你们军队,已经在这里停滞了五十多天了。”库图佐夫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抹狡猾之sè:“我承认,我们现在确实陷入了一种窘迫的境地,但是我们至少还没有崩溃,实力也没有太大的损伤,现在我们还是能和僵持起来,我想,如果拖得时间长了,对咱们都不好,我们固然是长途远征,但是您现在驻扎的这里,距离您那物产丰富的大本营也有击败俄里,在这里对峙下去,也是一个很大的负担!所以”
库图佐夫狠狠的攥了攥拳头,鼓动道:“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一场大的战役,一举击溃女真人!”
“没错儿,这话说得没错。”连子宁笑吟吟道,库图佐夫脸上刚刚露出一抹喜sè,接着就变成了苦瓜脸,只听连子宁道:“那好,你们就打垮你们对面的完颜野萍,来这边儿和我南北夹击,击溃纳兰建成所部!”
“大人,这?”库图佐夫唯有苦笑,那两个也是一脸的苦相。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这位伯爵大人说这话,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么?
“不过么?”就在库图佐夫还想再说的时候,连子宁忽然话锋一转,道:“你说的,也是有些道理,当初,我跟你们扎赫雷夫阁下签订盟约,本官,素来是个讲信用的。所以么,这出兵,也不是不能商量。”
库图佐夫喜道:“伯爵大人您答应了?”
“没错儿!不过么,本官有几个条件,只要你们答应了,本官允诺,十rì之内,定然击溃面前纳兰建成所部,再有十rì,就能与你们合围女真人。”
见库图佐夫旁边那俄罗斯大汉要张嘴,连子宁摆摆手制止他,道:“且别问我为何有这个自信,你们且听着条件就成了。”
库图佐夫赶紧道:“您请说。”
连子宁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这第一条么,便是当初我跟扎赫雷夫定例的盟约要重新修订,不但松花江以南的区域我都要,松花江北,你蛮河以东南,恨古河以东南一直到海的地盘儿,也必须要划归我们这边儿。”
库图佐夫脸sè陡然yīn沉下来,俄罗斯人对于领土的占有**是极为强烈的,让他们让出领土来,简直是跟割肉一般的难受痛苦。
他在来之前,和扎赫雷夫商议的,就知道这一次,连子宁肯定会提出极为苛刻的要求,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条的,那后面的条件呢?
连子宁根本不管他们,继续道:“第二条,本官知道你们军中有不少的巨型大炮,这些大炮,本官要半数!”
武毅军现在已经是可以自己铸造小型和中型的佛郎机炮,但是想要铸造大型的重炮,却是力有未逮,这不但是因为连子宁手下的那帮工匠之前根本没接触过那等堪称是国家机密的重炮,而且在中华这片大地上,从来也是没有出现过大型火炮,就连佛郎机炮,也是从西洋西班牙和葡萄牙引进的技术。
在连子宁那个时空,知道明朝末年,和女真人在锦州宁远一线大打出手的时候,这片土地上才出现了第一种重型大炮——红衣大炮,这种shè程远达数里,重上万斤的顶级凶器。
如果按照正常的发展规律自己闷着头研究的话,只怕少说得三五十年才能研发出来,连子宁从来不是墨守成规的。俄罗斯军中携带有重型火炮的事儿,他也是最近才知道,打定了主意是一定要得到的,正憋着坏心眼儿呢,库图佐夫就送上门来了,岂能不利用这个机会大肆勒索?
连子宁算了算,这个时代,十六世纪的中叶,红衣大炮差不多是已经是在西欧国家的军中装备了,这些俄罗斯军中的重炮理当就是。
“岂能有便宜不占?”
连子宁便是算准了现如今俄罗斯人绝对是比自己更为的被动,更需要一场胜利来改变当前滞涩地战局,而且这样下去,对他们也是极为的不利,事实上,若不是已经窘迫到了一定的境地,他们也不会在明知道连子宁会狮子大开口的情况下向连子宁求援。
这等机会,可是要利用好了。
“成了,就这两个条件,若是答应呢,这事儿便成了,若是不答应呢,本官也不难为你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RQ
迷楼最快更新,请收藏迷楼(.www.uu234.com)。 五五三 玩弄于股掌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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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猜到了么?玩弄于股掌之间!)
库图佐夫豁然挺直了腰板儿,冷笑一声:“伯爵大人,你太贪婪了,这条件,我们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连子宁却不动气,只是微微一笑:“且比忙着拒绝,本官知道你们是作何想,这样,明儿个本官派人领着你们在大营之中转一圈儿,让你们见识见识我武毅军的军威,你们便知道,本关之前说的十rì攻破面前女真大军,绝对不是一句虚话!”
说罢,连子宁便是摆摆手:“送客!”
石大柱打不进来,皮笑肉不笑道:“几位贵客,请!”
库图佐夫冷哼一声,带人离开,自有石大柱带着他们安排地方歇息。
连子宁看着这一行人离去,淡淡一笑,身子一靠,靠在了太师椅上,懒洋洋的神态,若有所思。
待他们走远了,野奈关上门,回头扑哧一笑:“大人,您刚才的样子,可真像是个讨价还价的jiān商。”
“好啊,敢说我是jiān商!”连子宁哈哈一笑,忽的眨眨眼,脸上露出暧昧的神sè,一把把野奈拉到怀里,野奈一声惊呼,脸顿时红了,却是乖乖的躺在连子宁怀中。看着那红菱角一般的小嘴儿,连子宁食指大动,重重的吻了下去。
野奈嘤咛一声,只觉得身子都软了,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一丝的力气,她轻轻闭上眼睛,任君采撷。
屋里面的喘息声越来越是粗重。
响起了野奈略带些惊慌。更多的则是羞涩惊叫:“大人,别在这儿,这儿是客厅啊……”
连子宁嘿嘿的笑声传来:“好野奈,今儿个咱们不真个换好,来,你伺候誾千代,可吹到一口好萧?”
“吹箫?”野奈先是茫然一愣。然后便是醒悟了过来,顿时脸上红的像是能渗出血来一般。
然后她的嘴便被堵住了,发出呜呜的声音。接着,便是啾啾的轻微声响,偶尔夹杂着连子宁一声极快意舒爽的轻哼。
如此**……分割线……第三rì一大早。库图佐夫便是带着自己的手下人在连子宁几骑jīng锐骑兵的保护下,抄小路离开了武毅军大营。
那小路固然是可以行人,却是极为的狭窄隘小,只能容极少人通过,大军要从此过,可是极为不现实的事情。
在他们到达武毅军大营的第二rì,石大柱便领着库图佐夫他们三个在军营里转了一圈儿,这会儿是为了取信于人,再者说连子宁也是没想着隐瞒什么——自己这雄厚的家底儿搁着摆着,就算是你明知道我的底牌。你也得老老实实的吃瘪!
所以,也没什么隐瞒的,武毅军的实力,便完完整整的展现在了这三位俄罗斯使者的面前。
那成千上百的黑沉沉的大炮,虽然轮个头儿要远远逊sè于自己军中的大炮。但是那数量之多,何止是自己军中数十倍?这等数量又是,铺天盖地的炮火轰炸,只怕能把自己等人给淹了!这等数量的优势,足以弥补个体为威力的不足。
而当他么以为武毅军只是炮兵厉害的时候,很快就发现。自己等人大错特错了。武毅军的那些披着钉满了钉子的大红sè铠甲的骑士,枪术jīng准,刀法犀利,战术先进,配合默契,丝毫不逊sè于自己军中的哥萨克骑兵,而且重要的是——而且数量众多!
而当看到那些身材矮厚敦实,手里握着狼牙棒的野女真壮汉的时候,库图佐夫等人都是不由自主的眼皮子一跳,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至于那些步卒,才是带给了库图佐夫最大的震撼,这些步兵组成的长枪方阵,巍然如山,似乎是面对狂风骇浪也不会动摇。当初库图佐夫眼睛受伤之后去萨尔森选侯腓特烈那里修养,接下来曾经受命考察过荷兰等国的军事,自然见识过这种长枪兵方阵——但是问题是,那些小国家就算是全国的兵力加起来,也未必能凑够这么多的长枪兵。
这些武毅军的人数丝毫不逊sè,而且装备更好,训练更加的有素,作战经验更加丰富!
这些,都像是一根根尖锐的针,刺痛了他们的眼睛。
这三位越看越是心惊,一开始是心惊,而后来就变成了骇然,到了最后,已经是无法控制的恐惧!
在来这里之前,他们还是认为,在俄罗斯军、女真人、武毅军这三方之间,自己的实力是最强大的,女真人次之,武毅军最弱。/而他们此次来求援,也是根本没指望武毅军能帮上多大的忙,更是认为击溃面前的女真军队是很不现实的,只是希望连子宁能够为武毅军对面的女真人施加压力,逼得他们从北线抽调兵力支援南线,由此减轻自己的压力罢了!
仅此而已。
是以昨天库图佐夫听了连子宁的条件之后,才会立刻严词拒绝。
而现在却是被狠狠的扇了一个大耳刮子。别说是现在被打的缺兵少将的俄罗斯大军,就算是俄罗斯大军刚从尼布楚出发的全胜时候,武毅军也是比之只强不弱。
现如今,库图佐夫先是明白之前连子宁说的那话的含义了。
心服口服。
库图佐夫也是很光棍儿的,而更重要的是,他地位足够高,知道你现如今俄罗斯人的困境,因此立刻就做了决断——答应连子宁的条件,然后立刻启程回去,向扎赫雷夫报告。
而让连子宁颇有些诧异的是,库图佐夫竟然拥有直接和自己签订盟约的权力,这让连子宁不得不重新审视他在俄罗斯军中的地位。
库图佐夫一走,连子宁便开始布置了。
在接下来的数rì之内。武毅军中动作不断,但是这些,就都不是对面的纳兰建成能察觉的了。
土鲁亭山下,女真汗廷。
王宫大殿,完颜陈和尚高踞于龙台宝座之上,眉目间都是有些轻松。下面坐着的那些王公勋戚,仿照大明建立起来的六部尚。侍郎,以及一干一概仿照大明制度建立起来的大小官员,品级高的便坐着。品级低的便是站着。但是无论坐着站着的,除了极少数心机深沉的瞑目不语之外,其他人都是交头接耳。但是眉目间,却是不见了大约一个月之前的紧张之sè,而是颇为的轻松。
一扫之前之晦气。
坐在首位的乃是三姓女真也就是大金国的丞相——这也是女真和大明朝廷官员体系上不太雷同的一点,就像是所有的游牧活着渔猎民族建立起来的国度一样,他们是保留着丞相这一大权独揽的官职的——这也和他们君王的自信有关,并不担心自己会失去对权力的控制。
不过事实证明,朱洪武皇帝把丞相这一自从周秦时代就流传下来的古老官职给废除的举动乃是非常之英明睿智的,盖因丞相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按照法统的规矩,丞相的职责乃是统领百官——统领百官?这几乎就是相当于大权独揽了,而且在很多方面。是和皇帝有很大的冲突的,君臣发生争执甚至是权力的争夺,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女真也不例外,自从大金国建国之后,丞相这一职位。走马灯似的换了二十多个,长的在职两年,短的不过是几个月就给撸下来了,最后,完颜陈和尚大汗算是得出来了一个结论,还是自家人亲呐!
是故现在的这位丞相。乃是完颜陈和尚的亲弟弟,或者是年轻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为了彰显自己的武勇,这位也给自己起了个很复古的名字,完颜兀术。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们那时候文化实在是匮乏,以至于只好从古中直接摘下来就用了,倒是是方便省事,而且听上去还颇为的威武。
完颜兀术大人也有五十多了,不过还是很健硕,五短的身材,矮壮的的给个树墩子也似,像武将多过像一个总领百官的文臣。不过却是不要被他的外表所欺瞒,此人看似粗豪,实则是非常的有心计,更是知进退,从未和完颜陈和尚有过冲突,也因此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坐了三年了。
换个人来可没这本事。
完颜兀术轻咳一声,大殿里顿时是安静了一下,他站起身来,向完颜陈和尚拱拱手,道:“大汗,可能开始议事了?”
陈和尚挥挥手:“开始!”
“臣遵旨。”完颜兀术应了一声,回身肃容道:“诸位,开始议事,都勿要喧哗了。”
待大殿里安静下来之后,完颜兀术慢慢悠悠道:“当下大事,没有比南白两线的战事更加重要的,是故第一件事儿,乃是是不是要往北线增兵。”
他顿了顿,继续道:“征北大将军连战连捷,战报频频传了回来,想必众位也是有些了解的,当知道,现在那俄罗斯鬼佬的兵力已经被征北大将军耗去至少四成,军心士气更是极为的底下,已经是不敢战,现如今正在僵持。而征北大将军因为手头兵力不足,也是无法将其击溃,是故,本官和六部尚都议了议,都是认为理当增兵,不过是否增兵,要增兵多少,却还要集合诸位商议商议。”
他问的那些人,却是女真各部的勋贵们——朝廷的官员大部分都被完颜部的人给霸占了,但是这些女真其他部的大佬们,虽说这些年逐渐被削弱权力,手中的兵力也转移到被朝廷统一掌管,但是手中依旧是掌握着不容被人忽视的权势。
这相当于是完颜部内部达成了一致,而去征询其它各部的意见。
说完这话之后,完颜兀术却是回身向完颜陈和尚笑道:“臣恭喜大汗,贺喜大汗,野萍公主如此骁勇善战,当真是我大金国的福分。呵呵,想当初大汗要封其为大将军的时候,臣还一意反对。现在想来,当真是惭愧。”
他这话说的玲珑剔透,明着是点出了自己的错误,实际上却是在奉承完颜陈和尚。一提起自己的宝贝女儿,陈和尚就像是天底下所有的慈祥父母一般,满心的都是欢喜,当然。此刻更是加了对女儿的骄傲和自豪。他皇子公主不少,却是没一个有这等出息和能力的。
听了完颜兀术的话,完颜陈和尚更是快意的哈哈大笑。欣慰女儿给自己长了脸。
完颜兀术趁机提出道:“大汗,臣以为,理应对公主封赏!”
“封赏?”完颜陈和尚略一沉吟。心中却是有些犹豫,他也心知自己给完颜野萍的未必太多了些,怕是会引起其他子女的不满,却是不妥,便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事儿,以后再说,今rì先商议往北地增兵一事。”
“卑职遵旨!”完颜兀术便也不再提,而是回身让群臣商议。
那些都姓完颜的朝臣们自然是没口子的同意,至于其他女真大部族的族长。现如今都封了大金国的贝勒爷,他们也是没理由反对,但是心里却是不情愿,于是一个女真大姓的贝勒爷道:“反正现在南线也是无有战事,我听说那边儿自从打了一仗之后就再也没有战事。而北边儿,可是天天打,夜夜打,rìrì打,既然如此,何不从南线往北线调兵?”
这话一说完。立刻得到了那些非完颜氏的贝勒,贝子们的支持,大伙儿七嘴八舌的商议了许久,最后便是定了下来。
再向北线增兵三万,骑兵步卒各半,骑兵一万五千,其中一万从南线军中抽调,而另外的那五千,则是从中枢各部之中抽调,至于那些步卒,则是在沿途的部落之中就地征发。
这也是这些女真权贵常用的伎俩,用自己的jīng锐骑兵,用平民们当炮灰儿步卒,反正那些部落里面的人也不值钱,死了也就死了。
接下来又是当堂定下了将领的人选,运送粮草事宜,兵器配备等等,只待散朝之后,便是立刻执行,大军在明rì一大早,便能启程开拔。
这效率也是很高的。
之后又是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事儿之后,完颜兀术脸一端,便是沉声道:“诸位,还有最后一件事儿,昨rì清晨,忽然有一股骑兵闯到我汗廷附近,打起武毅军的大旗,很是招摇。本官也不敢怠慢,立刻派兵去打,那些武毅军顷刻败退,并未大碍,然则。”
他顿了顿,脸sè难看到:“然则,纳兰建成奉命镇守白鹰峡,阻挡武毅军北上,却是如何犯下这等大错?诸位,你们说,该怎么办呐?”
他一提这一茬子,大伙儿脸sè都是有些不好看。
当rì武毅军骑兵部队忽然在城外出现,神不知鬼不觉的,可算是着着实实的把这些权臣、显贵、王公勋戚们都是给吓了一跳,大伙儿都以为纳兰建成已经溃败,武毅军这就打过来,不少权贵们都是给吓得屁滚尿流,心道这会完蛋了,只怕武毅军要杀进城里来,只是旦夕之间了!甚至更有的,一听到消息,就是收拾行囊,准备往老家深山野林子里头躲藏——虽说好容易在这繁华世界享受了一番还得回去肯定谁都得不甘心,但是总也得先留住xìng命再说其他!当初女真崛起,把大明边民要么是屠戮一空,要么是变为奴隶,现如今风水轮流转,自己个儿这些人可算是得付出代价了。
甚至是那最绝的,已经是写好了自白,准备武毅军一入城就立刻投降,好歹保住xìng命再说。
这些人的武勇,早就随着奢侈的生活而被消磨的一去不复返了!
但是最后却是证明乃是虚惊一场,这一下,可就是让这些王公大臣们给气的不得了了,有些心脏不好的,让这么给惊吓一番,几乎就要出事儿——这可不是虚言,一听说武毅军打过来了,两位上了岁数儿,身体素来不太康健的镇国公正下棋呢,当场就是吓的一口气儿没上来,死了一对儿。
而那些私底下蝇营狗苟的,更是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们满肚子的气儿自然是发在了武毅军身上,但是对武毅军却是没什么法子。只好是转移到了镇守南线的纳兰建成身上。
完颜兀术话音未落,一个白胡子的老贝勒便是冷笑一声,胡须都气的哆嗦起来:“还有什么好说的,这狗杀才镇守不力,竟然放武毅军进来,直接拿来下狱就是。”
“阿山贝勒说的不错,让他去占领白鹰峡。这狗杀才去的晚了,反而被武毅军占据,失了先机。这是第一大罪。奉命镇守。却是被武毅军杀进来,这是第二大罪!可怜我那老叔啊,生生给吓死了。得让这个狗杀才抵命!”另外一个贝子也是连声附和,说着说着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掉了几滴眼泪。
“治罪!”
“下狱!”
“撤职查办!”
……
众人当真是各抒己见,但是矛头却是一致的指向了纳兰建成,就没一个说他好话儿的,说来说去,翻番滚滚的都是指责!
大伙儿都把气儿撒在了他的身上。
其实不仅仅是撒气,他们早看着纳兰建成不满了——说句实话,这朝堂中的人,大部分资历都是比纳兰建成深得多,但是官儿大都不如纳兰建成大。论起权势来,那就更是没得比了。
而且,他还很年轻。
若是一个完颜部的人或者是什么其它大姓的人取得这般成就,大伙儿自然是你无话可说,但是他却是偏偏他是纳兰建成。他的姓氏是纳兰!一个姓纳兰的贱种,凭什么?大伙儿心中都是很不忿的,若不是完颜陈和尚一直对纳兰建成和庇护,他们早就发难了,而现在,却是趁着这个机会。一举爆发了出来。
其实也是在宣泄对完颜陈和尚的不满。
听着这些指责之声,完颜兀术却是脸sè丝毫不变,也不表态,他偷偷回头看了完颜陈和尚一眼,见大汗yīn沉着脸,脸sè需不好看,但是却没说话。
看了这一眼,完颜兀术便是心里有底儿了。
他素来都知道,完颜陈和尚是十分宠信纳兰建成的,以前也不是没有构陷纳兰建成的事儿发生,只是都被大汗给压下去了,而看大汗现如今这个表情,是不打算包庇纳兰建成的了。这样一来,摸清了大汗的心思,就能站队了。
事实上,完颜陈和尚也确实是因为这件事儿而非常的震怒。在他当大汗之前,可以亲身冒着矢石而奋力之拼杀,但是这会儿,数十年的享受已经消磨了斗志和决心,连自己处身之地稍有一些危险也是无法容忍。
这就是连子宁的策略!
不过是稍微动一动手脚而已,就足以让纳兰建成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以想象一下,在岳武穆率领岳家军和金国大战于淮水的时候却是忽然有一支金国jīng锐骑兵,围着临安城转了一圈儿,南宋朝廷会是何等的震怒?在连子宁那个时空,袁崇焕袁督师不就是因为这等事儿积少成多而最后被是在忍无可忍的崇祯帝给活剐了么?
而且连子宁也是得到了舒尔哈奇从女真汗廷不断送来的情报,分析了女真汗廷的形势而做出的决定。
所以,纳兰建成这会儿,算是彻底的载了!
最终完颜陈和尚摆摆手,沉声喝道:“够了!”
大殿中顿时安静下来。
完颜陈和尚淡淡道:“纳兰建成办事不力,即刻革职查办。这南路大军的统帅,完颜兀术,你去担纲!”
“啊?我?”完颜兀术的瞪大了眼,他知道大汗的用意,那么庞大的军队,除了自家人之外,谁掌管也不放心,可是他从来就是个文官儿,不会打仗啊!
刚想说话,却见完颜陈和尚已经是站起来往后面走去了。
完颜兀术只得高声道:“臣,遵旨……分割线……女真人做事,倒确实是极为雷厉风行的,刚刚商议完毕,第二天一大早,数万大军便是出发去了北线,而同时,完颜兀术带着钦差时节数十人在一个百户jīng锐拐子马的带领下,向着白鹰峡的方向而去。RQ
五五四 冬雷震震
女真人做事,倒确实是极为雷厉风行的,刚刚商议完毕,第二天一大早,数万大军便是出发去了北线,而同时,完颜兀术带着钦差时节数十人在一个百户精锐拐子马的带领下,向着白鹰峡的方向而去。
他们刚一出城门,那边儿舒尔哈奇的信鸽便是起飞了。
当日下午,连子宁就得到了消息。
把纳兰建成革职查办的消息毕竟乃是不雅,便没有四处传播开来,因此舒尔哈奇并没有打探出他们是去干什么去了,但是连子宁得知了他们的去向,这么一结合,就是知道,自己的计策,成功了!
于是连子宁立刻召开了全体军官的会议。
大帐之中,军官云集,武毅军所有百户以上的军官全部都在,济济一堂,几乎有上千人之多。
连子宁在会议之上,极其严厉的批评了现如今军中的骄纵之风气!
“本官看来,现如今咱们军中,风气极为的不正!不少将官士卒,都是有骄纵之心,认为咱们自从跟女真打仗以来,屡战屡胜,因此打心眼儿里便是瞧不起女真,告诉你们,这等念头,纯粹就是放屁!!咱们是跟女真打了不短的时间,也是赢了几仗,但是你们也不想想,咱们乃是怎么打赢的?要么是守城之战。利用坚城利炮固守,要么就是偷袭,我告诉你们。说句难听的点儿的,咱们这就是胜之不武!咱们若是跟女真野战,还当真未必能打得过?你们凭什么瞧不起人家?凭什么?就凭着你们打赢了那些小虾米?咱们所要面对的女真。乃是前所未有之大敌,镇远府的坚城能挡得住拐子马的冲锋,你们克未必能挡住!所以,本官今日把话撂在这里,谁都把那一份轻蔑给收起来,老老实实的重视敌人,谁若是因为轻敌,耽误了咱们的大计。本官定杀不饶!都给我记清楚了!”
连子宁说完,众将都是凛凛,甚至有些胆色略逊色一些的,已经是吓得浑身大汗淋漓。
这一席话,在当天,便是传遍了整个大营。
不得不说,连子宁在武毅军的极高的威望起到了巨大的作用。长久的宣传,战无不胜的战绩,让他在这些武毅军将官士卒的眼中,简直是如同神只一般,他的话。大伙儿不但是在行动上遵守,而且内心里也是接纳了,说简单一点儿,就好像是那些邪教洗脑的削弱版,让人内心中就是遵从,而不是被迫的!
武毅军中的风气顿时是为之一变。
然后频繁的军事调动,各种行动便是开始展开了,略有些见识眼光的将官,都是能看得出来,一场大战,即将打响了!
而蹊跷的是,大量的士卒被连子宁给派到四周的山中,砍伐树木,运送回来,而大营之中,这些时日,最常听到的便是斧斤伐木之声,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不过是几日,周围山坡上那些密集的松林和桦树林几乎要被伐光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完颜兀术出发六日之后,十一月初一,到达了纳兰建成的女真大营。
在距离女真大营还有数十里的时候,完颜兀术就已经是派人通知了纳兰建成,纳兰建成不敢怠慢,也是摸不清楚完颜兀术来此为何,他毕竟是在女真汗廷之中根基很浅薄,因此竟然是都等着看他笑话儿,一个通知他的都没有!
来的人乃是丞相大人,纳兰建成亲自带人出来迎接三十里,见了面,便是下马叩拜,大声道:“末将纳兰建成给大人请安!”
完颜兀术却是有些尴尬,便也不提这一茬子,而是笑道:“建成,走,去营中,这一次,大汗有重要旨意给你。”
纳兰建成恭敬道:“有劳大人了!老大人请。”
心中却是起了疑惑,心道如果只是区区一道旨意的话,为什么丞相大人要亲自来,但是完颜兀术不说,他也不敢多问,一行人便是簇拥着来到了大营。
对于完颜兀术的到来,纳兰建成给与了极高的规格,大开营门,数千甲士在两侧排成整齐的队伍欢迎,可见,他也是利用每一个机会想和这些日朝廷的大佬们搞好关系,不过因为出身的缘故,实在是无法融入就是了。这等阵仗,就更是完颜兀术感觉心中有些内疚。
一行人进了大帐,便只有完颜兀术,纳兰建成及几位军中的大将在此,其他人都被屏退。
完颜兀术深深吸了口气,站到守卫上,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圣旨,沉声道:“大汗圣旨在此。”
一干大将以纳兰建成为首,赶紧跪迎圣旨。
完颜兀术抖开圣旨,看了一眼,用一种带着淡淡的怜悯的语气,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纳兰建成领皇命镇守南郊,行军怠慢,步步来迟,失却先机,此大罪一也!作战不利,损失惨重,次大罪二也!防御不严,致使武毅军逃窜至汗廷周边,大肆张扬,致我朝廷中枢颜面有损,次大罪三也!数罪并罚,着钦差完颜兀术传旨,即刻将纳兰建成革职查办,押解京师。其麾下军队,由完颜兀术统领!”
这道圣旨,这几句话,就像是无数个轰然天雷一般,狠狠的砸在了跪在地上这帮女真大将的头上!
震惊!愤怒!骇然!
无数复杂的情绪笼罩在了他们的心中,而纳兰建成无疑是最为情绪强烈的一个,他似乎是让这猝不及防的消息给炸傻了,只觉得整个脑袋里面都是一片混沌,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外界的话,什么都听不到了。
脑海中。只有四个字在回响:“革职查办!革职查办!革职查办!”
我被革职了?押往汗廷?失却了兵权?
不过道过了多久,似乎很漫长,似乎又只是一瞬。纳兰建成终于是慢慢的缓了过来,嘴角也是露出了一丝苦笑,一丝愤懑,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不过是短短的一瞬,我就已经是从大军统帅,变成了阶下之囚?
造化弄人啊!
他此刻,终于是明白了那些骑兵是干什么用的?那是个狗屁的去找俄罗斯人求援的?那是要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纳兰建成你这个废物,傻子。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笨蛋!蠢货!”
他此刻只想大吼一声,汗廷这些官儿们都是傻子吗?大汗是傻子么?我为了大金国,为了对付对面那些武毅军,废了多大的心思?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要撤我得职,将我革职查办?
他恨不得冲到大汗的面前向他陈诉,更是想跟面前的丞相大人说让自己再当几日的统帅。哪怕是几日都好!
可是,他终究是不敢!终究是再也不敢有任何的奢望!
认命了吧!
所有的愤怒、郁郁、震惊、不甘都是化作了一抹苦笑,他高高举起双手:“罪臣纳兰建成,接旨,谢恩!”
连子宁。厉害啊!将自己,将汗廷的那些大臣们,玩弄于鼓掌之中,此人,当真厉害啊!
完颜兀术也是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将圣旨递给了纳兰建成。
他叹气道:“你也无需担心,大汗终究是器重你的,回去待一些时日,定然是会从新启用的。革职查办,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纳兰建成却是淡淡一笑,笑容中有着掩不住的落寞:“建成多谢大人了。”
他本来还想着向完颜兀术献计一二,正想说话,却是心中一股极为不甘的郁郁之气直冲顶梁,心中狠狠想到:“我凭什么告诉他们?让他们拿了我的计策,建功立业,我自己却在汗廷的监狱中做阶下囚么?绝不!哼,我看我走了之后,你们如何应付连子宁,要倒霉,大伙儿一起倒霉!”
“大人,不行啊!你不能离开啊。”古塔殷德这个大奖却是忽然猛地站起身来,不甘的大吼道:“大人,咱们向大汗陈述,向大汗解释,你不能走啊!这几万大军,除了你谁能统领?”
纳兰建成一听暗道一声坏了,接任的统帅乃是完颜兀术,这么说话,岂不是把完颜兀术给得罪了个痛快?
他狠狠的瞪了古塔殷德一眼,怒道:“你放的什么狗屁?完颜大人来了,统帅的只会比我好十倍!”
但是这番补救显然是来补救了,完颜兀术眼皮儿撩了古塔殷德一下,没说什么,但是显然已经是记在心里了。
怕是纳兰建成一走,这些军中他的心腹大将就没一个好儿的。他是丞相,又是大军统帅,乃是不折不扣的正管,想收拾他们几个刺头儿还不是轻轻松松,手拿把攥?纳兰建成也你算是有风度,能撑住的,强撑着面子为完颜兀术举行了接风宴,然后第二天一大早便是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纳兰建成前脚刚走,完颜兀术便是大会诸将,把之前纳兰建成手下的那些得力干将,以古塔殷德为首,德灵,阿里河满等等一群人都是给收拾了,他也是那等心机深沉之辈,自然是不会明着直接罢免,那样做太低级了,这几位,都是明升暗降--比如说古塔殷德,给了他一个帐下行走,参赞军务,大小事务一同参与的职司,听起来倒是很风光,俨然是副统帅一级别的了,实则就是个高级谋士,连丁点儿实权都没有了,只能建议建议,而且你建议的,人家还是一准儿的不听。
这一下古塔殷等等人算是知道厉害了,不过这会儿知道,可已经算是晚了。
完颜兀术到来,古塔殷德离去,军中大将的任免,这一切,都在连子宁的耳目之中。
军中狭小的小路虽然不容许大部队通过,但是连子宁排出去的小型的斥候队伍。不知道有多少,更何况,当初军情六处派出去的四十支精干的斥候。泰半都是潜入了建州女真的腹地。这些人都是很有两下子的,传信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子,至于刑讯逼问。出身于军情六处的他们就更是一把好手儿。虽然这些斥候根本对女真大军没什么影响,但是逮上几个外出的女真士卒,严刑拷打一番军中变动还是做得到的。
在军情六处的十几般酷刑之下,这些人只求速死,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这些,便是都摆在了连子宁的案头之上。
纳兰建成离开大营的第三日夜,完颜兀术在军中大宴诸将。
帅账已经不是纳兰建成那张宽阔但是朴素的大帐,完颜兀术出身完颜部豪门。从小就没受过什么苦,长大之后,更是连任大金国的高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锦衣玉食,连带兵打仗都是第一次。何曾受过这等军旅之苦?
得知老爷第二日要启程去往前线,他那福晋赶紧张罗着连夜给他值班了一顶奢华的大帐,这大帐地上铺着上好的地毯,四壁上更是环佩叮当,挂着许多的黄金玉石的装饰。很是奢华。
外头天色黑漆漆的,因着外头冷,帘子也落了,外面点着火盆的光,半点儿也透不出来,但是这大帐里面却是一点儿也不昏暗,盖因在四壁上镶嵌了不少龙眼大小的明珠,把这里照的亮堂堂,明晃晃的。果然是大家风度,非同凡响,完颜兀术在女这这个物产丰富的地界儿当了这么长时间的丞相,自然是身价极为的丰厚,各色奇珍异宝不知道多少。
女真也不像是大明那般分席而坐,而是在上首一张长条桌子,中间坐着地位最高的统帅,两侧则是那些高阶的军官大将,而下首左右两侧,又是各有一条长条椅子,从近到远,地位从高到低,坐着的乃是余下品级的军官。
酒到三巡,菜过五味,完颜兀术举起酒杯,大伙儿顿时都安静下来,一来是完颜兀术地位太高,乃是众人不可企及之高度,另外便是他刚一来,就接连施展手段,将那些不服气他的军官调职的调职,下贬的下贬,这一番雷霆手段,震慑了全军,纵然不能让人服气,但是却着着实实的令人很恐惧,丝毫不敢得罪于他。
完颜兀术看了下面诸将的样子,微微一笑,心道我能管理偌大的朝廷百官,还管不好你们这帮丘八?他轻咳一声,扬声道:“诸位,本官方才掌管此处军机,一些事务,也都不太熟悉,以后,还要仰仗诸位才是。诸位以后有什么好法子,好建议,尽管呈上来,本官海纳百川,便是你提的建议荒谬之极,不同常理,本官也绝对不会怪罪。”
众人自然是纷纷应和,完颜兀术又道:“来,我等共饮了此杯,庆贺我等早日击溃对面武毅军,庆贺我大金国,万世绵延,庆贺我英明大汗,万岁无疆!”
众人纷纷举杯,坐在大帐角落里面的古塔殷德冷笑一声,饮了此杯,又是狠狠的灌下了几大杯,最后觉得不过瘾,干脆把那酒坛子擎起来,仰头往嘴里固灌。那酒水洒在了衣领上,铠甲上,脖子上,洒了满头满脸,他也是毫不在乎。
周围人赶紧都是离他远点儿,看他的神情,就像是看瘟神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饶是古塔殷德酒量不错,这般喝的又猛,喝的也多,没一会儿便是醉了,他倒是也老实,躺在地上,不哭不闹,只是呼呼大睡。不过这鼾声似乎也太大了些,连主位的完颜兀术也听到了,他皱了皱眉,淡淡道:“身为军中大将,却这般失仪,左右,把他插下去,晾在雪地上醒醒酒。”
“是,大人!”当下便有几个士卒进来,用棍子在古塔殷德身下这么一插,便把他整个的给抬了起来,然后走到帐门口,重重的扔在外面的雪堆上。
众人都是凛然,暗道这丞相大人当真是好狠。
这等把人醉酒之后扔到雪地里惩罚的案例,从来是极多的,而且一般下场都不好--喝的醉醺醺的,手软脚软,酒还没醒呢,就已经给生生冻死了。
丞相大人是存着心思要古塔殷德的命啊!
完颜兀术却是毫不在意,对他来说。杀古塔殷德简直当真是杀猪屠狗而!
正是此时。
武毅军大营城墙之上一面连字大旗随风飘扬,连子宁肃然站在大旗之下,周围却是不见一个高级将官。只有野奈和亲卫队在拱卫着他。
今日白天天光就很是不好,厚重的铅云在天边堆得厚厚的,似乎要压了下来。天地间一片晦暗,阴沉沉的,放眼望去,那纯白的白色,已经是变成了白灰色。眼瞅着,又是一场大雪,要琳琳洒洒而下。
到了晚间,就更是阴风凄惨。鬼哭阵阵。
城上点了无数的火把,把城上一直到你蛮河都是照的亮堂堂的,火焰被寒风撕扯的宛如厉鬼的起舞。
而若是把视线拉远,就会发现,以连子宁的伞盖为中间点,在他的两侧,整整这一面北面城墙之上。竟然是摆满了大炮,大炮的样式很统一,都是武毅军中现在正慢慢普及的中样弗朗机炮,中样弗朗机炮并不罕见,但是现在这些大炮的数目。委实是太多了些--从西到东,占满了整座城墙,放眼望去,怕不是得有九百上千门之多!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武毅军亲兵营炮兵千户所下辖的四百五十门佛郎机炮,以及军中其它步卒卫所加起来的一共接近上千门大炮,尽数集中于此!
不过,这些大炮放的也是相当有讲究,都是放在城墙垛口后面,若是在外面往城墙上看,由于城墙高,又有垛口的遮掩,根本是什么都看不到。在每个大炮的旁边,都是各自一个炮组,只是他们为了避免被人看到,便是席地而坐,为了防雨雪潮湿,大炮和装乘子铳的木箱上面都盖了厚厚的毡布。
连子宁盯着对面的女真大营,面色冷然,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肃杀之意。
他不说话,也无一人敢说话,便是呼吸,都是放轻了,放缓了,忽然是响起了铿锵铿锵的脚步声,这是钢铁军靴撞击厚重的青石板的声音,一个传讯兵顺着通往城墙的马刀飞奔而至,隔着两丈远便是跪倒在地,大声道:“大人,有密报。”
连子宁脸色丝毫未变,只是面无表情的动了动指头,野奈走上前去,取了那士卒高举的双手中小竹筒,抛开,取出一个腊封的小球,碾碎递给连子宁。
连子宁抖开,野奈立刻打了一个火把到他近前,细细看去,看完之后,面色虽然依旧冷冽,但是眉宇间却是陡然充满了自信,他终于是深深洗了口气,微微一笑。
这一笑,也是立刻让周围的空气变得活泛了起来。
“此时女真大营正在宴饮,完颜兀术无能,军中大将被排挤而不得志,余者庸碌,现已经喝的酩酊大醉,军中几乎无人主事儿!此战若是不胜,我连子宁当真对不住上天之恩德!”连子宁忽然长笑一声,接着便是沉声道:“传令!”
“传令刘振,即刻开始炮击,击中绝大部分火力炮轰女真大营,分出少部分,轰击你蛮河!”
“是!”传令兵领命而去。
“传令王吉、董汉臣之第八卫、第九卫所部,炮声一起,立刻打开城门,铺平道路!一直向前,不准怠慢!若是有人延误军机,定斩不怠!”
“是!”
“传令杨沪生,统领第四卫、第六卫、第七卫,立刻冲锋,直插女真大营!”
“是!”
“传令熊廷弼,统领第一卫、第二卫、第三卫、第五卫,第十一卫、第十二卫,跟随与骑兵之后,杀入女真大营。”
“是!”
“传令夏子开,固守!”
“是!”那传令兵刚想离开,连子宁忽然道:“且慢!”
他眼光闪烁了一下,沉声道:“传令夏子开,率领第十卫五万奴兵,跟随与步卒之后,一同作战!”
“是!”
传令兵纷纷而去。
连子宁这一次竟然是只留了第十卫不过万余兵马在大营之中镇守,其它的十几万大军,尽数派了出去,竟然是倾巢而出的架势!
由此也可见,此役他的信心。决心,是何等之强大!
倾巢而出!全军出动!
此一役,定然荡平强敌。从此之后,建州女真八百里锦绣江山,便是毫无遮挡的敞露在我之面前!前路之上。再无阻碍!
平定女真,指日可待!
当想到这八个字的时候,连子宁这等城府心机,都是忍不住浑身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心中只觉得一阵悸然,身上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中有着兴奋,更是有着一种近乎于朝圣一般虔诚而且自豪的情绪!
他的脸都是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变得一阵红润。只觉得心潮阵阵澎湃!
这三姓女真,这大金国,这压制了自己数年的北地强敌,这日后灭亡了大明朝那万里花花江山,入主中原,大肆屠杀,致使我中华大地沦入百年之黑暗的罪魁祸首。就要在自己面前,轰然倒下了?
这绝对不是痴心妄想。
为了支应南北两线的战事,女真汗廷已经是竭尽全力,可以说是穷兵黩武,再无一丝一毫的余力来支撑了!此时若是突破了面前的这道防线。在前路之上,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阻挡!而届时,自己将挥兵北地,和俄罗斯人夹击女真残军,到了那等境地,着实已经是死地。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完颜野萍就是个神仙,也是没法子了,只能坐以待毙!
这等大好局面能否成真,就看今日一战了!
今日一战,只要赢了,自然是一片坦途,若是输了,女真有了防备,今冬便再无机会,熬过这个冬天,女真有了喘息之机,情况立刻就是大逆转!自己重新陷入被动。
是故今日一战,只能胜,决不能败!
消息很快的便是传到了诸将的耳中。
连子宁回身向下望去,此时的武毅军大营,已经是一片辉煌灿烂的火把海洋,无数的火盆子火把燃烧着,把这里照射的亮如白昼,无数的军队就在城中集结。
骑兵在前,步卒在后,方阵改成了能从狭窄地形通过的长条阵型,无数大军铺排开来,几乎把整个大营都给铺满了了。
阵容森严,无一人说话,无一人喧哗,士卒们沉默着,等待着,但是他们的眼中,却是有火焰在燃烧,心里,似乎也在有熊熊烈焰焚烧着。他们抿着嘴,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兵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就是期待!
当初跟随连子宁死守喜申卫的残卒,多半是已经成为了武毅军中的大小军官,他们都有袍泽死在女真人手中,对女真可谓是恨之入骨,而这种仇恨的情绪,也是传递到了他们麾下士卒的心中,是故每每和女真人打仗,武毅军根本不用鼓动,从来都是士气如虹。
所有的士卒,都在期待着这一战!按理说,武毅军大营的这等异像,早就应该传到完颜兀术等人的耳中,引起警惕,但是现如今女真军中的大将,基本上都被完颜兀术给免了,新上来的这些,多半没有权威,士卒根本不服。是以这几日间,女真士卒之间的情绪相当的低落,不忿,而这会儿大小军官都在大帅的大帐中吃酒赴宴,谁还来管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再加上久无战事,士卒们都是很懈怠,不过是虚于应付而已,有的在聊天打屁,更多则是困得狠了,躲在一个被风的所在,打起了瞌睡。
是以武毅军这边儿的动静儿,竟是无人察觉。
大门瞧瞧的打开了,最前面的第四卫骑兵,已经是进入了城门洞子,只是城门洞子黑漆漆的,自然是看不到的。
城墙上的炮兵们已经把大炮给架了起来,而这时候,女真人甚至都没有发现,由此也可见其懈怠是何等之厉害,这也并不罕见,临阵换将,乃是大忌!
在历史上,因为临阵换将而导致大军崩溃的事儿也很是不在少数,一旦换将,之前的那一套体系立刻都要变更,而士卒会很不适应,刚来的主帅不熟悉情况,若是碰上那等凡事好指手画脚的,胡乱指挥,立刻就要出大问题!而甚至有的得军心的统帅离开,更是会直接导致军心溃散,再无斗志!
纳兰建成便是属于这种统帅,他虽然年轻,但是不奢华,能吃苦,时常和士卒同乐,甚至有的时候巡视到哪里的军营就在那里睡了,很是得士卒拥护。完颜兀术就不一样了,一来就拿走了这么多的军官大将,已经是引得那些下层的军官和士卒很是不满了,只不过是不敢表现出来而已,所反映在军队上,那就是消极怠工和军纪松弛。
炮兵们已经是把大炮架在了垛口上,炮兵们掀开了盖着的毡布,上上子铳,准备停当,校准好了位置角度。
这一次,由于轰击的位置比较远,炮口的角度都是扬上去的四十五度,这个角度,射击的射程最远。
值得一提的是,这并不是连子宁说的,实际上连子宁虽然也懂这个但是却并没有事无钜细的想起来进行提点,这还是炮兵们自己摸索出来的。
事实上,明朝的数学极为的发达,只可惜没用到正处上,以至于一开始炮兵们连这些浅显的知识都不懂得,不过随着实战经验的增加,这些东西,都在慢慢的解决。
“开炮!”
刘振眼中几乎冒着火光,满脸狂热的大吼道。
下一刻,所有城墙上的炮兵基层军官都是下达了这个命令。
士卒们点燃了引信,接着,中样佛郎机炮的炮口处冒出了炙热的火光,然后便是传来了一阵阵闷雷般的轰鸣声,与之相伴的还有尖锐的啸声,炮击的轰鸣声震彻天地,这轰隆隆的声音引得不少女真士兵都是向这边张望,他们都未曾见过炮击,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少人还在猜测,这怎么打雷了呢?
冬天还打雷啊?
五五五 连子宁的张良计
不得不说,之前大明朝那数十年荒谬的休止火器政策还是很有些意外的效果的,比如说大明朝周围这一圈儿的敌人,便几乎都是没有见过火炮是个什么德行,因此连子宁每每用火器对付他们都能收到意料之外的效果。
女真兵们还在四下里张望。
然后下一刻,密集的炮弹便是落在了女真大营之上。
女真大营和武毅军大营中间隔着一道你蛮河,距离大约是两地里半左右--也就是四百丈,佛郎机炮的有效射击距离乃是七百米以内,但是这并不代表它们的射程就是七百米,更远也是可以达到的--实际上佛郎机炮的射程最远可以达到六里左右--只不过这射击精度就不敢保证了,就像是后世的三八大盖射击距离其实远达两千多米,不过有效射击距离也就是二三百米而已,再远,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还打个屁啊?
但是那么大的一个女真大营开在那儿摆着呢,能打不准么?
数以百计的炙热的,带着极高温度的炮弹,轰然落在女真人大营的辕门,围栏,大营之中。
女真大营也是灯火通明,因此瞄准也没什么难度,直接朝着有亮光的地儿砸就是了。
炮弹轰然砸在那辕门之上,顿时,那用来构建辕门的足有一人抱粗细的大木被狠狠的砸中,当下便是发出一声轧轧的痛苦呻吟,直接从中断裂开来。折成两段。那断口之中露出了白森森的木头茬子,无数炮弹哄哄的砸了上了,当下就是把这些木头打折,整个辕门都是给砸的七零八落,轰然倒地。辕门上面的士卒也是张着手脚摔下来,重重的落在地上,折胳膊断腿儿折了脖子。发出了一片鬼哭狼嚎!
这还算幸运的,有的倒霉鬼直接被炮弹击中,立刻死的不能再死了。非但如此,还死无全尸。
面朝着武毅军这一面的辕门和大木做成的围栏,立刻被打成了七零八落。就像是给狗啃了的蛋糕也似,那些倒塌的围栏,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壕沟上,刚好把壕沟给遮掩住,正好是一举两得。
辕门内两大排熊熊燃烧的火盆子被几发炮弹击中,偏偏女真大营中,这雪是下一点儿就扫干净一点儿的,是以那炮弹砸在坚硬的土地上之后,又是狠狠的弹射起来,把那两排火盆子给砸的七零八落的。
火油在地上四处蔓延。顿时是野火乱窜,在地上随着火油,燃烧了好大的一片!
而不少帐篷,也是被射程很远的大炮给击中,带着极高热量的炽热铁球狠狠的砸在了帐篷上面。顿时是吧帐篷给点燃,就像是一个个燃烧起来的大火把!而帐篷里面正在沉睡的士卒自然是遭了秧,有的被炮弹给直接砸死砸伤,有的则是在睡梦中挣扎的起来--他们倒是没有炸营,不过混乱漆黑中的误打误伤自然是免不了的--然后当他们睁开眼睛,就是满眼赤红色的火焰!
因为这一轮炮击。女真大营便是一阵大乱。
而这时候,一部分专门负责对妇女你蛮河的大炮也是发威了,数十枚炮弹重重的砸在了武毅军大营面前的这一段河道之上,河道上结了厚厚的冰,冰上又是积满了雪,本来这厚冰厚达数尺,乃是非常难对付的,若是用人力开凿的话那是极为的费力,怕是几日才能凿开。但是几十个带着巨大动能的十两重铁球狠狠砸上来,当下就是穿过了冰雪,把冰上给砸了一个大窟窿,窟窿连着窟窿,雪白的冰面千疮百孔。
已经是变得很脆弱冰层再也无法承受上面积雪的巨大重力,根本都没用第二轮轰击,直接就是轰然倒塌,那些雪连着厚厚的冰,都是给压了下去。
你蛮河这一段的河水本就不深,冬季就更窄,于是这一下,竟是直接把河水都给压到了四周去,雪和冰把这一段的河道给压的结结实实。
这倒是出乎连子宁的预料了--本来连子宁轰击这段河道的冰雪,是因为在冰上行军实在是比穿越一条充满了冰水的你蛮河更加危险,无数士卒外加战马,外加奔驰开来的重量,毫无疑问的会压垮冰层,到时候陷入河中,人仰马翻,极为的难办,只怕会折损不少。是故连子宁宁远轰塌了冰层,直接渡过冰冷的河水,那样至少比较保险。
但是却没想到,冰雪直接压实了路。
这时候,早就已经埋伏在城下的第八卫第九卫的士卒便是像是出洞的老鼠一般,密集的窜了出来,这第八卫第九卫的士卒之前就一直在城墙根儿子底下,因为灯下黑,却是没被发现。
他们乃是当初汉军奴兵归顺,王吉和董汉臣二人在武毅军中资历也浅薄,更是没立下什么功劳,就连部队的战斗力,也是相当之薄弱,在武毅军中乃是倒数--当然,就算是武毅军的倒数,放在别的军中,那也是一等一的精锐之师--所以便被连子宁安排了这个没什么危险的打杂差事。
铺路!
不争馒头争口气,王吉和董汉臣也不是泥人儿,也是有火气的,也是存着让大人刮目相看的心思,之前早就开了会议动员,更是许下了若干好处。于是炮声一响,这些穿着大红胖袄,看上去臃肿实则速度不慢的士卒便是窜了出来,武毅军大营到你蛮河这一段儿的雪早就被清理光了,也并未引起女真人的怀疑。
这些士卒每两个人站成一组,每两个人手中便是扛着一块巨大的木板,那木板足有两丈来长,接近两尺宽,一寸的厚度,一看上去就给人感觉极为的厚实。
跑到最前面的士卒跑到了河边之后,便是把木板往那些冰雪之上一放。然后后面的士卒接着向前,把木板往前,紧紧地挨着这块儿木板放着。一波一波的士卒往前去,不过是数十息的功夫,你蛮河上便是形成了一条两丈来宽,纯粹由厚重的木板构成的康庄大路!向有军官在两边指挥,大声吆喝着。若是有些不平整的所在,便是着人铲平,有的太低的地界儿。便是多铺上几块儿。
而你蛮河上的木桥路铺好之后,士卒们并未停下,而是踩着路继续向前。把木板一块儿一块儿的码好,木板形成的路面,迅速的向着女真大营的方向蔓延!
杨沪生手重重的挥下:“出发!”
“出发!”号令向着后面迅速的穿了过去,骑兵们缓缓的出了城门,控制着胯下的战马使其不至于跑得太快,战马迈着步子,踩在木板路上和顺畅的往前走。
这些时日一场雪一场雪的下来,这些雪面早就已经是冻得极为的结实,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就能够承受战马的重量--事实上,由于骑士们是把人和马的所有重量都集中在了战马的四个蹄子上头。直接就导致了那四个蹄子位置的重力非常大,战马一上来,就得踩塌脆弱的冰层,结结实实的陷下去,在厚厚的积雪中动弹不得。别说是骑兵了。步卒也不成啊!
这也是完颜兀术如此托大的一个重要原因,他实在是想不到,敌人能有如何办法通过这段足有数里长的雪层,这么厚的雪,而且就在自己这方的眼皮子底下,敌人胆敢进攻的话。自己这边正好可以趁着他们陷入雪中动弹不得的时候大打落水狗,而一旦是对方有铲除这些积雪的动静儿,自己这边也可以随机应变。
这简直就是天堑!
但是铺上木板之后,这些重量,便是被分散到了整块大木板上,这就很是微不足道了,因此下面的雪层,便是能承受得住这些重量,就算是塌陷,也是整块儿木板往下塌陷,绝对不会出战马陷入雪中拔不出蹄子来的情况。
这也是连子宁派人砍伐大木,整日价斧斤之声相闻的用意--这些时日,武毅军十来万人也没干别的,就专门儿干这个了,这些时日,制造了足足有数千个这种大木板。
连子宁要制造一条--
康庄大道!
天堑变通途。
木板以很迅速的速度向前的铺排,骑兵们也在迅速的向着女真大营接近。
而城墙上的火炮,都是调高了角度,尽量射的远一些,向着女真大营的方向延伸,一发发炮弹重重的落在了女真大营之中,带来死亡和烈火,为步兵们进行火力压制。
火力压制!
这还是人类历史上,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出现大规模的步兵炮兵协同作战!
连子宁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创了一个多么伟大的时刻!
多么伟大的先河。
女真大营帅账已经是乱成一团,当第一声炮响的时候,就已经惊动了完颜兀术,他顿时是脸色微微一变,虽然不知道这声音是什么,但是肯定不是好事儿,不过终究是当了许久的宰相,拿得住架子的大人物,不慌不忙的起身,笑道:“诸位,来,咱们去瞧瞧,对面那些武毅军的跳梁小丑又玩儿了什么花活儿?”
这会儿不少大将已经是喝的酩酊大醉,正在躺在座位上呼呼大睡,只有少数清醒的,也是醉醺醺的,脑袋不大灵光了。众人没经历过火炮之威力,也是没怎么放在心上,都是笑出声来,随着完颜兀术出了大帐。
刚一出来,不远处便是传来了一阵阵距离的巨响,接着地上便是一震,大伙儿没提防之下,好几个都是没站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完颜兀术也是浑身一哆嗦,若不是被身后的侍从扶着了便是差点儿摔倒。
完颜兀术当下便是眼皮子一抽,心道坏了。
这时候,前面不少的帐篷已经是被点燃着火了,隐隐可见红光。
接着,便又是上千枚炮弹重重的砸在了女真大营之上!
地面又是剧烈的颤抖起来,被点燃的营帐更是多了,接着寒风。火势越来越大,已经是有士兵奔走着救火了。
“这是什么东西!”完颜兀术只见远远地武毅军大营方向无数红光一闪,接着自己这边便是地动山摇,火光四起,不由得大骇,以为这是什么妖法邪术,浑身都是哆嗦了起来。再也拿不住架子。
旁边的那些将官们也好不到哪儿去,各个面色骇然。
人类对于自己未知的东西,总是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一个长期跟着纳兰建成。随侍左右的千户倒还知道点儿事儿,在一边磕磕巴巴道:“大人,这玩意儿。兴许是火炮……”
“火炮?那是什么东西?”完颜兀术一愣,反问道,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压根儿没听说过,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别说是在这文化荒漠一般的女真了,就算是大明朝,在禁止火器这么些年之后,怕是知道的人也没几个了。
那千户也愣了?这怎么解释啊?
绞尽脑汁儿想了半天,这才整出了个略微完备的措辞,道:“就是一种大铁桶子。里面能装填火药,铁球,然后把铁球砸出去很远,就跟投石机,床子弩也似。却是没什么害怕的!”
他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加最后面那一句,完颜兀术闻言,顿时是满心的不是滋味儿,心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嘲讽与我?”
他轻飘飘的瞅了那千户一眼,那千户顿时是入坠冰窖,恨不得扇自个儿俩大耳刮子。
不过这么一闹。搞清楚了怎么回事儿,这些人倒是不害怕了。
只是面临眼前这等局面,这些人却是都也有些手足无措。
一个刚刚提拔起来的千户大声道:“丞相大人,咱们可怎么办啊?”
这厮之前都是听人指挥的,咋一下子要指挥别人,顿时是极为的不适应。
“怎么办啊?”
完颜兀术根本就没有统领过军队,如很能有经验?顿时也是慌了手脚,根本不知道怎么办,竟然是反问了回去:“是啊?怎么办?”
那将领也是大眼儿瞪小眼儿,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办。
知道该如何办的,这会儿都给贬斥了,根本没身份在此地。
现场唯一一个知道怎么办的,这会儿正在边儿上的雪地上躺着呢!
“大人,不若先下令灭火?!”那军官摸了摸脑袋,出了一个主意。
“好好,灭火。”完颜兀术也没了主张,只是一连声的应道,双手往外摆着,就像是哄小鸡一样把那些将领给轰走:“快快快,快回去,组织士卒灭火,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本官砍了你们的脑袋!”
完颜兀术上蹿下跳着,着急的几乎要跳起脚来,一颗心砰砰砰的乱跳着,浑身上下冷汗淋漓,心里暗骂倒霉,一时间四肢都发软了,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周围的士卒赶紧把他扶住,完颜兀术此时心急如焚,又是着急又是没有办法又是暗恨自己的无能,这等感觉让他几乎是恼羞成怒。
周围的随从也是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正怕这会儿出言不慎便是被迁怒,却也有那心思深沉,外加八面玲珑之辈,却是知道,这会儿乃是千载难逢之良机,一旦献计成功,定然是被大人记住,省却了数年之功。
一个眉眼儿通透,一看就知很机灵的随从心里转了半天,忽然恭声道:“大人,现如今那汉狗子炮击,大营之中军心浮动,士卒惶恐不安,不若大人您带人在营中巡视,安抚军心,您看如何?”
完颜兀术一听,顿时是大为意动,知道此刻乃是增加自己在大营之中声望的大好时机,刚想说话,另外一个被抢了话头儿,又是嫉妒又是不甘的随从冷哼一声:“你没瞧见那些汉狗子的大炮不长眼的轰下来了么?若是打着了丞相大人,谁能担当?你这是让丞相以身犯险!”
之前说话的那随从倒是也不急,笑道:“咱们也都瞧见了,那大炮轰击都落在了前面大营,想必那汉狗子的炮,也打不了这般远,咱们便只在这安全的地方转悠转悠不就得了?”
这话一说,周围的人便是再无异议。
于是这一干随从便是簇拥着完颜兀术上了马,打起了大旗火把。跟一条火龙也似的,向着其它的营盘而去。
将官们已经是纷纷回到了自己的营盘,指挥着士卒们开始灭火,完颜兀术放了话儿了,大伙儿可都是不敢怠慢,很是用心用力,生怕最后把把柄落他手里。没个好处。
不过这些人却都是没能想到,武毅军在这番动作的后面,接下来的会是什么。他们只以为这是单纯的炮击,而由于习惯了在冬天以外的时间段作战,若是有骑兵袭击的话。至少是会有蹄声传警的,因此都是根本没有想到这一茬儿。而说到底,他们是对自己大营和你蛮河之间的那两里地宽的雪地,非常的自信。
这时候,炮火压制的好处便是看出来了,若不是武毅军之前的几轮炮火把女真大营正面的探哨、岗楼、了望塔以及那些士卒都给毁灭了,这会儿他们的行踪早就已经是被识破了。
城头上炮火压制,城下骑兵突袭,在骑兵的后面,则是跟着武毅军精锐的步卒。黑压压的练成了一大片,就像是漫延数里的黑潮一般,黑压压的向着这边而来。
所有人都是默不作声,马蹄上和士卒们的靴子外面都是裹了厚厚的粗布,踩踏在厚重的木板上。只是发出了轻轻的声响,暗夜中就好像是无数的蚂蚁在雨夜之前,从草地上飞速的行过,发出了阵阵沙沙的声响。
此刻武毅军大营城上城下的火把,都是已经熄灭了,只是生怕那亮光泄露了痕迹。
尽管是如此小心翼翼。在距离女真大营还有数十丈的时候,却是终于被几个跑到前面来救火的女真士兵给发现了。
他们跟见了鬼一般,顿时是满脸的惊骇,然后下意识的便是想要报警,只是这时候儿,哨楼上用来报警的警钟早就是已经被密集的炮火给摧毁了,他们又是如何报警?因此愣了片刻之后,便是扎手扎脚的飞快的向着大营的内部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袭营!袭营!汉狗子来袭营了!”
虽然不知道他喊得是什么,但是策马在最前面的杨沪生却是知道,肯定不是好话,他有心想要下令士卒们用一轮集火把这些女真士卒给乱枪打死,只不过略一思忖,便是知道,在这深深的寂静夜里,清脆的密集枪声所带来的效果,绝对是超过几个人的大喊的,到时候这些女真人可算是都知道武毅军来袭营了。
杨沪生深深的吸了口气:“加速前进!”
“是,大人!”众人低低的轰然应诺,前面的那些第八卫第九卫的士卒也是憋着一口气,尽管已经是累的浑身大汗淋漓,胳膊几乎都是酸的抬不起来了,但还是咬着牙,忍着痛。
终于,最后一块大板飞快落地,第一个骑士战马的马蹄重重的踩在了女真大营前面那坚硬的地面上,战马似乎也从小心翼翼走路的忍耐中恢复了过来,想要仰头嘶鸣一声,只不过嘴被辔头给约束住了,却是一星半点儿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战马像是潮水一般在空地上汇聚,杨沪生知道时不我待,这会儿想必袭营消息已经在女真大营中传了开来,因为这一刻,他已经能听到了大营中传来了刺耳的锣声,更是在前面的这些营帐之中涌出来上百个女真士卒,开始在一个将领的带领下开始列阵准备防御,只不过人数,实在是太少了一些。
杨沪生却是不敢怠慢,他知道,以女真士卒的人数,肯定会是在短时间内就越聚越多,而一旦形成了数量,形成了有力的防御,自己这些,今夜的所有努力,可以说,都是会化为泡影!
待集结了数百人之后,杨沪生便是大吼道:“武毅军,冲锋!”
数百士卒在杨沪生的精锐侍卫的带领下,开始策动战马,加速狂奔,缓缓的速度便是到了极致,连子宁手下这一批在连续的战争中千锤百炼出来的精锐骑兵此时体现了极高的战术素养和团队的合作能力,在冲锋之中,便是以杨沪生等人为首,形成了一个用于冲锋的厚实锋矢阵性!
五五六 降了,降了
那些布阵的女真士卒看到了对面那些告诉冲锋过来的武毅军,都是心里一阵阵的发凉,一股凉气儿便是从心底直冒了出来,直窜到了天灵盖,不少人都是重重的咽了口唾沫,手都有些哆嗦了。
任是谁瞧见那些高速冲锋而来的骑兵,心里都不可能不有所畏惧,只是这会儿,畏惧也没什么用处了。
旁边那满脸大胡子的粗豪将领嚣张的大声吼道:“弟兄们,别怕,那些南人汉狗子,跟蛆虫一般的卑劣,他们骑上马的威力,还不如咱们的孩童骑着绵羊,就算他们是骑兵,咱们也不怕,弟兄们!咱们把这些汉狗子拦下来,拿狼牙棒敲碎他们的脑袋,弟兄们,成不成?”
“成!”响起了一阵儿参差不齐的迎合声。
这将领眼见不起什么作用,顿时是心里头一阵火儿便是窜出来,这莽汉倒也是个勇武的,大步走到了队伍最前头,大吼道:“弟兄们,咱们的援兵就在后面,撑住!老子在前边儿给你们挡着!”
士卒们确实听到了后面密集的脚步声,事实上,这一刻,无数的女真士卒正从四面八方赶来,只要是他们能撑住这一轮,这些士卒就能构成厚实的密集阵型,将这些骑兵给挡住。至少也是为大营做出反应赢得了一定的反应时间。
但是前提是,得能撑住。
这会儿炮声已经是渐渐的停止了,这会儿的炮击可还没有那般的精度。武毅军都已经突入到了近前,若是还轰击的话,只怕就要伤及友军了。
饶是现在就停止了,这上千门大炮也是向着女真大营整整轰击了十五轮,上万枚炮弹,接近一万斤重量的炙热钢铁!
密集的炮击给女真大营造成了极其沉重的打击,数百顶帐篷被生生的击毁。数千士卒因此而伤亡,残肢,断胳膊断腿儿的不在少数。哀嚎之声在大营中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不少帐篷都是燃烧起了熊熊大火,无数的火头儿在女真大营中熊熊燃烧而起。不少士卒都被生生的烧死在里面,身上燃起了火焰,整个人张牙舞爪的大声惨嚎着,就像是一个个被烧融了的烈火蜡烛。
而这炮击起到的最为重要的一点乃是,制造了混乱!
大营之中火头儿四起,士卒们都是忙着救火,兵力立刻就被吸引到救火这一块儿去了,而且直接造成了大营的信息传递系统几乎是瘫痪,现如今前头抵抗着的女真士卒有,而后面的女真士卒。则是甚至还没接到武毅军袭营的消息。
清脆的枪声在下一刻便是响彻天地间。
密集的枪弹瞬间便是狠狠的击中了那些女真步卒,这些步卒并非是精锐,穿的都是皮甲,要么便是根本连甲胄都没有,炙热的铅弹撕开了衣服。狠狠的钉进了身体之中,把肌肉撕裂,骨头砸碎,制造了无数的伤口和巨量的鲜血。
这一轮射击,便是有上百女真人伤亡。最前面的那些士卒,更是浑身上下给打的破麻袋一样。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儿,便是狠狠的砸在了地上,身子抽搐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鲜血从他们的身体中倾泻出来,把地面给染得一片血红。
而更多的,乃是在女真军中制造了极大的混乱,这些女真士卒,之前根本没和火枪部队打过交道,便是之前和武毅军干了一架,那也是和那些战斗力最低,也没什么武器装备的女真奴兵打的,他们可没有尝到过火枪齐射的滋味儿。
今夜武毅军可资利用的突发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就像是火炮的轰击一样,火枪的发射,也是给这些刚刚从原始社会过度过来的女真士兵们带来了极大的恐惧,笃信萨满的他们,第一时间就把这红光一闪,死亡降临的射击给联系到了‘邪术’上面去。
不少女真士兵都是心中极为的恐惧,有的趴在地上喃喃祈祷,祈求他们的神灵死亡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有的则是给吓疯了一般,原地转着圈儿大喊大叫,有的则是干脆便撒丫子逃窜出去,再不敢在这里呆了。
而那站在最前面的将领树大招风,一轮集火儿屁都没放出一个来就死了,也无人管束。
辛苦布下的阵型,顿时是为之大乱。
杨沪生一看都是愣了,却没想到这般顺利,但是他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是把燧发枪插回背上,哐当一声抽出了腰间马刀,高高举起,大吼道:“杀!”
“杀!”
无数喊杀声迸发出来,汇聚在一起,杀气就像是凝聚了一般,若有实质,让人浑身冰凉!
武毅军骑士们狠狠的撞进了——或许说是杀进去更准确一些,挡者披靡,那些本来就没有斗志的女真士卒,立刻是崩溃分离,四散而逃。
一击而溃!
接着,骑士们便又是接着杀进了的后面那些来援的女真士卒之中。
那些人本来是想来救援,结果自个儿却是成了打狗的肉包子,有去无回。
这些来援的士卒也是一个冲锋就被打得溃散了!
杨沪生马刀前指,怒发喷张,率领骑士们狠狠的向着女真中军大营杀了过去,竟然是意欲马踏中军。
而跟随在他后面,无数的武毅军骑兵,就像是潮水一般,涌入进来!
这一次骑兵冲击啊!
这一次冲锋,便是决定了整个战局!
在每一次大的战役之中,总有一些局部的战争是非常重要的,而在战争之中,则是总有那么几场战斗是决定了战争的走势,而在那些战斗之中,则是微小的细节决定着胜败的最终。
丢了一颗铁钉,坏了一只马掌。坏了一只马掌,折了一匹战马,折了一匹战马,伤了一名骑士,伤了一名骑士,输了一场战争,输了一场战争。灭了一个帝国。
这不是单纯的推理和放大了的夸张蝴蝶效应,而是事实。
就在几十年之前的英格兰,英国国王查理三世准备与里奇蒙得伯爵亨利率领的军队决一死战。战斗开始的当天下午。马夫备好自己最好的战马,铁匠在给战马钉掌时,因缺少钉子。有一只马掌没有钉牢。两军对垒,查理国王冲锋陷阵,鞭策士兵迎战:“冲啊!”他高喊着率领队伍向前冲去。眼看就要获胜,查理国王的一只马掌突然掉了,战马和国王都被掀翻在地。士兵见国王落马,纷纷转身撤退,亨利率领的部队围了上来,俘获了查理。
总有一些细节,是这战争的节点!
而毫无疑问,这一次冲锋。便是如此。
杨沪生已经率军冲杀了进去,而后面跟随的努尔哈赤第六卫和**金第七卫,也是顷刻便至。
努尔哈赤大笑道:“赵兄,看看今日,你我谁刀上染血最多?”
**金张狂的一笑。嚣张的声音响彻:“比就比,我老赵怕过谁来,不过说好,若是我赢了,你那新纳的小星可得让给我,我听说你连人家那娘亲都给接过来了。母女俩都花容月貌的的,不似母女,反像是姐妹!晚上是不是演一出儿一龙二凤啊?你小子,可是舒爽!”
努尔哈赤已经是打马出去了,笑声随着风声传来:“不但是母女花儿,还都吹得一口好肉萧,赵兄,你若赢了,让你何妨?”
“大人当真有福气!”听到这话的人起码有七成重重的咽了口唾沫,心中艳羡不已。
“你小子,又他娘的耍赖!”**金大骂一声,也是招呼后面的弟兄:“弟兄们,随我杀!”“杀!”
杀声喧天。
武毅军第四卫、第六卫、第七卫三支骑兵队伍,就像是海皇的三叉戟一般,狠狠的扎进了女真大营的要害之中!
三支尖锐的毒针,几乎要将女真大营给生生刺破!
女真被偷袭,猝不及防之下,根本便是组织不起有效的抵御来,便是有零散的士卒抵御,也是被一冲便乱,一冲就散了。
便只看到,武毅军骑士们横冲直撞,所向无敌,而那些女真士卒军心已经是丧尽,狼奔豕突,疯狂的逃窜,这等把背后卖给敌人,乃是最为危险的法子,当初瓦剌叁万大军把大明五十万京军给杀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不就是因为大明京军失却了士气,把背后卖给敌人才导致如此么?
仿佛是昨日的重现!
他们一边冲锋,一边便是向着两边的营帐投掷火把,那布制的帷幔被火一蹭着,立刻就是燃起了熊熊的火苗,顷刻间便是烧得极为热烈了。
一路冲锋,两边儿都是燃起了熊熊的烈焰。
很快,骑兵们便是冲锋到了大营的中军大帐附近。
而随在这些骑兵的后面,武毅军的无数步兵也是涌入了女真大营,以千户为单位,分散开来,疯狂的杀戮,将那些女真人一块一块的切割包围,逐步的蚕食,将其一一的消灭。
以现如今白鹰峡武毅军的这实力,就算是和对面的女真人摆明阵仗,真刀真枪的打,也绝对是只会赢,绝不会败。而现如今占了偷袭的各种便宜,女真人就更不是对手了。每一个武毅军的千户所,都是一个完整的战斗单位,长枪兵,大戟兵、燧发枪手,虎蹲炮兵,四个兵种相互配合,浑然一体。一个小旗的武毅军兴许只能对付一个小旗的女真人,但是一个百户的武毅军,至少能对付一个百户又一个总旗的女真士卒,而到了千户这个层次上,一个武毅军千户,至少能对付两个到三个女真千户。
越是上了数量,越是大军团作战,武毅军的优势就越是能体现出来。
而此刻,他们对付的女真人,更是士气低落、人心惶惶、没有指挥、没有领导,可说是毫无战意。
简直就是所向披靡。
一时间,只听得女真大营之中喊杀声、射击的清脆声响、濒死之前的惨叫声、烈火荜拨荜拨的声音不绝于耳。女真士卒在各个区域,大量的死亡,急速的流血。
女真人的实力,在飞快的削减着。
连子宁站在城头之上,透过千里镜把这边大营的情况,借着火光看的清清楚楚。
连子宁放下千里镜,重重的一击掌。快意的哈哈大笑道:“此战定矣!”
他现在位高权重,少有这般在人前失仪的时候,显然是心中极为高兴的了。
野奈在一边瞧着。只觉得比自己有了喜事还要高兴,心里甜甜腻腻的,忽然脸上一红。又是想到了那日的事儿,赶紧低下头来,脸上仿若是火烧一般!
诚如连子宁所言,到了此刻,战局就已经是注定了的。
女真人已经被分割包围,无法集结,无法统一号令,注定再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了。而此时周围积雪深厚,想逃都逃不出多远,只能在此地。要么是乖乖受死,要么便是投降。
有的将领心急火燎的组织了士卒抵抗,想要寻找大帅,同意号令,他也知道事不可为。似乎只是顷刻之间,便是彻底的失败,溃散!但是看,至少也得带着兄弟们突围出去啊!
但是当他派人四处寻找完颜兀术的时候,却是发现,大帅不见了!
大帅不见了?
这个消息一传开。女真人的士气,顿时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般,刺溜刺溜的往外泄。
这些士卒将官本就是对完颜兀术很不满,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是认为他逃了。
“他娘的!这狗官,一碰到事儿就逃了!”
那将领狠狠的大骂一声,一狼牙棒砸翻了旁边的栏杆,他大吼一声,满腔愤懑,高声道:“弟兄们,咱们不管他了,咱们走!”
说罢便是领着自己手下的士卒,向着外围杀了出去。
这等情形,在女真大营中不止一处上演着。将领们找不到大帅,无人统领,无人指挥,只能各自为战。
其后果,当然是被武毅军逐步的蚕食。
而几乎所有的将官士卒都认为完颜兀术是逃跑了,这给女真士卒的士气,更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
完颜兀术的失踪,毫无疑问给了已经近乎于崩盘的女真大军最后狠狠的崩了一脚,让群龙无首的女真大军,彻底的没了最后一丝希望。
其实还真是把完颜兀术给冤枉了。
或者说,也不算是冤枉,因为他确实是动过了逃跑的念头,但是现如今,却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不得不说,完颜兀术离开帅账四处巡视,在这等环境情况下,当真是一个极为愚蠢的决定,而更愚蠢的是,他没有告知任何下属的将领——不是他故意隐瞒,而确确实实是可怜的完颜大人根本没当过大帅,统领过大军,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程序啊!
若非如此,他老老实实的呆在帅账的话,就算是起个摆设的作用,战局绝对不会如此恶劣。
完颜兀术刚出来没多久,溜达到了靠近前面大营所在的时候,武毅军的骑兵冲杀便是到来了,完颜兀术第一个反应就是要逃,结果他的速度哪有武毅军快啊?当下就是被一股武毅军骑兵把队伍给冲散了,然后接下来,他和数十骑兵便是被一支武毅军步卒给包围了。
包围完颜兀术等人的,正是武毅军第五卫第一千户所杜心武所部,他本来是副千户来着,因着在镇远府保卫战中立下攻击,镇守城堡,轰杀了不少女真人,后来武毅军又是建了十个新兵卫,第五卫第一千户所打的千户被调走任一个新兵卫的指挥使,杜心武理所当然的便进了一步,不过是二十余岁,已经是堂堂五品千户官儿了!
这会儿杜冷丁那从来就是寒气逼人没一丝笑意的脸上却也是掩不住的狂喜和兴奋,以至于脸上都是有了一丝酡红——完颜兀术的大帅大旗还没落下去呢,就戳在那儿,显眼无比,别说是杜冷丁,就算是其它的士卒,也是知道这次逮到大鱼了。所以这一次杜冷丁也是给了完颜兀术难得的高规格。
完颜兀术这些随从不过是数十人而已,而围着他们的武毅军。整整有一个千户所一千七百号儿人,而且这些武毅军并未动手,只是围着而已。
烈烈火焰把包围这这块地儿给照的一片通透,也照亮了那些完颜兀术的随从们惨白惊慌的脸,他们的手已经是握在了刀柄上,但是这些素来也是跟着完颜兀术享受惯了的长随们能不能舞得起这刀,还真是两说。
他们看着这些密集的士卒。森林一般的长枪阵,已经是满脸的绝望了。
长枪兵阵型波浪一般的裂开,杜心武从中大步走了出来。沉声喝道:“完颜兀术,可是在此?”
无人回答,只有不少人吓得牙齿打战的声音在磕磕巴巴响。
“每人承认?”杜心武冷冷一笑。喝道:“本官数三下,若是再无人说话,便开枪了!”
长枪阵裂开了缝隙,武毅军的燧发枪手们纷纷小跑到了前列,脚下不丁不八的站着,平端着手中的燧发枪,整整的围着这些女真人一圈儿。
燧发枪手们已经上好了铅弹。
适才这些女真人一路走来,可是见了很不少这些燧发枪的强悍威力,见到这一幕,那牙齿打颤的声音顿时是更大了一些。
“一!”
无人反映。
杜心武面色如铁。丝毫不加理会,声音平缓道:“二!”
杜心武高高举起了手,正要蹦出第三个字,忽然从女真人的队伍中响起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喊叫:“我们降了!完颜兀术,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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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已经大亮了。
今儿个天气不错。早早的一轮鸡子儿也似的红日就从极遥远的地平线下跃了出来,这会儿日上三竿,阳光灿烂,冬日暖暖的阳光洒遍了整个大地,为寒风凛冽中的人们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暖意,似乎这日头。也是在为武毅军的这一场大胜庆贺一般。
阳光洒下来,直觉得这天地间的一切,都是无比的清晰,那等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带了一副磨损很久的树脂眼镜,看什么都是有些模糊,而当换了一副清晰毫无磨损的眼镜儿之后的那种感觉。清晰,通透,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舒爽。
白鹰峡外,这会儿已经是安静下了,几乎是持续了一夜的喧嚣,杀声震天,怒吼声、惨叫声、痛楚的呻吟声,不绝于耳,这会儿终于也是停歇了。
连绵数里,规模庞大而又严肃整齐的女真大营,这会儿已经是化为了一片废墟,整个大营几乎就是木和布两种材料构成的,在整整燃了一夜的大火中如此,倒是也并不奇怪。
地面上满是烧焦的木头,化为了灰烬的营帐黢黑黢黑的,飞灰四处散布,一脚踩上去再抬起脚来,就是个又黑又深的脚印子,不少女真的伤兵,正躺在地上发出一阵阵的呻吟,却是连大点儿声都不敢,就是生怕被一边的武毅军士卒听见。
昨日一战,武毅军大获全胜,本来女真大军有接近七万之数,也是非常之雄浑,而后来第一次攻城未果,便是损耗了接近两万,等完颜兀术来了之后,第二日就有一万骑兵被调走了,因此只剩下四万余。
而昨日,连子宁投入到偷袭之中的军队数量,达到了九个步军卫,三个骑军卫,仅仅是正规军就达到了七万五千余,再加上那些趁火打击,大打太平拳的女真奴兵们,数量已经是超过了十二万!几乎是三倍的兵力。
真真是应了那句话,苍鹰搏兔,亦尽全力!
以至于昨日留守武毅军大营的只有一万女真奴兵和数千亲兵营将士而已,若是那时候纳兰建成在,只怕就得麻烦——实际上,纳兰建成制定的计划,竟然是和连子宁的计划有异曲同工之妙。
连子宁的计划乃是夜袭女真大营,而纳兰建成的计划竟然乃是引诱武毅军夜袭女真大营,然后在营中布下天罗地网的大阵,将来袭的武毅军团团包围。同时亦是在两翼埋伏一支精兵,若是来袭的武毅军少,则将其包围起来,倾尽全力吃掉,而若是来袭的武毅军对,则是将其缠住,趁乱,埋伏在两翼的精兵便是骑兵突出,趁武毅军大营空虚之际,逆而袭营,反将武毅军大营拿下!
五五七 伯爷大老爷啊,小的可是把您给盼来了!
就为了等会儿躺床上能有一节看看
怎么就没人更呢在纳兰建成看来,若是能将武毅军大营拿下,那自然占尽了上风,说不得一举将武毅军就此击溃也是可能的。就算是此计不成,也要将来袭的武毅军金属歼灭,不留一个回营,那也是一场辉煌煊赫的大胜,也是有资本向汗廷请功,请官,请赏!
打的倒是好如意算盘。
虽说纳兰建成之所以制定这个计划,乃是因为断定连子宁和俄罗斯人勾结,并且已经是打成了协议,且近日内必有动作,因此才会定下这个计策,完全是料错了连子宁派出那一支千人骑兵的用意,但是却还真是猜对了一点——连子宁确实是和俄罗斯人打成了协议,也确实是准备有动作了。所以他的这一番布置,可以说是杀机重重。www.Doulaidu.com
若是纳兰建成执掌大军,连子宁昨夜的出击,由于武毅军出色的战术素养,固然是不会像是纳兰建成想的那样直接溃败或者是被全歼,但是也绝对讨不了好处去。至少,武毅军的这一次军事行动,就算是失败了。
只可惜造化弄人,纳兰建成是万万没有想到,计划都已经制定完全,只等待实施了,却是突然来了一纸诏书,自己直接从统帅变成了阶下囚。
那一份狠毒完备的计划,还没出炉就已经是夭折了。
而话又说回来,他之所以会落到如此境地,也是因为连子宁的阴谋,若是他不去职,连子宁也不会派兵偷袭。
至于跟俄罗斯人的那一纸盟约。在连子宁看来,不过就是婊子的遮羞布而已,想要的时候就拿来用,不想要的时候,就一脚踢开。
这一次纳兰建成和连子宁的交锋,可以说无论从战术层面还是战略层面,都是给打的一败涂地。而且最可悲的是,他自己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会儿已经去职的纳兰大人正裹在一件儿破旧的大羊皮袄里头郁郁寡欢,寻思着回京之后如何向大汗申辩。
昨日一战。四万女真大军,仅仅是被杀的,就超过了两万。而剩下的,多半是有伤在身,轻重不一。这些士卒被分割包围之后,眼见无望,再打下去就是等死,本来还在将官们的鼓动下准备决一死战,却是没想到打了一阵儿之后,就传来大帅完颜兀术投降的消息,一听这话儿,就再也没了心气儿。纷纷投降。
投降之后,便是就地看管,武毅军也不敢有什么动作,生怕出了岔子,便只等天亮。
这些女真人。真心里未必是向着死战,只不过都不投降他也不敢投降罢了,而完颜兀术一投降,他们却是立刻跟着投降了,但是都把怒火和怨气撒到了完颜兀术头上,不少人都是背地里暗骂。不过声音也不敢放大了,那些看守他们的武毅军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一听到动静儿,立刻是过来拳打脚踢。
天刚露出一点儿亮光来,连子宁便带着石大柱,野奈等人,顺着木板路来到了战场。
见到他们一行,无论将官士卒,都是纷纷下跪拜见。
连子宁此刻心情大好,笑吟吟道:“弟兄们,今日大胜,诸位都是有功之人,待今日晚间,每人三两银子赏赐!所有第十卫之士卒,则折半而为,每人一两五钱。将官另有赏赐、”
赏赐的消息传了下去,众人都是欢声雷动,在这个时代,三两银子,可是一笔不折不扣的巨款!
尤其是第十卫的女真奴兵们,听到这个消息当下便是一愣,接着便是满心的激动和感恩,他们从来没想到过,自己竟然也有拿赏钱的一日,当真是百感交集,心里却是也觉得,大人如此恩义,当真也不枉自己从了这武毅军。
不少女真奴兵都是跪在地上大呼大人恩德,这等情形,让那些同为女真人的俘虏们看了满心的不是滋味儿,想要破口大骂,却是不敢。
王大春就跟在连子宁身边,闻言一张脸顿时是变成了苦瓜,趁着大伙儿不注意,悄没声儿的凑上去,压低了声音道:“大人,这般出手阔绰,咱们的银钱纵是还有不少,却也不是这般的花法儿啊!。”
“哈哈,老王,你呀,小家子气!”连子宁闻言,点了点王大春,笑骂一句。
前一阵子买玉米,足足收入了六七百万的进项,可说是武毅军的腰包儿,一下子就鼓了起来,甚至因为这批银钱的到来,连子宁每每都是把东北的山珍野货等等东西运送到京师,交给城瑜变卖,却是并不要她把银子解运到东北,而是留在连氏财阀,以资扩大生意之用处。但是说实话,这些日子的花销,也很是不少了,组建十个新兵卫,那些武器、装备、铠甲、胖袄、衣物、粮草,乃至于是行军打仗用的帐篷、大车、铁锨、铁钎子、铁钉、菜刀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要知道,行军打仗,战场拼杀,可不是一群人,几把刀的事儿,那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体型。幸运的是,武毅军现如今已经是形成了这样一个完善的体系,什么东西都不缺。
但是相应的,花销也上去了,十个新兵卫,接近七万大军,林林总总的花销接近了百万两白银。
而接下来的征北,又是花费无数,打仗,从来就是个烧钱的行当——当然,烧钱也未必能赢。
而且还要安置那些已经到来的三十万难民,还要安置即将到来的百万难民,这些,可都得花钱啊!
老王精打细算,自然也是有道理的。
连子宁拍了拍王大春的肩膀,笑道:“老王,你且放宽心,告诉你,没多久,咱们就又有进项了。你呀,就等着吧!”
罢,便是向前行去。王大春一愣:“进项?什么进项?”
少顷,闻听连子宁赶来的消息,熊廷弼赶紧急匆匆的过来了,他现如今虽然还只是个指挥使而已,但是威望也高,战功更是赫赫,武毅军上上下下已经是目之为连子宁只洗澡武毅军第二人。因此他也是很忙,刚才忙着指挥大伙儿灭火,收拾营地。看押俘虏,这会儿还没休息,满脸的疲惫之色。
见了连子宁。也顾不得地上便是脏兮兮的泥灰,下跪行礼:“标下见过大人。”
连子宁上前两步把他扶起来,笑道:“廷弼,当真是辛苦你了。”
“为大人效死,岂敢言辛苦?”熊廷弼恭谨道:“标下过来请示大人,咱们昨夜鏖战一日,双方伤亡已然是统计出来了。”
连子宁摆摆手,是以他说下去。
“咱们战死兄弟一千四百三十七,受伤者三千余,女真战死一万九千三百。余者除却两千余人逃逸之外,尽数被俘。属下请问,如何处置。”
“战死的兄弟。”连子宁深深吸了口气,回身对石大柱道:“咱们已经有了成规,战死的兄弟。便是按过去的规格处理,不得怠慢,重伤的兄弟,也是一般,询问去向。所有轻伤的,赏银加倍。抓紧时间医治。这事儿,你和王大春一体办。”
两人赶紧应是。
连子宁瞧了熊廷弼一眼,他却是知道,对于战死的士卒和重伤员,武毅军中早有成规,其实熊廷弼本不用请示自己也能做主,但是他这番小心,却是让连子宁很是舒服。
“那些尸体,都烧了吧,这冬天冻得硬了,夏天化开,难免瘟疫一场。至于这些俘虏的女真士卒。”连子宁沉吟片刻,本想说把他们发配到第十卫之中,但是想想,却是不妥,第十卫这些士卒,之前乃是平民出身,几乎是没有军人,因此还好管束一些,这会儿都是已经驯服了。
但是这些刚刚俘虏的女真人,桀骜不驯,把他们放到第十卫去,说不定反而会以他们为核心,形成一个个的反抗集团。
他想了想,吩咐道:“把王吉叫来。”
一个侍卫应了声是,不一会儿,王吉便是急匆匆的跟在他后面走来,见了礼,道:“大人找标下有何吩咐?”
连子宁温言笑道:“王吉,昨日你部的功劳,本官是记在心里的,定然不会忘记。”
王吉心里一喜,赶紧谦道:“标下微末功劳,岂敢挂齿?”
王吉第八卫和董汉臣第九卫昨日为大军铺路,可说是立下了赫赫功劳,若是没有他们,昨日的突袭,也只是白说而已,连子宁这般说,倒也不为过。
“哎,当得,怎么不当得?”连子宁微微一笑,道:“现如今,本官还有个差事交给你。”
“大人请吩咐。”
连子宁一指那些一堆一堆扎堆儿被看管的女真士卒,道:“此等人桀骜不驯,暂且押到大营之中看管,然后派一部押送回镇远府,本官属意与你。何如?”
这等差事,自然是没人愿意去干的。
眼瞅着已经扫平了面前的女真人,接下来就是一马平川,大军直指女真汗廷,踏平女真,也是指日可待。在这个节骨眼儿却是却是突然被派去执行另外一桩任务,天大的功劳都是打了水漂儿,肯定是让心心里不乐意。连子宁也知道这般不好做,是以才非是直接强硬的命令,管理手下,可不能一味的强压。
却没想到王吉也是个心思通透的,却是想到,自己的第八卫在武毅军中排名垫底儿,便是跟着去,也未必能捞到仗打,而若是这会儿回去了,反而是让大人记住自己,倒是胜过了跟着跑一趟。
因此便是很干脆的答应下来,道:“大人放心,标下定然完成任务!”
这种态度,倒是让连子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连子宁嗯了一声,道:“待会儿回去,本官亲自书信一封,你把信交给洪朝刈洪大人,他自会把这些女真人安排下去。”
连子宁打的主意却是把这些女真人分散成一小股一小股的,一部分扔到自己的田庄里去——这会儿苏荔的手下正缺人呢,另外一部分。则是分给他们分给田地,散布到松花江南的那广大农村中去,让他们和汉人杂居,以汉民族强大的包容性,别说是三代了,怕是数年之后,他们就忘了自己是个女真人了。
王吉赶紧应是。告退下去办事儿去了。
士卒们得了命令,一部分都是押解俘虏回城,另外则是留下来一批。拖着尸体,向着不远处走去,那里已经清理出来一片空地。上面堆了高高的柴火垛,上面已经是堆了不少尸体。尸体的数目还在不断增加着,一些士卒站在尸堆儿边儿上,手持火把,面色难看。
这些尸体,自然都是女真人的尸体,武毅军战死的士卒,早就已经是收敛起来,用苇席裹了,装在了简易的棺材里面——连子宁绝对不容许自己的弟兄埋骨荒野。这些薄馆只是暂时存放,等第八卫回转的时候,会把它们一起运回去,然后在镇远府中,装入上等厚重大木做成的棺材中。一起下葬。连子宁会带着所有武毅军将士,一起为他们送行!
转了一圈儿下来,已经是日上中天,该吃中饭了,士卒们把战场打扫的也差不多了,战场上已经没几个人了。
在远处堆起了一个巨大的尸堆儿。足足有十几米高,占地面积很是广阔,远远地看上去就是让人渗得慌。
士卒们往尸堆儿上浇上火油,扔上一些破烂的帐篷等零头碎脑的东西,然后便是把火堆往上头一扔。
火油蹭上了火星儿,立刻便是熊熊的燃烧起来,不一会儿,便是全部蔓延开来,少顷,那些尸体里面的油给烧出来,本身也成了可燃物。
越烧越是显赫,最后成了一个巨大的火把,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之味儿。
野奈也不知道从哪儿取出个小扇子来,是那种很精美的扶桑特产,在这个年代大量出口到大明的纸扇,忙不迭在连子宁鼻子前头扇风。
连子宁微微一笑:“回去吧,咱们也该瞧瞧那位丞相大人了。”
昨夜完颜兀术投降之后,杜心武便是如获至宝,赶紧把他给连子宁送去了,却没想到,连子宁根本不见他,直接下令将其押到一个营帐里看押起来,好吃好喝的供着,但就是不见面。这是连子宁的惯用伎俩了,当初俘虏了熊廷弼之后便是如此对待的。俘虏的心态是很微妙的,你拖得时间越久,他心里便是越忐忑,当初连子宁俘虏了熊廷弼,几日不见,熊廷弼都快疯了。这完颜兀术更是不堪,茶饭不思,一个劲儿的嚷着要见连子宁,今儿个早上出来的时候,听说嗓子都给喊哑了。
现在怕是已经吃不住劲儿了。
待连子宁众人回了大营,便看到士卒们神情都是相当的轻松,大战完毕,许多人整整打了一宿,都是疲累之极,几乎要昏过去,这会儿回来之后,除了那等有差事,需要值班站岗的之外,大部分都是在营帐里面呼呼大睡,大营之中倒是很安静,路上人很少。有那讲究儿的,则是在自个儿营帐前面的雪堆旁边站着,**着上身,只穿着一条鼻犊短裤,站在这儿,手里拿着雪,往自己**的身上擦。
虽然是冰天雪地,极为的寒冷,那雪更是冰凉,他们却是丝毫不惧,结实的肌肉冒着腾腾的热气,大呼痛快。
后勤厨房的位置冒着袅袅的炊烟,随军的厨师们在准备午饭,等待士卒们睡醒之后再吃。最热闹的地方乃是后勤部所属的医务所,不少受伤的士卒被担架抬着进去,一股浓烈的酒味儿从院子里传了出来,那是医务兵们在用烈酒为受伤士卒的伤处杀毒,烈酒的味道还夹杂着一阵阵哭爹喊娘的惨嚎声儿,医务所已经临时搭建了许多木头的板房,下面烧了热热的火炕,确保里面的温度,若不然的话,实在是乘不了这么许多的伤员,饶是如此,也有不少轻伤的在同队伍的袍泽的帮扶下,一瘸一拐的向自己帐篷走去。
完颜兀术就关押在连子宁的宅邸附近一个小帐篷,虽然看似对其不看重,实际上连子宁还是很着紧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卒看护着,见连子宁走过来,一干人纷纷跪下行礼:“见过大人!”
“都起来吧!”连子宁摆摆手,回身对野奈道:“现在这儿等我。”
连子宁掀开门帘走进去,帐中陈设很是简单,不过是一床一小几一蒲团而已,那小几上面摆满了鸡鸭鱼肉,很是丰盛,竟然还有一壶酒。只是那些酒菜却是分毫未动,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坐在后面,穿着一身华贵的锦衣,一看就知道并非是一般身份,正是完颜兀术。
他耷拉着脑袋似乎在打盹儿,但是一听到门口儿这动静,顿时是直起了腰板儿来,兴许是一宿没睡的缘故,一双眼睛熬得通红通红的,跟个老兔子也似,眼角布满了眼屎,看到连子宁顿时是来了劲儿,腾地一下便是跳了起来,把连子宁给吓了一跳,却没看出来这老头子还挺有精神。
他冲着连子宁用生涩的汉话大声道:“快去叫你们的的武毅伯爷来见我!”
连子宁上下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走到土炕边儿上坐下:“我就是连子宁,你要见我?”
“你就是连子宁?”完颜兀术一双眼睛立刻直了,那双眼睛就像是蒙古牧民烤全羊的刷子,在连子宁身上刷了一遍又一遍,似乎在确定这话的真假。
忽然是一个前扑,以一种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到连子宁面前,死死的抱住连子宁的双腿,鬼哭狼嚎道:“伯爷大老爷呐,伯爷大人您终于肯来了,小的投效,真心投效啊!”
连子宁又给他吓了一跳,还以为这老小子之前装孙子,这会儿想要行刺呢,手一伸已经是摁在了腰间的三尺青锋上。
待听清楚了怎么回事儿,顿时是啼笑皆非,手也松开了,一脚把完颜兀术给踢开,似笑非笑道:“怎么,你要投效我?”
完颜兀术给一脚踢开,顿时又是扑了上来,哭的满脸的鼻涕眼泪怕都是抹在了连子宁藏青色的底裤上。
碰到这么个无赖,连子宁也是有些无奈,只得道:“起来说话,起来说话!”
不动。
连子宁一脚踹了下去,喝道:“噤声!”
完颜兀术顿时一骨碌爬了起来,老老实实的站在连子宁面前,还抽抽搭搭的抹着泪儿。
连子宁当真是没脾气了,只得道:“说罢!要怎么投效本官?本官这儿可不要废物。”
完颜兀术偷眼儿瞧了一眼连子宁,眼中露出狡黠的光芒,忽然又是跪倒在地:“大人,小的在大金国历经宦途,大小官差都当过,这几年更是腆据丞相之位,可为大人处理大小事务!”
这老头子,心还挺大!”连子宁淡淡一笑:“本官这儿不缺丞相。”
完颜兀术讪讪一笑,继续道:“小的知道女真国内情,势力分布,文书典籍,上下部族,大小河流山脉无一不通!大人行军打仗,总用得上小的!”
他却是把自己的态度摆得很低。
他乃是极为明智之人,知道自个儿现在乃是阶下囚,若是惹恼了连子宁,岂不是呜呼哀哉?而且他虽然带兵打仗不怎么样,但是眼光确实极为的毒辣,一眼就能看出,当前的局势,自己手底下这些军队已经被连子宁给击溃了,眼下武毅军就可以长驱直入,直接就能拿下女真汗廷!
到时候那完颜野萍的大军孤悬在外,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此时不投效,更待何时?
连子宁冷冷一笑:“你的那大金国都快没了,要这些有什么用?”
完颜兀术浑身一哆嗦,声音又是低了好几度:“小的熟知大金国内里各野女真及其他部落的分布,大人若是灭了大金国,哦不,女真人之后,定然要将这些部落收入囊中的,到时候怕是能用上小人。”
“嗯。”连子宁点点头;“接着说。”
五五八 争皇位,怎能少了我?
完颜兀术一听有门儿,赶紧又是拔高了两个音度,继续道:“小的十年前奉命在大金国和蒙古北方诸部接壤处巡边一年,对那儿的部落,地形,制度,民风,极为熟稔。小的七年前作为钦差大臣代表我大金国大汗宣慰北山以北北方诸部,对那边儿也很熟悉,最远一直到现在俄罗斯人的老巢尼布楚。三年之前,小的奉大汗命令,巡视昔日大明朝之奴儿干都司治所特林,满泾卫、野木河卫、罕达河卫等诸部,并横渡苦夷海,登上苦夷大岛。”
“巡视特林?登上了苦夷大岛?”
连子宁不由得都是为之动容。
奴儿干都司特林城乃是在松花江河口位置,距离大海不过是数十里而已,昔年,这里可是涵盖整个东北数千里土地的奴儿干都司的治所啊!而苦夷大岛,这个大岛在后世有一个赫赫有名的名字--库页岛,乃是极东大海中一个大岛,南北绵延两千余里,面积极为的广阔,几乎有台湾的两个大小,物产也是很丰饶。唐朝时候,库页岛上阿伊努族的流鬼国那便是向唐朝政府进贡,唐王加封其使者佘志为骑都尉,自唐朝以来,这一直乃是中原王朝的固有领土,最后却是被那个辫子王朝给割出去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苦夷大岛的地理位置--和扶桑四岛之一的北海道隔海相望,相距极近。
连子宁最看重的乃是这点。
完颜兀术还想再说,连子宁已经是摆摆手。他赶紧住嘴。
“成了,留下吧!”连子宁站起身来,抻了抻胳膊,道:“待会儿我着人给你送套衣服来,以后就在本官身边儿当个随侍吧,没品级!干不干?”
“当然干,当然干!”完颜兀术忙不迭的应道。
“嗯。”连子宁点点头。举步往外走去,忽然又转身,指了指完颜兀术脑袋后面那小辫儿:“把这玩意儿给我剪喽!”
“那是!那是!”完颜兀术一个劲儿的点头哈腰。
“得了。”连子宁摆摆手。走出营帐。
眼见得连子宁出去,完颜兀术只觉得腿儿一软,一屁股重重的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一丝的力气,这会儿才发现,浑身上下都是湿透了,一颗心砰砰的乱跳,似乎是要蹦出来一般。
“只是,这性命,终于是保住了啊!”
完颜兀术长长的吁了口气,满身的轻松,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来扑到桌子上。一把撕下一根肥鸡腿儿便是大啃起来,这么长时间没吃饭,还真是饿了。
连子宁出了营帐,却是抬头看了看那天际的白云,悠悠一声长叹。
谁也不能小觑啊!
这完颜兀术看似窝囊。实则是心机深沉之辈啊!
好家伙,这一进来就给来这么一出儿,自个儿若是再把他怎么地,岂不是显得自己气量狭窄?如此一来,完颜兀术至少把这条性命给抱住了,保住了命之后。才能再说其他。
这个老家伙很能分得出层次,而且若是换个一般的,说不得真就以为他是个窝囊废,让他给蒙骗过去了。
不过连子宁却也知道,这老家伙并没什么坏主意,只不过为求活命而已。
只是为了生存。
也罢,既然这个人还有点儿用处,那便留他一条性命吧!
十一月初六,休整了两日的武毅军,拔营出发。
第八卫王吉所部,押送两万俘虏并保护重伤员以及战死袍泽的棺木折返镇远府,而连子宁则是率领十余万大军!
尽出大军!
兵锋直指女真汗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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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大朝殿。
名为大朝殿,实则是一组非常庞大的宫殿,东西十余里,南北也是有七八里,面积极为的广阔,跟紫禁城相仿,不过要比紫禁城要打上几十倍。而且两者也是有很大的区别之处,紫禁城乃是殿宇连绵,威严森重,少有一些自然的景致,虽说是皇家气派,万象庄严,但是未免给人一种压抑呆滞的感觉。而这燕山大朝殿,则是直接修建了高墙,将一片景致非常之漂亮精美的区域给圈了进来,然后再是稍作改造,里面有湖泊潋滟,有山岭连绵,有林木葱郁,有溪流四通,然后在这山水之间,修建宫殿,却是将人文景致与这山,这水,这天地融为一体,极为的秀美雅致,比起紫禁城来,可说是桃花妖冶,梅花高洁,却是各有千秋。
在这处庞大的皇家园林的东侧,乃是一座连绵的山岳,方圆足有二十余里,占地上万亩,这座山岳以南北两山为主体,南北相望,两山都向东西伸展,并折而相向环拱,构成了众山环列,中间平芜之形势。
这两座大山,名为离岳。
离乃是方位,亦是八卦之一,在八卦之中,干为天,坤为地,坎为水,离为火,震为雷,艮为山,巽为风,兑为泽,朱明皇朝尚火德,因此将其命名为离岳,也是正所应当。
却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当初营建大宫室的时候,正德皇帝意欲在一座宫殿之内营造山岭之雄奇,水色之秀美,更是要建一座山,取天下瑰奇特异之灵石,移南方艳美珍奇之花木,设雕阑曲槛,葺亭台楼阁,方能一显当今太平之胜景,大明朝雄踞万国之强横!
工部尚书潘季驯秉承皇帝旨意,亲自督建,将原有的大小山丘,一概铲平,于燕山之上开凿大石,于北京周边挖掘黄土,运送于此,征发民夫一百二十万,人马搬运,舟车劳顿,千里逶迤,在燕山大朝殿营建之前便开始建造。从正德三十五年到正德五十二年,积十七年之功,方才完成。
只是离岳完工之后,一开始征发的那一百二十万民夫,就只剩下了不到四十万了。
这些民夫多征发自河南南直隶两地,这两年河南频频粮食颗粒无收,民不聊生。固然主要原因乃是大旱的异常气候,但是却也和这工程脱不了干系。
论起此处工程之大,只怕是已经远远超过了秦始皇的骊山陵墓。甚至是这片中华大地上有史以来最大的工程之一。
离岳南山称之为寿山,山林葱翠,望之若屏。虽然是在大冬天,但是上面遍植了松柏,依旧是郁郁葱葱,南山不大,其方广仅六七里,但景色却是极为的秀气,前山两峰并峙,山后冈阜连属,峰峦崛起,望之千叠万复。不知其几千丈。利用精妙手法营造出来的视觉效应,每每当面对这座山岳的时候,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山南起大池,名雁池,池中莲荷婷婷。雁兔栖止。临池倚山有嚷嚓亭,取“鸟鸣嚓嚓”之意。
亭子北边儿乃是一座五层高楼,名为绛霄楼,寿山南坡叠石作瀑,山阴置木柜,绝顶凿深池。车驾临幸之际令人开闸放水,飞瀑如练,泻注到雁池之中,这里被称作紫石屏,又名瀑布屏。瀑布屏的东边儿,则又是一座五层高楼,手可摘星辰,名为摘星楼。
循寿山西行,则密竹成林,其内乃是四方贡献的各种珍竹,往往本同而干异,又杂以青竹,故称作斑竹麓。其间有小道透迄穿行,小道宽不过两尺,然则两侧奇石林立,都是从江南运来,天下数得着的奇石,上面镌刻有各种字迹,曰:神运、昭功、敷文、万寿等,其中最大的一块儿乃是神运石,此石“广有百围,高六初,居于道中,外构亭以覆之”。
石侧立碑,镌礼部尚书天下文宗之董其昌亲书御制记文,再往后走,则是一片山间谷地,谷地中建有山庄,周围辟粳稼寂麻之地,山坞之中又有药寮,附近植祀菊黄精之属。
在半山腰上,建了一片亭台楼阁,面积不大,也就是一亩来地,去很是精致,这一处所在,却是名为漱石斋。
这里,乃是当今大明朝正德皇帝第二十六子,梁王朱载垣的居所。
能在这里拥有一处清幽雅致的居所,可见这位梁王的地位就算不是极高,也绝对不低了。
漱石斋后院儿,一处荷花池,此时已经是隆冬,不过也奇怪,今冬一场雪也未下,但是这荷花池中,荷花荷叶都已经干枯,只剩下残荷败叶,配上那残冰,却是异样的显出一种荒凉落寞的美感,让人心中顿时生出生灭枯荣之感,着实是很有意境。荷花池上一处假山,假山上一个小小的精舍,飞檐挑起,看上去和中国的建筑无甚区别,但是若是盯着看的时间久了,却是会感觉有一丝别扭,生出一种似像,似不像的错觉,却是颇有些异国风情。
若是有那高句丽国来使,而该使节又是朝中重臣的话,定然会惊讶的发现,此地竟然是跟自己国家王宫中一处大王最为喜欢,在里面居住时间最久的院落一般无二。
这是正德皇帝感念朱载垣母妃去国久矣,而朱载垣甚至自出生就从未见过母亲国度之风情,因此才命人这般建造。
精舍之中,下面烧着地暖,而四角也摆着香炉,外面寒风凄厉,里面却是暖意融融。
在精舍的北边儿,设了一个矮矮的火炕,不过是一尺半高度,却是面积极大,占了屋子的一半儿差不多,火炕四周镶嵌了一圈儿华美精致的石材,外面镶嵌包裹着金玉等饰物,很是奢华漂亮,梁王朱载垣斜斜的靠在一个锦缎的大靠枕上,下身盖着一身锦缎大被,露出来的上半身穿着一件儿明黄色的坎肩,正懒洋洋的看着手中的一纸文书,有些出神。
这文书,自然便是当初锦衣卫千户方守年给指挥使江彬举报连子宁若有反意的举报文书,后来便落在了梁王朱载垣的手上。
这文书他已经看了不知道几千上万遍,上面的每一个字,甚至是每一个笔画。每一个字的优劣走势,都是清清楚楚的记在心里。他这会儿眼睛虽然是盯着文书,但是目光毫无焦点,注意力却是浑然没放在这上面。
他忽然叹了口气,将文书放在一边的小几上,神情间似乎颇为的烦躁,抓起桌上的凉茶咕噔噔喝了好几口。这才是哈了口气。
又等了半响,梁王在此过程中表现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燥切,却又夹杂着期待。
外面忽然传来了靴声。由远及近,梁王豁然站起身来,大步走到门口。刚想掀开帘子,忽然又是想到了什么,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住内心的情绪,安安稳稳的坐在了小几之后。少顷,门被打开,一个穿着雪白皮裘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进来又是你感激把门关上,生怕外面的寒风惊扰了里面的人儿。兴许是在外面走了好久冻得,她的脸上有着一丝僵硬的红。进来之后赶紧冲着手心儿哈了两口气,在脸上搓了搓,这才有了表情。
这女子正是婉容。
婉容见梁王坐在小几后面笑着看自己,心里一阵甜腻,轻笑道:“王上。你倒沉得住气?”
梁王哈哈一笑:“母亲常说,自家无能为力只能坐等的事儿,沉不住气也是那般,沉得住气也是这般,何必妄自心焚?说实话,我刚才也是着急的。不过等你到了,也就不着急了。”
说着他便是走上来,拉着婉容的手来到火炕边儿上坐下,给她沏了茶,柔声道:“快来坐下,这一道怕是冷了吧!”
话中透着的都是真诚,没有一丝做作之意,由此也可见梁王心中,确实是极为关心身边这些人的。
由此也可见几分此人的性格--在他心中,婉容非但是侍卫、女人、解语花,更是如姐一般,方才那般强作镇定,倒有七分原因是生怕她说自己沉不住气。
婉容心中也自感动,由他牵着手,坐在暖暖的炕上,躺在他怀中,似乎整个人,也都是温暖舒畅了起来。
她忽然抬眼看了看梁王,抿嘴一笑,轻声道:“王上,我见到了娘娘了。”
“母亲怎么说?”尽管强自压抑,但是他的声音还是有一丝紧张,甚至因此而颤抖了起来。
婉容忽然直起身子,盯着梁王,一字一句郑重道:“娘娘说,尽管放手去做!”
梁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不知道怎么地,心里却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惶恐不安,甚至是莫大的恐惧,一时间心里就像是给让人捏了一下一般,难受的要命。尽管他早就已经知道,自己必须要参与到争夺皇位的大潮之中,非如此不能活命,非如此便只能做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尽管他甚至是早已做好了准备,比大多数的皇子都准备的更充分,更有把握,但是当然明白,自己终究要走出这一步的时候,心里,却还是有着说不出的滋味儿。
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啊!而且这局棋输了,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他艰难的涩声道:“母亲,当真是这么说的?”
婉容和他相处多年,自然是知道他的性子,轻轻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便是这么伸手握着他的手,多了好一会儿,梁王的情绪也是慢慢的回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问道:“母亲还说什么了。”
“娘娘说了,这条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王上您绝非是势单力孤,整个高句丽国,都站在您的后面!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比起依仗来,您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皇子。”婉容道:“另外,娘娘还说了,您尽管放手去做,她也不会坐视,您在朝中也是有人的!关键时刻,他们自然是会出手。”
说罢,便是在梁王的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名字,梁王登时眼睛一亮:“他们都是咱们的人?”
婉容微笑点头。
“太好了!”梁王狠狠的击了手掌,兴奋道:“有此奥援,胜算便又多了几分!对了,戴章浦那边儿,可曾递过话儿去了?”
“昨日便说妥了,今日酉时三刻,他下值,从官邸回西苑山庄的住处,会路过丁嶂,咱们,便去那儿就得。”
“好!”梁王一击掌,起身道:“事不宜迟,现如今我那些兄弟们也都在使劲儿,咱们这便去吧!”
他脸上遮掩不住的桀骜:“争皇位,岂能少的了我?”
婉容点点头,为他披上大氅,戴上风帽,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出了漱石斋。
自从那日从方中那里得到了连子宁意欲造反的证据之后,梁王心里想着的便是如何把这一份儿证据转化成对自己有利的争夺皇位的实力,而去跟连子宁联系无疑是一个相当不明智的选择,别的不说,就一个路途遥远就足够了,这么远的路,来回通讯就得几个月,那得误了多少大事?
结果他刚回到京师,就得到了正德皇帝要遴选皇子听政,着重臣们商议选择的消息,再一看那些重臣的名单之中竟然有代兵部尚书戴章浦,他心中立刻萌生出一个念头--拿着这份证据去找戴章浦,让他将自己选进那名单之中。若不然的话,朝中无人的自己,连那听政皇子的名额都进不去,更勿论下一步了。
这个想法是极好的,毕竟现如今戴章浦乃是连子宁岳父老泰山,唯一的女儿便是嫁给了他,若是连子宁出了个的三长两短,且不说女儿立刻就得守活寡,便是戴章浦,怕是也要被牵连进去。就算是亲情且放在一边,单说权势上,两人一内一外,一文一武,互为表里奥援,却也是不愿意失去对方一人的。
如此种种,若是拿捏住了戴章浦,不怕他不给办事儿。
只是在这事儿之前,却还要去请示母亲李妃的意见,李妃这些年在高句丽国源源不断的资金来源的支持下,明里暗里也是培养了相当庞大的一支势力,对于自己的日子,她自然是要竭力扶持的,只不过却总要两边通好气儿才好,免得生了什么差池。
但是这母妃也不是好见的。
正德皇帝一等皇子成年就把他们给速速的撵了出去,不得召见,不得入宫,除了福王之外,谁有这个每日出入宫禁的福分?
就连婉容这些女子,若是没有些正当的理由,也进不去,见不得。
所幸接着正德皇帝便御行燕山,诸多后妃也随侍而行,这才有机会得见,却没想到,母妃给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这离岳之上,道路精致狭窄,并不行车,于是一干人都是步行。
行走其间,只觉得的奇景异象层出不绝,似乎要跳到你的眼睛里一般迫不及待的扑面而来。
这还是景物最没看头儿的隆冬时节,可以想见,若是春夏之家,山花遍野,鸟语虫鸣,是何等的一番光景。
整个离岳,苑中建筑则亭台楼阁,斋馆厅堂;山岭则冈阜洞穴,岩崖帕壁;泉池则川峡溪泉,洲诸瀑布。更有乔木茂草,走兽飞禽,其胜概难以尽述。来到苑中,四向环顾,若在重山大壑幽谷深岩之底,而不知这燕山脚下原是开阔平夷之地,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里竟是人工委积开凿而成。
每每圣上万机之余徐步一到,不知崇高富贵之荣。而腾山赴壑,穷深探险,绿叶朱苞、华阁飞陛、玩心惬志、与神合契,遂忘尘俗之缤纷,飘然有凌云之志,终可乐也。
尽管梁王已经来此有一段时日了,也瞧了不少次,但是每每在看到,还是感觉阵阵的目眩神迷,几乎要沉浸于这美景之中。
这座皇家园林,几乎可以说是集古今之大成,南北之荟萃,也只有像是明王朝着等疆域广阔,中央权重,地广人多,物产丰饶的泱泱大国,方才能够有国力修建的出来。
若是像扶桑女真这等撮尔小国,光光是这一个工程,就能将其国力耗尽,国运也必不长久。
梁王也算是知道,为何父皇就算是不过数十万人的性命,也一定要建成这燕山大朝殿了。
他心中由然生出一种,若是成为此间的主人,那这辈子也不枉了的感觉。
五五九 混乱的女真汗廷
这感觉刚一冒出来,便是赶紧被他压了下去,只不过朱载垣这些许的情绪变化,也瞒不过和他朝夕相处几乎可以说是心灵相通的--,--微微一笑,轻轻握住了朱载垣的手,轻启朱唇,低低道:“王上,会的,一定会到。只消这件事做好,咱们就多了三成把握!”
梁王微微点头,极目远眺,巍峨的燕山遥遥可见,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他深深吸了口气,大步向前。
丁嶂在北山。
其实北山才是整个离岳,乃至于是这片巍峨的皇家园林的核心。
相比起南山来,北山就要大了许多了。
北山稍稍偏东,名万岁山,山周十余里,最高一峰达九十步。明季一步五尺,一尺相当于后世的三十二厘米,九十步,也就是相当于乃是后世的一百四十四米,当真是难以想像,在当时的生产条件下,究竟要消耗多大的人力物力,才能平定营造出一座方圆十几里,高一百四五十米的大山,而且还要把这山修建的如此之或精致,或磅礴,包罗万像,前无古人。
万岁山之西,有断崖,高百米,险之极矣。崖上有亭,据亭南望则山下诸景历历在目,南山列嶂如屏。北望燕山雄浑,绵延不知所终。
万岁山其东高峰峙立,树巨石曰飞来峰,峰棱如削,飘然有云鹤之姿,宛若仙人。
而最为人称道的乃是,万岁山上下栽梅万株。山根结构,萼绿华堂,宫粉梅、红梅、照水梅、绿萼梅、大红梅、玉蝶梅、洒金梅等等不一而足,这会儿乃是隆冬接近腊月,放在后世,乃是阳历一二月的样子,正是梅花盛开。
只见整个万岁山上。一片壮观无比,煊赫无比的花海。
宫粉梅,花瓣粉红。花密而浓;玉蝶梅花瓣紫白;绿萼梅花瓣白色,香味极浓。
在万岁山上,成片的梅花疏枝缀玉。缤纷怒放,有的艳如朝霞,有的白似瑞雪,有的绿如碧玉,形成梅海凝云的壮观景像,煞是好看。当真是有了几分“绿普承跌,芬芳馥郁”的境界。因此上上下下又将其称之为梅岭。
此次梁王朱载垣过来,打的就是来赏梅的名头。
梅花林之中有承岚、昆云诸亭,又有外方内圆如半月的书馆,屋圆如规的八仙馆。还有挥云厅、揽秀轩、龙吟堂、紫石岩、朝真蹬等殿阁楼台缀其间。
蹬道盘行萦曲。扣石而上,忽而山绝路隔,继以木栈,倚石排空,周环曲折。行路艰难,一如蜀道。万岁山尽处山冈向南伸延,其间有遍植丹杏鸭脚的杏帕。有栽于石隙土穴的黄杨,曰黄杨嗽。修冈之上成片的丁香间缀以磊磊山石称丁嶂。又有在自然的颁石之下杂栽椒兰,名为椒崖。
都是雅致的紧。
再往南就已是寿山东南,西临雁池。增土为大坡,坡东南柏树茂密,动以万数,枝叶扶苏,如幢盖龙蛇,是为龙柏坡。坡南又有小山,横亘数里,其景穷极奇妙,称芙蓉城。万岁山西有长岭,自此向南绵亘数里,与东岭相遥望。山口石间有水喷薄而出,形若兽面,名白龙沜。周围有灈龙峡、罗汉岩诸胜,间以蟠秀、练光、跨云诸亭点缀。又西为万松岭,青松覆被密布于前后,岭半建楼,名倚翠。岭上下又设东、西二关,关下平地凿大方沼。沼中有洲诸,东日芦诸,上葺浮阳亭;西称梅诸,上建云浪亭。池水向东流入雁池,西出为凤池。中分为二馆,东曰流碧,西曰环山,另有巢凤馆、三秀堂之属。
山上亭台楼阁不计其数,且多精致无比,从山脚到山顶,就宛如那传说中的仙家殿宇一般。而雄踞于北山最巅峰的大朝殿,无疑就是最高的凌霄宝殿一般的存在。
大朝殿,就在北山之巅!
雄踞整个离岳。
梁王朱载垣一行人优哉游哉的到了万岁山脚下,在那片梅花海洋中徜徉了好一会儿,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番,便又是拾级而上,来到了丁嶂,这丁嶂种满了丁香,虽然此时那些在清明之后开的烂漫繁茂,虽然淡雅,花香却是让人闻之欲醉的丁香海现如今早已不见踪影,但是这里却是有磊磊山石,白壁直刺天穹,却也是一处大好的风光。
这丁嶂之上,山路断绝,便是一条精致的木头栈道,是以乃是官员们来回所必经之地--他们办公的所在,乃是大朝殿后面的朝房,而住宅,却是在西苑山庄里面,中间隔了大老远呢!
朱载垣乃是掐着点儿来的,若是来得早了,在此等的时间长,被人碰见,岂不是难看?
果然,他刚刚到这儿,便看到栈道上走下来几个人,乃是戴章浦家中几个仆佣伺候着他下来。
两边儿正好走了个对个儿。
戴章浦见到朱载垣,不敢怠慢,虽然这位乃是高句丽妃子生子,权势也不煊赫,但是以后的事儿,却是谁也说不准的。
他赶紧快走两步,依着君臣之礼,便要下跪拜见,他乃是谨慎之人,若是换做那等骄狂傲慢的,见到这等王爷,也就是拱拱手的事儿。
“唉,戴大人,这是做什么?小王可受不起啊!”朱载垣等的就是这一下,登时心花怒放,赶紧上前扶住了他,握着戴章浦的手笑道:“戴大人日理万机,为国辛劳,小王不过一闲人而,如何敢当?”
这番话说得好听,戴章浦心中一阵熨帖,正要说话,却是感觉一个什么东西被塞到了自己手里,他也是老辣之人,脸上不动声色,手一抖,便是把那东西揣到袖子里,笑道:“殿下知礼节,我等做臣子的。着实惭愧。”
这会儿正是遴选推举听政皇子的节骨眼儿上,为了显示自己的公正,那些有资格推举的朝臣,一是三缄其口,二则是不和任何的皇子有接触,连说话都是非常的谨慎,能不说就一定不说。非要说了,那必须是模糊其词,像是戴章浦这话。便是含含糊糊的。
朱载垣微微一笑,拱拱手道:“大人想必是事务繁忙,小王便不叨扰了。告辞!”
“殿下请!”戴章浦让开道路,朱载垣一行人优哉游哉的上山去了。
戴章浦捏了捏袖子里面的那东西,心中忽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分割线--------女真汗廷。
东西长不过四里,南北宽更是大约只有三里之数,规模不大,但是却极为的雄伟,里面的建筑全都是极为的雄伟富丽,女真汗廷的城墙足有数十米高,非常的高厚,都是由土鲁亭山上开采下来的石头修建而成的。当然也有着与其材质相匹配的坚硬。
在城墙以内,就是一栋挨着一栋的豪宅,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远远的绵延开来,不知道有多少。里面的街道都是大青石铺成的,干净整洁。上面布满了深深的车辙印。
这里没有低矮、肮脏、简陋的存在,有的,只是光鲜,就好像是一片巨大的宫殿群。
在城外四角,各有一座兵营,这四座兵营里面驻扎的分别是拐子马、铁浮屠、三万精锐披甲骑兵。三万精锐披甲步兵。说是军营,其实就是四座小型的要塞,各自方圆在一里左右,如同群星拱月一般,把女真汗廷拱卫在其中。撇开这些精锐的大军不谈,单单是这几座要塞,就足以让试图攻城的敌人望而却步。
让人看一眼,便是失去勇气。
但是这座雄城昔日那等镇压千里八方,雄伟强横,就连不远处高耸的土鲁亭山都无法遮掩的气势,这会儿却是消失不见了。
在传说中,常常有夺舍一说,值得乃是某人的灵魂被抹去,身躯被占据,而现在带的女真汗廷恰恰相反,身躯还在,精神却没了。
这叫做夺其气运,夺其气势!
将女真汗廷的气运夺走的,乃是在女真汗廷以东三里之外,隔着你蛮河的一座黑压压的庞大军营。
此时阳光初升,雾气散去,便看到那一片依着山,傍着水,一片连绵几十里的营寨跃然于人们眼前。
武毅军大营。
“真是个威武雄壮!”
每一个见到此景的人,定然都会忍不住发出此等的感叹。
那一直连绵到远处,阔达十几里几十里的营房,军营之中,无数大旗在晨风之中猎猎做响;无数战马狂奔往来,来回穿梭,地面都是为之震颤;无数士兵操练威喝的声音,把天上的云都震得散开了。
便是隔着几里地远远观望,也能感觉到一股铺天盖地的阳刚肃杀之气铺面而来,让人几乎产生一种窒息地感觉。
一营,便是压过一城!
而这座大营,还只是武毅军用了区区几日就建成而来的,要知道,他们乃是前天,也就是十一月二十六才来到这里的。
由此也可得见,武毅军的实力乃是何等之雄浑。
女真汗廷之中,还是行人极少,但是往日给人的感觉乃是安静肃然,而这会儿,却是给人一种极为萧疏冷清,甚至是很凄凉荒芜的感觉,而那些过往的马车,也是极少,但凡有过去的,都是匆匆,仿佛在着急做什么事情一般。
不时的有骑兵在大街上纵马而过,马铁踩踏在青石地面上,发出铿然清脆的声响,他们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惶急。
若是此刻把视线拉远,就会发现,许多的大户人家,这会儿家里都是乱糟糟的,仆佣杂役们来回进出,手里还都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不少马车停在院子里面,有的上面已经装满了各色家当,有的正在装填,不时的有那等地位高些的管事们,在指挥吆喝着。
正正是一副大难临头逃难的模样。
而在此时,女真汗廷也是整个三姓女真大金国的统治核心,王宫之中。也是仿若天塌下来一般。
奢华的王宫大殿,人倒是不多,大致只有十来个,锦衣华服,不怒自威,但是都是在大金国中赫赫有名,执掌一方大权的人物。可以说,大金国中权势最盛的人,都在这里了。
只是比往常少了一个。丞相完颜兀术大人。
十来个人,都是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都是不说话。有的沉着脸瞑目不语,有的则是盯着手心,似乎里面有气象万千,更有的已经是神情灰败,面现绝望之色。
当真是人家百态,历历在目,大殿中的气氛,几乎凝结到了冰点。
坐在御台之上的完颜陈和尚,也是面沉如水,眼睛微微一动。看了一眼众人,心里便是长长叹了口气。
女真汗廷被武毅军包围,实在是一件可说是晴天霹雳一般猝不及防的事情。
当日那一战,由于遍地大雪,交通不便。女真人极难逃走,要么被杀,要么便是被俘虏,就算是逃走也逃不远,大战结束之后,连子宁派杨沪生以及其他的骑兵三个卫出去追杀这些逃兵。又是杀了一大批回来。那些侥幸逃得了一条性命的,惶急之下,有的干脆是迷了路,再也走不出来。
而逃走的这些士卒,没有战马,行动很是迟缓,而且没有辎重,没有粮食,甚至连御寒的衣物都没有了,不知道多少让人,都是生生给冻死在了这冰天雪地之中。
武毅军一路北上,见到伏尸无数。
而武毅军,则是休整了两日之后,随即出发,与十一月二十六,时隔二十天之后,几乎是以一种时空跃迁,几乎从虚空中蹦出来的姿态,陡然间出现在女真人面前的。
其实本来还是能快一些的,事实上,放在往日,从白鹰峡到女真汗廷,若是快一些的话,只需要不到五日的脚程,只可惜的手,此时大雪封山,行路极为的艰难,花了足足二十天,四倍的时间才到达。这已经算是武毅军训练有素,士卒精悍了,若是换了一般的大明军队,便是那等号称第一精锐的边军,也是需要至少一个月。
武毅军出现的消息,乃是一支出外巡逻的部队带来的--这么说或许有些不准确,女真承平已久,军纪废弛,士卒多是一些老弱病残之辈--不老弱病残的都给派出去两线作战去了,也不会留在这里。
他们早就不巡逻了,实际上是那一日那负责巡逻的百夫长,一时兴起,想要出去打猎一番,于是便把士卒们从温暖的营房里头拉出来,大伙儿上了马出城而去。为此,这厮没少挨骂。
结果却也是凑巧,他们到了城南数里的时候,正好碰上武毅军的先锋部队。一看到那似乎无边无际的士卒,再看看那飘扬的武毅军大旗,那百夫长几乎是给吓得肝胆欲裂,反应过来之后,就赶紧火急火燎的打马回去报讯儿。
只是当他们把消息带回来的时候,却是没一人相信的,事情的原因,还是出在连子宁身上。就在不久之前,一支武毅军骑兵出现在了女真汗廷附近,把大伙儿当真是都给吓得不轻,事后便是恼羞成怒,这一次,他们以为武毅军又是故技重施。
更有人以为乃是谎报军情,那回来报讯儿的百夫长,差点儿给斩了。
而他之所以活下来,是因为--武毅军大军涌现,便是站在城墙上的士卒,远远地也都能看见了。
这一下,愤怒的女真贵族们,立刻变得惶急无比。
得到了消息的完颜陈和尚等人,赶紧登上城墙观看,而当武毅军的各个序列此地出现,看上去无边无际几乎要把整个视线都铺满的时候,他们心中也是不由得升起一丝绝望之情。
大家心中都是压进了一个沉甸甸的问题--这些武毅军怎么来的?那些阻挡他们的大军呢?
又一个更加沉甸甸的问题接踵而来,面对如此天崩地裂之危局,应该如何?
围城已经三日了,城中人心惶惶自不待言,便是这朝中,也是意见不一,拿不出一个章程来。
所幸的是,武毅军还没有攻城--这也许是唯一的一个利好消息了。
视线再次转回来,一个女真贵族终于是忍不住了,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等沉闷窒息的气氛,起身道:“大汗,咱们怎么说也得拿出个章程来啊!总不能坐以待毙!”
说话的这人,四十来岁,一张国字脸,面色坚毅,乃是女真大姓安佳氏的族长,也是封了贝勒爷,便是相当于大明朝的王爵了,权势甚重。
完颜陈和尚瞧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说说看。”
“大汗,我看,咱们现在便要把完颜野萍大将军的军队给调回来,回防汗廷。同时给那些步卒下征兵令,令所有能拿得动武器的男女,组织军队,立刻前来勤王!”他沉声道。
“放屁!放的什么狗屁主意?”话音未落,一个苍老的声音便是不屑的冷哼一声:“武毅军只是围城,动向不明,咱们还能保得一时安宁,而若是调完颜野萍回来,只怕立刻就激怒了那武毅军,若是立刻攻城的话,该如何是好?老朽请问,你们谁去阻挡?依我看呐,咱们现如今最应该做的,便是派人出城,跟武毅军联系,问问他们,如何才能收兵,只要是化解了今日的危机,便是吃点亏,赔点儿钱,割些地方,也便忍下来了。以后总有他好看的!”
五六零 围而不攻
这人乃是个干瘪的老头儿,适才耷拉着脸,脸色灰败的就有他一个--这也是难免,他乃是阿哈觉罗氏族长,出身他们族中的两万大军,已经在白鹰峡外被连子宁全歼了,这老头儿得到了武毅军兵临城下的消息之后,顿时是五雷轰顶,万念俱灰,心知自己就算是熬过了这一劫,以后在女真之中也定然是一落千丈,想保持现在的权势,再无可能!此时万念俱灰,没了指望,因此说话也是没了顾忌,便把自己的真实想法给说出来了。
这等言论,已经是近乎投敌。
之前说话的那安佳氏族长勃然大怒,迸指道:“好狗胆,你竟敢投敌?从咱们老祖宗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开始,从来就是咱们欺负汉人,让汉人给咱们割地,赔款,送女人,何曾咱们向他们低过头?说这话,你丢也不丢人!”
老头儿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反唇相讥:“丢你的*娘*的人丢,崩扯淡那些没用的,后来蒙古人欺负咱们的时候,咱们求和了没有?这世道,你打不过人家就得给人家装孙子,有什么好说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龌龊心思,你们族里的兵多半都在北地,是怕大军砸在哪里落得跟我一样血本无归吧?老子也不怕告诉你,****就是罪魁祸首,当初若不是你说免了纳兰建成的官儿,把完颜兀术那个废物放上去,能是今日这般摸样么?”
安佳氏族长被他揭了短处,顿时是恼羞成怒。反唇相讥。
俩人顿时是吵吵起来,其他的人也被卷进来,大殿之中热闹的跟菜市场也似。
完颜陈和尚瞅了一眼,满心的厌烦。
作为整个女真的大汗,对于朝中的人心,城中的景象,他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整个女真汗廷。表面看上去似乎还没什么,实则四下里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
武毅军大兵压境,已经是兵临城下。而此时城中兵力,竟然是极为的空虚。
周围的几个卫城之中的兵力,拐子马。铁浮屠,披甲骑兵,轻骑兵,几乎全被调走镇守南北两线的战事了,现如今汗廷的兵力,只剩下了八千步卒和一千精锐的铁浮屠。
就这点儿兵力,能守住么?大伙儿心里都是没底儿!
这事儿想想就让人哭--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一个女真竟然会被南北两线加起来超过三十万大军南北夹击?
更何况,武毅军能够兵临城下,而且是如此之快,说明他们非但已经歼灭了正面之敌人。而且是那种很迅速的歼灭!
几万大军啊,就这么没了!
武毅军的赫赫威名早就传到了女真汗廷,只是那时候隔得远,他们也不在意,便是说起来。也只是说一句‘海西那帮人,当真是给咱们女真丢了面子,若是换成了咱们,铁骑一个冲击就冲散了他,岂不是如杀猪屠狗一般’,只是这会儿却是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海西女真废物,实在是武毅军太厉害了也!
眼见此时之形势,要抵挡武毅军,简直是天方夜谭。因此城中之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打算,甚至已经付诸行动,也就是在所难免了。
完颜陈和尚念头通达,也理解这事儿,毕竟乃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年头儿,有几个面临大难还能面不该死,慷慨赴死的义士?尤其是身居高位之人,享受的多了,就更是怕死。此时的女真,堕落浮华之中三十年,早就不是以前的女真了。
有些为自己打算的异样心思,再正常不多。
不过理解是一方面,容忍不容忍就是另外一方面了。
就算是他老了,但是虎老雄风在,完颜陈和尚身上当年那股纵横捭阖,寰宇第一的霸道气质,还是剩下一些的,此时此刻,他绝对不允许有任何在自己掌控之外的事情发生!
他霍然起身,沉声道:“够了,都闭嘴!”
大殿之中的声音顿时停歇了下去,只听到风箱一般呼呼的大喘气声音。
完颜陈和尚淡淡道:“诸位说的有些道理,却也不全,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却也不能把惹怒了那武毅军,毕竟形势比人强。这样吧,咱们做两手准备!伊尔默!”
那安佳氏族长赶紧应道:“臣在。”
“联络野萍的事儿,就交给你了,速速去办吧!”
安佳伊尔默心中一喜,赶紧应是。
“至于求和的事儿。”完颜陈和尚冷冷一笑,盯着那阿哈觉罗氏的老头儿道:“既然是图哈你提出来的,那就你去办吧!替本汗,去武毅军大营,走一圈儿!”
“啊?这?”那一心求和的图哈顿时是一愣,整个人都傻了。
大伙儿顿时心里都是一凉,这趟差事可不好走啊!武毅军跟女真深仇大恨,能同意求和么?
大汗此举,分明就是让他去送死啊!
如此看来,大汗看似不偏不倚,实则是痛恨求和的了。只是在用这样一个隐晦的方式,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大汗!”图哈刚想说什么,完颜陈和尚依旧是沉着脸摆手道:“别说了,去做吧!”
说罢,便是转身出了大殿。而此时,在武毅军大营之中,却也是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景象。
士卒和中下层军官们不知究竟,正是训练的热火朝天的样子,非常之积极,只以为大战就在眼前,但是在多少知道一些内情的那些高级军官之中,却是流转着一种怪异的氛围。
大伙儿见了面神色都是有些古怪,想说却是又不敢说。
一切根源。都在连子宁身上。
按理说,武毅军到了这儿,把女真汗廷这么一包围,理当是休整一下,立刻进攻才是,毕竟战局瞬息万变,早一点儿打下眼前的城池。也好安心。而且这会儿武毅军和俄罗斯人的关系有点儿像是反抗暴秦的刘邦和项羽,当然,实力差距没这么大。现在摆明了就是谁先把女真汗廷打下来,谁就能制造既定事实,就能占到最大的便宜。
只是却是不知道为何。到了这儿之后,大人却是迟迟不下攻城的命令,这让众将很是困惑!
而且这几日见到大人,他也是每每都拧了个眉头,在冥思苦想。
这般样子,便是让周围的人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
连子宁的大帐,后边墙上挂着一幅巨型的地图,比大明朝兵部勘定印发的更加的精致华美,更是精确。
连子宁站在地图前面,凝神望着。眼神定定的钉在了女真汗廷的位置,然后缓缓向北移动,又是定在了一个点上,那里往北,是一条深深的黑线。写着三个字--恨古河,那里的南边,就是整个俄罗斯人僵持的完颜野萍大军。
连子宁的眼神就在这两地之间来回的寻索,也不知道在像什么。
大帐的帘子被掀开了,露出外面的一线天光,接着便是被关上。野奈端着个托盘,缓缓走了进来,她把托盘放在小几上,看了一眼兀自站立不动的连子宁,心疼道:“大人,吃点儿饭吧!”
连子宁刚才似乎都没反应过来她的到来,这才是猛地惊醒,蓦然回头,看到野奈眸子里透出来的关切,心中一暖,微微一笑道:“好,吃饭!”
他来到小几旁边坐下,撒了一眼,四个菜,其中有自己相当喜欢的烤鱼,而且还有一大碗皮蛋瘦肉粥,里头还放着几片青菜叶子,却是很丰盛。
连子宁夹了口菜,仔细嚼了嚼,很是舒服的叹了口气,笑道:“老马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他看了一眼在旁边含笑站着的野奈,筷子点了点:“吃过了么?一起吃!”
野奈赶紧摆手:“大人,我吃过了。”
连子宁一笑,知道她定然是说谎,不过野奈素来是极知道上下之分寸的,却也不好强迫。
连子宁吃着,却是感觉野奈似乎要说话,但又是欲言又止,他抬头道:“怎么了?有话就说!”
野奈低头,迟疑道:“大家现在都在寻思,大人您在考虑什么,为何却是迟迟也不攻城?”
这话,也就是她敢问,能问,若是换一个将领的话,既是僭越,也是极为容易引起人主之反感的。只是,这话由连子宁的女人问起来,那就要舒服的多。
连子宁放下筷子,问道:“是别人让你问的,还是你自己想问的?”
“大人您可千万别多想,是我自己想问的,他们的议论我听到过一些,不过我可没说话。”野奈慌忙道。
“你呀,太拘束了,何必多想,我也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连子宁见了野奈紧张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头疼,只得温言道。
他笑了笑:“现如今,还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也是没有定下一个想法,不过呢,很快就是了。到时候肯定第一个告诉你,如何?”
野奈使劲儿的点点头。
连子宁接着吃,吃过饭,野奈把那些残羹剩饭都给收拾了,连子宁吩咐道:“去把完颜兀术给我叫来。”
野奈应是,完颜兀术投效连子宁的当天,便是改换了行头,脑袋上小辫子给剃了,也换了一身儿汉家的衣冠,戴着一顶四方平定巾,若是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儒雅的老书生。他现如今的官职乃是扮演的连子宁的谋士之类的身份,这个官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伸缩性乃是极大的。若是连子宁的信任他,他便是权势煊赫,说的话就相当于是连子宁的意志,无人敢于反抗,就像是范增之于项羽一般。而若是连子宁不信任,不看重他,那这个官儿纯粹就是一个废物官儿了。
和显然,现如今完颜兀术乃是处于第二种境遇。
而他努力的方向,自然就是第一种方向了。
完颜兀术的营帐就在连子宁的附近不远处。因此很快便是到来,恭声道:“伯爷大人,小的奉命而来。”
“进来吧!”
完颜兀术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又是大礼参拜,连子宁摆摆手:“免了,起来吧!”
待完颜兀术起来,恭敬的站在一边。连子宁道:“今次叫你过来,是问你件事儿。”
“大人您尽管问。”完颜兀术赶紧道。
“你在金国为官这许多年,理当是对其中的人相当之了解吧!说说你对完颜野萍的看法。”连子宁轻描淡写的问道。
“对完颜野萍的看法?”完颜兀术顿时是为之一愣。不过转瞬便是想到,大人这般问,定然是因为北地的战事。不由得心中暗道,这位大人当真是好大的气魄,看来已经是视女真汗廷如无物,竟然是打北地的完颜野萍的主意了。
他沉吟片刻,道:“大人,根据小的所知,这位完颜野萍大将军,出身高贵,然则并不娇贵,当年征讨北蒙古诸部。她吃冰卧雪,也未曾抱怨过,能够和士卒同甘共苦,因此极为的受士卒信任爱戴。她心机也是深沉,城府极深。绝不轻易上当,相信的她在北地做的那些事儿,大人都已经耳闻了吧!标下却是还听说了一件事,想必是大人未曾知晓的。”
“哦?”连子宁大感兴趣,道:“说说看。”
完颜兀术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追忆:“大约是七年之前,当年。野萍公主也就是九岁十岁而已,那时候,宫中除了她之外,也有一位极为受宠的公主,那位公主比她年长三岁,大汗一样的宠爱他们两个。而那位年长公主的母亲乃是大汗的皇后,出身于金国除却完颜之外的第一大族阿哈觉罗部,因此那年长公主很是瞧不起野萍公主,时常欺凌。而因着她家中实力庞大,宫中无人敢于招惹,都是替她遮掩,野萍公主吃了几次亏,之后却是有一日。她故意激怒了那年长公主,那年长公主刁蛮灌了,如何能忍?当下便是命人将其毒打一顿,只是此时,她又是故意引大汗而来,说是做了些菜肴,要大汗尝尝手艺。大汗正巧看到这一幕,当下便是大怒,命人将那公主处置一顿,给罚了面壁静思,圈禁三日,连其母后也是受到了斥责。而圈禁其间,野萍公主却是做了饭菜拿给她去吃,好话说尽,那公主如何肯领情?又是将其臭骂一顿,把那饭菜也泼了出来,刚巧,也不知道是怎么地……大汗刚好从窗外走过,那菜汤便是泼了大汗一身一脸,大汗之怒,可以想见。然后进去问清楚了乃是谁的错处,直接便把那刁蛮公主给严厉斥责一顿,圈禁。”
“后来因着这事儿,皇后和大汗闹了许久,最后实在耐不得的大汗干脆便是废后,从此之后,阿哈觉罗部的实力一落千丈,那公主也失了依仗,后来有一日,却是死了,只说是圈禁不过,心里郁郁,干脆上吊死了。只是这事儿,谁也说不清楚。”完颜兀术长长的叹了口气:“野萍公主的心机,由此也可见一般了。这事儿,便是女真人之中,也少有人知道,若不是小的一个族侄在宫中当差,却也是不得而知。”
连子宁沉吟片刻,道:“这么说来,这完颜野萍,乃是心机极为深沉之辈了?”
“没错儿!”
“心机深沉,心狠手辣,不躁进,不骄狂。”连子宁盯着完颜兀术道:“这么说,他岂不是没有缺点?”
“这话,却也不能这么说。”完颜兀术诡谲的一笑,正要说话,连子宁已经是瞪了他一眼:“有屁就放,别废话!”
“是,是!”完颜兀术目的也是达到了,知道了大人以后绝对不会忽视自己的作用了,因此便道:“完颜野萍的最大缺陷,便是在一个人身上!”
“谁?她的恋人?”
“不!”完颜兀术更加诡异的一笑:“是大汗。”
“完颜陈和尚?”
连子宁不由得为之一惊,顿时心中冒出来一个词儿:“恋父情节?”
“没错儿,大人可能不知。完颜野萍和大汗父女俩,感情极深,甚至大汗上朝都带着她去往。当然,这不是大人您想的那般。”完颜兀术脸上的表情有些猥琐起来。
连子宁沉吟片刻,摆摆手道:“你且下去吧!”
“是!”完颜兀术应了声,自退下了。
连子宁独自在帐中踱步,过了半响。心中已经是有了些计较。
这女真汗廷,还真不能随便打!
连子宁倒是不怕打不下来,打下来。那是一定的,但是可以肯定,攻打如此坚城。而且还是金国的首都,若是君臣上下一心死守的话,那定然就是要在这里消耗极大的兵力。而连子宁最怕的还不是这个,他怕的乃是完颜野萍不战而逃,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逃窜,之后便会随时来袭扰,这里以后可就是自己的领地了,到时候,岂不是成了心腹大患?
他还有一层顾虑。完颜陈和尚和完颜野萍感情如此深厚,而且自己一旦把这里打了下来,在实际意义上就是灭亡了大金国,到时候肯定会被完颜野萍恨之入骨!到时候若是这个女人疯了也似,不管俄罗斯人。一门心思的攻击自己,而自己刚刚在女真汗廷下面折损了不少,再面对她的凶猛攻击,还有俄罗斯人在一边虎视眈眈,则局势立刻急转直下。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若是完颜野萍得到消息,心一横。干脆降了俄罗斯人呢?
到时候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都便宜了俄罗斯人。
正思量间,忽然外面传来了野奈的声音:“大人,女真汗廷派使者来求见?”
女真汗廷来人了?
连子宁不由得很是诧异,心中便是立刻判断力出来了,女真汗廷之中,定然乃是兵力空虚,自认不敌,因此才会这么快就派来了使节。连子宁心里一动,忽然心中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念头儿,扬声道:“让他们进来。”
“这才是兵家重地,强盛景象啊!相比起来,咱们那虽然乃是一座坚城,看上去威武雄壮,却是远远不如了。”
图哈驻马在辕门百丈之外,看着这座庞大的大营,由衷的感叹道。
“是啊,大人说的一点而都不错,这等大营,咱们以前都没见过,可别说这些兵丁了,就算是这些运粮队,咱们也没瞧见过啊!好家伙,怕是能吧一座城都给搬走了吧!”周围的随从们都是大点其头说道。
他们一行大约是二十来个,七八个随从,十来个兵丁,都是拐子马,倒是极为的精锐,虽然只是有区区十骑,但是也给人一种极大的压力,如山一般。在他们周围,一队武毅军骑兵刀枪出鞘监视着。
在武毅军的大营四周,临时修建了各种道路,有专门地运粮道,出兵的道,圣旨传来地御道,还有官员进来的官道。各个道路上,都有士兵把守,百步一岗,五百步一哨,千步一关卡。
图哈放眼望去,果然便看到了不远处地粮道上,一辆辆的大车装着粮包,猪肉,鸡鸭,黄豆,干菜,蔬菜等等东西,排成了好几队,连绵不断,无穷无尽的送到兵营之中。这些大车一眼都是望不到头,一直蔓延到了极远处,这些大车,体格都是极为的庞大,一辆车上能装载的东西,至少也是数千斤之数!
这些大车,得有多少?
这些物资,得有多少?
这些物资,从何而来?
运载这些东西,需要多少人力物力,需要消耗多少?
武毅军的实力,究竟是如何的庞大?
图哈想想,都是觉得极为的心惊,更是对武毅军的实力之强悍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这些大车,实际上都是辎重营的大车,从白鹰峡启程之后,他们速度慢,落在后头了,这会儿才赶过来。
这巨大地兵营就好像是一个永远吃不饱的庞然怪物,不停地吞噬可以吞噬的东西。
少顷,大营之中一个骑士纵马出来,喊道:“大人命你们进去。”
图哈很是客气,拱拱手:“有劳了。”
那骑士冷哼一声:“武器卸了,大人只命你一个人进去。”
五六一 被耍了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但是图哈却也知道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此行心中更是存了异样的心思,很恭敬的笑道:“您放心。”
说罢便是回身命令那些随从甲士们都扔下了武器,由骑兵们看管,然后自己把佩剑给扔到一边,随同那骑士进了大营。
通过的无数关卡,都是有重兵镇守,一路上便是看到了好大的一番壮观场景。
在外面那还是只闻其人,不见其面,而现在这会儿,却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无数的营帐,中间的空地宽敞无比,每个营帐前面,都有士卒在操练,有的专门开辟了巨大的跑马场,战马奔腾,地面颤抖。
在足足走了一盏茶的时间,过了整整一十七道关卡之后,完颜兀术终于是望到了连子宁的大帐。
营帐前面,数百背着燧发枪,手持精钢长矛,腰间还挂着锋锐马刀,人马都披着大红色的三层泡钉棉甲的龙枪骑兵,正分成了十几队,来回的巡逻着。
大帐极为广阔,外面纯白色,十余米高的顶子是黄金铸就的,从顶子上面垂下来无数长长的彩色绸缎,显得五彩缤纷,上面还绣着金线,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很是华丽。
“请吧!”那骑士一路过来,和巡逻的那些龙枪骑兵不断的点头示意。显然是熟识的。走到帐门口,周围年强的有点儿过分的骑士冷冷道。
图哈整理了一下衣着,大步走了进去。这骑士正是陈桐,他随着图哈进去,大声道:“大人。女真来使,觉罗贝勒图哈带到。”
图哈只看到了连子宁穿着一身家居燕服的背影,他正站在一副大地图前面,凝神观看。
他不敢怠慢,俯身深深的一鞠躬,道:“大金国来使图哈,见过明国武毅伯,有礼了!”
连子宁还没转身。只是淡淡道:“起来吧!”
图哈依言起身,陈桐便退了出去。
连子宁却是依旧在全神贯注的看图,图哈也不干造次,只是低着头心中暗自思忖待会儿营该如何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逐渐过去,图哈也觉得越来越不得劲,浑身上下都难受,脑袋上的冷汗涔涔的冒了下来。心理压力急剧变大。
不消说,这自然是连子宁屡试不爽的‘晾’字一决儿了。能在这等环境下保持镇定平和的,不能说没有,但是出现在这里的情况绝对乃是极少,只要是心一乱。那就好办了。
连子宁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轻咳一声,转过身来,图哈猛地就是一精神,赶紧抬起头来,一瞬间竟然有一种名为如蒙大赦的解脱感。
他打量了连子宁一眼之后,便是如同所有第一次见到连子宁的人一样,心中暗自惊诧这位武毅伯爷之年轻,之英姿勃发!
年少得志,权势煊赫,英挺俊朗,才华横溢,其人温润如玉!
当真就像是三国里面的周瑜周公瑾一般啊!
那首念奴娇赤壁似乎就是为他而专门写就的一般啊!
为其气势所慑,他又是深深的一躬身:“见过武毅伯爷!”
连子宁打量了他两眼,淡淡道:“你是觉罗贝勒?这么说的话,阿哈觉罗部乃是你的部族了?”
女真人之中的贝勒,便是类似于汉人的王爵,而汉人在王爵前面多冠以地域,女真人则是部族和出身。
图哈应道:“大人学识渊博,说的一点儿没错。”
当图哈说出这话来的时候,连子宁心中忽然是产生了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这图哈这态度,似乎不像是一国使节该有的样子啊?怎么看怎么也是四个字儿--奴颜婢膝!
难不成现在的金国已经没骨头的就像是末世时候的满清了?一见大军兵临城下就软了?怕了?
连子宁心中暗道,若真是这般,当真是好办了。
他微微一笑:“金国让你这个堂堂贝勒过来,当真是有些诚意的。”
“大人,我这次来,是……”图哈刚想张嘴说出来意,就已经被连子宁打断了,连子宁摆摆手,一指挂在木墙上那巨大地图,道:“你且先别急着说话,来,看看这地图。”
图哈往前走两步,仔细打量了起来。
图哈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有些刺痛,他乃是身居高位之人,女真兵部也有类似的地图--当然精细程度是没法儿比的--自然是能看出来,这幅足足有三丈长宽,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大地图上面,赫然画着的乃是整个东北奴儿干都司的地形、势力分布等等,从北山一直到山海关,从朵颜三卫到苦夷大岛,都是无有遗漏,极为的全面精细。上面当然也少不了女真金国的份儿,只是按照正常情况,金国在上面占据的范围非常之大,几乎达到了十有三分之多,而现在,地图上面的女真赫然已经是被分成了三份儿!
南边儿那最大,足足占据了金国十之五分面积的区域,已经是被红色的线条给包裹起来了,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不知道多少个。而女真的北部,大约有十之三分的面积,则是被绿色的线条包围了。
而最中间靠近女真汗廷那一丁点儿,只有十分之二的狭小区域,才是白色。
红色的乃是武毅军,绿色的乃是俄罗斯人,最小的,却是此地本来的主人现在控制的区域。
女真人,金国,竟然已经可怜到了这等程度!
之前图哈不是不知道现如今金国已经是举步维艰,然则现如今看了这再明白不过的地图。才是猛然发现,原来已经至此!这是用一种最为**裸,最为直接的方式。把血淋淋的现实呈现在人前!
图哈一时间便是心神恍惚,过了好一会儿,才是定下神来。看着连子宁脸上笑吟吟的,不由得一阵心寒,别说是自己了,就算是换了一个对大金国忠心耿耿,性情也是刚毅坚定的人来,
这会儿只怕也是心神震荡,难以坚持,很容易的就被人击败。
图哈心里叹了口气。沉声道:“大人,我奉我大金国大汗之命,前来劝您,退兵!”
“退兵?”连子宁诡谲的看了图哈一眼,笑道:“想让我退兵,倒是也容易!”
“啊?什么?”图哈顿时便傻眼了,辛辛苦苦打到这儿容易么?这就退兵?
他盯着连子宁。脸上神色变幻,好一会儿之后,忽然咬咬牙,似乎决定了什么,忽然是扑倒在地上。以一种哀嚎儿一般的语调大喊道:“大人,不能退兵啊!不能退兵啊!”
“嗯?”连子宁深深的盯着他,眼中若有所思。
尽管他事先已经猜到了一点,却还没有想到这般。
不等连子宁说话,图哈便是继续道:“大人,现如今城中兵力空虚,不过是数千人而已,您若是举大军而强攻,则一举而定!到时候整个女真,岂不是掩有其中?怎么能退兵?”
连子宁深深吸了口气,问道:“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图哈这等行为,已经是叛国!**裸的背叛!身为女真人,而且是位高权重的觉罗贝勒,为何要如此行事?实在是不得不防!
图哈挫了挫牙,狠声道:“我女真阿哈觉罗部两万大军尽墨于白鹰峡北,大人武毅军到来的消息一来,我便失势了,户部尚书也当不得了,儿子孙子们的封号立刻给剥夺了去,大汗还派我来执行这个人物!你当他是好心么?他绝对没想到大人心怀如此宽广,当我来这儿便是回不去了。”
看着那这才恍然,默默点点头,却是没说话。他心中绝对是不会尽信的,还存在着极大的怀疑,这图哈若是当真这般想的那自然好,但是万一他乃是完颜陈和尚指使的呢?
他瞧了图哈一眼,淡淡道:“白鹰峡北的女真大军,都死在本官手中,你,不恨我么?”
“战场交锋,生死有命,胜王败寇,有什么好埋怨的?反倒是汗廷中那帮人,狗眼看人低,不但不激赏我族中勇士,反而对我群起而攻之,实在是让人心寒。”图哈眼中露出一抹狰狞。
“那本官若是攻破了城,你能有什么好处?”连子宁问道。
“我算是看出来了,现如今女真的形势,已经是绝对不能逆转,汉人和女真,百年之夙仇,当初女真是如何屠戮汉人的,我是亲身经历过的,那惨痛,简直是不忍目见,汉人只怕今次就会如何还回来!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坐以待毙?”图哈倒是说的很坦白:“现如今我投靠了大人您,肯定对您是很有好处的,我不求别的,只求大人入城之时,能饶过小老儿一家的性命!”
说完,便又是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果真是大局如此,人心背离啊!能够像是史可法那般逆天而行,迎难直上的人,当真是少数!”连子宁心中已经是信了七分。
当前金国的这个局势,和自己那个时空,崇祯十七年的大明王朝是何等的相似?
当时的大明王朝,天崩地裂,四海崩塌,李自成大军向大明朝步步紧逼,而城中的王公大臣,不但不想着如何抵挡,反而是纷纷私通李自成。
岂不正是当前这一幕?
连子宁恍然意识到,原来,我已经将这么一个偌大的大金国,逼到了山穷水尽,天翻地覆的绝境!
这种感觉,嘶,当真是很爽啊!
连子宁瞧了苦大仇深的图哈一眼:“你将城中的布防都画下来,本官便信你!”
无论在哪个年代,军事布防都是极大的机密,而且这玩意儿,几乎是很难做假的。
图哈毫不犹豫道:“请纸笔!”
连子宁吩咐人上了纸笔,图哈乃是地头蛇。对城中的一切都是极为的熟稔,没什么犹豫,坐在小几后面。刷刷刷几笔便是画的完备了出来。
连子宁拿来一看,以他的军事素养,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真假。如果说女真人拿这个来骗自己的话。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现在便是确认无误了,果真是图哈要投效,毫无疑问,对于连子宁来说,这是一个莫大的利好消息。
图哈既然已经是拿出来了自己的诚意,那么连子宁现在要做的,自然就是要好好地,安安图哈的心了。
“图哈。本官信了!”连子宁脸上露出那等极温和的笑容,深深的看了图哈一眼:“你放心,本官绝对不是那等刻薄之人,既然你愿意投效本官,本官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本官在此许诺,本官入城之日,绝不犯你之家人分毫。非但如此,更实惠酌情封赏!”图哈一听,顿时是安了心,心知以连子宁的身份地位,对自己撒谎。着实是没什么意思。
“不过么!在此之前,你还要我为我做件事。”连子宁似有深意的笑道。
“大人请讲!”图哈赶紧道。
连子宁压低了声音,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图哈眼露精光,连连点头。
少顷,图哈便是告辞,满脸喜色的走出了营帐。
他面带春光的走出了武毅军大营的辕门,显是心情极为之舒畅,跟他来的那些随从,一见之后,都是大为呐喊,心道难不成是谈妥了?
无人敢说话,图哈摆摆手,一行人上马而去。
待走出了数十步,图哈哈哈长笑一声,打马狂奔,极为畅快,
一行人过了河,回了城,图哈立刻便是进宫覆命。
女真王宫,朝堂之上。
看着站在正中间的图哈,大伙儿的眼神儿都有些怪异,却没想到,这厮竟然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那位武毅军统帅的条件。
那位武毅伯爷,竟然同意退兵?
当真是不可思议!
现如今的局势,谁都看得出来,眼下汗廷之中兵力空虚,完颜野萍大军孤悬在外,虽然信使已经派了出去,但是完颜野萍想要回援的话,只怕得一个多月!一个月的时间,汗廷只怕已经被砸的连渣滓都不剩了。
如此大好局势,为何要退兵?
若不是已经是着有司审问过那几个跟他去的随从和士卒,说什么他们是不会相信的,只以为图哈出去转了一圈儿便是回来说瞎话!
大殿之中一片肃穆,只有或粗或细的呼吸之声。
完颜陈和尚拧着眉头看着图哈,心里有些膈应,本来以为这老头子是去送死的,结果没想到不但回来了,而且神采飞扬,显然是颇有成果。
不过他心中也是很期待,现如今的局势,要说他不担心那是谎话,心里也是对这次谈判的结果很是期待。
图哈眉飞色舞道:“大汗,下官已经跟那位武毅伯爷谈妥了,经过下官的劝说,晓以利害,那位武毅伯,终于同意退兵!”
“退兵?”完颜陈和尚并未高兴,他知道连子宁定然是会提出相当苛刻的条件--换成自己也会这么做的--沉着脸道:“他可说了什么条件?”
图哈脸上有些尴尬,接着便是隐去,道:“自然是有那么几条条件的。”
“讲!”
图哈轻咳一声,道:“条件有二。第一条,连子宁要二十万两白银,以资此次之军费。”
大伙儿本来都在凝神静听,听了这话,都是不由得松了口气,心情放的轻松起来,还以为连子宁会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呢!二十万两白银,对于在东北横征暴敛了这么多年的女真来说,着实是一个很小的数目。别说是二十万了,再多十倍也拿得出来。
“第二个条件?”
现在高兴还有点儿早。
图哈迟疑了一下,才道:“他要三千铁浮屠的铠甲和武器!”
“什么?要三千铁浮屠的铠甲?”
大殿里顿时炸了锅。
对于女真来说,铁浮屠和拐子马两个兵种。乃是女真的镇国之宝,绝不许人的,连子宁提出来要这三千铠甲。可当真是戳中了女真的命根子了。
殿中众王公大臣们议论纷纷,有的激愤,有的则是委婉的表示接受也未尝不可。反正那些铠甲放在府库里也是生锈,乱成了一锅粥,又是嚷嚷着吵了起来。
完颜陈和尚却是拧着眉头沉思起来。
他却是知道,连子宁这两个条件,其实并非很过分--而是刚好掐住了自己的底线,给这些,也是可以的。这也从另外一方面反映出来,连子宁是有退兵的诚意的。若不然的话,就是漫天要价了。
他死死的盯着图哈:“连子宁怎么知道咱们还有三千套铁浮屠的重甲?”
图哈却是长长叹了口气:“下官告诉他的!”
“你卖国!”
“谋逆!”
“十恶不赦!”
“罪当诛族!”
……
殿上群臣闻言,在短暂的停顿之后,顿时都把矛头指向了图哈,纷纷骂了过去,恨不能化身成一把把锋锐的笑道,把他千刀万剐。
完颜陈和尚盯着他。面目森然。
图哈却是怡然不惧,他向完颜陈和尚拱拱手:“大汗,可还记得当年咱们的老祖宗一路杀到汴梁城外的时候,向宋廷索要了多少金银?整整五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白银!绸缎一千万匹!宋廷搜刮全城。最后还不是把这银钱给乖乖送上了?大汗,臣以为,现如今咱们要正面自己的处境,咱们女真,北地为俄罗斯人所占,南地为汉人所占,剩下的还有什么?不过就是这一座孤城而已!只有区区几千军守城,臣说句实话,城中的军心士气,诸位也都看在眼里,就这样儿能打仗么?大汗,别硬撑了,人家要攻城,咱们只怕连半日都撑不住!等野萍公主回来,这汗廷就成了一片废墟了,我等,也是阶下之囚!或者已经是干脆化为了一片白骨!”
这番话,说的很难听,却是不折不扣的大实话!
众人脸色都不好看,他们其实心底都知道再难有什么反抗的余地了,只不过都是不敢承认而已,以至于都在自己麻痹自己,现在却是被狠狠的撕开。
毫不留情!
完颜陈和尚也是脸色铁青。
“是故,臣以为!”图哈脸色一正:“现如今,无论连子宁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怎么都只能应着,只能照办!”
“诸位,须要明白一个道理啊!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图哈瞧了众人一眼,冷冷一笑。
“那,若是他背信弃义,并不退兵呢?”一个大臣问出了众人都想问的话。
“那有什么法子?”图哈冷笑道:“那万一他退兵了呢?咱们花二十万两银子和三千副铠甲来买这一个机会?值不值?”
值不值?
对于这些看重自己性命胜过一切的贵族们来说,当然值!
图哈顿了顿,又道:“再者说了,若是咱们一味的强硬,到时候打下来,武毅军入城,若是迁怒屠城,那又该当如何?”
面对这等血淋淋赤*裸*裸但又是再明显不过的威胁,刀锋悬于头顶,一众平日煊赫的大臣,噤若寒蝉。
完颜陈和尚唯有一声长叹,曾几何时,那个煊赫东北的大金国,竟然是落到了这般境地。
他心里满溢的都是悲凉和不甘,向下面的群臣们放眼看去,众人接触到他的目光,都是低头,显然是都接收了。
图哈这一席话,使得众人的一丝抵抗之心,都是化为了乌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之奈何?
认了吧!
第二日一大早,从女真汗廷之中,出来一支长长的车队,由已经官复原职的户部尚书图哈押送,恭恭敬敬的把二十万两白银和三千套每套重达一百二十斤的铁浮屠的巨斧和铠甲送到了武毅军大营。
而让站在城墙上观看的一干女真权贵又惊又喜的是,连子宁竟然还是信人,当日便是拔营起寨,果然是退兵了。
不过,随即的来的消息便是让他们傻了眼。
武毅军是退兵了不错,但是大军却是往北地方向去了,看起来,其目的,竟赫然是和俄罗斯人夹击完颜野萍大军。
女真上上下下心里冰冰凉。
只有一个念头在回荡:被耍了。
五六二 布局
京城,北门安定门之内。
王霸王老板的那家餐馆半开着门,几个伙计正在收拾起铺子外面的油锅、长条凳子,木头桌子等乱七八糟的家伙事儿,往屋子里面搬运。
今儿个北京城的天气不错,大约是后世上午十一点钟左右的光景,阳光灿烂的洒了下来,不过还是很冷,来自北方的寒风呼啸而来,像是一把把小刀子一样,割得人脸生疼。这会儿大伙儿的早饭基本上都已经是吃完了,在这个时节,北地大雪,道路难行,因此去往北地的商队,变得极少,而那些赶早去的这会儿也是已经走完了,安定门内显得有些空空落落的。
两个最后的客人从王霸的店中走出来,左边那个一边说话一边道:“你说着苏师爷苏老爷子,到底是去哪儿了?怎么着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失踪不见了?”
“还能怎么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过就是这样而已。”右边的那位穿着一件儿大皮袄,看上去簇新簇新的,制作的很板正,针脚也是很细密,显然乃是出自于北京城中颇有些名气的裁缝铺子之手,而那皮袄的材质,也是相当好的。这位戴着个皮帽子,厚厚的毛都翻在了外面,上面还镶着块儿不怎么名贵的黄玉,显然乃是有些身价的人物,谈起苏师爷,他的语气也是有些唏嘘:“苏老爷子虽然没当过官儿,不过他给那么多的大老爷当过师爷幕僚,这权势,便是一般的七品县令也是绝对比不得的,行囊更是丰厚。前一阵子他不是还亲口跟咱们说么?准备会绍兴老家了,光光是行李就有五大车。这位苏师爷可不是孔夫子,那车上可不是书,那是扎扎实实的金银珠宝啊!”
开了个不怎么引人发笑的冷笑话,右边那人接着道:“我瞧啊,怕是就是那会儿泄露了消息,让贼人给盯上了,现如今倒是好,落得一个尸首两分。唉……可怜呐!辛辛苦苦了一辈子,好容易要回家享享清福了,却遭了横祸。”
左边那人也是叹气:“这些时日。不见了老爷子来这店里吃食说话。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二位慢走。”王霸在一边笑眯眯的听着,点头哈腰道。
左边那位点点头:“王老板生意兴隆,明儿个咱们再来。”
王霸笑道:“您老赏脸。”
见那两人走远了,吩咐伙计们搬完了东西,给他们放了大假。众人便是纷纷离开,王霸上了门板,便是从后门出了这铺子。
这件铺子的面积其实是很不小,除了前面的门面之外,后面还有一个很是不小的院子,院子里空荡荡的,中间一棵大槐树,槐为木之鬼,虽然现在乃是光秃秃连树叶都无一片。还是给人一种颇为阴森的感觉。
周围修了不少的库房,里面分门别类的放了许多的米面粮油、干柴树枝、腊肉山味儿之类的东西,这也是开这等店铺所必须的。
王霸信步走到柴房门前,伸手扣住了门环,三长两短,然后是两短三长的叩了几下。门里面响起来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是王大人么?”
王霸应道:“是我。”
破破烂烂的柴门吱呀一声露出了一条缝隙,王霸侧身钻了进去。
柴房之中摆放了许多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干柴,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一眼看上去就令人觉得彪悍勇猛的二十五六岁的汉子正站在门后面,手摁在刀柄上,整个人像是一根被绷紧了的弦儿一样,随时都能暴起发难。
他见了王霸,赶紧行礼:“见过大人!”
“嗯,你不错。”王霸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
在柴房里面除了那些码放的很整齐的大柴火之外,还有一些一堆堆的树枝之类的,王霸迈步到靠近墙根子从右往左数第三个柴堆前面,伸手进去抠摸了两下,不知道扳动了什么机关,他右手边儿的厚重的砖墙,忽然是发出一阵轰隆隆的轻响,然后便是裂开了一道缝隙,大约只有一尺来宽,五尺高,刚好可以容一人通过。
这柴房之中原来竟然是另有天地,在此种设计了一道夹墙机关!
裂缝里面黑漆漆的,王霸却是毫不犹豫便钻了进去,等他进去,那裂缝很快又是恢复了正常。在这阴暗的柴房之中,除非是点着火把趴在墙上刚细细地看,否则的话,是定然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的。
王霸钻进去只觉得脚底下空空,他攀着两边的墙缝儿往下跳了几下,便是落到了实地上,顺着台阶一路往下,他心中数着,走下了三十七个台阶儿,拐了三道弯之后,便是伸手往前一推。
手触在了实处,黑暗中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音,面前这道石门应声而推开,光亮从里面透了出来,让王霸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瞬间安静了一下,然后热闹的招呼声便是响了起来:“王大人来了!”
“老王八你咋这会儿才来?”
原来这地道的尽头,乃是一个相当大的空间,足有两丈方圆,一丈多高,地面和四周的墙壁都是用青石修建的,很是坚固牢靠,也很干净。
就连适才王霸过来时候那地道,也是同样的青石板修建的,不但结实,而且还防水。在这地下空间的墙角位置,还有一扇隐蔽的小门,想必乃是逃生的处所。
这位于王霸店下面的密室,乃是他用了足足三个月才建好的,为此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力气。
王霸此人看上去乃是和和气气的,一脸的慈善样子,实则这等武毅军老兵出身的汉子,见惯了鲜血和尸体,哪有一个良善之辈?此人实则是心狠手辣。被李铁派来京城,一个乃是为了收集情报。二个则是为武毅军提供一个在京城之中的据点,这些时日以来,王霸假借开店为幌子,实则是干了不少手上染血的勾当,为了完成任务,死在这个地下室里面的人,已经是超过了十指之数。
至于尸体,就埋在了这地下室的下面。
这会儿,密室之中整整齐齐的靠墙站着足有二三十个汉子,都是王泼三带来的武毅军精干。王泼三便坐在靠墙一张梨花木太师椅上。右手边一张小几,而小几的左边太师椅上,也是蜷缩着一个人,这人头发半黑半白的,面容清瘦。竟然乃是现如今顺天府大索全城而徒劳无功的苏师爷。
不过苏师爷这会儿闭着眼靠在椅子上,显然正是昏迷不醒,王霸打量了他一眼:“没上刑吧?”
“还用得着上刑?”王泼三嗤的一声冷笑:“这老夫子可不怎么硬气,别说是动刑了,咱们一吓唬,就全都说出来了。为了他好,给他打晕了,免得待会儿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王霸一笑:“你小子手段厉害,问出什么来了没有?”
“这老夫子知道的还真不少。看得出来,他当初在忠诚侯府当差的时候,也是个有心人的啊!咱们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让他把那些跟忠诚侯府有关的东西,全都写出来了,写不出来就不让睡觉。”
王霸不由得失笑:“你这个混蛋。这么干可是比动刑还让人难受。”
王泼三哈哈一笑,道:“我把他供出来的东西都瞧了,没问题,理当不是瞎编的,跟你之前给我的差不多。而且有许多,是咱们之前不知道的。”
原来这才是他们把苏师爷逮住的真正目的,当年苏师爷从顺天府退休之后,因为名声相当之大,先后被数位权贵给聘任过,其中就包括忠诚侯江彬。
说着,王泼三便是取了一摞纸递给了王霸,王霸抖开瞧了瞧,若有所思。
“怎么着了到底?”王泼三有些不耐烦道:“咱们在这儿憋了这许多时日,到底什么时候能动手?”
“这就动手了!”王霸微微一笑,道:“说到底,这个事儿还是怪在咱们身上,只以为这苏师爷是个没什么本事的闲散老头子,谁知道,却是一个能牵动四方的大人物,现如今的顺天府尹汤立汤大人,竟然和这位苏师爷乃是同乡,两家还是秦晋之好,好家伙,这些时日大索京师,顺天府的衙役差点儿就把北京城给翻过来了,闹得是鸡犬不宁啊!还查到我这儿来了,不过咱向来是本本分分的经营,又有乡亲们作证,那苏师爷乃是离了咱的店才出的事儿,这才躲过了一劫。因为这个,五成兵马司也卖他一个面子,严查各门的门禁,不允许闲杂可疑人等出入,风声紧得很。”
“所以啊,这些日子,出入都是困难,像是你们之前那般进城,是不可能的了。”王霸搓了搓手:“不过这京师毕竟乃是天下权贵云集之地,这般严查也是坚持不下去的,这不,这两日就放宽了限制,刘镇抚不好出面,不过却是已经陆续派了二十来人进城了,现如今都已经联络上了。我刚才寻思了,今日下午,正好乃是个机会。”
“哦?说说,说说。”王泼三闻言大是兴奋,赶紧倾身道。
“那小子,每隔三日,都是往燕返楼去一趟,掐的点儿乃是极准的,每次都是巳时中(上午十点)去,申时中(下午四点)回去。咱们便是如此这般……”
众人都是俯身过来,听的脸上神色变幻,或是兴奋,或是快意。
北京城的冬日下午,虽然才不过是申时,就已经是浑浑沉沉的。
本来是大好的艳阳天,结果到了午时的时候,天色却不好了起来,天空中就像是罩上了一层黄纱一般,朦朦胧胧,有些暗淡。
不过虽然天气不好,北京城这会儿却是极为的热闹,这眼瞅着再有一个月就到了年关底下了,不少在外地经商做买卖的,都是回了来,那些不是本地的商人,则是忙着要清仓,莫要过年了还留了底子。
是这个时候儿。就是那些北京城的市民阶层们用后世一个洋气点儿的话说就是扫货的阶段。
张相公庙街乃是北京城一个极为繁华的去处,整个一条大街都是极为的繁华。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此处本是前朝一座张姓大家族的祖庙所在,后来毁于兵灾,但是这名字确实保留下来了,庙门前广场上天南海北各式各样的杂耍和小买卖引人入胜。
做猴戏的给猴子穿红着绿,学人拱手作揖、下跪磕头,耍猴的人就端着铜锣向观众要钱,人们一边叫好,一边随意赏他几个铜子。那猴儿就替主人抱拳致谢。
捏面人的、做糖画的得到小孩子的追捧。胸口碎大石、卖大力丸的汉子赢得老少爷们一阵阵叫好,那踩高跷、翻筋斗的则做出一个个叫人眼花缭乱的惊险动作。
大明朝的京师,北地第一等的繁华所在。又有一溜儿戏台子,是各家戏班子在唱戏,什么《连环记》、《精忠记》。不一而足。
广场周围,酒楼林立,商肆无数,四面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一片盛世的繁华气象。
江魏衿骑在马上,眼神懒洋洋,有些疲倦的洒向了四周,在他身边四五个侍卫。穿着劲装,一脸的精悍,看似警觉的看着四周,看似戒备,实则乃是外紧内松,看似是很紧张。手离刀柄还老远呢,皮皮塌塌的,懒散的紧。
也不可能多么戒备,咱们公子可是小侯爷!忠诚侯府的公子!咱们老爷可是锦衣卫指挥手忠诚侯!乃是当今武官第一人,跟万岁爷一个头磕下去的拜把子兄弟!
谁敢招惹?
招惹老爷也不就是造反么?
人群熙熙攘攘的,很是有些拥挤,只不过看到江魏衿几人,都是赶紧让开一条道路,脸上露出恐惧嫌恶的神色。尤其是那些长的有些姿色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是纷纷掩面避让。
江魏衿今日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皮裘大氅,皮坎肩上带着大红色的狐尾毛领子,头顶戴着一顶紫金冠,上面一块硕大的红宝石玲珑剔透,显然是极为的上等,头发束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胯下宝马也是上等的青花骢,人如玉,马如龙,赫然乃是浊世佳公子!
俊朗的长相改变不了他在京城之中恶名昭彰的现实,这几年来让他给糟蹋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不计其数,跳井上吊的手指头加上脚趾头就数不过来!
江魏衿侧了侧脸,周围百姓的神色和动作都被他看在了眼里,不过他非但不以为杵,反而是嘴角勾出了一丝笑意。
他心里没有丝毫的不高兴,反而是很享受这种被人恐惧的感觉,在他看来,这是自己的本事。你们这些贱民,还不是我手底下的鱼肉,恐惧又如何,厌恶又如何?爷想玩儿你的时候,你逃都逃不了!
不过么,今儿个爷的火儿都泄了,且先放你们一马。江魏衿贪婪的眼神儿死死的盯住了几个体态风流的小娘子,嘴角邪邪一笑,心中暗自记了下来,回头便是让人打听这几位的住处,到时候,嘿嘿,可是一定要一一上门拜访!
“哎哟!”江魏衿伸手扶了扶腰,感觉还有点儿酸,心中暗道:“答答这个小**,当真是有功夫啊!把老子都快给弄虚了,回头再去的时候,得去王太医家中求一套方子,吃了药再去,看不把那小**干的哭爹喊娘!”
答答是燕返楼的头牌之一,燕返楼乃是教坊司下面的青楼,一般里面的女子来自罪官家属的居多,但是这个答答的来历却是有些奇特--她乃是蒙古女子,乃是数年之前宣府镇总兵和蒙古人大帐俘虏来的数百俘虏之一,那些俘虏男的就地为奴,女的则是拣的长的漂亮的,送到京师来了。正德皇帝才看不上这些他眼中的蛮夷,大手一挥,尽数发入教坊司。
答答所在的这支部落,有非常浓厚的白种人血统,这在答答身上体现的尤其明显,高鼻深目,金发蓝眼,肤色雪白如雪,当真一等一的绝色美女。也因此,很快答答便是成了燕返楼的王牌。
一想起答答,江魏衿的脸上便是现出了一丝阴翳之色--他今日,其实本是不想玩儿答答的,答答乃是在他手里开的苞,就连后门儿的第一个访客也是他,早就玩儿的腻了。今日去了燕返楼之后,他本是看上了两个母女花儿,嘶,只要是想起来那两个美人儿,江魏衿心中便是一阵阵的热乎。
那两个女子,一个四十来岁,看上去却是三十许人,徐娘未老,风韵极佳。而另外一个,则是二十来岁,身材高挑丰满,极为的**,乃是一等一可堪骑乘的好马!更难得的是,这母女二人容貌长的极像,并肩站在一起,不像是母女,反倒是像姐妹。而且他们乃是昔日堂堂朝廷三品武官的妻女,那身上的高洁气质,是一般*人*妻*良*家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的。
江魏衿也玩儿过几对母女,可是却没有这么极品的!
想到这母女两人并排跪在床上,翘起了或圆润,或玲珑的香臀,任由自己的亵玩,肌肤莹润;想到这两张近乎是一摸一样的面孔在自己胯下唇舌相就,江魏衿顿时是觉得一股热气从尾椎骨直冲顶梁,本来软塌塌的下身似乎也挺了起来。
只是可惜啊!江魏衿狠狠的攥了攥拳头,这对儿母女花竟然已经是名花有主了!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被武毅伯连子宁给包了下来,从此之后成了他的禁脔,别人根本无法染指!
连子宁,江魏衿一点儿都不怕,要不然也不会打城瑜的主意了,但是问题是,燕返楼的人提到了谷王--这就由不得他不慎重了,涉及到当今皇子的,可是不能有任何的怠慢。
因此也只得忍了下来,把一肚子的火气都撒在了答答的身上。
江魏衿嘴角露出了一丝狠毒的笑容,连子宁,你等着,等等吧,等不了一个月了,你就是爷爷手下的走狗!到时候,别说是那两个了,你的妻妾,你的妹子,还不都是爷的胯下玩物?
正想着,忽然前面一阵混乱,江魏衿打眼看去,却原来乃是从斜刺里杀出来了一辆马车,那拉车的役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竟然是发了疯,嘴里希律律的惨叫着,眼睛赤红就向着这边撞了过来,一路上人仰马翻的撞到了不知道多少行人。
直直的向着江魏衿撞了过来。
江魏衿一惊,赶紧想要打马转身,但是这里如此拥挤,又如何转的过去?眼瞅着那马车已经是狠狠的撞了过来,周围的侍卫们救护不及,只得大喊道:“公子小心!”
身为将门之子,虽然江魏衿乃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但也是个有功夫的纨绔,身手还是不错的,他提气纵身,便是想要跳到一边去,却没想到刚在答答那儿回来,腿也软,脚也软,腰更软,这一跳却是没了高度,直接便是扑到了一边的地上,当下便是摔了个狗吃屎,更倒霉的是,牙齿重重的磕在了一块青石板的角儿上,把嘴唇给磕烂了一块儿,牙齿也给磕下来好几块儿,当下便是疼得他一身惨叫。
然后下一刻,马车便是狠狠的撞在了江魏衿的青花骢上,青花骢被正正的撞中了肚子,发出一声悲鸣,腿一软,便是跌倒在地,差点儿砸在了江魏衿的身上,江魏衿赶紧一个驴打滚儿,让了开去,只不过这极为的狼狈是少不了的了。
围观的百姓们大感快意,不少人都是暗自鼓掌。
那马车被这般一阻挡,这前冲的势头也是刹了下来,马车之中两个人,正是王霸和另外一个军情六处的士卒,王霸看着翻到一边的江魏衿,冷然一笑:“算你走远,没把你直接给逮过来,走,实施第二步计划!”
那军士点点头,两人便是使劲儿纵身一跃,轰的一声把车窗撞成了碎片,两个人在地上打了个滚,翻身便是向着一条偏僻的小巷逃了过去。
五六三 恨古河南,三足鼎立
“撞了爷还想跑?给我追,我要活剐了这两个贱民!”江魏衿并未觉察出什么异样,只当是那两人知道惹了祸赶紧逃,这也是人之常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出了这么大的丑,如何肯善罢甘休?一个翻身跳了起来,嘴里漏风的大喊道。
说罢,便是第一个追了进去。
几个侍卫不敢怠慢,纷纷跟着追了上去,看刚才那两人的身手,乃是江湖汉子,怕是有些身手的,不过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隐在暗处的王泼三儿冷冷一笑,这小兔崽子果然追上来了!
这计策乃是王霸设计,王泼三等一干人进行完善,专门针对江魏衿的。像是王霸和王泼三这等军情六处的骨干精英,可不光是能砍砍杀杀,忠诚于连子宁就够了的,他们现在履行的职责就像是国朝前期的锦衣卫一般--渗透、潜伏、暗杀、阴谋,等等。能干得了这些事儿的,能是那等脑子里都长满了肌肉的莽汉么?
王霸的这个计划,着实是非常的精细,一环连着一环,刚才用马车撞击江魏衿的坐骑,乃是第一步,而若是第一步不成,则第二部接踵而至。让王泼三心中颇为有些佩服的是,江魏衿这小兔崽子,竟然真的是如王霸所预料的一般,还真就是追上来了。这看似凑巧,实则乃是对江魏衿的性格掐的非常之准,甚至是把火候时机都掐的很准,才能如此这般从容。
江魏衿等人窜进小巷子里之后。左右看了看,却见这小巷子乃是一个极为偏僻的所在,右边乃是一处大庙,青瓦飞檐斜斜的挑了出来,露出一丝清雅,而左手边,却是一堵高墙。看上去像是大户人家的厚墙。
而那两个闯了祸的贱民,正在屁滚尿流的往前跑,很是狼狈。
江魏衿心中一喜。他最怕的就是这巷子里面乃是人烟密集的所在,那般总是有些顾忌,却也不好动手了。而现在,江魏衿摸了摸漏风的嘴唇,心里狠狠道:我要让这两个贱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给我追!”
二话不说,接着便是撒丫子狂追。
往前追了三十几步,已经是到了这巷子的中段,很是僻静,便是外面大街上那喧闹的市井之声,也是消失不见了。
前面那两个人已经快要被追近了,大致只剩下不到十步远,拐了一个拐角。便是消失看不见了。
一个须眉都是花白的侍卫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劝道:“公子,咱们还是撤吧,怕是其中有什么阴谋啊!”
“能有什么阴谋?”江魏衿这会儿正是暴跳如雷的时候,如何听得进劝去?他大吼道:“两个贱民而已。给我追!”
结果追过了拐角,却只见鸿飞渺渺,那两个人却是不见了踪影。
打眼瞧去,这巷子足足还有百余步长短,那人却是去了哪儿了?
几人顿时觉得不对,就连江魏衿也是感觉出来了。他这几个侍卫也是极精良的,赶紧便是四个人往中间一围,把他护在中间,前后左右四下警惕的巡伺。
那年长的侍卫低声道:“咱们撤!”
话音未落,忽然一个悠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江魏衿?”
江魏衿本能的便是抬头应道:“谁叫本公子?”
几个人抬头看去,顿时都是浑身一冷,只觉得一股子寒森森的冷气从菊花一直透到了脑子里面,浑身上下宛如坠入冰窖之中,冷的让人似乎灵魂都要透体而出了!
只见在巷子两边的墙上,左右两边各自蹲着二十来个汉子,他们采取这种姿势,自然是生怕暴露了行藏。这二十来个汉子倒是没什么,他们衣着都是普通,有的穿着破破烂烂的棉袄,多半都是那等卖力气干活儿的汉子形象,可是问题是,他们手中--他们手中持着的赫然竟是一把把做工精美上等弩,长长的弩箭上面闪烁着冷然的寒光。
江魏衿知道的最多,因此心中也更是生出了莫大的恐惧,恐惧人潮水一般,似乎要将其淹没!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孙儿,他自然认得这乃是神臂弩,实际上,他家里的护院,这玩意儿是人手一具的。他自然也知道神臂弩的强悍威力,而且更重要的是,神臂弩可说是大明朝官制最严的东西,能搞得到神臂弩的,要么是军中的大将,要么乃是朝中的权贵!
哪位大人物要杀我?
他此刻忽然福灵心至,脑海中蹭的冒出来一个念头:“连子宁!定然是连子宁!”
一想到这一层,江魏衿整个人顿时是傻了,他没想到,连子宁竟然是如此的决断,如此的狠辣,不但敢于在京中悍然杀人,而且竟然敢向自己下手--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之前的算计当真是可笑无比。人都死了,还有能有什么?
之前说话的那须发皆白的侍卫哐当一把把手中刀扔到一边,却是从背后取出了自己的武器,这武器也很是有些邪门儿,乃是两支儿臂粗细,两尺来长的判官笔,笔锋锋锐,乃是精钢所铸造。
江魏衿这四名侍卫,却是都是相当的有来头儿,以江彬对自己这个小孙儿的溺爱程度,他们自然都是锦衣卫中一等一的功夫好手儿,而在他们进锦衣卫之前,更是江湖上一等一的人物。像是现在拿判官笔的这位,乃是山东济南府人氏,从出身于习武世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身功夫可称是高超绝伦,被誉为山东地面二十年后江湖第一人。在十七岁时候,却是跟其嫂通奸,结果被逮了个正着,奋力之下,连杀家中护院武师十余人,就此逃逸。之后数十年间。纵横山陕鲁豫等地,行踪飘渺,行事暴虐,这些年间死在他手底下的人,至少也是上百,更是最好幼*女,时常将一家杀光之后。将其家中幼*女生生*奸*毙!下体狼藉,鲜血横流,惨不忍睹!
此人高居数十地官府悬赏榜第一名。只可惜此人功夫却是乃是高绝,始终都没逮着。后来终于在河南归德府落网,因其罪大恶极。判了凌迟而死,押送京师,在菜市口行刑!当时将其割了足足有六百多刀生生剐死的胜景,才过去两三年,京城百姓闲谈之间,还有不少谈及此处,却是没想到,此人不但没死,反而是摇身一变,成了江魏衿的贴身护卫!
实际上这些年江彬一直是在搜罗天下好手。武林英杰,壮大自己的势力,像是使判官笔的老者,这等人在锦衣卫中绝不少见。都乃是锦衣卫听到某某处有江洋大盗落网的消息之后赶到将其要走的,他们权势如此煊赫。地方官府自然不敢不从,只得是找了其它的死刑犯当替罪羊了事儿。
除了这判官笔之外,其它三人,也都是极有来头儿,当初名震一时的人物。
老者一扬手中的判官笔,沉声喝道:“老夫乃是‘催命判官’翟阎王。不知道对面是那条道儿上的兄弟,划出道儿来,何必这般便是打打杀杀?”
这老头子能说出这等话来,显然乃是因为心中很没底气。
王霸冷笑一声:“既然已经失去确定了正主儿,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手往下重重一挥:“送他们去见阎王!”
话音刚落,数十人便是扣动了机括,顿时,厉啸声响成了一片!四十支弩箭罩住了四个侍卫,每人平均十支,判官笔一干人思维还停留在江湖仇杀上面,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讲‘江湖道义’,在这么近的距离上,突然暴起发难,当真是让人无法防备--当然了,以神臂弩那强悍到了极点的动力,就算是有防备也是防不住的。
四声短促尖锐的惨叫之后,四个当年的江湖一流高手已经是变成了四个大大的,还在流着黑血的鸡毛毯子。
显然这箭簇上还上了恶毒猛烈的毒药!
江魏衿一个纨绔公子,如何受得了这等场面,明明这四十支弩箭连毛儿都没蹭到他的,却是一声尖叫,昏了过去。
众人下去,在王霸的指挥下,把江魏衿下巴磕开,往里面填了个药丸,然后一合,卡巴一下便是咽了下去。往大麻袋里面一装,扛了就走。在巷子口,停放了许多的马车,车上堆积着大包小包运粮的、从城外暖房往城里运菜的、甚至是上面摞着一些个大木桶往外拉大粪的,拉泔水的,什么都有。
江魏衿给扔进了一辆大车的无数粪桶之间,那车呀呀便走。
适才给他喂得药,足以让江魏衿昏迷住三个时辰以上,这三个时辰,别说是车上颠簸了,就算是拳打脚踢他也不会醒。
而在巷子里另外的那些士卒,则是把那尸体里面的弩箭拔出来,然后抄起刀来就是一顿狂剁,手起刀落之下,鲜血碎肉飞溅,不一会儿,那尸体便是给剁的血肉模糊,脸上更是给刮得只剩下骨头了。他们用的刀都是那等最最常见的腰刀,大明一般的士卒可以有,便是民间也能弄到一些。是以若是要从这刀工的痕迹上判断出是谁行凶,那就太难了。
当然,这样除非是把他们连骨头带肉都剁成碎片,否则判断极高明的仵作,也是可以判断出来死于弩箭之手,但是弩箭那么多,伤口又是被破坏了,要判断出到底是何等弩箭,那就难如登天了。
要破案,当然更是难如登天。
少顷,这些来去如风的军情六处的密探们便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腰刀都被扔到了地上,用来误导破案人员。
要对付江彬,连子宁有很多种方法,妥协退让,托人协商,利益交换,等等等等,但是连子宁却是选择了最为激烈,最为狠辣的一种手段!
你不是在乎你的孙儿,最为宠爱他么?我就把他给绑了,我看你着紧不着紧!
在你眼中,我不过就是一个门下走狗一样。而他,可是你的亲孙儿!
看着办吧!
连子宁选择了强硬,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一般--现如今我这双膝盖,只合别人跪我,我却是跪不得别人了!----------分割线--------
恨古河之泮。
自从女真来了援军之后,势力大增,而平心而论。完颜野萍的指挥能力,阴谋算计的能力,着实是比对面的那些俄罗斯人高出不止一筹。
而且那一次的伏击之后。哥萨克骑兵折损过半,只剩下了六七千人。
更重要的乃是,这一仗。当真是把叶尔尼克的胆子给打废了,从此之后见了女真的大旗便是望风而逃,再也没有斗志!
一个将军若是连斗志都没有了,这仗也是实在是没法儿打了,不过叶尔尼克这么做也确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乃是降将出身,原本哥萨克骑兵们乃是在顿河和乌克兰大草原上傲啸天下,睥睨纵横的马匪一般的人物,靠着打劫那些波兰和犹太人大农场主过活,后来被沙皇招安。任命为将军,就像是宋江一般的人物。这等人,起家的根本乃是兵马,他们最是明白,若是自己的兵马完了。那么离死也就不远了,是以最是看重手中的势力。
看看打完方腊之后宋江的下场也就知道了。
叶尔尼克也是存着这方面的心思,手里几万哥萨克兄弟,他就是在整个俄罗斯大地上都是响当当的一个大人物,以一人灭一国绝对不是虚妄。
没了手底下这些兵马,那就是个废物。
在叶尔尼克出工不出力的情况下。俄罗斯大军的战斗力,尤其是机动能力,变得相当的差。扎赫雷夫自然是动过把叶尔尼克给免掉的念头,只是叶尔尼克在哥萨克骑兵之中威望极高,而且统领他们这么多年了,可说是把哥萨克骑兵之中经营的乃是铁板一块儿,所有的军官都是他的亲信。他的哥萨克军团乃是直属于沙皇中央的军队,若不是受命于沙皇,他连扎赫雷夫的账都不买!而且因为上一次扎赫雷夫用哥萨克作为诱饵导致一个哥萨克千人队被全歼的事儿,已经是引得个萨基尔上上下下极为的不满。想要把叶尔尼克免掉,当真是痴心妄想。
在那一战之后的数十日间,俄罗斯人都是相当的老实,龟缩其中不出,直到有一日,他们突然活跃开来。
就是库图佐夫从连子宁的武毅军大营回来之后。
得到了连子宁的承诺,他们顿时活跃起来,四下出击,主动求战,完颜野萍这时候却是有些摸不到头脑了,不敢直缨其锋,竟然是连退数十里。
完颜野萍此举也是稳妥之举,乃是为了保证在自己这边儿实力不损耗的情况下占据战略优势,因此把那片地盘儿给让出来,对于他看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反正身后还有的是地盘儿,也有的是足够险要的地形,把这里让出去也是无妨。当然,她u也不是什么省油儿的灯,看似大部队后撤,实则是在恨古河之南埋了一支伏兵,趁着俄罗斯人渡河的当口儿,给他打了个狠得,死伤狼藉。
就这样,女真人后撤数十里,俄罗斯人前进了数十里,看似势头凶猛,实则是什么都没捞到,反而是折损了不少的兵力。
而双方,便又是隔着五六里对峙起来。
不过暗流却是在暗自的酝酿,完颜野萍后撤了数十里,也是看出来一些虚实,知道自己是让俄罗斯人个唬住了,便准备策划一场大的反攻,让这些俄罗斯人吃些苦头。兵力都是已经准备齐整,士卒士气高涨,计划也是已经妥当完善了,而正在这时候,武毅军的大旗出现在了天边。
就此,整个北地格局,彻底天翻地覆。
恨古河之南五十里,一座相当大的丘陵,这丘陵大致只有五十来米高,但是极为的平缓,绵延数里,几乎是看不出什么坡度来的。
女真大营便是坐落于此处,大营绵延也是极为的广阔,几乎把整个丘陵都给占满了,大营之中,营帐连绵,在营帐的外围,树立起了高高的头上削尖了的木头栅栏,每一根都是人腰粗细的大木。深深的埋入地下五尺多深,两根大木之间,只留了不到一尺宽的缝隙,中间还用木头从上往下钉的结实了,在前后的木板之间还填满了泥土,碎石之类的东西。这样的营建,整个就是一堵厚重的城墙。就算是攻到了这底下,也是一时无法打进去。
而在栅栏外面,丘陵的脚底下。围着大营瓦了一圈儿深深的壕沟,足有一丈来深,款顿差不多也是这个数儿。壕沟里面虽然没水,但是却是插满了儿臂粗细的树枝,树枝斜斜的插进了地里,头儿上都是削尖了,很是锋锐。显然若是人掉下去了,定然是给插一个透心儿凉,想活下来可是难了,这可比有水的要险恶的多。
在大营的栅栏尖端,帐篷前面,用碎石堆了不少的石堆。上面放着许多动物的头骨,帐篷顶端栓了许多布条,这些布条也不知道是不是鲜血浸泡的多了,呈现出一种让人心惊肉跳的古旧红褐色,在风中招展飘扬着。不少粗豪的女真汉子骑着战马。赶着牲畜进进出出--这些牲口就是他们的军粮。
蛮荒,原始,粗犷,却是充满了生机和激情,就像是他们脚底下这片苍茫大地一般。
大营坐南朝北,距离这座大营大约半里地左右的距离。东西两侧,各自有两个稍微小一些的营地,各自占领了一座高地,虽然小,但是却是同样的坚固,险要,三座营地之间各自有通道相连,通道两侧,修建了矮墙进行保护。
三座营地攻守向往,浑然一体,不像大营,倒像是城池。也可以想见,要建造这营地,也花费了不小的功夫。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这里也是完颜野萍的底线,她决定,再不让女真人前进一步,因此才修建起了这么一座坚城一般的大营。
中间那座大营,丘陵顶部,一座极大的营帐,乃是完颜野萍的帅账。
大帐前面一片小小的空地,这里乃是周围十数里的制高点,视野极好。
完颜野萍站在大帐前面,不丁不八的站着,虽然没作战,但是她还是穿了一身重甲,只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容。事实上,身为一个女人,在统军方面她是有先天的局限性的--她会来月事,她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脾气暴躁--而更重要的是,在百分之九十九点儿九的成员都是难行构成的军队中,女性的存在基本上只是一个作用,那就是作为这些精力过剩,离家太久的士卒们发泄**的工具。
是以她由于身为女人的原因,是很不能服众的,为了维护自己的强悍形象,完颜野萍只要不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在人前,定然是穿着一身威武厚重的重铠。
这身重铠和拐子马的铠甲毫无差别,甚至由于她的身材高挑,比一般的女真男人你还要高上半个头的缘故,她的这一身铠甲更重。
往日这一身七十多斤重的铠甲穿在身上,完颜野萍只觉得厚实可靠,就像是有了什么依仗一样,而这会儿,她却是觉得自己身上的铠甲太重了,太沉了。
重的,似乎这身子,都有些撑不住啊!
心里,也是同样的沉重,同样的疲惫。
风声猎猎,她脸上满是掩不住的苦涩,抬眼向着东方数里之外看去。
透过并不怎么浑浊的空气,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东方的远处,就在数里之外,那里在昨天还是一片覆盖着白雪的大草原,苍茫浩荡,而现在,却已经是被一片宽广壮阔,规模丝毫不逊色于女真大营的营地给覆盖了。
雪白的营帐,无数红色的大旗在风中飘扬,无数穿着红色战甲或者是大红色胖袄的士卒在其中操练呐喊。
这是武毅军的大营。
武毅军是昨天午时到来的,发现了武毅军的踪迹,不但彻底的打乱了完颜野萍的计划,而且也在军中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武毅军怎么会从南而来?
难道大金国已经被武毅军给占领了?
汗廷还在不在了?
我的家乡呢?我的亲人呢?
军中但凡是有点儿心眼儿的人,就都在琢磨这种事情,巨大的恐慌和担心不可抑止的在军中蔓延开来。别说是打仗了,士卒们连日常的操练都没法儿做,完颜野萍的一切军事行动,只得尽数搁浅。
其实完颜野萍比一般的士卒很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早在女真汗廷被武毅军包围的时候,就已经向完颜野萍大军派出了求援的使者,那使者速度快,又比连子宁早出发了两日,因此在武毅军到来之前五天,她就已经收到汗廷之中求援的信件了。信件中,完颜陈和尚却并未强令其回转,而是言道要其观察局势,便宜行事。
由此也可见,完颜陈和尚对自己的女儿,是何等的宠爱,又是对其的军事才能,是何等的激赏。
这份信任,也让完颜野萍更是谨慎。
完颜野萍接到信件之后,并未声张,她一开始也是极为的着急,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却是觉得不对。虽然她并未跟连子宁接触过,但是就像是连子宁知道她一眼,她也是久闻其名,更是因为敌对的关系,因此对连子宁还专门研究过,分析此人虽然是文人出身,却是那等极为重视利益的人,若是没好处的话,是定然不会做的。而完颜野萍将自己放在了连子宁的位置上想了想,实在是找不到进攻汗廷的理由。
连子宁这般做,很有可能乃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到这一层之后,心中便是笃定。
因此她并未率军回转,而是写了一封长信,让信使交给父汗,接着便是布置和俄罗斯人的战事,意图早点儿打完南下应对武毅军。
却没想到武毅军径直奔这儿来了,而且来得是如此之快。
这样汗廷的危机固然是解除了,可是自己的危机也来了!
完颜野萍看看北边儿约六里之外的俄罗斯大营,再看看东边儿的武毅军大营,心里沉甸甸的。自己不过七万兵,却处在双方加起来超过二十五万兵力的夹击之下,而且,那连子宁,可不是像俄罗斯人那般废物啊!
脚步声传来,同样一身重甲的纳兰若姜迈步走来,在她身边站住了,完颜野萍看着她问道:“士气如何?”
“不大好。”纳兰若姜也是脸色难看:“我去下面走了一圈儿,却见不少士卒都是思乡心切,很是不少大声嚷嚷的,还有的在鼓动,让咱们退兵回去。”
“完颜烈呢?”
“我一直着人盯着他,他倒是老实的紧,没什么异动。”
“嗯。”完颜野萍点了点头,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苦笑道:“当初读史,每每读到四面楚歌这一段,都是扼腕叹息,心道这堂堂西楚霸王,怎么就让刘邦这诡诈小儿给生生的唱死了。现在我却是知道,四面楚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了。家国不再,孤军外悬,这仗,难打啊!”
纳兰若姜一惊,她还是第一次从向来刚硬坚强的公主脸上见到这等神色,她凑近了悄声问道:“殿下,咱们这仗,不打了?”
五六四 你们,算什么东西!
“我还没想好。”完颜野萍缓缓摇头道:“现在脑袋里面乱的很,不能贸然决定。这事儿,不着急,要紧的,是整顿咱们的军心。”
完颜野萍深深的吸了口气,脸色瞬间变得宛如寒冰一般,她又是变回了那个冰冷强悍、残酷无情的大军统领,脸上的柔弱再也不见,冷冷道:“若姜,你传话下去,就说汗廷并未失陷,周围的部落也并未被攻下,这些汉军,是直接过来的,没空打仗。让大伙儿安心,不得吵闹滋事。另外,若是还有人不听话……”
完颜野萍顿了顿,寒声道:“造谣者,鞭二十!滋事者,鞭五十!鼓动者,斩立决!”
“你现在就带着军法队下去,这个差事,就交给你了。”
“是,我这就去办!”纳兰若姜跟了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轻重缓急,凛然应道。
“另外,盯紧点儿完颜烈,这厮从来不服我的,肯定要趁机兴风作浪,你瞧着,一有不对。就……”完颜野萍淡淡说着,手轻轻往下一切。
纳兰若姜心领神会。
女真大营在南,武毅军大营在东,俄罗斯人大营在北,三座大营在方圆不到二十里的范围内分布着,各自距离相当,恰如三足鼎立。
三座大营的风格也各自不同,女真人乃是充满了原始、蛮荒、大地荒原的气息,就像是一个存在了成百上千年的村落也似。而俄罗斯人那边,规划的不好。营帐跟大便也似,这儿一堆,那一堆的,杂役与骑兵混居,乱七八糟。排水通道尤其恶劣,大营之中污水横流,里面还漂浮着人类的排泄物。花花绿绿的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气味儿。就像是这个时代每一个规模超过五万人的中世纪欧洲城市一样,杂乱无章而传统的等级观念遭到了冲击。
武毅军大营还是一如既往。
等次严格,等级分明。建筑有序,守卫森严。
在大营周围,无数的骑兵探哨四下游走。几乎要蔓延到另外两座大营左近。当然,也少不得跟地方的骑兵有所接触,不过三方都是得了上面的盯住,保持了克制,并未生出什么事端来。
在武毅军大营的周围,不少步卒正手里拿着锄头,铁掀等工具,竟是在铲雪修路。
看武毅军这架势,显然打定的也是在此长期驻扎的主意。
在武毅军中军大帐,连子宁正和完颜兀术面对面坐着说话。近期由于要对付的乃是完颜野萍,连子宁自然不会放着完颜兀术这个知情人不用,因此召见的也就格外多了一些,现如今武毅军上上下下都知道大人身边多了一个很得力的谋士颜先生。这位颜先生身份神秘,每日深居简出。除非大人召唤,从来不出自己营帐,至于这位颜先生的由来,那就只有寥寥几人才知晓了。
“依小的看来,完颜野萍不敢战。”完颜兀术歪着闹到瞧了那挂在木墙上的巨幅地图好半天,这才是缓缓吐出来几个字。
“你的意思是。她会直接撤兵回到汗廷,还是怎么?”连子宁悠然问道。
完颜兀术点点头:“理当是直接回到汗廷。”
“回到汗廷,又有什么用处?”连子宁淡淡道:“困兽犹斗么?再者说了,本官虽然没跟她交过手,却是知道此人的行事风格,诡异狠辣,怕是会先给我们两方狠辣一击才会远遁。”
“若真是那样,大人您能容她走么?”完颜兀术眨眨眼睛,诡谲的一笑:“据我了解,完颜野萍此人看似行事霸道,实则相当之谨慎,眼下局势如此,她手下骑兵多,若是要狠下心来的走的话,咱们也追之不上,但是要沾点儿便宜再走,那就是痴人说梦了。想必,她也是看的清楚。”
“想走是难了。”连子宁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地图前面,在完颜野萍大军南方大约三十里的所在,伸手划了一道东西走向的短短直线,悠然道:“此处乃是一处巨沟断崖,跟我们中原的鸿沟也似,足足有百余丈之宽,这儿是南下之必经之地,根本无从横渡,要想过去,只得从两侧绕路,而两侧,已经被本官各自埋伏了一个卫的兵力。想我武毅军的战斗力,就算是不能把他们尽数歼灭,阻碍片刻却是绰绰有余的。有了这片刻阻碍,女真人便跑不了了。”
完颜兀术一愣,忽然是趴伏在地,喜极而泣,大声道:“小的多谢伯爷信任!告知如此机密。”
连子宁摆摆手:“起来吧,这一路北来,你也出了不少力,完颜野萍的反应,都被你料中了,也算是大功一件,若不然的话,本官怕是会做出错误决策。这会儿,局势也不是如此了。”
完颜兀术赶紧道:“大人谬赞,大人谬赞。”
连子宁着实是夸奖了几句,完颜兀术从地上爬起来,眼角还挂着泪,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
“本官已经是决定,一定要将这女真几万大军给留在此处了,只不过,现如今俄罗斯人那边儿情况不明,按理说本官前日便至,他们现在还没派人来联络,这诚意,可想而知啊!”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外面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石大柱的声音低低响起:“大人,俄罗斯人的使节来了,这会儿正在辕门之外等候。要不要见?”
连子宁立刻便是问道:“他们是空手而来还是带着东西来了?”
“并未有携带东西,只是一个使臣,二十来个哥萨克骑兵护卫着。”石大柱答道。
“哦?没带东西!”连子宁脸色刷的便是冷了下来,嘴角勾出一抹让人发寒的笑意,轻轻点点头:“俄罗斯人。有种!”
他摆摆手,招呼完颜兀术道:“走,随我去瞧瞧。”
两个人出了营帐,上了战马,在石大柱等一干侍卫的簇拥下,向着辕门而去,完颜兀术倒是很看眼色。落后于连子宁半个马身,并不敢与连子宁并驾齐驱。
这营盘也大,连子宁也不着急。过了足足有两盏茶的时间,才算是从中军大帐来到了辕门之内。
隔着老远的,便看到辕门外头。数十个高鼻深目的俄罗斯人正坐在马上,向着这边指指点点,嘻嘻哈哈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轻蔑。
周围的不少武毅军士卒都是激愤,却限于上峰命令,不敢动手。
石大柱一张脸顿时便拉了下来,向守卫辕门的那千户怒喝道:“你瞎了眼么?是吃白饭的么?让一帮白蛮子在这儿笑话咱们?”
那千户一张脸涨得通红,委屈的辩解道:“他们乃是友军使臣,标下不敢轻易动手……”
“放你娘的屁!”石大柱怒吼道:“谁能向咱们武毅军指指点点,天底下谁有这个资格?谁有这个胆量!别说是那些鬼佬的使节。就是皇帝老子的钦差都不行!”
“是!标下明白了!”那千户给石大柱训的羞愤欲死,身板儿挺得笔直,大声应道。
说罢,便是咬着牙出了辕门,带着士卒们围了上去。向那些俄罗斯人喝骂道:“给老子滚下来,老老实实的参见我们大人!”
那使节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声叫道:“你们不能这么做,我是伟大的俄罗斯帝国扎赫雷夫总督阁下派出的使节,骑兵团长罗斯托夫上校,你们要按照对待使节的礼貌来对待我们……”
“哪儿这么多废话?”那千户哐当一声拔出腰间的马刀。狠狠道:“再不下来,老子把你们都给跺了。”
看着他狰狞愤怒的脸,罗斯托夫也不由得心理一激灵,一股恐惧蔓延上来,他悻悻的下马,嘴里嘟囔道;‘一群文明世界之外的野蛮人,不可理喻……’不过终究还是得老老实实的下马。
哥萨克骑兵们都被挡在了辕门之外,只有那个使节罗斯托夫走了进来,他走到连子宁前面约十步,石大柱喝道:“见到大人,还不跪拜?”
罗斯托夫上下打量了连子宁几眼,神色倨傲问道:“你就是明国的武毅伯?”
“本官就是。”连子宁此时也没动气,淡淡应道。
“俄罗斯使节罗斯托夫见过明国武毅伯爵。”罗斯托夫草草的一鞠躬,接着仰脸道:“武毅伯爵阁下,我受我们西伯利亚总督扎赫雷夫阁下的委托,向你们表达谢意。另外,希望在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中,你们能够配合我们俄罗斯军队。”
“什么?”连子宁几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罗斯托夫不悦道:“我们总督阁下说,希望你们配合我们的军事行动,不要拖我们的后腿!”
“配合你们?拖你们的后腿?”
连子宁都给气乐了,合着现在俄罗斯人还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呢!
也不瞅瞅自己的战绩,就你们这狗屎战斗力还配说这等话?
都到这会儿了看不上咱们武毅军?觉得咱们武毅军既然来了这儿就得让他牵着鼻子走,以为咱们是要饭儿的,给点破烂儿就成?
他冷冷问道:“本官和你们的密使库图佐夫有过约定,若是本官到达此处,就有些东西馈赠……那些东西呢?”
“东西?什么东西?”罗斯托夫故作讶然道:“我可不知道,总督大人也没跟我说过。”
“哦?是么?没说?”连子宁脸上划过一抹冷厉,心中的愤怒和火器再也压制不住,厉声道:“石大柱,把那些俄罗斯人都给老子绑了!”
“是,大人!”石大柱早就忍得够了,应了一声,带着龙枪骑兵奔驰而出,出了辕门便是把那些哥萨克骑兵给围住了,那些人自然是不甘束手就擒,纷纷反抗,只是他们也是双拳不敌四手,少顷便是纷纷被擒,五花大绑了过来。
“伯爵大人,你们要干什么?”罗斯托夫气急败坏的怒道。
连子宁理都不理他。石大柱喝令众人将那些哥萨克骑兵摁倒在地,齐齐的跪了一排。
看着那些随同自己前来的哥萨克骑兵被齐齐的摁跪在地上,罗斯托夫直觉的心里一冷,那股倨傲骄狂之色再也消失不见,身子不由得缩了缩。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回荡:“这些武毅军,可跟总督大人,我们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啊。他们脾气暴躁,也是军队强横,态度更是强硬无比。似乎,比那些女真人还要难对付呢!啊?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罗斯托夫惊骇的眼光中,连子宁右手重重挥下。只见雪亮的长马刀瞬间落下一片,刀光如雪。
二十多个哥萨克骑兵根本来不及再高声呼救,雪亮的钢刀闪电一般横颈而过,一腔鲜血喷溅,罗斯托夫的眼皮子都是不由得狠狠一跳,整个人如坠冰窖,眼看着鲜血从腔子里头喷出好几尺高,一个鲜活的大活人瞬间人头骨碌碌滚过地面,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真是令人毕生难忘。
“完了。完了,这回当真是来错了,这些武毅军怎么这么厉害,他们不会也要把我杀了吧!”
这还没完,连子宁又一指他:“这厮出口不逊。本该杀了,不过总得有个传话儿的人才是,就打二十军棍吧!”
话音刚落,几个如狼似虎的大汉便是扑了上去,罗斯托夫张口正要大喊,便是被摁到了泥水中。顿时被泥水呛了一鼻子一嘴,大声咳嗽起来,然后便被扒下了裤子,接着那几个大汉便把长枪倒转过来,当做军棍,狠狠的抽了下去。
这些人力大手黑,更是恨极了这厮,一棍子下去就是一个血印子,泥水溅上去,更是火辣辣的生疼。他又被水堵住了口鼻,连惨嚎都发不出一声来。
二十军棍下来,罗斯托夫这等小体格儿,如何受得了,已经是晕死过去了。
一盆冰水泼下来,顿时是醒了。
罗斯托夫一醒过来,第一感觉就是疼,第二感觉就是冷,又疼又冷,又冷又疼,尤其是下身和双腿,跟小刀寸肉一般的疼痛,他在地上大声惨嚎着,眼泪鼻涕都是滚滚而下。
惨叫声戛然而止。
一把雪亮的马刀正放在他的脖子上,威胁之意呼之欲出,罗斯托夫毫不怀疑,只要是自己再敢惨叫一声,这把刀,定然就是一刀斩下!
身首异处,就像是刚才那些人一样。
他强忍住疼痛,不惨叫但是不代表不疼,他浑身上下抽搐着,像是一条被扔上岸濒死的鱼。
连子宁趋马到了他近前,居高临下,淡淡道:“之所以留你一条狗命,不是不敢杀你,而是需要一个人回去传话,你们本官听好了。”
“本官和你们库图佐夫有约,他心里自当明白,竟敢违背承诺,便是本官把你们十几万俄罗斯人都活埋了也不过分!”
连子宁沉声喝道:
“回去告诉你们总督扎赫雷夫,甭想跟老子玩儿阴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们跟女真人打了几仗?折损了多少兵力?连战连败,死伤数万!堂堂数十万大军被几千女真人缠住动弹不得,进展缓慢!***丢人!”
“而老子跟女真打了几年,先后灭了十万女真!就在一个月之前,在白鹰峡大败女真,全歼女真四万兵!自己才折损了多少?不过两千人!你们能跟我武毅军比?你们也配?此刻能跟你们携手也不过是看在当初盟约的份儿上,若真是打起仗来,就你们这些兵,我武毅军一日荡平!算个什么东西!”
“回去告诉他,别跟我武毅军玩儿这一套,要么把约定的东西送来,要么,就兵戎相见!本官给你们一日的时间,若是明日此时还不送来,就等着灭顶之灾吧!”
连子宁厌烦的摆摆手:“给他一匹马,让他滚蛋!”
“是,大人。”石大柱应了一声,着人把罗斯托夫绑在马背上,狠狠的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战马希律律的一声嘶鸣,向西北方向狂奔而去。
罗斯托夫回头,怨毒的看了一眼武毅军大营,强忍着疼痛缓缓驾马。
待罗斯托夫去得远了。石大柱哈哈笑道:“大人,方才骂的那一番,当真是爽快!”
“这些俄罗斯人,便是不知死活,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掂量不清楚,还想骑在咱们头上拉屎拉尿?”连子宁嗤的冷笑一声:“本想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现如今。他们倒是逼得咱们要骑在他们头上了。”
石大柱略有忧色:“此举,若是惹恼了俄罗斯那边儿,岂不是?”
“放心吧!”连子宁微微一笑:“俄罗斯那帮人。不过是痰迷了心窍,狂妄自大而已,你若是顺着他。他就越发的不知天高地厚,你若是给他当头一棒,他立刻就服服帖帖的了,除非俄罗斯人的统帅乃是徐鹏举那般的蠢货,若不然的话,是定然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的。对了,回头告诉一声儿冈萨雷斯,让他推掉手上的事务,准备接收好东西。这玩意儿,可有他好一番研究的了。”
连子宁此次北征。直接就让冈萨雷斯随行,由此也可见得,他对俄罗斯人那些顶级大炮,当真可以说是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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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大营。
扎赫雷夫的帅账,西伯利亚总督。大军统领,陆军中将扎赫雷夫高踞首座,阴沉着脸,看着正在大帐中间口沫横飞的罗斯托夫。
帅账之中站满了俄罗斯军中的军官们,最低的也是骑兵和陆军中校,足足有上百人之多。
这座帅账很大。而且很奢侈,充满了西方式的奢华。
地上铺满了猩红色的地毯,绵绵软软的,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在浓密的长草之上一般,舒服非常。而这处会议厅,并不是占满了帐中的所有空间,就像是在里面又建了房子,墙壁乃是直上直下的,却是上好的橡木木板镶嵌而成的,大帐乃是坐北朝南的,在东西两侧的墙壁上大约是到人胸口的高度,乃是一个长条儿形的台子,上面放满了高脚烛台,足有两尺来高,乃是上等的白铜铸造而成的,分为上下两层,上面插了四个儿臂粗细的白色蜡烛,烛泪点点。东西两侧一共是二十四个大烛台,上百根大蜡烛把这营帐之中照的亮亮堂堂的。
这里点了不少的小铜炉子,就放在各位将领的脚边儿上,因此虽然外面数九寒天,这里却还不甚冷。
只是这会儿,整洁干净的红地毯已经是给弄得脏兮兮的,上面一块块儿的斑驳污痕,有鲜血,也有污水。
罗斯托夫趴在大帐的正中央,身子底下点了一块儿毡子,身上脏兮兮跟个泥猴儿也似,正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
“总督阁下啊,那个该死的黄猴子,被撒旦光临的野蛮人,他太狂妄了!阿嚏!”罗斯托夫抽抽搭搭的说着话,眼泪鼻涕给山洪也似的倾泻下来,拿着一把小手绢儿擦了擦,又是接着打了个阿嚏。他可怜兮兮的抬头央求道:“总督阁下,能不能先让我换身干净衣服先?又冷又疼!”
他一回来就直奔帅账来告状诉苦,现在穿的还是在连子宁那里捱军棍时候的衣服,上面沾满了泥水,已经湿透了,穿在身上,又冷又脏,难受的要命。而且屁股上面挨打的那地界儿,血肉模糊的,粘在了裤子上面,稍微一动,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换个屁!”扎赫雷夫冷森森的盯了他一眼:“是你的身子重要还是咱们的军情重要?接着说!把连子宁让你带的话说出来!”
“阿嚏!阿嚏!阿嚏!”罗斯托夫抽抽搭搭的打了好几个喷嚏,老老实实的把连子宁的话给说了一遍。他自然是想添油加醋的,只不过却是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用不着这么干--连子宁说的那番话,已经是极为的轻蔑、恶毒,埋汰人了。
随着罗斯托夫的话语,一股狂暴的情绪在帅账之中酝酿。
虽然限于罗斯托夫的汉话水平和当时中俄语言文化在表达情感上面的巨大差异,罗斯托夫翻译的很是有些词不达意,但是连子宁话中的那浓重的轻蔑,鄙视的意味,还有**裸的、恶狠狠的,毫不掩饰的,让人听了就骨子里发冷的威胁和杀意,却是呼之欲出,让人感受的明明白白!
大帐之中顿时便是炸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