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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全文阅读

作者:竹下梨     正德五十年txt下载     正德五十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七一 谷王

    (嘿嘿,今天第二章,又是八千字更新,请兄弟们多多支持实际上,不要以为明朝皇帝荒yín无道,少在这里居住,明朝皇帝应该说是中国历朝皇帝中少有的一群痴情种子—洪武帝和马皇后,永乐帝和徐皇后,仁宗和张皇后等等等等,基本上明朝所有皇帝都是对一人很是钟情,更别说宪宗朱见深情mí万贵妃,弘治帝后宫中只有张皇后一人,而神宗朱翊钧和郑贵妃纠葛数十年,更是被引以为痴情典范。

    这一次是连子宁第一次单独面圣,自然要很是慎重,早早的就起来穿衣打扮,等接到了口信儿之后,便是随着前来传旨的小太监出了府门。

    这一次来传旨的,还是林元,两人已经很是熟稔了,一路走着便小声的言语。

    从侧门进了紫禁城,过了三大殿广场,进了那一个贯通内廷外廷的月洞门,便是来到了大明朝最为核心之地的内廷。

    乾清宫乃是故宫内廷正殿,内廷后三宫之一,林元引着连子宁来到了乾清宫御台下面,在御道边儿上候着了。

    林元颇有些歉意道:“伯爷,却要委屈您在这儿等候片刻了,今儿个有大朝会,皇上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下朝,可能得那时候才能召见您!”

    连子宁笑道:“林公公且请自便,本官从小打熬的好身体,站这一会儿,不碍事的。”

    心里却是明白,只怕不是一会儿的事儿了,大明朝的大朝会向来以拖沓和不准时著称,一场大朝会从早开到晚的也不罕见。

    林元告了个罪,便是离开了,当初去往辽东传旨的差事,大伙儿都以为战火蔓延如斯,去这一趟凶多吉少,内廷这些太监们尤其怕死一个个推三阻四的谁愿意去?后来林元主动接了这趟差事,正德帝便记住了他,回来之后便有拔赏,现在已经是从六品的司礼监长随虽然听上去不大,但是能够在司礼监里学习行走,那就是极大的恩宠荣耀。要知道,哪个司礼监大太监不是从给人端茶倒水爬上去的?

    这就像是文官中的那些翰林一般,官儿不大,也没多少权力,但是想当内阁首辅若没这一层资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

    现下大朝会开了,内廷的大太监们也要上班儿处理政务了,林元还得赶紧过去伺候人呢!

    连子宁立在御道边儿上,便是无聊的东张西望。

    内廷之中,明显shì卫少了很多,内监宫女却是穿梭不停,人来人往只是脚下都是飞快,也不知道匆忙什么。

    乾清宫门前站岗的府军前卫带刀官目不斜视。

    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也没见正德皇帝的依仗出现在视线之中。

    没等来正德皇帝却是等来了另外几个不速之客。

    从乾清宫的东边走过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大约三十岁的华服青年,长的很是英俊,面sè是健康的古铜sè,两条眉毛隐隐向后飞起,嘴角微微翘起,神sè间颇有些桀骜。他身高tuǐ长,步幅很大,速度很快,迈步之间很是有力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显然是一个充满自信之人。在他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都是哈着腰,满脸巴结的陪着笑说话。

    这青年戴着黑sè的翼善冠,也就是常见的乌纱帽只不过折角是向上的,他穿着一身大红sè的常服,交领大袖,纹样分布同曳撒,绣着过肩柿蒂云龙纹,有膝和通袖,腰间是金犀玉带,脚下踩着黑sè的软皮靴。

    当连子宁看到他常服上前后级两肩绣着的那金sè的盘龙之后,便是赶紧低下头,让到了一边。

    按照大明朝永乐三年的规定,皇上的常服,冠:以乌纱冒之,折角向上,即翼善冠。袍:黄sè,盘领窄袖,前后及两肩各金织盘龙一。带:用玉。靴:以皮为之。

    而明朝皇太子和诸王,所传的服装和皇帝的样式差不多,不过皇帝是黄sè的,他们是赤sè的。

    正德十七年,皇后李氏产下皇子,因嫡长子故,尽管皇上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子,还是立刻就宣布将其立为皇太子。但是正德三十五年,太子触怒皇帝,被废黜,正德三十七年,复立。正德四十年,又是被废黜,这一次直接被皇上囚禁于中都凤阳宫中。

    现在大明没有太子,而根据连子宁所知,这些年正德皇帝勤恳播种,虽说收成不太好,但是由于基数太大了,也有了数十个皇子帝姬。除了那些夭折的之外,现在一共是三十七个皇子,二十五个帝姬。其中成年的皇子有二十七个,成年的帝姬有十六个。

    这个数据,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毕竟明朝的皇帝子嗣都是不太繁茂,正德帝在这一方面已经是可以笑傲他的父祖。

    连子宁起于寒微,并不是那种世袭的世家子,自然和皇子这种高居云端的动物没打过什么交道。对面过来的这个皇子他自然也是不认识的,并不知道是哪一位,心里暗暗嘀咕着:“这位皇子龙行虎步,气质异于常人,带着一股霸道之气,显然是很有实力的皇子,也不知道是这些皇子之中的哪一位,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十三皇子,十四皇子?还是哪位?尼玛,太多了,谁分得清楚…···”

    连子宁就记住了几个声名格外显赫,权势胜重的皇子,其它的,也就都记不得了。

    不过无论来的是哪位主儿,都不是自己找惹得起的,还是老老实实站到一边的好。

    却没想到,他不想找麻烦,麻烦却找他。

    连子宁老老实实的低着头站在一边,那脚步声逐渐接近,忽然却是在他面前停住了,连子宁便看到几个影子停在自己面前,接着一个声音便是传来:“你就是连子宁?”

    连子宁苦笑一声,抬起头来,便看到那个年轻人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看上去很是欢喜的样子。

    他赶紧弯弯腰,行了个礼恭敬道:“下官正是连子宁,下官常年奔bō在外,未曾见过众位殿下,不知是哪位皇子当面?还请殿下赎罪。”臁连伯爷这位是······”

    “哈哈,无妨,无妨!”旁边的小太监刚张嘴说了一句,这青年便摆摆手制止了他,笑道:“我是老十三!”

    “原来是谷王殿下,下官有礼了。”连子宁恭声道。

    原来这个青年,是当今圣上十三子谷王朱载。

    (能吐槽一下么?老朱家起名字真是讲究的,中间那个辈分儿字儿早就规定好了,第一批王爷一人都是赐了二十个字,让子孙后代都照这个起名字,想的还真长远。而且又得讲究金木水火土的排序,正德这一辈儿名字里第三个字儿都带着火部的偏旁,到了他儿子这一辈儿,就得是土部的偏旁了尼玛……差点儿不小心起错了名字,看在俺这么专业的份儿上,给点奖励呗)

    谷王本来是明太祖洪武帝的十九子朱的封号,其封地在在现在长城九镇之一的重镇宣府,因此地隶属于秦汉时期的上谷郡,所以称之为谷王。后来建文元年,燕王朱棣举兵靖难,数年之后,兵锋直逼南京。谷王朱应建文帝诏,带兵三千赴京师护卫金丨,建文四年,朱棣带燕兵渡江计伐至金川门外。朱见大势已去开门南城,迎王纳降。燕王继位后,念朱献城有功,封朱驻长沙。赐乐土奏,卫士三千,加赠岁两千石。

    朱驻跸长沙后自恃迎成祖进金川有功,行事更是骄横霸道。曾先后以忠诚伯茹未曾拜谒朱而杀之;以长沙史庐廷纲曾状告朱“夺民田,侵公税,杀无辜”而株之。更为甚者,朱大肆搜刮民财,招兵买空卖马,立命中官,造战舰弓弩,练水兵张勇,妄图拉上自己同母兄弟蜀王朱椿结盟造反,推翻成祖朱棣。由于蜀王责之,故未得逞。

    后事情败lù,于永乐十五年废为庶人,封国也被废除。

    之后谷王的称号便一直空着,直到正德三十七年,十三皇子十六岁成年,受封为谷王,封地依旧是在宣府镇,让皇子去守卫九边重镇,正德也有想让他们锻造磨练的意思。

    连子宁脑海中立刻闪现过十三皇子的资料,不过他所知道的确实是有限,想想也是,一个外臣,之前又是地位不怎么高的外臣,可以去收集皇子的资料做什么?

    只记得传闻中,谷王身材高壮,xìng子爽朗,武艺也很不错,能驯服烈马,能拉开硬功,武勇非常,据说还曾经在山海关猎场射杀过黑熊。因着皇帝喜欢兵事,所以对谷王也很是喜爱,而朝中的武将,也很是不少都是谷王的支持者。

    “连子宁,你很好!谷王忽然哈哈大笑,使劲儿的拍了拍连子宁的肩膀。

    “好?怎么好了?”连子宁让他给说的云山雾绕的搞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心说我没跟你打过什么交道啊,怎么就好了?这位爷不是神经病吧?

    连子宁笑道:“呵呵,谷王殿下这话,下官有点儿不明白!”

    “哦,对,忘了,忘了,你是外臣,对我们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不大懂!”谷王一拍脑门儿,哈哈一笑:“孙言之那老东西,是你搞下去的吧?嘿嘿,他是老二的人,还有徐鹏举,他跟老四亲善,嗯嗯,你明白了?哈哈,我可得好好谢谢你呀!你是没看到老二和老四那臭脸!”

    他在这儿肆无忌惮的说着,连子宁当下便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连子宁当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孙言之和徐鹏举两人,虽说都是有取死之道,但是实实在在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倒台的,现下两个人一个被远流云南,一个在诏狱里等待处置,可说都是拜自己所赐。

    这两个人一完蛋,岂不是就削弱了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实力,而显然,眼前的这位谷王殿下,和那两个不怎么对付······

    “但是,如此的话!”连子宁骇然想到,自己岂不是不知不觉中就得罪了二皇子和四皇子?

    尼玛,不知不觉就得罪了两位大神啊!

    现在皇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因为皇后李氏再也没有第二个子嗣,而偏偏太后又是极喜欢这个儿媳fù儿的,正德数次想要废后都是被太后阻拦,以至于其它的皇子,都成了非嫡非长,站在了同一个起跑线上。嫡长子继承制既然已经发挥不了作用,那么就是谁都有可能被立为太子,所以众皇子的心都火热起来,相互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是极为的jī烈。

    按照明朝的规定,在立有太子的情况下,皇子年岁稍大一点就会被放出宫去,兴建王府,在王府居住。然后等成年之后,就会分封其封地,使其去外地就藩,便是成了藩王。而成了藩王,如果不接到圣旨的话,这辈子都不得随便入京,否则以谋反论处。

    但是现下情况有点儿特殊,太子未立,皇上也没说怎么办,这些皇子就不能放出京城啊!所以未成年的小皇子都住在宫中,由后妃抚养,而成年皇子,则都是在京城兴建了王府。正德这一朝皇子太多,二十七个成年皇子,实在是不好]饬。

    连子宁苦笑一声:“下官明白了!不过,那两位都是取死有道,却不是下官的功劳。”

    “行了,别谦虚了!”谷王又是一拍连子宁的肩膀:“听小林子说了,今儿个父皇要召见你,本王就不打扰了!定个时候,这样吧,明日,本王请你喝酒!”

    “啊?”连子宁吃了一惊,迟疑道:“谷王殿下,这个,不太合适吧?”

    “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怎么,你不给本王面子?”谷王闻言,立刻眉峰一皱,声音也变得有些yīn冷。

    谷王好武事,xìng子也很是有些暴躁易怒,说翻脸就翻脸,毫无半点儿征兆。

    这种人,说好对付也好对付,若他是你下属或者是跟你平级的话,你yīn险,他暴躁,你轻轻松松就能把他给玩儿残了。但是若他是你上级,而且是你惹不起的大上级的话,那真就呜呼哀哉了。!。

三七二 语君三策

    另外,这两章情节有些平淡,不过嘿嘿,哪有都是**呢?是不是?)

    连子宁心里暗暗叫苦,自古皇家之事最忌讳外臣参与,历朝历代参与废立太子的大臣,没几个有好下场的。而正德皇帝这种大权独揽的皇帝就更加忌讳这事儿,自己现在的地位,看去是不低了,实际上根本不够看,真要是卷进这股狂潮里面,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永乐帝时候立太子的争议,景泰帝时候立太子之争,甚至包括后来万历皇帝在位时候折腾了几十年的福王和太子的斗争,不知道多少大臣勋戚被卷进去,然后就像是绞肉机里面的肉馅儿一样被搅得尸骨无存。

    但是谷王xìng子如此暴躁操切,若是现在不应承下来,只怕眼前这关也过不去。

    正德这一朝的诸位王爷,权势可以说是历朝中相当大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中的某些人有可能当上皇帝,所以自然就有无数官儿上杆子巴结。唤作前几朝,地方上的藩王见了朝中实权大臣,都是毕恭毕敬的,生怕得罪了他们在皇上面前给自己穿小鞋儿。

    想了想,只得赔笑道:“谷王殿下这可就冤枉下官了,下官怎敢不给王爷面子?只是明日晚间,只怕有些事情要去山东公干,怕是陪不了殿下了。”

    谷王大手一挥:“什么事儿比得上本王的事儿重要,推了,明个儿陪本王去喝酒!”

    既然已经说道这个份儿上了,连子宁只能应承下来:“王爷所请,下官敢不从命?”

    “哈哈哈哈,好!”谷王一拍巴掌:“可别忘了!到时候本王着人知会你。”

    又是说了两句便是哈哈笑着原路返回。

    连子宁现在看明白了,他竟然是专为自己而来的。

    恍然间,连子宁也明白了自己的价值。

    谷王走了,连子宁心里也平添了几分忐忑和烦闷他只想好好的做他的边关将领,这些扎手的事儿,真是沾都不想沾,但是问题是,人不找事儿,事儿找人。

    世事大抵如此。

    算连子宁运气不错,又等了大约一个时辰差不多快午时了,正德皇帝的御驾也回了内廷,没一会儿功夫,便有内监出来传旨,皇上宣连子宁觐见。

    连子宁赶紧抖擞精神,跟着那太监后面进了乾清宫。

    乾清宫殿内明间、东西次间相通,明间前檐减去金柱,梁架结构为减柱造形式以扩大室内空间。后檐两金柱间设屏,屏前设宝座,东西两梢间为暖阁后檐设仙楼,两尽间为穿堂,可通交泰殿、坤宁宫。殿内铺墁金砖,殿前宽敞的月台上左右分别有铜龟、铜鹤、日晷、嘉量,前设鎏金香炉四座,正中出丹陛,接高台甬路与乾清门相连。

    殿内很安静,行走在光滑坚硬,光可鉴人的金砖上,声音清晰可闻。

    “伯爷皇爷就在东暖阁见您!记住,切莫君前失仪。”许是知道连子宁面圣次数不多,前面那小太监回过头来善意的叮嘱道,他有压低了声音道:“伯爷,奴婢的干爹,也是司礼监林老公。”

    连子宁闻言一愣然后便是一阵欣喜,心道这便是结交了林雄奇的好处了,在这宫里便能得到不少照顾。

    他也凑得近了些,低声问道:“圣上今日心情如何?”

    这句话,算是官场上一句公开的暗号,问的不是皇上的心情,而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询问此次皇上召见,对自己是善意还是恶意?

    那太监抿嘴笑道:“伯爷立下大功,圣上心情好着呢!”

    这便是把今天的接待定下了一个良好的基调了。

    连子宁心里定了下来,见四下无人,伸手从袖里取出一个信封顺手便递了过去,笑道:“一点儿小意思,公公拿去喝茶。”

    人家给自己传讯,那是林雄奇的面子,但是自己却不能不识抬举。

    太监最认钱,那小太监喜笑颜开,不客气的收了。

    很快,便是到了门口,他进去通报一声,很快又是走出来,手中拂尘一扬,尖声叫道:“宣武毅伯,总统武毅军事,连子宁觐见!”

    林元刚才在路上已经教了他诸多礼仪,连子宁听了赶紧上前一步,在门口高声唱道:“臣,连子宁,奉旨觐见!”

    里面传来正德帝苍老威严的声音:“进来吧!”

    连子宁应了一声是,昂首阔步快步走进去,东暖阁虽名为阁,实际上并不小,乃是一处足有百多平大小的殿堂,殿堂四周都是摆着紫檀木的多宝架子,上面摆放着不少的古董,自然都是珍品。正中摆着一张龙案,左侧有一个月洞门,上面悬挂着珍珠帘子,里面乃是一处卧房。

    正德早年身子骨儿康健的时候不大知道珍惜,宣府的冰天雪地也去过,江南冬雨时节也被淋过,更是在黄河清江浦差点儿被淹死,于是就落下了一个老寒tuǐ的毛病,如今年纪大了,一到下雨yīn天和冬季,两条tuǐ便是又酸又疼。因此屋子里面都是点了暖炉,上好的炭火不见一丝青烟,只觉得暖融融的。

    龙案后面,正德正在埋头批阅奏章,旁边几个小太监宫女伺候着,为首的就是林雄奇,见了连子宁,向他颔首一笑。

    连子宁也报以笑意,他前进几步,跪在地上,大声道:“臣连子宁,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正德皇帝头也没抬,淡淡说道。

    若不是事先就得到了消息,连子宁还是真mō不清楚正德的心情到底如何,不过现在心中自然是安然。

    正德帝批阅完眼前的奏章,放到一边,抬头看着连子宁,温声道:“来了,怎么样,这一路上可还顺利么?”

    这语气,不像是皇帝对臣下的说话,反而像是一个温和的长辈在和晚辈拉家常,连子宁心中不由的有些感动,他是真的能感觉到正德皇帝对自己的善意。同时也有些受宠若惊,赶紧哈了哈腰,笑道:“微臣这一路上很是顺利,喜申卫距离京城三千余里,不过十数日便到了。”

    “哦?”正德似笑非笑道:“朕可是听说,现下你那地盘儿不怎么太平啊!”

    连子宁赶紧跪在地上:“微臣无能,微臣惶恐!”

    “瞧你!朕又没责怪你!起来,起来!”正德嘴里虽然责怪着,但是眼中的笑意却更浓了几分。

    有功而不自矜,有错便立刻承认,这个年轻人,很不错啊!连子宁在他心中的印象,立刻又是好了几分。

    连子宁依言站起来,正德帝吩咐道:“赐座!”

    连子宁赶紧又是诚惶诚恐的低下头恭敬道:“微臣谢圣山恩赐!”

    却是谁也没看到,他低头的那一瞬间,嘴角的那一抹笑意。

    正德皇帝肯定万万也想不到,连子宁不但对他的xìng格很是了解,而且在每次来之前都做足了功课,分析可能遇到的情况,皇帝有可能的问话,而自己如何应对又能让皇帝对自己的影响更好,利益最大化!

    有小太监搬来了锦墩,连子宁挨着个边儿坐了。

    正德和颜悦sè道:“其实你这次就算是不上折子请进京,朕也要把你召回来,想问问你,心里有什么盘算。呵呵,连爱卿啊,按理说你在喜申卫下大败女真,打了个大大的胜仗,扬我大明之威,朕应该好好的赏你的,但是刚封了你松huā江将军,再升官,未免不妥。唔,你心里,可莫要存什么想法!”

    连子宁肃容道:“微臣岂敢,微臣今年尚不及弱冠之年,就已经位列伯爵,掌正二品将军之实权,已经是国朝百年来少有的异数,如此少年高位,是祸非福。微臣心里明白,圣上这是对微臣的爱护,又怎么敢心里有什么不满?”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再者说了,微臣说句没志气的话,现在自觉官儿已经够大的了,实在是以前不敢想的,再升官儿,自个儿都觉得心虚,慌得很……”

    他已经了解正德xìng子,因此便也以这种拉家常的方式对话。

    正德一愣,然后便是哈哈大笑:“你呀,你呀,人家都是嫌官儿小,就你,朕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嫌自己官儿大的呢!”

    连子宁手一摊:“有多大的屁股坐多大的位子,微臣就这么点儿本事,若是强给摁在自己干不了的位子上,岂不是害人害己?到时候让皇上杀了头,岂不是冤枉之极?”

    正德被他逗得笑了起来,笑着指着他:“你倒是耿直,不过这句话,有多大的屁股做多大的位置,倒是很精辟。”

    连子宁笑道:“微臣谢皇上夸奖。”

    正德脸sè一正:“好了,不闲说了,跟朕说说,现下松huā江南岸那一片乱局,你打算如何处置?”

    连子宁点点头,整理了一下思路道:“皇上,平定松huā江南岸局势,微臣有三个建议,其一曰平叛,其二曰移民,其三曰工业!”!。

三七三 一百五十万烫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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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在此上吐下泻脚步虚浮转体三百六十度洗冷水澡多谢了。)

    “现在松花江南岸一共有四大势力,分别是汉人地主武装、女真人瓜尔佳氏、各地的马贼绿林,还有就是北征军中溃败下来的败兵。其中北征军的败兵占据了喜申卫地面除了喜申卫周围五十里之外的所有城池,瓜尔佳氏占据了可木山地面,当然,可木山地面还有一些汉人以及其他少数民族的武装结寨自保。另外,虎林地面的汉人们听说了可木山发生的事情,都是大为惶恐,现在虎林地面知府张斗寅联络当地汉族豪强,已经是有了占地割据之势,而在虎林地面上,又是整个奴儿干总督区最为密集的所在,阿速江两岸的高山密林之中,不知道多少马贼出没,大大小小的绺子有几十个,每一绺子都有几千人!”

    正德帝听的眉峰逐渐蹙了起来,他已经听说了松花江南岸的形势已经乱成一团,却没想到,竟然是乱成了这样,可以说,朝廷在那里的统治已经是土崩瓦解了。

    “那你的想法是?”正德蹙眉问道。

    “八个字,步步为营,各个击破!”连子宁道:“其实这些,都是不足为虑,他们之间,互相仇视,各自没有联络。一一dàng平也就是了,咱们朝廷大军,单独对付起某一路来,还是很有把握的。”

    正德点点头,他对连子宁打仗的本领还是很放心的。

    “这便是第一项,平叛了。但是与此同时。还要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去做,那就是微臣要说的第二项,移民。”

    “移民?”正德脸sè有些凝重。

    “不错,正是移民!”连子宁神sè间颇有些无奈:“这些年,有赖圣上英明。朝中又有国之干城,关外的开发做的极好。臣这一路走过去,所见松江两岸,沃野千里,几乎变成了大粮仓一般。”

    他话锋一转:“不过关外实在是太大了。几乎和中原的面积不相上下。但是人口不足中原十之二三啊!尤其是松花江辖地,更是如此,臣之前在柱邦大城,已经查阅过松花江将军辖地的一些资料了,去年时候,四个地面加起来。有汉民二十九万三千六百户,一百五十六万七千六百八十一口。有女真人五万六千七百余口,其余未曾列入户籍的蛮族。大约在二十六七万左右。加起来,也就是不到二百万的样子,松花江将军辖地总比山东布政使司还大些吧?可是据臣下所知,山东一个府,就有这么多人。”

    他叹了口气:“而且根据臣的调查,今年先是女真兵灾,然后又是后面的乱兵等等,只怕这二百万人口,又要减去一多半才行,估计等臣把局势平定下来,手里的百姓,也就只有几十万人了……”

    连子宁苦着脸道:“微臣做梦都想为陛下分忧,但是没有人什么都办不了啊!开垦荒地需要人,捕鱼打猎需要人,建造城池要塞需要人,修筑道路征发夫子需要人,甚至臣名下那些士卒的缺额都要从他们中遴选啊!”

    听了连子宁的话,正德沉吟不语。

    他自然知道连子宁所说句句属实,如果没有人口什么都办不成。

    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需要多少人?”

    连子宁不假思索道:“至少一百五十万!”

    “一百五十万?”正德皇帝眉头拧了起来。

    说起来,他还算是个颇为厚道的皇帝,没有干那种既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破事儿,若是换成嘉靖的话,说不得就一句话丢过来了——自己去户部说去,说妥了递个折子给朕瞧瞧。

    不过也是真被难住了,他上哪儿去给连子宁弄这一百五十万人去?

    现在和当初移民关外的时候形势又不一样,那时候关外可是海清河晏的,现在松花江那边儿可不太平,谁愿意去?

    这时候,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圣上,谷王殿下求见。”

    正德眉峰舒展开,道:“让他进来!”

    刚才和连子宁见过面的谷王朱载堼大踏步的走进来,向着正德一抱拳,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安康?”

    “十三来了,也做吧!”看的出来,正德皇帝对这个儿子确实是比较宠爱的,脸上也lù出了笑意,让太监搬来锦墩。

    朱载堼老实不客气的在锦墩上坐了,瞧了瞧正德,又看了看连子宁,咧嘴一笑:“父皇,看您愁眉苦脸的,有什么烦心事儿,说出来让儿臣给您分忧啊!”

    正德笑骂一声:“你素来不通文事的,与你说有什么用?”

    虽然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让连子宁跟他说了一遍。

    朱载堼听完,砸吧砸吧嘴,眼珠子转了转,一拍手笑道:“父皇,这事儿好办啊!”

    “啊?”正德吓了一跳,这儿子武功高强,xìng子也颇为桀骜不逊,形式作风率xìng,像极了他年轻时候的样子,所以很得他的喜爱,不过对这个儿子的本事,他也知道几分的,让他出谋划策,确实是难了点儿。

    “十三,父皇和连爱卿可是说正事儿呢,你别跟着瞎掺和!”正德脸一板,训斥道。

    朱载堼委屈道:“父皇,儿臣这回可是真有主意呢!不是瞎胡闹!”

    “哦?那你说说?”正德饶有兴趣问道,连子宁也盯着他,想看看谷王能说出个什么一二三四四五来。

    谷王嘿嘿一笑:“那,父皇,若是说的好了,那儿臣之前求您的那件事儿?”

    “你这臭小子,敢跟朕讲条件了!”正德笑骂一句,一挥手:“不就是扩建银安殿么,内府还有些大料的金丝楠木,朕准了!”

    谷王大喜,先道了谢,然后便笑嘻嘻道:“父皇,您忘了,不还是有那些贱户么?”

    “贱户?”正德皇帝不由得一愣,连子宁心里一喜,脸上却是变成了一张苦瓜脸。

    对于大明朝任何一个官员来说,这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烫手大山芋。

    贱户,又称堕户,他们的名称,就已经决定了他们的一切。其实贱民,在历朝历代都有,商贾、皂隶、优伶、奴仆、娼妓、乞丐都是贱民,然而贱民也分三六九等,像商贾、皂隶、优伶虽位列贱民,其实和普通百姓相差不多,甚至地位、财富、社会关系比一些普通的良民百姓还要强得多,但是贱民中最卑贱者,却是真正的挣扎在社会最底层。

    在以前的朝代,这样的社会最底层通常是罪犯、娼妓等等,没有一个特定的阶级群体,但是明朝不然。

    朱皇帝定下的规矩,大明人户以籍为定,分为军、民、匠、灶,而贱民位列四民之外。

    贱民的来源,都是当初和朱元璋争天下的人的子孙后裔。

    朱皇帝的的确确是狠啊!说起来,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中,杀人如麻如朱元璋者,确实是没几个,杀仇人,杀义军,杀同僚,杀méng元,杀功臣,杀文官,杀勋戚,杀百姓,逮谁杀谁,看谁不顺眼杀谁!那叫一个人头滚滚,从不手软。可能唯一心软的一块儿角落,就是他的儿子们,无论他的儿子犯了什么过错,朱元璋都很是宽大,当然,其直接后果就是建文削藩和靖难之役。

    实际上,在元朝末年,各地农民起义军刚刚崛起的时候,他们最大的敌人并不是元朝政府,而是汉族地主武装和义军彼此。

    在元朝政府的统治还稳如泰山的时候,南方的各路义军都已经是狗脑子都给打出来了,朱元璋、张士诚、陈友谅等等农民起义军大将,互相攻伐,杀的天昏地暗。

    而当时朱元璋的力量并不算是极大,陈友谅,方国珍和张士诚等人,每个人也都是上百万的子民部属,朱元璋和他们作战的时候,力量还很是弱小,数次都是险死还生,所以对这些同为义军的敌人,朱元璋恨之入骨,甚至比对méng元朝廷还要痛恨。

    坐了天下之后,昔日张士诚陈友谅等人的部属,就都被贬成了贱民。

    他们比天下最卑贱的职业还要卑贱,贱民们不准读书识字,不准务农做工,不准经商行贾,就更别提做官出仕了,那纯粹是做梦。

    那这样说来,这些贱民岂不是只有活活饿死一条路?

    其实倒也不然,大发善心的朱皇帝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你们的子女,女的可以去做娼妓啊!男的做龟公不就得了?

    生女代代为娼,生子代代为奴,这不是恶毒的誓言,而是朱皇帝的这些仇人们,在大明朝百余年的真实生活写照。

    他们,是整个大明朝最为凄惨的一个群体,从事着最为低贱,让人最看不起的职业,忍受着世人的白眼儿、嘲讽、冷漠和羞辱,甚至连他们自己,都已经习惯了,也从心里就觉得,自己是贱民,能活在世上,就是皇上的恩赐。

    后世的那个辫子王朝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儿,可能就是废除了大明的贱民制度。

    正德皇帝沉吟片刻,对于他来说,老十三的这个建议,确实是一个一举三得的善政。对于贱民,他自然是很了解的,那些贱民们没有土地,没有收入的来源,他们这辈子最盼望的事情就是能够拥有自己的土地,过上可望不可即的正常人的生活,哪怕生活的很贫寒,对他们来说也是做梦一样的好日子。!。

三七四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

    若是让他们迁移奴儿干,他们定然是感恩戴德,对朝廷和皇名声,也是大有好处,而且他们起点低,就更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做事,生怕这来之不易的生活有时成为泡影,对于奴儿干的开发,也是大有好处。至于对地方上的影响,除了少些妓女之外,也无甚大碍,这些贱民们不分给土地,都是生活在荒郊野外,河边山里,迁了对地方上也没什么影响。

    但是,他却是不能不有诸多的顾虑。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名为祖制。

    这些人是洪武爷定为贱民的,若是自己提出来,岂不是就违背了祖宗遗志?而偏偏不少人就认这个。

    想想那些整天拿祖宗家法说事儿的文官儿们听说这个消息之后肯定会精神抖擞的在自己面前乱蹦,正德就是一阵心烦意乱。

    正德瞅了连子宁一眼,心中一动,这连子宁主意一向是多得很,且看他怎么说。

    他liáo了liáo眼皮子,问道:“连爱卿,你如何看呐?”

    连子宁正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皇帝的神sè,正德皇帝细微的神情变化,他都看在眼里,心里便有了腹稿,吃正德冷不丁一问,却并不惊慌。

    对于这个建议,他心里实际上是十分高兴的,但是面上却是拉成了苦瓜脸,苦笑道:“圣上,您若是让微臣说心里话,这些人,我可是真不想要!”

    “这些贱民,都是昔日张贼,陈贼的余孽,骨子里头的那些桀骜不驯,凶狠叛逆,只怕是消除不了的。再加上这些年操持的都是贱役,怕是xìng子也变得很是yīn霾沉重,很是不逊,微臣把他们带到奴儿干·只怕是祸非福啊!”

    载歉然道:“谷王殿下,下官可不是指摘您的不是。”

    朱载一瞪眼:“武毅伯,若是父皇因为你这番话不准我重建银安殿,搜罗那十五丈长大木的差事可就得落在你头上了!”

    嘴上说着·脸上却有笑意,显然是玩笑话,并非真正生气。

    连子宁对这位王爷的认识又深了一层,很显然,他也不是没有心机的,在正德的面前,他豪爽而不暴戾·直接而不木讷。

    嘴里赶紧笑着应道:“微臣辖地别的没有,可有的是深山老林,别说是十五丈长的大木,便是再长一倍的巨木,也是比比皆是。”

    这话却是没有弄虚作假,东北这么多年没有被开发,深山老林简直是遍地都是,或者说·东北的聚居点,其实就是砍伐树木,放火烧荒之后才出现的·整个关外的森林覆盖率,在这个时代,超过了百分之五十!而这些原始森林,不知道生长了几千几万年,古木参天,各种大木自然是因有尽有。

    “怎么,你嫌弃这些贱民?”正德皇帝微微眯起了眼。

    连子宁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叹了口气,装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来,跪在地上·深深磕下头去:“启奏陛下,微臣回去之后便会上折子,请迁贱民一百五十万于松花江南!”

    正德呵呵一笑:“好,好,连爱卿果然深得朕心,起来吧!”

    连子宁这样做·便把矛头拉向了自己,想要迁贱民的是他,想要改祖制的也是他,而不是正德,这就跟拉仇恨一样,朝臣的矛头会转向他,而正德,便少了一番烦恼。

    见连子宁这么上道,正德自然高兴。

    连子宁有落座,正德便问起了他的第三个计策,对于工业这两个字,正德还是很陌生的。

    连子宁详细解释道:“所谓工业,其实便是指的作坊,不过这个作坊的规模,要大一些,比如说咱们兵部下属的军器局,就算是工业的范畴了。工业区,可以理解为众多工坊之聚集区。微臣之所以想要在喜申卫建立工业,是因为这些日子在那里,派人四处侦查,发现了大量的铜矿铁矿,都是上好的精矿,储量极为的丰富,甚至有的在地面上,都能看到大块的纯净矿石,再加上附近森林不少,也有煤矿,这样便具备了成为工业区的矿产条件。”

    “臣之所以建造工业区,其目的说白了,是为了军事。”

    提到军事,正德神sè便凝重起来,听连子宁仔细说道:“松花江将军辖地本来有十九卫,二十七所,若是满额的话,就是十三万七千四百五十员,而现在,臣下的武毅军,不过是一万四千余人而已,实在是寒酸,仅有全额之十分之一。所以扩军之举,势在必行。而松花江距离关内实在是太远了,那些武器甲胄,刀枪火器,乃至于是马鞍马蹬等等微小的器具,都是需要从关内运输,山高路远,几千里的路途,实在是于国于民之大害,所以臣想,干脆招募工匠,在那里建造各种工坊,就址'打造兵器。”

    “其实微臣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这些兵器打造出来,不但可以自己使用,而且可以供应其它将军辖地使用,明年圣上派大军再伐女真,说不得便是要细水长流的慢慢打,那样的话,各项物资消耗甚巨,若是能有喜申卫为基地,免了关内运输之苦,则大大的降低了成本,也减轻了朝廷负担。”

    正德听的连子宁考虑的如此周全,更是想到了明年的北征,连连点头,道:“说的甚是,这一条,朕准了!”

    “微臣领命!”连子宁又起身施礼,笑道:“皇上,那微臣可要给您请一道旨意,招募工匠等赶赴辽东,这样一来,也免得有些人乱嚼舌头了。”

    正德一怔,然后便是失笑,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乱嚼舌头?这你可想多了!”

    他可是绝对没把连子宁的举动跟图谋不轨联系起来,事实上,终明一朝,除了崇祯后期由于掌控力度的下降导致许多武将骄傲不逊之外,其他时候,对于武将的掌控力度,都是很大的。便是边关大将,也是说杀就杀了,怕你造反?笑话!大明朝的那些监督机构是干什么吃的?

    连子宁笑道:“有备无患么!”

    他又说道:“圣上·微臣还有一个请求。今次回来,是来管您要钱的。”

    “要钱?”正德毫不意外的指了指他:“朕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管朝廷要钱,是连子宁这一次回京的一个重要目的,之前的武毅军所有的开销,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养活,朝廷给的钱,不到之处的三成。当初武毅军是个小团体,再加上戴章浦的关系,还吸引不到锦衣卫以及其他监察机构的注意,这样做还可以但是现在不行了。自己已经是树大招风,如果这方面被人逮到,绝对是大罪——你自己养活军队,想要做什么?

    不过幸好的是,自己要远镇松花江,一些东西,不是他们想看就能看得到的。

    他这样做,正是为了撇清自己而第二个原因也是,朝廷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不是?能从朝廷里头多捞点儿银子自己不也就省钱么?

    “说罢,要多少钱?”正德斜眼看着连子宁,像是看一个谋夺自己家财的小偷儿。

    “圣上您也知道,武毅军装备精良,火器尤多,这也是臣在东北战场能取得胜利的一个重要原因。臣之前的武毅军规模较少,不过是数千而已,而且有了六县之地作为依托,也能捞到不少好处,所以勉强能支应下来。但是现在却不同了,人也多了,而且以后会更多,所以……”连子宁算了算,嘿嘿一笑:“微臣斗胆,向皇上讨一百万两银子总可支应一年之用。”

    “一百万,你也真敢开口!”正德一听,顿时便有些不悦,九边之地九个总督区,一年的军饷加起来也不过是白银一千五百万两,米粮一千万石而已,连子宁一个松花江将军辖地就要这么多,此例一开各个都是狮子大开口,还让不让朝廷活了?

    连子宁苦着脸道:“微臣已经算了,要安顿贱民,要正军备战,要开办工厂,没有一百万两,真是拿不下来啊!”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双方各退一步,最终确定了八十万两的份额。

    既然正事儿谈完,连子宁也不敢在这里多留,便是提出告辞。

    他刚说完,正德斜睨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问道:“那福余卫,是怎么回事儿?”

    连子宁整个人一滞,然后便是噗通跪在地上,讷讷道:“臣,臣,无话可说……”

    他心里这一刻,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他知道,这件大事儿,自己是不可能瞒过去的,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

    而朵颜三卫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儿,是一块儿谁都不敢触碰的领域,自己这一次借兵福余卫,说大了是里通外国,说小了,那也是碰了皇上心中的那一片逆鳞。若不是当时情况实在是无法支应,连子宁真心不想去碰。

    对于这一问,他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有心理准备归有心理准备,没办法也是白饶,他毕竟不是圣人,只能了解正德的xìng格,却无法猜到他会如何去做。连子宁想了许久也未曾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只好是硬着头皮准备走一步看一步了。

    连子宁跪在地上,后背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来,额头也有汗低落而下,落在铮亮的金砖上。

    东暖阁内的空气几乎凝滞了,没有一个人敢出生喘气儿,就连朱载,也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明摆了不敢掺和这事儿。

    正德冷冷的瞧着连子宁,直到看到他那无法掩饰的紧张和恐惧,脸上的表情才稍微舒缓了一些。

    “混账!”正德猛地一拍龙案,顿时殿里众人就都是一哆嗦,只听正德怒道:“你也知道害怕?你也知道收敛?你在东北做下的那些事儿以为朕不知道,胆大包天啊!真是胆大包天!”

    “微臣有罪,微臣有罪!”连子宁只是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做的时候,怎么就不想到今日?”正德冷笑道。

    连子宁都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没一会儿,额头就已经渗出血来,正德看了,冷哼一声,摆摆手:“好了,滚起来吧!下不为例!”

    连子宁心里满是怨怒,心道若不是你识人不明,若不是北征军大败,若不是其他的卫所袖手旁观,我何至于去请福余卫的救兵?他是现代人穿越,自然是心里对这个年代的皇权没什么敬畏的。若是这个时代的人,就算是被正德如此责骂,也定然不会有丝毫的怨言,反而会找自己的原因。心里对皇帝,是万万不敢有所不敬的。

    所谓雷霆雨lù,都是君恩,不过如此。

    但是连子宁不同,他这时候的心态,更像是一个做出了杰出的业绩却被顶头上司找由头训斥的员工,心里自然很是不忿。

    在他心里,没觉得皇帝就比自己高贵。这种平等对视的心态,让他心里更加从容。

    他此时脸上充满了惶恐和感jī,又是砰砰磕了几个响头,鲜血都滴答在了金砖上:“臣谢圣上不杀之恩,臣感jī涕零,必定兢兢业业,决计不敢再犯!”

    “好了,起来!”正德声音略提高了一些。

    连子宁赶紧站起身来,正德看了他一眼:“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连子宁心里一松,知道这一关是过了,他哈了哈腰,恭声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儿!”正德又把连子宁叫住了:“回去之后,给朕运上一些大木来,至少要二十丈长的,朕这宫室,太小了些,住着都憋屈。朕要在北海子起一座大宫殿,需要大木不少。这事儿,快写去办!”

    “是,皇上!”连子宁赶紧低头应了。

    走出乾清宫,连子宁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的笑,快步走了出去。

    一个小太监悄悄走进乾清宫,在林雄奇耳边耳语几句,林雄奇又小声的跟正德说了。

    正德yīn沉的脸上微微lù出一丝笑意:“恭顺就好,恭顺就好!”

    出了紫禁城,连子宁脸sè立刻yīn冷下来,他心里冷笑,这便是,雷霆雨lù,都是君恩么?

    哼!!。

三七五 谷王的邀请

    (嗯,又快要到一个小**了,嘿嘿,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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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连子宁便上奏章,请迁贱民于松花江,第二日早朝,正德把这一奏折拿到殿上商议。这一提议,果然是jī起了不少朝臣的反对,尤其是都察院的言官和几个位卑权重的给事中,很是跳出来一些。他们大骂连子宁不忠不义,违背祖制,更有人已经把这种行为上升到图谋不轨的程度,请求皇上严加惩治。

    但也有不少看的清楚,或者是跟连子宁没有什么sī怨的官员大加赞同,认为这是于国于民有利的好事情,既能改善贱民生活,也能充实边疆,还能给国家创造利益,实在是一举三得。

    两方争吵的不可开交。

    最终,内阁首辅杨慎表态赞成这一提议。

    正德皇帝顺水推舟,下令连子宁和户部商议此事,拿出一个章程来。

    皇帝吩咐下来的事情,户部自然是用心去办。

    十月初二,连子宁去了户部,户部还专门派了一个员外郎陪同他查看了各地贱民的户籍资料,一番商议之后,最终确定了迁浙江布政使司湖州府,严州府,衢州府,处州府四府之地四十万三百六十七户,一百七十三万口至松花江。

    他们这些人,是贱民中的贱民,他们都是元末义军领袖张士诚的部属。

    张士诚在元末群雄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好人,他不jiān险,能容人,他开垦荒地、兴修水利、减免赋税,江浙一带的普通百姓、士子文人乃至豪门巨贾全都支持他。

    正因如此,张士诚与朱元璋交战失利后困守孤城,尽管城中粮尽,一只老鼠都能卖出百余文的高价,皮靴马鞍等都被人煮食充饥了,可城中百姓仍愿与他同生共死。一座孤城,历时十月,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军民一心,全力死守,给朱元璋的军队造成了重大损失。是以朱元璋破城之后,愤而将城中军民尽皆贬成了贱民。

    正因为他们是贱民中的贱民,所以他们,对大明朝的认可度极低。

    而连子宁选中的,也恰恰是他们。

    办妥了这件事儿,回到府上,城瑜告诉他,刚才谷王府遣人来了,说是今日酉时,请武毅伯往燕返楼赴宴。

    燕返楼,是北京城最大最奢华的酒楼,兼青楼。

    或者说,准确一点,应该是青楼,兼酒楼,燕返楼本来是大明朝廷礼部教坊司下属的最大的一家青楼。大明朝教坊司是一个很神奇的部门,大明朝有不少神奇的部门,其中教坊司就算一个,当然,最神奇的就是锦衣卫了。

    教坊司乃是中国古代宫廷音乐机构,始建于唐代,称为教坊,专门管理宫廷俗乐的教习和演出事宜。一度改名“云韶府”。宋元两代亦设教坊;明代改教坊为教坊司,隶属于礼部,主管乐舞和戏曲。至清代雍正时改教坊司为和声署。

    按照大明朝的规制,教坟司隶属礼部,设左右韶舞、左右司乐各一人,这地方可不光光是管理官妓一个功能,教坊司是朝廷的礼乐机构,宫廷各项大礼需要的音乐歌舞同样需要教坊司负责。

    教坊司分妓家、乐家两种。乐家,管理的就是宫廷礼乐歌曲戏剧等事宜。

    而妓家,管理的就是大明朝的所有官妓了,也就是世人所知的教坊司了。严格来说,大明朝除了民户军户商户这些之外,还有一个户口,就是妓户。既然称之为户,自然是不能只有女人的,还要有男的。妓家男子,其妻女皆从事卖笑生涯,其本身是龟公;而乐工,一般来说其妻女皆为歌妓,自己是乐师,地位能稍高一些。

    一旦入了教坊司,世世代代生男为奴、生女为娼,现如今,教坊司不少地妓女甚至还是百余年前甚至更早时候一些犯罪的官宦世家、大臣王侯的后代。

    比如说《弇州史料?南京法司所记》中记载的:“铁铉妻杨氏年三十五,送教坊司,茅大芳妻张氏年五十六,送教坊司。”

    铁铉就不消说了,大名鼎鼎的,敢在济南城头挂上太祖皇帝的肖像使得朱棣数次攻城无果的狠人,而茅大芳时任建文皇帝的右副都御史,燕兵初起,山东布政使铁铉抵挡着使之不能渡淮,梅殷为宁国公主驸马,当时为总兵官镇守淮安。茅大芳题诗一,寄诗给梅殷,希望他像汉丞相萧何、伏bō将军马援那样建功立业,凭淮河之险阻遏燕兵南下。此诗辞意jī烈,闻者壮之,当然,朱棣闻之,自然大怒。建文四年,朱棣兵破南京,即帝位,逮大芳入狱责问赠诗之事,下场,当然是颇为的惨淡。

    犯人的妻女发配教坊野史记述不少。大概依此可作摇钱树。尤其犯了贪污罪的,用他们妻女的身体为国家增加一些收入,也算是作些赔偿了。而像是永乐帝那样的皇帝,和他老爹一个xìng子,恨不得自己的仇人世世代代生活在恐惧和羞辱之中,所以犯官家属尽数发教坊司为奴是明朝皇帝诏书中长剑的桥段。

    还有极少数送教坊司去的,是战争时俘虏了战败者的妻女,或战乱中强夺强掳的民间女子,这自然也是不花本钱的。

    教坊司着实是出了不少名妓,像是秦淮名妓如董小宛、李香君、顾横bō、卞玉君、陈圆圆等等,都是隶属于南京礼部教坊司的官妓。

    教坊司的官妓都是这般来历,都曾经是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姿sè自然都是极好的,而且温婉柔顺,知书达理,远非是一般的妓寨女子可比。再加上她们曾经那般高贵的身份,自然是吸引了嫖客如云,教坊司下属的青楼,生意都是很火爆。

    而由于永乐年间的瓜蔓抄,终明一朝数百年厂卫的残酷,使明代教坊妓女大增,正德这一朝,就有五千人之多。

    人多了,下面设立的青楼自然也就不少,而燕返楼,就是所有教坊司下属青楼中规模最大,官妓数量最多,也是质量最好的一处。

    这儿本是青楼,不过后来来的客人多了,自然都留在这儿吃饭,一来二去的,这里的饭菜名气也出来了,三十年前的教坊司右韶舞也是个有见识的,便下令又买下了临街的两栋宅子,拆了之后建了一座酒楼,就此形成了前面酒楼,后面青楼的格局。

    在这里,可不要把青楼和一般的妓寨混为一谈。

    在这个年代,青楼,是一个虽然说不上高贵但是决不下贱的词儿。

    “青楼”这个词,原本指豪华精致的雅舍,有时则作为豪门高户的代称,如《晋书?麹允传》:“南开朱门,北望青楼。”邵谒《塞女行》:“青楼富家女,才生便有主。”

    可见,那个时代的青楼,就跟现在富二代的别墅一样。

    后来,才用来指妓院,不过要把青楼和一般的妓寨分开,一般的妓寨那是低级的,直接,收费低廉的,而青楼则是文人雅士出没的高等场所,里面的女子,也是气质高雅,美丽异常。

    大抵就跟现在的某某会所或者是某某大学是一个意思。

    还未到酉时,连子宁便带着柳生宗严等四人和十六个龙枪骑兵来到了燕返楼所在的宋姑娘胡同。

    北京城东四牌楼南边有条本司胡同,本司就是教坊司,那里是教坊司的所在地。本司胡同北有演乐胡同,南有勾栏胡同,四牌楼南边还有马姑娘胡同,四牌楼北还有宋姑娘胡同、粉子胡同等等。这些胡同里面,大部分都是青楼,而这儿数十家青楼,又都是隶属于教坊司的名下,这里在清朝,就会演变成大大有名的八大胡同。

    不过现在,还没有这个说法。

    连子宁现在地位不同,身系万人,自然不能再向以前那般随意,他刚到家,柳生宗严的那些扶桑徒弟和一批龙枪骑兵也是都来到了连府。他今日出行,旁边是四个扶桑刀客,外围是十六个龙枪骑兵,守卫的可谓是森严。

    那燕返楼的小二当下便是嗐了一跳,知道是有贵人来了,虽然扶桑刀客和龙枪骑兵都换了便装,但是那打着边军烙印的高头骏马,那一股掩都掩不住的凛然杀气,却是怎么着都消弭不去的。

    他在燕返楼这么多年,迎来送往的不知道见了多少人,可这么有排场可不多见。心里琢磨着来的人不消说,肯定是边关大将,再一看众人簇拥的那位贵人年不过弱冠,面如冠玉,却像是一介贵公子一般。便想起了最近京中传言,心里一jī灵,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窜了过来,老远就哈着腰笑道:“可是武毅伯爷当面么?小的给您请安了,谷王殿下着人订了翠衣阁,却还未曾到来,您老人家快请进,还需稍候片刻!”

    连子宁点点头,翻身下马,自有石大柱吩咐道:“把咱们这些马都给照看好了,断不了你的钱!”

    那小二笑嘻嘻道:“将爷您放宽下,咱们定然小心伺候着,决计不敢怠慢。”!。

三七六 开*苞?开*苞!

    他找招呼人把那些马大爷给伺候了,然后便领着连子宁一群人从楼侧绕了过去。燕返楼当街的门面,足足有五层高下,楼阁巍峨,修的很是轩敞高广,大厅之中足以容纳上百桌客人。这里,就是吃饭的地儿。但是来往燕返楼的,多是有身份的达官贵人,风流才子,至不济也是有钱的富商豪绅,自然不能让贵客们从酒肉飘香中进去的。

    他领着连子宁等人绕过正楼,又往前走了一点儿,便是看到高墙一侧开了一个不算小的侧门,这边也是很有些人进出。

    进去之后,才算是进了燕返楼。

    燕返楼虽以楼名,却并非是一栋楼阁,而是楼阁林立。

    引了不远处海子里面的清水汇聚成一道丈许宽的溪水,溪水从西北角流入,蜿蜒而来,溪水两侧,白石细碎,花木扶疏。溪水在燕返楼的画楼雕阁间九曲三折,最终在中央汇成一座十余亩大小的清湖。清湖之中,修建了数十座小岛,有的岛上是楼台,有的是殿阁,有的只是孤寥寥的一座小亭子,还有的,则是扎了一座茅草屋,岛边的柳树桩上,系了一艘小小的乌篷船。

    数十座小岛,上面建筑样式风格各自不同,从北地的四合院儿到琼州的吊脚竹楼,从徽州的白墙黛瓦到西疆妻子有着圆圆尖顶的房屋,不一而足。

    连子宁也算是开了眼界,这大明朝是谁意识这么超前,竟然把微缩景观都搞出来了?

    大明朝京师乃是天下首善之地,商业极为发达,南来北往的客商不知凡几·他们在这里看到家乡风物,自然是感到十分亲切,兜里又有钱,难免就会常来坐坐。

    这一来二去的·自然就是财源滚滚。

    而更难得的是,这这么多的建筑,却是安排的错落有致,丝毫也不显得拥挤,反而给人一种很空旷,很宽敞的感觉。

    连子宁自家在山东的府邸就已经是很出sè,乃是匠心大师设计的·因此眼界极高,等闲并看不上,现在却是心里很是服气。

    那小二把连子宁引到门口,便止住了脚步,道:“伯爷,这里面却不是小人这等人能进去的了。”

    正说着,便有一个女子迎了上来,这女子大约三十来岁·高挑的身材被蜀锦的罗裙包裹着,凹凸毕现,一头青丝直垂到腰间·正是最最mì桃成熟时候的一个美fù,不过在青楼这种迎来送往的地方,却稍嫌年纪大了一些。

    那小二笑嘻嘻道:“兰姑,这位大贵人就是武毅伯爷,谷王殿下请的客人,您可要好生伺候着。”

    那兰姑白了他一眼,啐道:“还用的着你说!”

    说罢便是向连子宁盈盈一拜:“小女子见过伯爷!”

    连子宁摆摆手,笑道:“无需多礼,都平常着就行。”

    兰姑笑语嫣然:“我说烛上怎么结了一个好大的灯花,果然是有贵客。”

    说着她便是挽住连子宁的手臂·举止亲昵,却丝毫不让人反感。

    连子宁看了她一眼,并未挣开,这个女人看得出来,是久经欢常的,却无多少烟视媚行·反而是给人一种铅华洗尽,雍容大方的感觉。

    兰姑挽着连子宁的胳膊便是带着他向前走去,走过了花木扶苏的白石小路,上了古旧的木板桥,脚踩在上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池里种了许多荷花,现在只剩下残荷而已,但是却别有几分萧索的意境。

    几个扶桑刀客小心的把连子宁环在中央,对于这等做派,那兰姑已经见的多了,笑吟吟的只是跟连子宁说话:“伯爷,谷王殿下给您订的可是咋纳闷燕返楼最好的翠衣阁,视野高度,乃是咱们燕返楼第一。呵呵,能进谷王爷翠衣阁的,可都不是一般人呢!”

    “哦?”连子宁漫不经意的问道:“谷王殿下,经常在翠衣阁宴客?”

    “那可不是么!”兰姑目光在连子宁脸上流转了一圈儿,似乎看出来他的心思,抿嘴一笑:“隔上三五日总要宴客一回,不过人数绝不多,最多不过二三,一般就是一个人。”

    连子宁微微颔首,这说明,谷王对自己还是很看重的。

    心里又是苦笑:这看重,我宁可不要啊!

    他心里藏着心事,便不再说话,兰姑也知趣的闭上了嘴,两人手挽手,行走在这湖中桥上,不远处楼阁中有丝竹声传来,却越发的衬得这夜sè,安静如水。兰姑逐渐的调整着步伐,连子宁的步幅不自觉的就和她保持了一致,两人慢慢走着,连子宁的心情,竟慢慢的平复下来,变得安静轻松了。

    “伯爷,这就是翠衣阁了!”在一栋颇具特sè的苗寨风格的竹楼面前停下脚步,兰姑的声音惊醒了连子宁。

    连子宁猛地醒了过来,这才是发现,原来自己,刚才竟然是不自觉的沉浸入一种mí幻的状态中。

    他看着兰姑,背后泛起了一层冷汗,若是有人这时候要杀自己,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连子宁盯着兰姑,仔细体察,兰姑却也不畏惧,嫣然笑道:“怎么样,伯爷,是不是感觉很轻松?”

    连子宁这一仔细感觉,立刻就感觉出来原来,自己刚才陷入mí幻的原因,竟是兰姑身上传来的一股淡的香气,那香气似乎有极强的镇定安神的作用,闻到一点儿,便是感觉心情安定了许多。

    而香气的来源,便是兰姑袖边的一个小小香囊。

    “这是什么香?”连子宁疑huò问道。

    “奴家也不知道呢,奴家只是听人说,这叫阿芙蓉,是西域传过来的的,有很强的安神作用。”兰姑笑道。

    阿芙蓉?连子宁心道我草泥马,什么狗屁阿芙蓉,不就是鸦片么!怎么这玩意儿现在就有了?

    其实这却是连子宁不了解情况了,鸦片是用罂粟果的汁烘干制成。罂粟原先产于南欧及小亚细亚在公元前五世纪左右,希腊人把罂粟的花或果榨汁入药。发现它有安神、安眠、镇痛、止泻、止咳、忘忧的功效,希腊人称其音为“阿扁”。公元六世纪初,阿拉伯人把罂粟传到了bō斯bō斯人变“扁”音为“片”,称其为“阿片”。

    而在公元前一三九年张骞出使西域时,鸦片就传到了中国。三国时名医华佗就使用大麻和鸦片作为麻醉剂;在唐乾封二年,就有鸦片进口的记录,唐代阿拉伯鸦片就被称为阿芙蓉;公元九七三年北宋印行的《开宝本草》中,鸦片定名为罂粟粟,这后一个“粟”当蒴果解。

    对于鸦片民间称呼各异。

    实际上,鸦片这种东西,自从传入中国之后,就一直没有断绝,不过中国一直是没有种植的罢了。

    在明朝时候,将鸦片列为藩属“贡品”,作为药物,后来在清初传至民间逐渐流毒天下。

    十九世纪,英国商人为弥补中英贸易逆差,从印度向中国走sī鸦片最终导致鸦片战争。

    但是鸦片战争的失败导致鸦片和其它毒品的进一步流毒,在民国时期,鸦片更是被广泛种植,当时的山陕、河南、甘肃等万亩肥田沃野,全都种上了罂粟花。每年罂粟花开时节,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红白黄粉,五彩杂陈,极是绚丽夺目。

    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鸦片才基本上被消除。

    想到刚才自己竟然吸了一路鸦片心里便是一慌,没办法,长在红旗下的人从小学就学虎门销烟,对这玩意儿的危害,实在是太清楚了。

    不过稍一定下神来,就知道定然是没事儿的吸了这一点儿而已。

    连子宁心里一动,问道:“这玩意儿,你是从哪里买的?”

    “怎么,伯爷要去买么?”兰姑笑道:“拐棍儿胡同一家胡商开的胭脂水粉店里就有。”

    连子宁一愣,没想到就跟自己住一条胡同。

    兰姑把连子宁迎进楼中,十余名龙枪骑兵在翠衣阁外shì卫,而石大柱和四名扶桑刀客都是跟着连子宁进去。

    这翠衣阁是一栋苗寨风格的小楼,通体都是用胳膊碗口粗细的青竹搭建而成的,楼下面便是青青湖水,兰姑引着连子宁上了二楼,二楼的墙壁,都是竹子建成的,而且似乎都是没有加工过的竹子,不但竹子都是青葱碧绿,宛如一片凤尾森森,就连竹竿上,甚至都带着一些未曾砍去的旁支。一些古里古怪的乐器,便是挂在这些旁支上。

    青森森的绿竹,于雅致之中,又带着一片掩不住的森然昂扬之气,正如人一般,傲气凛然。

    连子宁暗暗点头,难怪谷王喜欢这里,这里,他的xìng格,不也正是如此么?

    除此之外,屋子里面很是简洁,只有一张竹塌,一张小几,两个竹编的蒲团而已,让连子宁比较奇怪的是,在屋角还有一张梳妆台,一面古老的铜镜,静静的立在上面、

    好端端的,放一张梳妆台做什么?

    茶,是早就沏好了的。

    这茶壶茶杯,都是用竹根雕琢而成,看上去古朴天然。

    兰姑跪坐在一边,素手芊芊,为连子宁沏上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似乎是看出了连子宁心中的惊讶,兰姑笑道:“谷王殿下在此,从来是不喝酒的。只是喝喝茶,吃点点心。”

    连子宁点点头,看来兰姑和谷王,关系绝对是非同一般。

    而他心中对谷王,就更是多了几分忌惮,这位谷王殿下,绝非是一个有勇无谋之辈,喝酒误事,喝茶却不会。

    而且真正的决策,都是在大脑清楚的时候做出来的。

    兰姑给连子宁沏了茶,告了声罪,便是飘然离去。

    连子宁坐在蒲团上,他不习惯跪坐,因此干脆坐在上面,双tuǐ大喇喇的往前伸着,身子一仰,便是靠在了身后的竹墙上,在他身左便是一面小窗,有夜风袭来,清凉沁骨。

    耳中有潺潺流水声,隐隐丝竹声细细欢笑声,天际一轮明月高挂,与湖中的月影交相辉映。隔着粼粼水光,婉转的歌声在月sè中,伴着淡淡的水雾飘来,隐约能看到远处楼阁上舒展的舞袖和窈窕的纤影,让人分不出这里究竟是人间还是天上。

    连子宁舒服的叹了口气轻轻眯上了眼睛。

    之前数月,恶仗不断,早就让他是身心俱疲,之后进京,又是心里担着向朵颜三卫借兵的事儿,总是神hún不定,现在总算是轻松下来。

    心里这一松懈,再加上知道自己安全绝对无恙几乎舒服的要睡过外面声音逐渐大了起来,随着颜sè渐深,燕返楼的来客也是越发的多了,而且似乎这一块儿来的人其多些,在距离连子宁不远处的一个楼阁,都是亮起了灯火。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接着谷王那豪爽的笑声响起:“武毅伯倒是早来了?”

    连子宁赶紧站起身来相迎,话音未落,便看到谷王朱载推门进来,他不见了那一身王爷的袍服,却是换了一身黑sè的便装高冠广袖,蜀锦的长袍起伏如bō浪,束发的乌金冠上一颗硕大的红翡熠熠生光。少了些霸气暴戾,倒是多了几分飘逸俊秀。

    连子宁也不得不承认,多少代的优良基因传承下来,老朱家的子孙个个出落的都算不错。

    他抱拳行礼道:“下官见过谷王殿下。”

    “武毅伯无需多礼!”谷王摆摆手眼睛却落在了站在连子宁身后那四个扶桑刀客身上,眼神在他们片刻不离刀柄的手,微微屈起的膝盖,稍稍踮起的脚尖儿,略略躬下的腰身上面流转一圈儿,眼睛便蹴的亮了起来。

    他踱步到这四个刀客面前,上下打量一下他们,啧啧笑道:“武毅伯,你这是从哪儿网罗的几个高手,可是不简单!”

    “哦?何以见得?”连子宁笑问道。

    “啧啧,还想考我?”谷王斜了他一眼:“你看他们这姿势,脚跟翘起来,膝盖弯曲,腰也稍微弯下去,手离刀不过是一寸远,若是有危险,只是片刻,他们便是能拔刀而出。看他们胳膊如此粗壮,手上力道必然极大,只怕一刀,能把人给劈开吧!”

    连子宁心里确实是有些佩服了,这位谷王爷,果然是很知兵事的,眼力非凡,想必个人战斗力也是不弱的。

    谷王眼珠一转,笑道:“他们的刀又长又窄,本王听说你去过扶桑,这几位,想必是从扶桑网罗的吧!”

    连子宁由衷赞道:“王爷慧眼如炬,猜的一点儿都不错,这几位,正是扶桑剑圣柳生宗严的弟子,现在下官麾下效力,是下官很倚重的。”

    他转头对几个扶桑刀客道:“伊贺,石原,这位乃是我大明朝谷王殿下,你们参见吧!”

    “是,大人!”几个刚才一直面无表情任由谷王评头论足的扶桑刀客一转身,向谷王深深一躬,却不说话。

    这个年代的扶桑武士,还是有些骨气的,一旦认了主人,便很是忠诚,对其他人,也是不假辞sè。

    连子宁歉然道:“殿下莫要见怪,他们就是这样子。”

    谷王一笑:“本王怎么会见怪?说来也巧了,本王府上也有着十余位扶桑武士,有机会,倒是要他们比划比划。”

    “哦?殿下府中也有扶桑人?”谷王一liáo袍服,大喇喇的在蒲团上坐下,他也不是跪坐,不过比连子宁刚才文雅一些,是盘tuǐ。连子宁也盘tuǐ坐下,为谷王斟了一杯茶,笑问道。

    谷王一摆手,他身后跟着的几个shì卫便点点头,退了下去。连子宁心领神会,也让伊贺等几个扶桑刀客退下。

    谷王轻轻抿了口茶水,笑道:“那几个扶桑人,是孙言之送给本王的。”

    “孙言之送的?”连子宁心中哑然,脸上却未动声sè。

    “是孙言之送的,那时候,孙shì郎可是本王的马前卒。”谷王嘿嘿一笑:“不过后来本王因某事触怒了父皇,被冷落了一段时间,孙shì郎便成了老二的门下走狗,后来还差人来本王府上想要把那些扶桑人要回去。不过那些扶桑人也有骨气,说认了我当主人,众生也不背叛我让他们滚蛋,他们当场便自杀了两个,嘿,当时可真把我吓了一跳了!这些扶桑人xìng子可都刚烈!”

    他脸上浮现出快意的笑,瞟了连子宁一眼,道:“明白了吧?”

    连子宁自然是明白了。

    孙言之先是跟着老十三,又去跟了老二,你说你改判门庭也就罢了,还回头要人,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难怪自己搞垮了孙言之,谷王如此高兴。

    连子宁心中苦笑,自己雅不愿意掺和进诸子夺嫡这潭浑水中来,不过眼下看来,这是痴心妄想了,自己已经得罪了二皇子,如果背后没个靠山,还真是不行。

    而老十三显然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对自己进行招揽。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兰姑笑着走进来,手中一个托盘上,放着七八个小碟子,却都是一些点心。

    点心放在桌子上,连子宁鼻端便闻到了一股甜香,他打眼儿一瞧,里面有mì三刀,有肥大sū,有枣泥糕,等等都是甜点。这在后世并不罕见,但是这个时代,mì糖昂贵,这玩意儿,可是比酒菜要贵重的多了。

    兰姑把碟子一一摆放在小几上,冲着谷王笑道:“刚才还火急火燎的生怕晚了现下又优哉游哉的,也亏得你们说的下去,不晓得都要开始了么?”

    “呀,对了!”谷王猛地想起来了,一拍大tuǐ,道:“光顾着跟你瞎扯了,今儿晚上可是有正事儿呢!”

    “正事儿?”连子宁讶然道:“什么正事儿?”

    谷王这一次却是,卖关子不说了,他来到另外一个窗口,看着bō光潋滟的水面,笑道:“还算不晚。”

    连子宁更是好奇,却是不动声sè,也细细看去。

    这时候,他发现,周围的楼阁,似乎是形成个错落有致的圆形,中间围成一个一亩地大小的空旷湖面,而这时候,那些楼阁上面,也有不少人往外张望,显然是期盼着什么、

    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歌声,歌声渐渐接近,然后便看到一艘小小的乌篷船翩然划至,船上打了十余盏大红灯笼,把上面照的通透。几个只穿着薄纱的女子,正在且歌且舞,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在灯光下呈现出暧昧的暖红sè。

    这是什么?艳舞表演么?连子宁挑了挑眉毛,淡淡一笑。后世比这个更火爆百倍的他看多了,心里便有些不以为然。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谷王看出他的心思,用手指头捅了捅他,暧昧一笑:“精彩的在后头呢!”

    连子宁也不说话了,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

    看这样子,谷王今天是止谈风月,不谈正事,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热切?这几日忙忙碌碌的,今天正好休闲下来。

    那丝竹管弦,瓯瓯呀呀,又有几个清丽的女子,在月光朦胧之中,翩然起舞。

    不知道何时,乌篷船上的那些红灯笼都是已经熄灭了,月光如水,泼洒下来,几个女子,就像是几只月光做成的蝴蝶,如梦如幻。

    连子宁的一颗心渐渐的安静下来,他不得不承认,这种歌舞,在后世,是永远也看不到的。这种清丽典雅的舞姿,只有从小培养训练,兵器本身具有非常深厚的文学功底的人才能演绎出来。

    这一曲舞,本就是一首诗,一曲词,一杯绵软的酒。

    良久,舞罢。

    四周响起了一片掌声,能来到这里,在这里拥有一席之地的,自然都是有些身份的人,也都不会吝啬赞誉和掌声。

    几个女子向四面颔首点点头,却不退下,而是站到一边。

    然后乌篷船中走出来的一个人,却是一个穿着长袍的男子,这男子长的圆滚滚的,一张胖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一团和气。

    兰姑知道连子宁不认识,便介绍道:“这位,就是教坊司的右韶舞,尹祖奎,尹大人。也是燕返楼的大主事,手底下管着教坊司手下的十余家青楼。”

    连子宁点点头,原来还是个官儿。

    教坊司下设奉銮一人,正九品,左、右韶舞各一人,左、右司乐各一人,并从九品。这右韶舞尹祖奎虽然只是个从九品的不起眼儿小官儿,连个小旗都不如,不过权势油水儿可是相当大的,管着这么多的青楼,这些官妓都得听他的,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可是个乐不思蜀的所在。

    那尹祖奎四下里团团一揖,笑道:“众位,今日赏脸来到此处,在下在此多谢了!”

    “诸位既然来了,心里必然都是清楚了此行的目的的,都是想着来为今日这美人儿开苞的,那在下也就不多说惹人生厌了,咱们这就开始!”这尹祖奎长的绵绵团团的,说话却是干脆的很,他一摆手,便有两个女子扶着一个人从船舱中走了出来。

    这会儿,船上的灯光又是亮了起来,把小船上照的通透。

    那两个的shì女打扮的女子,都是眉目清丽,宛然如画,算得上是人间难得的美人儿,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们搀扶着的那个人给吸引了。

    那也是一个女子。

    她穿了一身大红sè的衣衫,那衣衫竟似是用一整匹丝绸做成的,整匹缎子没有裁剪,绸端从肩头绕过,然后从背后横缠,裹住高耸的sūxiōng。再从腋下折了一弯,斜着从白滑的腰肢掠过,束在腰间。绸尾低垂,在她身后拖出去足足有三丈多长,像极了大唐盛世,那些公主女帝的霓彩华裳!

    衣服是大红sè,而且上面还用金线绣满了各种神鸟的图案,本是媚俗的颜sè,但是这丝绸的颜sè灿烂若云霞,在灯光的映照下,就像是不断流动的一样,反而是给人一种极为耀眼夺目,辉煌灿烂的感觉。

    这是上好的白溪缎,在京城只有连记绸缎庄有出售,五十两银子一丈,供不应求。

    而且穿在那女子的身上,就更是不会有任何和俗字沾边的感觉。

    她的肤sè白皙到了极点,在灯光下,如最上等的瓷器一般,熠熠生光。身材颀长,丰xiōng翘tún,在衣衫的包裹下看得出来,相当的丰腴火爆,容颜也是jiāo艳无比,只是此时她的脸上,却像是凝结了一片寒就像是一朵正在灼灼盛开的冷艳玫瑰。

    但是当她的目光流转,连子宁却分明看到,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面,充满了绝望和悲哀。

    这让他心里怦然一动。

    那女子目光流转一圈儿,便是低下头去,脖颈颀长宛如骄傲的天鹅。

    那右韶舞尹祖奎哈哈一笑:“诸位,当今圣上素来仁善,不兴大狱,咱们教坊司可是有些年没来过上等货sè了。请看这位万指挥使的女公子,要身段有身段,相貌更是万里挑一,而且送来这儿之后,在下专门着人验过了,确实是未出阁的处子!”

    “当然!”他顿了一下,嘿嘿一笑,lù出了一个男人都理解的表情:“最重要的是,堂堂京卫正三品指挥使的女公子,可不是谁都能碰的,你们说,是不是?”!。

三七七 一曲词买你的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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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部分客人都是自矜身份,并未应声,却有些暴发户一般的富商大声叫好。

    连子宁脸色已经是很难看。

    正三品京卫指挥使,又是姓万的,除了万世成还能有谁?

    松花江北那一场惨烈的大战,徐鹏举倒是跑了,但是却又不少指挥使在乱军之中战死,也有些逃了回来。

    因着自家妹子太康长帝姬的关系,正德一直对徐鹏举犹犹豫豫的,只是关在诏狱里面数蚂蚁,还没说怎么处置,但是对于其他人,他却是毫不客气了。

    逃回来的数万士卒,尽数发哈密卫为奴,终生不得赦免。总旗以下军官,一起发配,而所有总旗以的军官,尽数杀了!千户及以军官,家属发教坊司为奴。

    万世成虽然战死了,但是也没能逃得了这个结局,本来煊赫无比的高门大第,一夕之间便是颓然崩塌。

    对于这些军官士卒,连子宁心里是抱着同情的态度的,但是也仅仅是同情而已,他不可能冒着触怒正德的危险去求情。朝廷里面明白人不少,皇需要泄愤,朝廷需要脸面,百姓士子需要一个说法,而徐鹏举又死不得,所以,他们必须得死!

    满朝文武,没一个敢吱声的。

    其实正德这一朝,对于武官,还是相当厚待的,这一次正德也真是急了才会下手如此狠辣。

    虽然连父和万世成情同手足,但是连子宁和万指挥使并没什么交情,当初徐鹏举开作战会议的时候两人也不过是见面点头而已,更是曾经和万夫人有过相当不愉快的经历。

    他现在心里很是不舒服,毕竟万家小姐万清微,曾经是自己的未婚妻,尽管两人从未见过面,尽管万家小姐甚至连这一层关系都不知道,尽管他们的婚约已经取消,尽管有那么多的尽管,但是,她依旧,曾经是自己的未婚妻。

    虽然只是曾经。

    曾经的万家大小姐,现在却是被众人肆意的围观,而且看这个架势,待会儿很可能就会拍卖,由出价最高的一个人为她开苞。任何一个男人,看到一个曾经注定会和自己瓜葛一生的女子落到如此境地,都难免会心中不愉,更何况连子宁这等占有欲强烈,行事素来霸道的人。

    这时候,果然就听到那尹祖奎高声喊道:“现在开始竞价了,起价五千两!价高者得,嘿嘿,这可是正三品指挥使的女公子!咱们京城数得着的大美人儿!”

    看到那张胖脸,连子宁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死。

    五千两的底价,不算低了,就算是在京城,也足够买百十个清清秀秀的伺候丫头,但是要说这个价格高,也不算高!

    按照大明朝的惯例,官宦人家的女子,基本都是会嫁给官宦人家,像是万清微这等身份,世代将门,在大明朝也算是门户不很低的世家了,若是嫁给文官的话,至少也是一个进士出身。当然,最大的可能性是给武将,便是国公君王甚至是皇子亲王,一个平妻也做的,国公以下,进了府门就是正妻。

    这等身份,哪里是那些满身铜臭,虽然有钱但是没什么社会地位的富商们能想想的?更别说亲自给开苞了。

    而这一次来的人中,这些有钱无势的就很不在少数。

    能碰着这一次,成了万小姐的第一个入幕之宾,那可是以后很有面子的谈资。

    尹祖奎刚说完,便有那心里操切的喊出声来:“六千两!”

    声音是从连子宁旁边不远处传来的,连子宁拧着眉毛往那边看了一眼,眼中杀气逐渐汇聚。

    伊贺三茅察言观色,走到连子宁身边,低声道:“伯爷,要不要我们把他给!”

    他挥手在脖子边儿狠狠的砍了一下,满脸的狰狞。

    连子宁给吓了一跳,心说皇本来就看我不爽,你们可千万别跟我闹出什么事儿来!他没好气儿的瞪了伊贺一眼,低声斥道:“闭嘴,当这里是边关么?想杀谁就杀谁?退下!不准生事!”

    “是,伯爷!”伊贺三茅退下。

    谷王盯着连子宁下打量一番,笑问道:“怎么,武毅伯对这女子,也有兴趣?”

    连子宁自然不会说出两人的一番渊源来,只是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这万家小姐如此清丽动人,下官自然难免动心。.

    “好!”谷王一拍大腿:“就该这样,不就是想床么,承认不就得了,咱们武官,可不像那些文官,夹着个屁股,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他眼睛一转:“不过你就不怕你那未婚妻吃醋?”

    连子宁笑道:“她很贤惠的,自然不会吃醋。”

    他想了想,问道:“兰姑,你们这儿拍卖完成之后,是立刻现钱交易,还是可以拖后?”

    “是现钱!”兰姑笑道:“之前很是发生过几次有那京城权势拍下美女,啖得头汤,之后去他府讨钱却赖账的行径。因此都是改作了现钱。”

    连子宁点点头,回头对石大柱道:“大柱,你现在就去府,提五万两银子的银票过来。”

    兰姑有些惊讶的看了连子宁一眼,掩嘴笑道:“伯爷可真是有心呢,竟肯花这么多银子,为一个女子?”

    连子宁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是能疼的滴血。

    这五万两银子,能买多少长枪大戟,火炮火枪啊!

    石大柱应了一声,正要离去,固网确实哈哈一笑,摆手道:“武毅伯,何须这么麻烦,今日本王是主,你是客,既然你喜欢,这女子,本王便买下来送给你!”

    “啊?”连子宁有些发愣。心里明知道这是谷王笼络自己的行为,若是接收,似乎不妥,但是转念又一想,自己反正已经得罪了二皇子,投入十三皇子帐下也很不错,至少大树底下好乘凉。至于那些之后的事儿,那就以后再说了,看正德皇帝火气还能大成这样儿,想必还能再活两年的。

    能省下五万两银子,也是一桩美事。

    他微微一笑:“那下官就多谢殿下了。”

    几人这说话的功夫,外面的竞价已经是达到了两万三千两银子。之前的竞价都是一千两甚至几千两的往升,而到了现在之后,却是几百几百的往升,显然,竞价的也都快要到极限了。毕竟,花几万两银子为一个女子开苞,也是太贵了些。

    又过了一会儿,只剩下了两个人在竞价。

    “两万四千五百!”左边不远处一个楼阁中喊道。

    “两万四千五百零一。”这栋楼阁正对面一个楼阁中又喊出声音。

    “性郑的,你今儿个就跟爷扛了是不是?告诉你,爷今儿个就是砸下去一座银山,也要让这姓万的小妞碧血洗我的银枪!”一个明显带着陕甘北地那浓重鼻音的声音从第一次叫价的楼阁中传出,破口大骂道,他说的粗俗,不少人都是暗自皱眉,那人却是丝毫不觉,自觉说的有几分文雅,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对面出来酥酥软软的吴侬软语:“贾公子,我家少爷说了,你那物事太小,怕是不能让万小姐知道男人的好处,还是莫要再争了。”

    这话说得却是阴险刻毒的很,听了之后,不少人都是嘻嘻哈哈的笑出声来。

    万清微立在船头,气的浑身下瑟瑟发抖,脸已经是涨红一片,显然是羞愤欲死。

    那第一次开口的贾公子拙于言辞,一时间竟无法反驳,更坐实了那物事短小的说辞。

    两个杂碎,连子宁心中冷笑:“莫要让我逮着机会,否则……”

    “是郑家跟贾家?”谷王问道,见兰姑点头,他冷笑一声:“两家也算是数得着的,什么时候落到这步田地了?”

    他豁然站起身来,在窗户中露出自己的面容,大声道:“贾家的,郑家的,都不要争了,这美人儿,本王要了!”

    见谷王殿下竟然出现在这里,众人都是大惊,纷纷拜见,参加谷王殿下的声音不绝于耳。

    “好了,都别客气了。”谷王一挥手:“怎么样,尹祖奎,这美人儿还不着人给本王送来?”

    那尹祖奎嘻嘻一笑,也不知道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道:“王爷,咱们都是竞价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公平公正,价高者得,不知道您要出个什么价钱啊?”

    谷王却也并未动怒,显然是知道若是自己今儿个强抢了,不等明日锦衣卫就会把自己这荒唐的一幕报告给父皇,难免会引得父皇不悦。

    “本王自然也要按规矩来的。”他咳嗽一声,连子宁本来以为他要说一个两万四千五百零二之类的价钱,没想到谷王却是笑道:“本王用一首词来买他!”

    “一首词?”众人都是一愣。

    那尹祖奎却是浑身一激灵,急急问道:“可是武毅伯爷的词?”

    “不错!”谷王得意一笑:“怎么样,我大明第一词人的一曲新词,可能换这美人一夜么?”

    那尹祖奎心中大喜,在这个时代,一曲词,一首诗,甚至能让一个籍籍无名的所在变成文人墨客云集的旅游胜地,而对于青楼这种特殊的所在来说,能有当今大明第一词人的词来点缀,说是身价倍增也不为过。

    他早就知道连子宁来了,但是也自知身份差距过大,哪里敢有这个想法?

    尹祖奎脸的笑意更浓厚了,一叠声道:“能换了,自然能换了!”

    那之前开口的贾公子却是个草包,根本没听说过连子宁的名字,不满的嚷嚷道:“这姓武的是谁呀?什么来头,凭什么写个词儿就能值两万两……”

    引来嘲笑声一片。

    就连万清微,也是向着翠衣阁的方向看来,眼中有错愕,更有几分期盼。对于她来说,在一个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大将军身,总比那些满身铜臭地位卑贱的商人们强!

    她心里凄苦的笑着,用一首词来换我,这在千古之后,是不是也有人传唱呢?

    连子宁一阵苦笑,他没想到,谷王竟然是这么个请法。不过想想,这样反而更好,不但省了钱,而且这种道道,最是对明人的胃口,肯定会被大明朝这些文人们推许为极雅致的事情,说不定会大加赞扬。才子佳人这种事情,朝野之中也是以一种欣赏艳羡的眼光看待。而若是自己用钱的话,不但落于俗套,而且难免会引人攻讦了,尤其是在这个要命的时刻。

    正德肯定会想了,你小子行啊,刚管老子要了这么多钱,就去挥霍无度,再加若是有人煽风点火儿,说不得又得生出什么事端来。

    他长身站起,心里却在电转,寻思着这会儿应景的诗词。

    谷王笑道:“来,武毅伯,可想好了么?咱们都等急了。”

    他声音故意很大,众人大哗,才知道原来武毅伯这是要临机写词。

    连子宁在翠衣阁中踱着步子,外面的人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个颀长的人影,大家都不自禁住了声,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不敢打扰了他的思路。

    连子宁凭借三首词,已经彻底奠定了大明朝第一词人的地位,想想能够见证他的第四首词的问世,大伙儿便是有些激动。

    连子宁来回走了三步,心中已经有了定计,他走到窗前,扬声笑道:“本官之前在山东六县提督任之时,府中有一座梅花山,山种满了腊梅,一到秋冬时节,那梅花便在白雪之中绽放,虽酷寒而不屈。今日见万小姐的装扮,一袭火红,绣有金线,岂非正像是那寒冬胜放的梅花一般?本官得词一首,赠与小姐!”

    “此词名为,卜算子—咏梅。”

    众人都是竖起耳朵来听,那些稍有些文化底蕴的,一听到卜算子咏梅,心里就更多了几分期盼。盖因南宋词人陆放翁早就已经写过这一曲词,那一曲咏梅,以“咏梅”为题,咏物寓志,孤高雅洁、沉郁悲凉到了极致,堪称是数得着的佳作。一般来说,如果有先人专美于前的话,那么后世的词人再作词的时候,会刻意的避开这个,免得出乖露丑,贻笑大方。

    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后人自认写的比前人强,至少也是不差,这才是敢取这个词牌。

    不少来这儿的文人都是精神起来,心道这一次有好戏看了。

    只听连子宁曼声吟道: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吟罢,满场竟是失声。

    文人雅士们觉得这词儿太好,都在细细的品味,而那些没什么文化底蕴的富商豪绅,却是不懂,不敢出言,生怕露丑。

    “好词,好词啊!”这时候,一个清雅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声赞道:“陆放翁当年一曲咏梅,已经被誉为千古绝唱,写梅之词,无过于此者。不过陆放翁当日,金瓯沦陷,女真入侵,大宋江山,尽数为蛮夷所有,陆公在朝中又被人排挤,不得重用,是以词曲悲凉,让人闻之落泪。如今大明兵强马壮,奄有天下,这等词,便是不合时宜了。武毅伯这一曲咏梅,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赞梅花之高洁,之不染,之卓尔不群,之皓洁如明月,如烈火红莲。”

    他又向万清微笑道:“万小姐,本王当真是羡慕你,若是武毅伯为本王写一曲这咏梅,可真是虽死无憾了。”

    他能听得出来,万清微这等从小饱读诗的大家闺秀又如何听不出来?

    她痴痴地看着那杵立窗口的人影,早就已经是泪流满面,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这天下苍生,纭纭亿万,只有他知我懂我,怜我爱我!她本事将门之女,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但是性子中却是有着一份抹不去的刚烈,被发入教坊司为奴之后,就已经是心里存了死志。但是因为母亲的原因,却又只得忍辱偷生。

    连子宁以寒梅喻之,正是说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又怎不让他潸然泪下?

    心中隐隐又有些欢愉,心道,若是能和他度此良宵,便是死也不枉了。

    只这一瞬间,那个人,就已经闯进了心底最深处。

    “武毅伯不愧是我大明第一词人,这首词,注定要流传天下!”已经有那回过神来的文士官员大声称赞。

    经过刚才那个声音一解说,那不懂的也都还不太懂,不过只知道这首词定然是极好的,也是赶紧跟着叫好,生怕叫的慢了显得自家水平低。

    尹祖奎把连子宁的卜算子又是高声读了一遍,笑道:“武毅伯这首词,别说是两万两银子,便是十万两也买不来啊!哈哈,咱们燕返楼这次可是赚大了。”

    他话音未落便被打断了,谷王拧着眉头冲着刚才点评的那声音道:“你是老几?本王怎么能没听出来?”

    “谷王爷好耳力。”刚才点评的那个清雅的声音又笑道:“小王李崧,为高句丽国今三王子,参见谷王殿下。小王蒙天朝帝恩赐,封为辅国将军。小王刚才来到天朝国不久,想必谷王爷是没有见过的。”

    灯光昏暗,隔着远远地的,连子宁只能看到大约五十步外的楼阁阳台,站着一个峨冠博带的人,却看不清楚容貌。在他身后,簇拥了一堆穿着朝鲜特色服装的女子,此人想必就是那高句丽国三王子了,听他的大明官话,说的可是流利之极。

    “哦?原来是高句丽国王子当面,本王有礼了。”朱载堼脸神色放松下来,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

    也难怪谷王不以为意,在大明朝,高句丽国王的地位相当低,高句丽国王属于是大明朝藩属的级别,其王号和郡王是一级,而谷王的王号,则是亲王一级,比高句丽国王都要高一级别的,更别说是这个小小的三王子。

    当今的高句丽国,本名朝鲜王国,自宋以后,朝鲜半岛面的国家,无论是叫什么名字,素来都是中原王朝的属臣,以臣下自居。

    洪武二年也就是北元至正二十九年,高丽武宗十八年,四月,太祖朱元璋派人前往高丽,宣告即位。高丽立即停用至正年号,遣使至应天恭贺朱元璋登极,朱元璋颁诏册封恭愍王为高丽国王,并赐金印。

    明朝和高丽两国宗藩关系正式建立。

    洪武二十五年七月十六日,在高丽左侍中裵克廉、郑道传、赵浚等人倡议推戴下,高丽权臣李成桂在松京寿昌宫即位。其时已经五十八岁。没有得到大明的承认,李成桂自个儿也是心虚,不敢称王,只以“权知高丽国事”的头衔向明朝表,称高丽国王昏乱,自己受推戴不得不即位。朱元璋哪受得了这个?当下就口气冷漠的回复说“尔恭愍王死,称其有子,请立之,后来又说不是。又以王瑶为王孙正派,请立之,今又去了。再三差人来,大概要自作王。我不问,教他自作,自要抚绥百姓,相通来往。”

    这一番皮里阳秋的编排,可是把李成桂给损的不轻。

    不久,李成桂拟定两个国号——“朝鲜”和“和宁”请朱元璋决定,朱元璋以“朝日鲜明”之意,选了朝鲜二字,但是又因为李成桂“顽嚣狡诈”而不正式册封赐印。

    于是李成桂的头衔这个实际的朝鲜国王的称号成了“权知朝鲜国事”,意思就是,朝鲜不是你的,是我大明的,你不过是替我管着而已。

    朝鲜国侍奉大明极为恭敬,朝廷封他为“权知朝鲜国事”,他便不敢称王,永乐帝的时候下令朝鲜敬献女子,朝鲜国王便下令国内民间三年内不准结婚,为朱棣遴选美女。

    朝鲜国的前三代统治者——李成桂、神德王妃以及定宗李芳果,他们的封号都是权知朝鲜国事,知道建文二年,才正式册封其为朝鲜国王。

    后来正德二十年的时候,圣嫌朝鲜国敬奉的女子质量太差,便寻了个有头,说是朝鲜这个名字不好听,让改名。于是,朝鲜王国,又改成了高句丽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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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八 金屋藏娇 母女同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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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李崧却没有在意谷王的态度,他扬声叫道;“武毅伯爷,小王在高句丽的时候,便久闻伯爷声名,不知是否有幸,能与伯爷宴饮一番?”

    连子宁本来不想,心中一动,便是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李崧欢喜笑道;“武毅伯这便是答应下来了,太好了,明日本王定然亲自上门去请。”

    连子宁心道,你可别,你这样,让满朝文武怎么看我?岂不是又要安一个里通外国的罪名?

    他赶紧道;“王子太客气了,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在这燕返楼中,咱们欢饮一番好了。”

    李崧更是高兴,立刻答应下来。

    尹祖奎等他们说完,便道;“伯爷,万小姐在下便先送回闺房了,哈哈,良宵苦短,伯爷还需节制,莫要饮酒太多,冷落了佳人啊!”

    说罢,便是摆摆手,那小小乌篷船划入黑暗之中。

    万清微默然回眸,深深的看了连子宁一眼,那眼中仿佛燃烧着火焰,让连子宁心里怦然跳动。

    “恭喜啊,武毅伯!”回过头来,谷王怪笑一声;“本王看,那万小姐似乎对你很有点儿意思啊,以后说不得,你可就是她的裙下之客了。”

    连子宁拱拱手;“多谢王爷给下官面子。”

    他心里明白,如果今天不是有谷王在这儿撑腰,自己这一首词,是不可能让贾家和郑家知难而退的。

    谷王摆摆手;“别介,这就没意思来来,咱今个儿直言风月,不谈正事儿,来,吃点心。”

    说完,果真是只吃吃喝喝,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连子宁存了心思,也没吃下去。

    没过一会儿房门被敲开,便有两个shì卫打扮的男子走进来,向连子宁恭敬的行礼,道;“伯爷,我们王子在星野居摆下宴席,请伯爷您过去。”

    连子宁歉意的看了一眼谷王,谷王大喇喇的摆摆手;“走吧!”

    他一把把兰姑拉进怀里,馋着脸笑道;“你走了本王和兰姑正好行事。嘿嘿!”

    连子宁抱拳行礼,转身离开。

    李崧设宴的星野居,也是燕返楼中一座颇为豪奢宽敞的楼阁。

    此时楼阁内外,都已经是被持刀握枪的shì卫给控制住了,守卫森严,看来虽然是小国王子架子却也并不小。

    见了连子宁来,都是恭敬行礼,显得颇有礼法。

    楼中灯火通明,shì卫进去通禀,一阵长笑声中,李崧竟然亲自迎了出来。

    连子宁这会儿才是看清楚了这位高句丽王三子的真面容.他身材很是高挑,面如冠玉,肤sè白皙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而更让连子宁诧异的是,他竟然是生了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这桃花眼若是生在女子身上,自然是极为漂亮勾hún的,而生在他的脸上竟也是给他增添了十分的妩媚。

    连子宁心道,这要是在后世,定然是癫狂了众生的存在,那些什么伪娘,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个渣呀!

    “伯爷来了,快快请进,呵呵,小王对伯爷可是向来仰慕的很呢!”李崧很是亲热的一把攥住了连子宁的手,拉着他便是柱里面走去。他脸上充满了仰慕和喜悦,神情不似作伪。

    连子宁被他柔弱无骨的手拉着,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不好挣脱,只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跟着李崧往里面行屋子里面灯火通明,已经是摆了宴席,人数不多,只有李崧和连子宁两人而已,旁边伺候的shì女却是不少,足有一二十高句丽承袭中原规矩,也是分食,两人各自一张小几,隔着四五步远,对面而坐。

    李崧此刻见了自己的偶像,心里欢喜不禁,拉着连子宁说长说短,那张嘴就一刻都没停过。

    连子宁也是有意结交,两人详谈甚欢`

    一番言谈下来,连子宁发现李崧此人倒是还很不错,没架子,也很真诚,许是因为生在帝王家的缘故,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但是为人绝对是好的。而且没仟么心机,两人说的投机,一顿饭下来,李崧已经是把他当成了极好的朋友。

    至于连子宁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眼看着已经到了亥时,也就是后世的十点多了,连子宁告辞了三次,李崧才依依不舍的放人。又是拉着他的袖子送到门口,好一番窃窃sī语才让连子宁离开。

    连子宁走出好远,回头一瞧,还能看见李崧站在门口向自己挥手告别,其情依依,像极了送别夫君的怨fù

    呕!连子宁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恶心到了,赶紧遂这一条小径落荒而逃,直到看不见后面了才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此时的士大夫,好男风的很是不少,玩儿兔子,蓄养娈童,在这个年代的上流社会是一种很有面子的时尚,大致就和后世的富商高官总有个随招随到,随时可以干的干女儿一样。

    这叫潮流。

    但是连子宁对这种潮流可是敬谢不敏,一想起来就是浑身不得劲儿,一阵阵的犯恶心。

    他四下看看,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是mí路了,四下里都是葱郁的花木,旁边是湖水,这里是湖中一廑不小的岛屿上但是打眼看去,却是瞧不见翠衣阁在哪儿。这燕返楼湖中,河道纵横,怕不有几百上千条,楼阁无数,说是mí宫也差不多。若是无人带着,很容易mí失其间。

    适才因为有李崧的shì卫护送,他并没有带shì卫,此时mí了路,也不着急,便优哉游哉的往前逛.反正今晚上只当是休闲了。

    忽然,路边花木分开,窜出一个人来把连子宁吓了一跳,打眼看去,却是尹祖奎。

    尹祖奎肥圆圆的身躯滚到连子宁身边,点头哈腰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伯爷,小的候了您好一会儿了.所有的都给您准备妥当了。嘿嘿,正所谓酒足饭饱思yínyù,伯爷,咱们这就过去?”

    连子宁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万家小姐,却也知道拖不过去了,点点头,硬着头皮道;“头前带路吧!”

    “是!”尹祖奎带着连子宁来到水边,招来了一艘小船.两人上了船,缓缓摇向水面,过了大约一盏茶时间,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很小的楼阁,正确来说,应该说是亭子.不过是一丈多方圆,四面围满了一层层的帷幔。亭子坐落在湖中的一块大石上,湖水卷起小小的浪花,不断的打在上面,把帷幔的下面浸湿,一阵风来,帷幔飘扬。

    一座小亭,傲立湖中,竟有了几分遗世独立的感觉。

    隔着厚厚的帷帐.看不见里面的情景.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灯光朦胧透来,但是在里面,风声水声,都是听的真切。

    小船轻轻地靠在了大石的一处凹陷上.上面就是三级台阶。

    连子宁一提脚,便踩了上去。

    尹祖奎猥琐一笑;“本来按照咱们燕返楼的规矩,清倌人若是有那刚烈的,第一晚开苞,定然是要灌药的,免得拼死挣扎,引得客人不快。

    但是小的看那万小姐对伯爷情意非常,便没有灌药。嘿嘿.良宵苦短,小的便先告退了。”

    连子宁摆摆手;“去吧!”

    “是,小的便先过去了,等送走了小的,这船始终侯在这里,你要去那儿,吩咐他一声就行了。”

    小船悠悠的划走了,连子宁沉吟片刻,终究还是举步上前,掀开层层帷幕,走了进去。

    亭子里面并不大,有小几一张,矮榻一个,小几上还有一壶酒,几个精致的小菜。最里面,是一张宽大的绣chuáng,chuáng幔分挂在两旁的金钩上,一个一人过高,粗大的三层青铜烛台立在墙角,上面插满了儿臂粗细的红烛,把屋子里面照的通透,透着一股喜庆的气息。

    那个穿着大红白溪缎,宛如云霞一般逶迤一地的女子,听到声音,蓦然回头,看到是连子宁,眼中蹴的一亮,变得亮晶晶的,一双眸子,灼灼的瞧着连子宁。

    片刻之后,她如白玉一般细腻洁白的脸上便是浮现出了两片红晕,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去。

    连子宁举步,走到她面前。

    万清微背对着他,身子瑟瑟发抖,显然心里很是紧张。她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脖颈,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心里便是一阵阵的颤抖,有jī动,有恐惧,有悲伤,但是让她自己都觉得羞赧无地的是,竟然隐隐还有些期盼。

    连子宁站在她面前,才发现这万小姐身量极高,足有一米七八左右,只比自己矮上一线而已。她身材很是纤细,看上去如同扶风弱柳一样,但是偏偏身上该大的地方都是极为丰满硕大,浑圆sūxiōng高高tǐng起,宛皖香tún浑圆如满月,身材之玲珑火爆,让人口干舌燥。

    红烛之下,美人如玉。

    连子宁心中却是没有半分绮念,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到矮榻旁边坐下,万清微用余光看到,心里暗自纳罕,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连子宁想了想,终究还是决定据实相告.他组织了一下思路,温声道;“万小姐,不必紧张,做吧!”

    万清微很是柔顺的在绣chuáng上坐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连子宁。

    “不知道令堂,有没有和小姐提到迂在下?”连子宁开口问道。

    “母亲大人?”万清微讶然道;“并未提到过伯爷,难道伯爷和我家是世交?”

    她声音很清脆,如碎玉落青石,叮叮咚咚。

    “说是世交。也不为过吧!”连子宁叹了口气,悠悠道;“家父和令尊万指挥使大人,当初都在府军前卫供职,本是生死袍泽,结义兄弟,但是后束,家父战死.在下家道中落。令尊却是步步高升,官至京卫正三品指挥使”

    连子宁原原本本的把和万夫人之间的那一段恩怨告诉了万清微,道;“小姐和在下,毕竟曾经用婚约在身,在下总不能看着小姐辱没于他人之手,是以施以援手。”

    “你胡说!”万清微眼中都是不敢置信.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指着连子宁道;“不可能的.母亲大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你定然是骗我!”

    连子宁淡淡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事实便是如此。”

    他豁然站起身来;“好了,事情原委也说清楚了,在下这便告辞了,小姐还请放心,既然你曾经是在下的未婚妻,在下便决不再许别人碰你一根指头。”

    话语虽然是淡淡的却是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霸道。

    自从被贬到教坊司为奴之后,万清微便是被担心恐惧绝望的情绪笼罩,一颗心飘飘dàngdàng的,无依亢靠。此时耳中听着他霸道的话,却是陡然间感觉到一阵难言的安心,眼眶一热眼泪便是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连子宁叹了口气,举步便要离开。

    忽然听到后面扑通一声,他回头一瞧,却见万清微已经是直tǐngtǐng的跪在了地上。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连子宁,泣声道;“伯爷,我还有一事相求,求您一定要答应!”

    连子宁蹙了蹙眉头;“可是要搭救令堂?”

    万清微点点头,哀求道;“我知道,这件事儿让伯爷您为难了可是母亲大人她求求您”

    连子宁打断了她的话;“我答应了。”

    他转身走了出去只扔下一句话;“别寻死觅活,别胡思乱想,好生活着。”

    连子宁走出了亭子,长长的吁了口气见小船已经回来了,然后便让那艄公带着自己去见尹祖奎。

    尹祖奎见他这么快便出来了,心中讪笑不已,心道,这位武毅伯虽然是纵横沙场的猛将,看上去龙精虎猛的好一条汉子,却没想到是个银样枪头,这才进去多一会儿就出来了。

    连子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鄙视了,他对尹祖奎道;“尹大人,按照过往的行情,像是万清微这等,破瓜之后,接待客人的话,一夜渡资是多少?”

    “这个?”尹祖奎揣测着连子宁的用意,眼睛转了转,赔笑道;“正三品指挥使的闺女,再加上又是颇有名气的美女.这位万小姐一夜之资一百两是不能再少的了。大人您这是?”

    “我给你一万两!”连子宁沉声道;“把万小姐包下来三个月,就让她住在那湖中小亭就行,平日里好生伺候着,吃穿用度都不要短缺。这些钱,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尹祖奎喜笑颜开道;“伯爷您这是要包她?嘿嘿,这事儿就包在小人身上,您老人家请放心。”

    他自然高兴,其实这清倌人,值钱就值钱在一个清字上,清清白白的,没有人碰过,自然价钱就极高,但是破了瓜之后,可就不值钱了。他说一晚上一百两银子,实在是夸大之词,连子宁也明白这一点,但是连子宁却不会去计较。

    万清微入了教坊司,那就是相当于是入了官籍,这一辈子,除非是有的教坊司的负责人和礼部的负责人都点头,然后又有人出一大笔银子,肯为她赎身,否则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再脱离这个身份的。因为这可是犯法的事儿,按照大明的律法,入了教坊司,就世世代代为奴。

    这种幕后的操作,谈何容易?教坊司的真正负责人并不是眼前的这些,而是宫里的人,有一个专门的太监是负责管理教坊司的,正德朝初年的大权阉,权倾朝野的刘瑾,就曾经做过教坊司管事太监的职位。而礼部的官员,直管教坊司的是一位员外郎,也是不好弄的角sè。

    再进一步,就算是这些人都点头了,暗箱操作完成了,但是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你还得小心皇帝的态度。

    大明朝锦衣卫无孔不入,你今儿个干了,不等明儿个皇上就知道了。圣上兴的大狱,御笔亲自勾点进行的处置,你这样做,不就是跟圣上对着干,岂不是让圣上龙颜大怒?

    所以,连子宁也不会冒着危险去把万清微捞出来,但是只要是不让她出这个教坊司,那可操作空间就大了。大明朝官员前期还禁止嫖娼等等,后来也就没人管了,你玩儿兔子,蓄养娈童都行,我在燕返楼包一个官妓又怎么了?

    谁也挑不出一个错处来。

    连子宁沉吟片刻,又道;“那万清微,还有母亲,也被...

    “哦?是有这么回事儿!”尹祖奎脸上lù出极为猥琐的笑意,心道,原来武毅伯竟然好这口儿,母女通吃啊!不过那万夫人保养得宜,四十来岁的人了还是细皮nèn肉的,身子纤纤瘦瘦,宛若弱柳扶风,倒也是有十分韵味。

    连子宁字斟句酌的问道;“万夫人,可有人碰过了没有?”

    “没有,没有!”尹祖奎嘿嘿笑道;“那位万夫人,本是定在明日再挂牌子接客的,还无人碰过。”

    连子宁松了口气,道;“那便好,尹大人,这万夫人,本官也包了。”

    尹祖奎lù出心领神会的笑容,道;“明白,明白,伯爷.小的明白,嘿嘿!”

    “你明白什么了?”连子宁拧着眉头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没什么!”尹祖奎打了个哈哈,心里暗骂武毅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他搓了搓手;“可是伯爷,这钱,您看?”

    “少不了你的。”连子宁淡淡道;“明日我会着人送一万五千两来,你可要伺候好了。”

    “那是自然,伯爷您请放心!”尹祖奎眼睛笑得眯成了条缝。!。

三七九 大婚之前

    连子宁从城中府邸搬出来,重新回到了武毅军京南大营的总统府。非常文学和康素诸女许久未见,一番卿卿我我,自然不在话下。

    各项繁杂的事情都已经分配下去了。

    刘良臣奉连子宁的命令去了山东,采买长矛大戟等各项军用器械,并且打算和柳华腾商议,是否能够把柳家的作坊搬一部分到喜申卫去,这样可以就近采买。石大柱代表连子宁去和工部洽谈,商议在喜申卫建立工业区的事儿。这等事儿,是连子宁的事情,更是朝廷的份内,朝廷当然也要担待,连子宁嫌民间征集工匠太过麻烦,便打算直接从工部管辖的工匠中抽调一部分,这个年代的工匠,匠户制度刚刚废黜不久,质量还是很高的,无论是技术还是纪律xìng,都比那些民间的要强不少。要抽掉多少,如何管理,这些都要通过工部。

    而王大春则是去了户部,和户部的那些官儿们扯嘴皮子好尽快的把那八十万两银子的拨款给要回来的。

    当然,按照大明的惯例,想要不放点儿血是不成的,虽说就在京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但是曾曾下发,层层盘剥,真正拿到手里就不知道还剩多少了。连子宁有个底线,只要是能给我剩下六十万两就行。

    把这些事情都给安排妥当,连子宁却也并没有当上撒手掌柜。事实上,他现在是最忙的一个,他在忙着人生中最重大的一件事儿之一——结婚!

    不错,时日已经接近了连子宁和戴清岚的婚期。连子宁就要,成亲了。

    无论在哪个时代,结婚都是一件人生中非常重要的大事,成亲了,不单单意味着你可以合法的和她áng,事实上。那只是整个婚姻中很微不足道的一个小部分而已。两个人成亲了,就意味着,你们要生活在一起,互相照顾,互相宽容。互相理解,甚至是互相容忍。两个人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共同走向生命的尽头。

    你们要生活在一起。就意味着,你们要为对方互相承担起责任,为人夫,为人父,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

    虽说三十而立。但是婚姻是一个节点,成亲了。才真正代表着一个男人或是女人,成熟了。

    而在这个时代。成亲更是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少女变成fù人,少年变成青年,不单单是服饰上的变化,发型上变化,更是心理上的成熟和被社会的认可程度。

    而且,连子宁迎娶的是正室夫人。

    正室夫人和小妾有天壤之别,在法理上来说,正室夫人是主子,而妾shì只比奴婢强点儿而已。//若是迎娶小妾,那不讲究的人家,找一顶轿子,雇上几个轿夫,悄悄的把人接来,从小门儿进来,请街坊邻居吃上一桌三两银子的薄酒席,也就算成了。但是迎娶正室夫人,就算是再怎么平凡的人家,也肯定会操办的热热闹闹的。

    正室夫人是一个家庭的内主,既要相夫教子,又要奉养老人,终日与娣姒妯娌相处,还有丝麻布帛之事,是否具备‘fù顺’的德行,和顺上下,关系到家庭的稳定和兴盛。所以《昏义》上说:“是故fù顺备,而后内和理,而后家可长久也。”

    而对王侯公卿们来说,正室夫人则被披上了一层政治意义,有着更多的职能和作用,不可不慎。

    大婚的日子已经不远了,若是现在才筹划,难免就有些手忙脚乱,所幸刘良臣自从知道他安然无恙的消息之后,就开始为他操持大婚的事情,许多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所以现在连子宁只需要把最重要的,需要他亲自完成的事情做完就行了。

    连子宁筹划了几日之后,便去了戴府,和戴章浦商议一番。

    大婚的日子临近,戴府上下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见了连子宁,戴府家人也都是一脸的笑mí糊,赶紧通报了大管事,亲自把连子宁送到戴章浦的精舍。

    小青藏在一丛几乎已经凋谢干净的花木下,看着连子宁tǐng拔的身影,她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喜sè,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骨溜溜的乱转,看着连子宁进了精舍,转身便朝着戴清岚的闺房跑去。

    这几日,连子宁忙的昏天黑地的,戴清岚也没闲着,这个年代的贵族高官家中的正室夫人,可不是谁都能当的,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是一个出身寒微的女子当了正室的话,绝对会手忙脚乱把阖府上下搞得一团乱麻。

    作为正室夫人,她要管理府中上上下下的多则数百,少则几十的奴仆,要精打细算,管好家中的财务,要协调妻妾之间的关系,莫要乱了纲常法度,更要shì奉夫君,shì奉公婆,还要和其他的贵fù打交道,莫要给自己夫君落了面子。

    此中种种,也是一门儿极大的学问。

    不过戴章浦妻子早亡,府中事务一直是清岚操持。所以这方面的能力倒是不需担心。

    但是戴章浦还不放心,专门请了皇上的旨意,从宫中请了两位年长的女官来府中,由宫中女官进行fù德、fù言、fù容、fù功等方面的最后教育。

    皇上听说连子宁娶妻,戴章浦嫁女,也是颇为的高兴,亲自下了命令,着林雄奇遴选了两个女官送去戴府。

    当然,教授的东西很复杂,不光是这些,还有shì奉夫君的义务,有关chuáng第之间的事情,这些东西放在民间,本来一般是由母亲或者是七大姑八大姨传授的。但是清岚母亲早亡,那些亲戚又都是在江南老家,总不成戴章浦自己教授吧?那叫什么事儿?

    也只好一并发付嫁过人的女官来传授,这一次清岚可算是见识了,原来宫廷之中珍藏的春宫画竟如此的博大精深,栩栩如生。让人看得脸红耳热。果然是皇家气象万千,非是民间所能比拟。

    小青回去的时候,宫中来的郑女官正在为清岚上课。

    “何为fù德?”郑女官的声音从半敞开的窗户中传来,很是严厉刻板。

    然后便是清岚斯斯文文的声音传过来:“《礼记?昏义》有云:“教以fù德、fù言、fù容、f末经学大师郑玄注曰:“fù德,贞顺也。”晋张华《女史箴》曰:“fù德尚柔,含章贞吉。”《后汉书?列女传?曹世叔妻》:“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f生以为,这fù德便是须孝敬翁姑。相夫教子,调理媳fù,作养女儿,以至和睦亲戚,约束仆婢。一言以蔽之。都是天xìng人情的勾当。那些板着脸的,教训人的,动辄打杀的,非是fù德。”

    小青在外面听的忍俊不禁,几乎要笑出声来,又赶紧捂着嘴。脸上却已经都是笑意。

    这郑女官很是刻板严厉,这些日子清岚没少吃她的苦头。心里想必很是不满,这分明就是暗暗讽刺郑女官了。

    一想到现在肯定像是一只偷了鸡有没被主人发现的小狐狸一般的一。小青便想笑。

    但是郑女官不知道是不是在宫里呆的太久,脑袋有点儿不好使,竟然没听出来,反而是欣慰的赞道:“不错,清岚,你悟xìng很高,回答的很好。”

    “好,今日上午的授课便结束了,我这里有一本册子,你先自己看看。”

    “老师慢走,学生送老师!”清岚甜甜道,很是恭顺的把郑女官送出门来。

    郑女官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fù人,长的不算出sè,板着一张脸,很严厉的样子。小青也很怕她,赶紧站在一边,低着头,乖巧的问好:“郑女官好!”

    “嗯!”郑女官应了一声,回头很欣慰的说道:“好了,清岚,回去吧,你这孩子,真懂事!”

    等郑女官走远了,清岚和小青对视一眼,两人飞快的窜到了屋子里面,接着,屋里就爆发出一阵压不住的jiāo笑声。

    “小姐,这是什么?”笑的够了,小青看到桌子上摆了一本册子,不由好奇的问道。

    “啊!你别看!”清岚脸sè一变,还没来得及阻止,小青便把册子翻了开来。

    “呀,怎么是这个呀!”小青脸一红,去瞧戴清岚。

    戴清岚一张脸上也是布满红霞,懦懦道:“我哪儿知道郑女官还给这个呀?”

    小青心里反而胆大了些,嘻嘻笑道:“小姐,咱们要不一起看看?”

    戴清岚白了她一眼:“一起看便一起看。”

    两人便凑在一起,细细的观看。

    翻开第一页,画中是一间奢华富丽的房间,房间铺着莹润的黄石地板,墙壁上挂着山水画,富丽皇堂中不失典雅。正中间是一张极大的罗汉榻,上面放着青sè的枕头,鹅黄缎子的被褥,chuáng前一个男子站在那里,下面的kù子已经滑到了脚踝,上面却还穿着绿sè的小衣,一个女子双tuǐ紧紧的挂在他的腰上,双臂搂着他的脖子。那男子双手搂住了女子的臂弯,把她托在半空中,花那女子雪túntǐng翘,sūxiōng半lù,身上却还穿着红sè的衣衫。

    画工极为的精致细腻,男子脸上沉醉的表情,额头上的汗珠,女子脸上的红晕,微微眯起的眼睛,半张开的樱桃小嘴儿,传神的将他们此刻的神情刻画出来,看了此景,甚至能让人感觉到,他们依旧是在动作一般。而画面的角度是从一个侧面的,男子硕大硬tǐng的阳根,女子白皙却又生满了黑sè毛发的下体,甚至连张开的那nèn红chún瓣,都是看的清清楚楚。

    而最令人脸红耳热的是,在那男子后面,一个明显是shì女打扮的女子,跪在地上,扒开他的屁股,埋头其中,她一只手还伸向自己下面,不过画面到她的半身便是结束,究竟如何不得而知,给人留下极大的遐想空间。

    这宫廷中的珍藏,确实不同凡响,传神,细腻,逼真,让人看了心跳加速。

    清岚指着那男子的屁股,笑眯眯的看着小青,促狭的说道:“看了吧,以后这就是你干的活儿!”

    “我才不呢!”小青大是窘迫:“这多脏啊!”

    见清岚还要说,她赶紧转移话题道:“小姐,刚才我看见连相公来了,想来是跟老爷商量大婚的事情去了,嘿嘿,你们俩要是成了亲,可就天天晚上这个……”

    这次轮到清岚脸红了,却也不甘示弱:“那我就跟他说,赶紧收了你,到时候让你从后面来……”

    两人闹成一团。!。

三八零 大婚

    终于,大婚的日子到了。

    十月二十八,宜祭祀、斋醮、裁衣、合帐、订盟、嫁娶、入宅、会亲友、祈福、求嗣、上梁。

    尾星造作主天恩,富贵荣华福禄增,招财进宝兴家宅,和合婚姻贵子孙,男清女正子孙兴,代代公侯远播名。

    武毅伯府早就兴建好了。

    按照国朝惯例,但凡是封的公侯伯爵,一概是赐予宅邸的。

    当然,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规矩,是因为明朝大规模的册封勋戚,只有洪武和永乐两朝而已,而这两朝,一个兴建南京,一个兴建北京,之所以会赐给功臣宅邸,除了有安抚嘉奖之意,大概还有一个意思就是避免功臣们胡乱攀比,扩建府邸,从而影响新建好的城池的格局。

    这条规矩,到了宣宗的时候就废弛了。

    连子宁这武毅伯,也本来是没有府邸的,他也不缺这个,京南大营一处,京里还有一处。但是皇上闻听了喜申卫大捷的消息之后,龙颜大悦,亲自赏赐了连子宁一座府邸,说来也巧,兴许连子宁真是和万家有缘,这座刚刚改名为武毅伯府的府邸,就是刚刚被斩于南市,妻女发教坊司为奴的万世成万指挥使昔日营造的府邸。

    这座位于栓马桩胡同的奢华大宅,连子宁还是去过的。

    本来是用不着的,但是连子宁要成亲,连府格局未免太小,而且商贾府邸,说出去也不好听,京南大营的总统府又太远,不是宴客之地,而这座本来万府的宅邸是极为高大气派的,却是正好用上。

    一大早儿,武毅伯府上上下下就开始忙碌起来。知道连子宁出身寒微,有些事儿是不太懂的,礼部尚书董其昌派来了一个官员帮忙,乃是礼部祠祭清吏司主事方治方大人,正六品的官儿。祠祭清吏司是专门掌吉礼、凶礼事务的,由他来,那是再合适不过了。说起来,这位方治方大人还是连子宁的老相识,当初武毅军奉命南征讨伐白袍军,就是他在正阳门外为武毅军出发践行。

    两人见了面,说起当日事来,连子宁还不过是书生从戎,区区一千户,而现在,已经是贵为伯爵,朝廷一方大将,都是有些唏嘘。

    方大人很快就投入了工作之中,他昂头挺胸,像是一头骄傲的企鹅一般在府里头转来转去,安排着仆役们做这做那。成亲了总不成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琥珀还有林嬷嬷等几个内宅里管事的早就带了百十个奴仆进了这里,为自家老爷操持婚礼。方治确实是很有经验的,府中奴婢被他指挥的团团乱转,一件件事情有条不紊的做好,别说是别人了,今儿个连子宁也得听他的,国朝婚礼向来如此,这一天,说是新郎和新娘是主角,可这两个主角却只能任人摆布。

    府中各项事宜都准备妥当,日上三竿,武毅伯府的迎亲队伍终于等到吉时,浩浩荡荡的出门了。

    这一趟,比上一次订婚声势更是浩大,连子宁带回来的八百武毅军士卒,都是穿着红衣,喜气洋洋的敲锣打鼓,向着戴府的方向而去。

    戴府,后厅。

    戴清岚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头顶四角缀着明珠压风的红盖头,静静地站着,人一动不动,可是那颗心已经擂成了一面小鼓。

    她的脸上布满了红晕,一张清秀的脸庞热得发烫,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发烧了,烧得自己晕晕乎乎,迷迷瞪瞪的,只觉得一切都好像是假的一样。似乎前一刻,自己还在那小小书店中和他相逢,然后下一刻,便成了他的娘子。

    她使劲儿的捏了捏自己的手,那轻微的痛感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并非虚幻。

    于是,心理面那一股幸福,几乎都要满溢出来。

    一个慈眉善目的喜娘站在戴清岚右边,轻轻扶着她的手,平时侍候清岚起居的丫头侍女们都是陪嫁,以小青为首,都是穿着新衣裳,整整齐齐地站在她身后。陪嫁丫头,是这个时代大户人家再常见不过的现象,她们出身夫人的娘家,心里自然是向着自家主子的,自家主子坐了主母,她们就是心腹班底,执掌府中上上下下,夫人也不能自个儿,都得靠着她们上下操持办理。而有她们在,也不用担心自家宝贝女儿在夫家受欺负。

    这些陪嫁丫鬟还算是少的,戴府书香门第,却并非是豪门世家,人也不多,因此这些丫头就只有三十个。在唐朝,公主的地位相当于是节度使,有开府建牙,建立军队的权力,像是唐朝时期那些公主帝姬们出嫁,哪个陪嫁不是几百上千?

    她们脸上大都是盈着喜色,姑爷的家世大伙儿都熟悉的很了,家中父母早忘,只有一个妹子,也并不在一起居住,这样上午公婆,下无叔姑,那就好伺候多了。而且听说府中连小妾都无一房,虽说有几个女子,但是却也没有名分。

    老爷人品才学这般好,又是大文士,大将军,也年轻英俊,还是伯爷,跟着小姐嫁到府中,若是以后被姑爷看上,先做通房丫头,然后生个一儿半女,扶成妾侍,看着自家儿子以后中进士,做大官,陪着老爷,一辈子荣宠度过,那着一生,也不枉了。

    小青和连子宁关系甚至比戴清岚都要亲密,两人连那般事都做下了,心里就更是不同,想想要发生的事儿,不由得面红耳赤,脸上露出傻笑。

    忽然,外面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传了进来,清岚的盖头微微动了一下,小手因为紧张而攥得紧紧的,一阵发白:“他来了!”

    礼乐鸣响,欢快无比,武毅伯府的迎亲队伍来到了戴府外面。

    戴府今天也是披红挂彩,就连柱梁都是缠上了大红色的绸布,把气氛衬托的很是喜庆。

    连子宁进了戴府,按照惯例,理当是先去正堂拜见戴府的长辈。

    戴府的长辈,现如今就只有戴章浦一个人,他的妾侍,自然没有身份让连子宁拜见的。

    戴章浦今日也穿了一身喜庆的大红衣服,端坐在正堂,耳中听着外面的热热闹闹。他心中又是高兴,又有些失落,心中互喜互悲,多年的养气功夫,此刻却是排不上了用场。连子宁,可以说是他亲眼看着一步步的发迹起来的,毫无疑问,若是没有他的照拂,连子宁是绝对走不到这一步的,他甚至连今日荣耀的机会都没有。但是连子宁能走到这一步,能官居二品,封赏伯爵,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真刀真枪的打出来的!

    这一点,戴章浦也看的清清楚楚。

    允文允武,少年得志,不过弱冠已经是一方大将,女儿能找到这样一位夫婿,实在是可说是幸运,而两人之前也有接触,算得上是情投意合,这已经是多少官家女子都求不来的好姻缘。再加上自己的这一层关系,想必连子宁以后也是不会亏待她的。

    按理说自己只应该高兴才是,但是戴章浦高兴之余,却是又有些说不出的难受,自家看着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一步步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的女儿,眼看着就要成别人的了,实在是让人……连子宁入了正堂,恭敬的在戴章浦面前跪下,高声道:“小婿见过泰山大人!”

    戴章浦直愣愣的看着他,满腹的心思都化作了一声幽幽长叹,低声道:“起来吧!记住,以后一定要善待清岚!”

    连子宁直视着戴章浦的眼睛,重重的点头。

    他从来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清岚帮了他这么多,美人情重,心中如何不感动?纵然清岚并非是他心里最为爱慕的女子,但是必然是他,会最为珍视,最为爱护的一个女子!

    这是我的妻子啊!

    感觉到连子宁的真诚,戴章浦欣慰的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拜过了戴章浦,便是向后堂迎去。

    清岚在后堂也不知站了多久,才听到声音渐渐传到门口,她盖着盖头也看不到人,只听声息,便能知道是大管事引了连子宁进来。这时候,喜娘轻轻一推清岚的右臂,清岚知道这是该出去了,便由那喜娘扶着,小步向前走去。

    过门槛,大管事眉飞色舞的高声致喜辞,迈台阶,由张燕昌的儿媳妇,蜀王的三女永州郡主为她系小带、结佩巾,出院门儿,由杨慎的孙媳妇儿,工部尚书潘季驯大人的孙女儿给她挂丝囊,披罩衫……而最后,那一条红绸巾,被送到了连子宁手中。

    这一刻,两人都是心中一震,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隔着盖头,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那炙热的视线。

    连子宁微微一笑,扯着红绸巾在前面,清岚小碎步的跟在后面。引着自己的新娘子,连子宁走三步停一停,足足大半个时辰,才把清岚送上全部是上等的小叶檀木打造的婚车。然后他坐到马夫的位置上,也不扬鞭,只把缰绳一抖,四匹太平马缓缓迈步,车轮只转了三圈,连子宁便勒缰、下马,把缰绳交给真正的马夫,自己跨上披红的骏马,飞骑返回家门,在家门口迎候新娘,送亲队伍吹吹打打地上路了。

    此时,武毅伯府已经是宾客云集。

    朝堂之上有常职的文武官员,都是来了不少,文官这边,因为武毅伯爷要娶得是兵部左侍郎戴大人的爱女,所以兵部的官员不用说,上至尚书,下到九品的仓大使,但凡是能来的都来了。而戴章浦和首辅杨慎交好,和户部尚书万士亭,礼部尚书董其昌交情都是不错,而工部尚书潘季驯又是杨慎而亲家,戴章浦嫁女,这些人便是都来了,他们这些大佬一来,下面的人自然是都过来上杆子巴结。

    但凡是有些关系的,又接到了请帖的,基本上一个不落都来了,真是连那些清贵的翰林学士们都是来了一些,他们自称是仰慕连子宁的文采诗词。

    只有刑部的官员来的少些,不过这也是应有之意。

    而武将这边,连子宁本身就是武将,又是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算得上是武将团体的骄傲了,这些日子,他和京里的这些都督、指挥使们也是建立了一些交情,因此前来贺喜的也不少。

    非但是文武百官,便是勋戚也来了不少,连子宁刚刚晋升的武毅伯爷,乃是勋戚中很得力的新生派力量,一些势力自然也要对他进行拉拢,以寿宁侯张燕昌为首,勋戚们也是成群结伴而来。

    除此之外,连子宁曾经在山东为官,和山东布政使司的官员也是打过不少交道,不知道是皇上忘了还是怎么地,虽然封了他松花江将军,但是他现在六县提督的官衔还没有免去。山东学政方逢时,山东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包括连子宁下辖六县的官员,都是着人送来了礼物。而奴儿干之地距离京城太远,连子宁并未给那边消息,只等回去之后再行宴饮。

    细细看去,武毅伯府尽是朱紫之辈,满朝文物勋戚,在京城的,来了差不多得有个一小半儿。

    至于他发迹之前的那些朋友,像是宁斐等秀才们,连子宁则是并未宴饮,这倒不是他薄幸,而是他们和这些贵官们之间地位相差实在是太过悬殊,来了,上了席,非但是让那些官儿们心里不舒坦,他们自个儿也是别扭。所以连子宁打算过几日再另行设宴宴请他们。

    连子宁站在门口不断的迎客,看着这鱼贯而来的大员们,也是心生感慨。

    一年之前,自己在那小院儿中奋笔写着话本儿的时候,可能想到这一日么?

    来了自然不能白来,是要送礼的。

    寿宁侯张燕昌的礼最重,他送的不是什么金银珠宝,房屋精舍,土地田产,而是人,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

    当初白袍军麾下两大猛将,唐奕刀和熊廷弼,一个被张燕昌网罗,一个被连子宁收入麾下。这些年来,熊廷弼随着连子宁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勋,已经是累功升至正三品卫指挥使之职,而手下掌控的军队,更是比一般的卫指挥使更多不少。而唐奕刀还窝在自己府上,做一个小小的家将首领,不过是副千户的衔儿,虽说生活安逸,薪资也是极高,已经在京城买了宅子,但是终究非是大丈夫之道,所以这一次,趁着连子宁担任松花江将军的契机,手底下缺少得力的人手,所以张燕昌便把唐奕刀连同二百个精锐亲兵派了过来,拜托连子宁在军中为他委派一个差事。

    对于这个大礼,连子宁自然是笑纳,井陉关外那石破天惊的一箭,连子宁记忆犹新,唐奕刀这等勇猛绝伦的猛将,是现在手头人才急缺的他很需要的。他明白张燕昌的用意,这位寿宁侯爷,五军都督府都督,虽然地位高贵,但是却不直接掌握兵权,他这样做,无非是想在军中有自己的一些势力。

    而剩下的那些人,文官送的大都是一些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还有字画诗词,武将粗俗些,银两珠宝不在少数。而那些勋戚们送的礼物都比较重,有送房子的,又送侍女奴婢的,各自不同。

    把新娘子迎入府中,一番繁琐的礼仪下来,拜堂成亲。

    这些过程,自然无需一一赘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当最后,连子宁和戴清岚两人面对面跪下去的时候,连子宁心里剧烈的颤抖,浑身上下泛起了一层细小的颗粒,这个女子,就要成为我相守一生的良人了啊!

    理解完毕,拜堂之后,在法理上,两人便成为了夫妻。

    把戴清岚送入洞房,然后便是连子宁设宴款待各方宾客。

    来的宾客很多,足足有二三百号儿人,而且都是大有身份的,自然不能怠慢,幸亏连子宁的这些奴仆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又是事先做好了准备,演练了许多次,现在都是驾轻就熟。琥珀、素素还有林嬷嬷三人居中指挥,各自安排,把一切事情都给整理的井井有条。

    武毅伯府很大。

    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虽然万世成一介武夫,并不是两榜进士出身,也不是文官,当不得知府这等牧民的父母官,但是身为堂堂从三品的昭武将军,国朝一等一的统兵大将,实授京军大营府军前卫都指挥使,每年从手中过的银钱粮饷怕不有千万之多,他的油水儿,又何止是十万雪花银?

    这宅子极大,占据了半个街区大小,粉墙青瓦,水磨照壁门墙,又是很雅致的。因为万夫人是江南大户人家出身,所以这宅子的格局,就是按照江南的风格建造的。

    门前十二级极高大宽阔的台阶,单单是这地基就相当于别人家院墙的高度了,高大的三层门楼,大门的门槛足到膝盖那般高,朱红色的大门上钉了不知道多少个碗口大小的铜钉。

    高门大宅,不过如此。

    进了院子,就是个极大的广场,后面屋宇连亘,地方很是轩敞扩大,接近百桌的酒席摆着,也丝毫不觉得憋屈。

    对于陪酒的事情,连子宁早在前世就是游刃有余,他游走在这些宾客之中,一桌桌的敬酒,那些品级比他低的桌儿上,便是由跟在他后面的石大柱为他挡酒,那些实在推不过去的,却也并不含糊,立刻都是酒到杯干。

    看的大伙儿都是叫好,说武毅伯真是个实在人,喝酒如此爽快。

    他们却不知道,连子宁那酒中大半儿是兑的水……虽然连子宁酒量非常好,等闲不会喝醉,但是真么多桌下来,也真是难说。今日良辰美景,东方里面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等着他,可不能大煞风景……终于,从正午时分一直折腾到月上中天,这场婚宴才算是你进入尾声,宾客们纷纷告辞,奴仆们开始收拾东西,连子宁也被众人扶回了内宅。

    他并没喝醉,但是没办法,如果不装醉,实在是躲不过那些热情同僚们的灌酒。

    一进内宅,连子宁迷离的双眼立刻恢复了清明,把石大柱等人打发走,只在几个奴仆的陪同下,向着洞房走去。

    却没想到,在洞房门口看到了素素、康凌、琥珀三个人。

    连子宁一愣。

    见到连大老爷晃晃悠悠的过来,三女相视一笑,然后盈盈拜倒:“奴婢恭喜老爷小登科大喜。”

    “起来吧!”连子宁笑呵呵的摆手:“不错,不错,看来这些日子素素和凌儿也没少读书,说话都文雅起来了。”

    凌儿少些心机,得他夸奖,立刻就眉飞色舞起来,像是一头得意洋洋的小狐狸,素素却是微微一笑,神色间略有些有色,再看看琥珀,也是一般无二。

    连子宁心里便有些明悟,他走上前去,胳膊一环,便是把三女都环在怀抱中,他逐一的扫过她们的眼睛,和她们对视,三人都是不自觉打的低下头去。

    “怎么,在害怕么?”连子宁轻声问道:“害怕她对你们不好?”

    三人身子一颤,没有说话,但是肢体语言已经出卖了她们。

    她们当然在害怕,她们虽然和连子宁很亲密,但是论起身份来,也只是一个奴婢而已,连小星都算不上,而此时正室夫人又进门了。这位夫人乃是兵部侍郎家的大小姐,出身如此之好,家教定然是极严的,说不得看自己一个不顺眼,就要生事。偏生自己在她面前,只是个奴婢而已,要打要杀,岂不是都由人处置。

    自从连子宁定下婚期之后,这些日子,她们一直是担惊受怕,强颜欢笑,只是连子宁实在是太忙了,竟没看出来。

    连子宁不由得暗自自责,他柔声道:“你们放心吧,清岚她知书达理,性子温和,定然不会和你们为难的。再说了,有什么事儿不是还有老爷我给你们撑腰么?”

    听了他的这句话,三女稍微定下心来,琥珀大着胆子回了一句:“可是,老爷您大多数日子都是出征在外,可不在家里。”

    “你们呀!”连子宁哈哈一笑,道:“三日之后,我便娶你们为妾!这总成了吧?”

    “啊?”三人又惊又喜,都是不敢置信的看着连子宁。

三八一 洞房花烛夜

    若是说连子宁刚才那是口头承诺,使他们安心,那纳他们为妾,就是真正的在法理地位上给她们保护了——就算是正室夫人,也不能随便拿小妾开刀的。

    连子宁这般说,她们反倒是害羞起来,尤其是琥珀和凌儿,尚未和连子宁做过房中事,都不禁是红霞遍布,赶紧向连子宁行了礼,慌慌张张的便告退了。

    连子宁微微一笑,举步进了屋子。

    屋子里面很安静,安静的让人心安。一张拔步床靠着西墙摆着,屋子里一应家具都是黄花梨木做的,散发出淡淡的幽香,这都是清岚的嫁妆。桌子上,两根儿臂粗细的红烛静静的燃烧着,墙上贴着喜字,蜡烛上裹着喜字,窗棂上也贴着喜字,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当看到那个静静的坐在床边,一身大红嫁衣的人儿,连子宁的一颗心,便是奇迹般的平复下来,不见了激动,不见了焦虑,甚至连功名利禄,也都消失不见。心里剩下的,只有喜乐安平。

    站在一边的喜娘赶紧迎了上来,按照大明朝的规矩,这是一个长的面善,而且丈夫健在,有儿有女,多子多孙,三服之内无亲人横死的老妇人,她笑道:“新郎官儿来了,快快,你们俩得坐在一起。”

    连子宁依言坐在清岚边上,清岚似乎有些紧张,一双小手儿绞尽了,连子宁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然后那喜娘便拿起一个红漆托盘,里面撑着大枣、花生、桂圆、栗子之类的干果,那喜娘抓起一把便洒在他们身上,依着之前的吩咐,连子宁赶紧把衣服兜起来,接住了不少,按照风俗,接的越多,便代表以后越是多子多福。

    而他注意到,依旧蒙着盖头的清岚,也是悄悄地伸出小手,接了不少。

    连子宁心里一笑,这个丫头,精明着呢!

    喜娘撒完了早生贵子,又是来到近前,向连子宁递过来一杆秤杆,道:“新郎倌儿请‘脱缨’。”

    连子宁点点头,拿着秤杆,轻轻的挑起了清岚的盖头。

    美人如玉,美玉生香。

    清岚的容颜,算不得绝美,只是中上而已,比起连子宁那几个女人,可说都差了一些,但是她那一股钟灵毓秀之气,却是谁都比不上的。而今天,在红烛的映照下,在连子宁眼中,自己的新娘,美得惊心动魄。她脸上施了淡淡的脂粉,肌肤莹润如玉,她带着一条碧蓝色的抹额,抹额是用一片片蓝色的细碎宝石编成的,正中间,是一个水滴形的蓝宝石,色泽莹润,足有指肚大小。

    清岚微微低着头,一双剪水般的眸子,向他轻轻一瞟,含羞带怯。

    “请新郎新娘喝交杯酒。”

    喜娘又是笑着说道,这交杯酒,并非像是那些粗制滥造的古装剧中一样用两个酒杯凑活着完事儿,而是把一个葫芦破成两半儿,清洗干净,在里面乘上酒。喜娘端来了酒,连子宁两人胳膊从彼此的胳膊中绕过去,喝完了酒。

    清岚脸上浮现出了一层红晕,更是明艳动人。

    “请新郎新娘结发。”

    喜娘递过剪刀,连子宁接过,咔嚓一剪,清岚的一缕秀发便是落在他手中。然后他又把剪子交给了清岚,清岚也是这般,剪下了一缕长发,那喜娘把两束头发拿在手中,一双巧手上下纷飞,很快便是编成了一个同心结。

    把同心结放到了枕头底下,喜娘笑道:“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恭祝两位新人长相厮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多福多寿,老身告退了,您也请快些歇息。”

    喜娘倒退着出了房门。

    至此,今日婚礼的所有环节,就都结束了,当然,一个最重要的环节,还没开始。

    ——————分割线——————“清岚!”

    坐在床边,看着眼前这个清秀可人,钟灵毓秀的女子,连子宁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些,心中砰砰乱跳,忽然有了初恋的感觉。

    两人相识的时候,自己不过京城一布衣,而她,则是兵部大佬家中的小姐,两个人的身份,可说是天差地远,但是从那刻起,她便是爱上了自己,帮助自己,扶持自己,在背后的默默支持自己,容忍自己的沾花惹草,容忍自己并不能经常陪着她,只是默默的付出,不求回报。

    对于清岚,连子宁心中,极有感激,又有愧疚,又有爱意,更有怜惜,重重复杂的感情混在一起,让他不由得痴了。

    “连相公……”清岚感受到他火热的目光,心中大是害羞,又是害羞却还又有些喜色,她知道自己姿色并不是多么的出众,心里未尝试没有担心,此时看到夫君痴痴醉醉的神色,心里自然高兴。她害羞的低下了头,但是过了好一会儿,她发现夫君似乎还没什么动静儿,她飞快的抬头,睨了他一眼,结果看到他还在痴痴呆呆的看着自己,看那样子,竟然是走神了。

    清岚不由心中有些恼了,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想要唤他一句,却没想到,心里的一声夫君,到了嘴边,却化成了一声连相公。

    话一出口,清岚立刻大囧,脸上红的要滴出血来一般,手足无措,赶紧又低下了头。

    这一生连相公,却是把连子宁的魂儿又唤了回来,他好笑的看了一眼清岚,满脸都是促狭:“娘子,你刚才唤我什么?”

    “我,我……”清岚绞着手,手足无措,心里又是生怕因为这个夫君对自己不满,她满心的智计都是派不上了用场,急的眼睛一红,几乎要哭出来了。

    连子宁看了,心中怜惜之意大起,手一揽,便是把她拥进怀里,被他一抱,清岚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软了,只是瘫倒在他怀里,鼻息逐渐变得粗重起来。

    连子宁低下头,轻轻在她云润可爱的耳边吹了口气,轻声道:“娘子,你要叫我夫君才是。”

    清岚听他并无不悦之意,放下心来,仰着脸看他,甜甜道:“夫君!”

    连子宁心里一酥,赶紧应了一声:“好娘子!”

    怀抱着素素软软的佳人,他心中柔情激荡,不由得搂得更紧了。

    他报的这么紧,清岚就更加紧张,这一刻,虽然是从很早就期盼的,但是在这个全新的环境中,面对着这个成了自己夫君的男人,他还是手足无措。手足无措之余,那些女官们教导的姿势,还有看过的那些春宫画便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她心里暗道,夫君这般,是不是想要歇息了?

    她是那种很柔顺的性子,此时为人妇,就更是全心全意为连子宁打算,赶紧挣扎起来,强忍着羞涩道:“夫君,妾,妾,为你宽衣吧!”

    “不要称妾。”连子宁微微一笑:“要自称清岚才是,这样,咱们才亲近。”

    清岚心里一暖,赶紧改了口。

    连子宁站起身,把她也拉起来,道:“走,夫君带你去个地方。”

    “额?”清岚一愣,洞房花烛,良辰美景,夫君要带自己去哪儿?

    莫名其妙的清岚被连子宁拉拉着走出房门,却看到外面石大柱已经等在那里。

    “大人,夫人,都准备妥当了。”

    石大柱笑眯眯的向连子宁和清岚点点头,低声说道。

    “唔!”连子宁点点头,便拉着清岚绕过新房,向后门走去。一路行来,十几个院子,上百座亭台楼阁,路边没有一人,但是路边,树枝上,花丛中,花木下,池塘边,檐角处,处处都是挂满了花灯。花灯外面的丝绸颜色不同,便呈现出不同的颜色,五颜六色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透过这些光线看去,一切都变了一个样子,五彩缤纷。

    清岚不由得惊叹道:“好美!”

    连子宁呵呵一笑:“好娘子,更美的,还在后面呢!”

    两人一路到了宅邸的西南角,侧门打开,石大柱带着数十个骑兵并柳生宗严的四个弟子等在外面,簇拥着一辆精致华美的马车,清岚一看,正是今日自己乘坐的婚车。

    “见过大人,见过夫人!”众人齐齐抱拳行礼。

    “都起来吧!”连子宁笑着摆了摆手,拉着清岚,便是上了马车。

    数十骑兵簇拥着马车向前而行。

    清岚诧异问道:“夫君,咱们这是去哪儿?”

    连子宁神秘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知道行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连子宁先下了马,然后双手平伸,清岚含羞带怯的看了他一眼,还是轻轻地躺了上去,连子宁把清岚抱下马车。

    “啊?是这儿?”待清岚看清楚了这里的环境,惊讶的说道。

    这里是一个胡同里面,四周侍卫点燃着火把,把这里照的一片通亮。

    而自己面前,是一家临街的店面,好大的规模,足有三间,占据了十来米的一段。做成了那种池中小轩的样子,临街的那一面,墙壁都是凿空了的,用松竹木石构建成几个大大的窗子,很是别致。

    门上挂着一个牌匾,写着集雅轩三个字。

    清岚看向连子宁的眼神儿,顿时便又是柔和了三分。

    她自然记得,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而夫君把自己带到这里来,连子宁微微一笑:“于苏苏老板的生意越做越大,现在这集雅轩,已经不开了,只是因着过往的一份感情,才是留存着。这一次我回来之后,见了她,便把这集雅轩买了下来,算是咱们的产业了。”

    说着,连子宁打开门,拉着她进了去。

    两人一进去,柳生宗严的四个弟子便是往哪门前一堵,跟个门神也似。石大柱则是安排人在附近巡弋,以防有不相干的人闯进来。

    房子里面黑漆漆的,连子宁驾轻就熟的点燃了烛火,把这里照亮。

    这里很轩敞,靠着墙边儿有几排搁着木板的柜子,上面摆放的是时文等,而靠右边的那一片,以及书店中间位置摆放的一个大大的板子上,则是各种畅销的数目。在靠着临街墙的那边,则是有很大的空间,用扶疏的竹木花石隔开了几个小小的空间,里面放的有精致的桌子椅子,甚至那桌子上,摆放的还有香茗,犹自有茶香袅袅,似乎适才这里还有人,只不过去去就会。

    这里面安安静静的,翰墨书香荡漾其间,让人没来由的便是一阵心灵静谧。

    清岚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这一幕。

    进去之后,看到景色,那一天的那一幕,仿佛就如同昨日一般,呈现在眼前。

    那一日,自己带着小青来到相熟的集雅轩想要挑选几本儿中意的话本儿,却没想到,就在那个暖暖的午后,那一个蓦然的回眸,便认识了眼前这个冤家。

    相知相恋,而今,终于是成了最最亲近的人。

    她看了一眼连子宁,正好连子宁也在看她,两人相对一笑,心心相印,一切尽在不言中。

    连子宁牵着她的手在室内徜徉,轻笑道:“还记得那一日么?我还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我来集雅轩卖文,正和于老板攀谈,谈到千字五百文,然后这时候听到一声笑‘真真是胡吹大气,竟然敢说自己的话本儿比一般的好百倍千倍,还读书人呢,就不知道谦逊二字么?’”

    清岚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

    连子宁呵呵笑道:“我回头一瞧啊,哎,这人间怎么来了两天天上的人物?我还记得你们当时的装束,小青穿着湖水绿的蜀锦遍地撒花裙,约莫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她梳着双丫发髻,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很是娇俏可爱。而你呢,穿着一身雪白,戴着一条翠绿色的抹额,抹额的正中眉心,一块翠绿美玉熠熠生光。当时我看你的第一眼,就感觉很柔和舒服呢!”

    “咦,对了,才发现,你似乎很喜欢戴抹额呢!”连子宁笑问道。

    清岚红了红脸,有点儿扭捏道:“人家自己也知道生的不是多么漂亮么,带上抹额,便也显得明艳一些。”

    连子宁便呵呵笑了起来,接着道:“当时我还记得,小青我说好不知羞。呵呵,这个小丫头啊,还真是伶牙俐齿呢!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爱的紧。”

    清岚的手紧了紧:“夫君,你心里可不能记恨。”

    连子宁失笑:“怎么会呢?你夫君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么?”

    两人一边信步一边说:“当时,你还给我道歉呢。我也不知道你的出身,只是看你们的衣服,便知道你们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丫鬟,呵呵,后来知道了,心里便更是觉得可贵。堂堂实权五品京官儿的小姐,竟会向我这个布衣道歉。”

    红色的烛光盈满了房间,四下里安静异常,只有两个人在这里。耳中听到他的呼吸声,感受到他手中的温暖,这种暧昧而温情的气氛感染了清岚,一向害羞得她也变得大胆起来,她侧头看着连子宁,眼中满满的都是柔情,她轻轻的笑道:“可不是就那几句话,那一眼么,我心里便再也忘不了你了。回到府里,眼里心里,全都是你,你定然不知道,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往集雅轩去,只是盼着能碰见你。就好像是中了邪一样。”

    美人情重,连子宁心中一阵难言的感动,伸手清岚搂进怀中,紧紧地,紧紧地。

    清岚被他拥到怀中,心里满心的都是柔情,也轻轻地环住他的腰肢,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砰砰的心跳,心魂颤动。

    两人不知道拥抱了多久,连子宁才忽然把她推开,笑道:“对了,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呢!”

    “什么礼物啊?”

    连子宁把她拉到那摆着香茗的桌子前面,那上面摆着一本薄薄的册子,连子宁把那册子拿起来递给清岚:“呶,看看。”

    “聊斋志异之倩女幽魂?”清岚看着话本儿上的字,轻轻的念出声来,她又惊又喜的看着连子宁:“这难道是夫君你新写的话本儿?”

    “不错!”连子宁呵呵一笑,坐在椅子上,把清岚抱在自己腿上,清岚扭捏了一下,还是顺从了,连子宁手环着她的腰肢,轻笑道:“看看你家夫君笔力下降没有?”

    “夫君写的,定然是最好的!”清岚喜笑颜开,她本就是极喜欢这个东西的,看婴宁和白蛇传看的是如痴如醉,此时得了新的话本儿,立刻就是翻开细看。

    匆匆看了几眼,便是吁了口气,回头道:“夫君,写的真好!你打算写多少字发行啊?”

    连子宁道:“这话本儿就不发行了,我写,只写给你一个人看。”

    听了这句话,清岚如饮醇酒,心里像是灌满了蜜糖一样,只觉得说不出的甜腻,他脸上布满了红晕,这是因为兴奋和激动,一双眼睛痴痴迷迷的看着连子宁,心中感动到了极点。

    连子宁在她耳边轻声道:“清岚,我的好娘子,咱们相识的时候,我不过一介寒门布衣,你爱我疼我,一门心思为我打算,为我付出良多。而我,常年在外打仗,又有了别的女人,陪你的时间很少,而你,依旧如此情痴,我心里,真的是很感动,也很愧疚啊!你喜欢话本儿,我便写给你看,只给你一个看,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秘密。”

    “夫君,别说了!”清岚打断了她的话,她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了下来,一双眸子却是越来越亮,她盯着连子宁,含泪笑道:“夫君,你对我已经够好了,足够好了!清岚,明白你的心思,我……”

    她顿了一顿,便是猛地低头,吻住了连子宁的唇。

    连子宁惊得目瞪口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清岚,没想到一向羞怯的清岚,今日情怀激荡,被自己感动之后,一旦放开情怀,竟然是如此的主动热烈。

    清岚做出这么主动的事儿来,虽知道他不会看轻自己,但是却也羞怯到了极点。闭着眼睛不敢看他。

    她只是把自己的嘴对住了连子宁的嘴,却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只是生硬的在那里触碰着。

    这个时候,连子宁自然不能示弱,于是连子宁毫不客气的充当了老师的角色。

    他的舌头灵活的撬开了清岚的牙关,清岚感觉到自己的牙关被顶开了,然后便是一条柔软而有力的舌钻了过来,舌尖扫过她的口腔,带来一阵甜蜜的栗然。清岚下意识的躲避,他的舌却是不依不饶的扫着,终于,被他逮到了,舌与舌在翻卷中缠绕了彼此鼻息的紧凑,清岚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飞起来了,似乎躺在云层之中,然后那天,那云,那自己,都在疯狂的旋转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

    不知道多久之后,唇分。

    这时候,连子宁的手,已经不老实的伸进了清岚的怀里腰间,寻摸着如何解开衣服上的束缚。

    清岚已经让他亲的摸得彻底的软了,环着他脖子的双手好像酥麻了似的,软软地松开,晕陶陶的阖上双眼,羞红着脸任他一层层的剥去自己的衣衫,浑然忘记了之前女官教过的该由她服侍夫君来宽衣的事了。

    陡然间,春宫画的那些羞人的画面闪入脑中。

    “不知道夫君要如何整治我呢……”清岚咬着嘴唇,心里乱砰砰的想着:“管他呢,不想了,他想怎么整治,那就怎么整治吧,我是他的人了……”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说不出的甜蜜。

    忽然,她感觉胸前一凉,原来已经被剥的只剩下了贴身的小衣,清岚不由得大羞,低声道:“夫君,不要在这里……”

    “娘子,遵命!”连子宁哈哈大笑,在清岚一声咯咯的娇笑声中,连子宁把她打横里抱了起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子,咱们安歇吧……”

    集雅斋的内侧,集雅斋的内侧,早就已经隔出来一间小室,里面洪炉熏暖,香气袭人,一张拔步床上面,早就铺好了被褥……无边风月,不足为外人道也……

三八二 多事之冬

    京城北门之外,十里长亭,连子宁正在辞别自己的家眷。

    今天已经是十一月十三了,连子宁成亲,已经过去了半月之久。

    此时已经是深秋时节,将要入冬了,入目便是一片深邃辽远的枯黄,天高云淡,平添一份凄凉。凄凉的秋风吹在人身上,带来无尽的含义。

    这段时日,发生了很多事情。

    国事,家事,军中事。

    刘良臣从山东回来了,带回了两万根大枪,一万支长戟,除此之外,还有十万斤上好的紫铜,二十万斤在这个年代纯度很高的生铁,这一番大采购,几乎搬空了山东柳家的仓房。而这些还只是一部分而已,更多的长枪大戟,更多的铜铁,接下来会被锻造出来,通过连家的大车店那四通八达的运输网络,运往松花江极北之地。

    而对于连子宁提出来的柳家在喜申卫建立分支作坊的提议,柳华腾也是大感兴趣,六县之地的这些商人们,跟着连子宁得了太多的好处,捞钱捞到手软,因此对连子宁有一种几乎盲目的信任感。尤其是他,就更是如此。一番斟酌之后,他派自己最得力的大儿子柳浮生,带着十多个精干的账房掌柜,几十个师傅,二三百号儿伙计,随着刘良臣一起来到了京城,准备跟着武毅伯的大军,去往喜申卫,建立作坊。

    王大春那边的差事也办好了,武毅伯立下大功,得封高位,又是刚刚和兵部左侍郎的女儿成亲,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谁也不愿意得罪这么一个权威赫赫的大人物,所以就显得格外的顺利些。经过王大春这些时日的软磨硬泡,再加上送了不少好处,终于拿到了银子,但是八十万两,也缩水成了六十万两。对于这个情况,连子宁也是无可奈何,事实上,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如果不是他在后面镇着的话,先别说能落下多少了,这款银子没有个一年半载就下不来!

    工业区的事情也有了眉目。

    一向喜欢新事物的正德帝对这件事儿很上心,接连召集兵部有司商议,工部尚书潘季驯大人也是颇为的感兴趣,很快,工部便拿出了章程。

    最后商议决定,工部在喜申卫建立矿监局一处,矿监局局正由一位工部员外郎出任,负责喜申卫地面上一应矿产开采,冶炼,铸造等事宜。而这段时日,工部征调了所管辖的北京、天津,北直隶等地的三千名工匠,携家带口,跟随这位即将出任矿监局局正的工部员外郎大人,一起前往喜申卫。

    他们,也会和连子宁同行。

    连子宁早在回京之前,就已经派人传回来消息,连氏财阀下属的工坊就已经开始大量的制造铅弹,本来这算是军器局的差事,民间不得私造,但是单单是铅弹一项,却又不算什么大不了的,真要是打起官司来,连个罪都没办法定。

    这几个月间,铸造出来的铅弹已经是达到了五百万枚,平均到每支燧发枪上,也是足有两千枚左右的数量,这些铅弹,如果没有旷日持久的战事的话,支撑个一年半载是绝对没问题了。

    而本来计划要调拨给连子宁的那些贱民,也已经组织地方上的官员进行迁移,但是考虑到这一百五十万贱民都是江南人,不习北方水土,而现在已经入冬,东北苦寒之地,若是就这样去,只怕大半都要冻死。而且此去喜申卫,一路上困难重重,乱兵盗匪层出不穷,也很不安全,带着他们上路,也生怕出什么差池。连子宁是准备把他们带到北方开发大东北的,可不想让他们半路上就被杀光冻死了。

    是以商议一下之后,便决定,先让这些贱民做好迁移的准备,等明年开春之后,天气变暖,再行迁移,到时候连子宁定然也把盗匪给肃清的差不多了,也是安全。

    除了军中事之外,国家也发生了不少大事。

    其中第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就是,安南布政使司,又反了。

    安南也就是后世的越南,素来是中原王朝的藩属,古越从秦朝时候便是中国领土,当时称为百越。始皇帝派五十万大军南征百越,平定岭南,彻底的把这一块儿纳入中原王朝版图。之后千余年,中原王朝都保持着对安南的控制,设立行政区,和其他地方一般无二。包括安南一词,都是来源一中华,这是唐代初叶的事,当时越南是中国安南都护府管辖。后来唐末天下大乱,中原板荡,无力南顾,安南遂叛乱,从中华分裂出去。之后北宋孱弱,无力征伐,只得坐视。

    不过安南虽然分裂出去,但是由于东亚地区特种地缘政治下形成的人们对于强者的一种从心里崇拜和服从的普遍现象,他们依旧对中原王朝较为恭顺,朝贡从未断过,便是王朝的国王更迭,也要得到中原王朝的承认才会在法理上具有效力。所以安南一直作为中国的藩属国,后来元朝派大军征伐安南,战无不胜的蒙古骑兵在南方的丛林中栽了大跟头,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大明跟安南打的交道尤其多。

    而大明跟安南的交道,基本上就贯穿在一个人身上。

    英国公张辅。

    永乐三年,张辅晋新城侯。永乐四年,以右副将军从征夷将军朱能进军安南。途中朱能卒,张辅升征夷将军,领众自广西凭祥进兵,与左副将军沐晟合兵攻入多邦城,因画狮蒙马冲击,兼施神机火器破守军象阵,乘胜克东都也就是后世的河内、西都也就是后世的清化。永乐五年,大败安南举国之兵二百余万(明史载为七百万)于木丸江、富良江等地,俘安南太上皇黎季,改安南为交阯。由此安南大定,得府州四十八、县一百八十二,户三百十二万,口近两千万。六年,振旅还师,进封英国公。七年,安南再叛,陈季扩自称大越皇帝,张辅以征虏将军率军攻安南,在吉利深山追获大越上皇简定,迫使大越皇帝陈季扩乞降。永乐八年班师,练兵宣府、万全,督运北征。九年,与沐晟合兵再攻伪降复起的陈季扩,败守军于月常江。至十二年,俘陈季扩,班师。十三年,任交阯总兵,平息陈季扩余部之乱。十四年冬被召还。

    张辅先后四至交阯,威名远震。

    不过就算是这等猛将也没办法办挺那帮反骨仔。

    刚刚一撤兵,安南就又反了……然后就是再一次的镇压,再一次的反叛,之后十数年,大明朝数十万精锐勇悍的士卒,便陷在了安南这个大泥坑里,不得脱身。每年战死的士卒数千上万,每年运往安南的钱粮军饷,不计其数,就好像是后世的越战一样,大明朝陷入安南战争的泥潭无法挣扎,给朝廷和民间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之后明军数次作战不利,明宣宗朱瞻基偏重于文治,跟他爹一样对文官很是重新,对连年战争感到厌倦,杨士奇等大臣乘机进言,宣宗竟然极为短视地决计罢兵,诏尚在安南的王通等人率军八万余人北返,罢交趾布政使司,安南遂由中国版图中再次分出作为中国的藩属国。

    按理说也就这样吧,大明和安南相安无事,你派使节进贡,我给你名分,大明朝得了面子,安南得了实惠,所以自宣德朝之后这么多年,也就没什么大的战事。

    但是又偏偏有人兴风作浪,正德四十九年,安南阮氏王朝第十三代王阮光赞,自称大越皇帝。

    正德哪能忍得了这个,立刻派镇守云南的沐国公率领云南大军并广西十余个卫所共二十万大军南征安南,和百多年前一样,在大明朝的大军之下,一路势如破竹,很快便占领了安南全境。正大的跟永乐一样,都是沾点儿好大喜功,不想继续把安南当做藩国,而是准备将其改为布政使司,这开疆拓土之功,可不就落在了自己头上?

    所以朝廷建立了安南布政使司,设立流官管理,而为了安抚当地人,不少官员甚至包括布政使司的三把手右参议都是由安南人充当。

    一看朝廷秩序确立了,沐国公率领大军回云南,结果他前脚刚走,那些当地官员便打着复兴阮氏王朝的大旗,把明朝派去的官员杀了个干净,重新举旗自立。

    皇上大怒,连连下旨申斥,责备沐国公剿匪不力,令他戴罪立功,带领大军再次出征……战事已经进行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和上一次的势如破竹相比,这次就显得格外的艰难。

    明军讶然发现,往日物资匮乏,武器落后的安南军,装备也变得精良了,物资也充足了,甚至连打仗行军,都是变得有章法了。

    毫无疑问,安南布政使司这一次的重新叛乱,和现在中南半岛上三大国,高棉王国,吴哥王国,暹罗王国是分不开的,安南的叛乱,处处都透着他们的影子。

    大明朝这些邻居们可都不弱,单说此时的吴哥王朝一个,便有步兵三十万,骑兵五万,象兵五万,战象数千头。

    这是南方的战事,而临近冬季,草原上的寒冬降临了,草原上的冬天一来,大明朝北方的劫难就又到来了。

    每到冬天,草原上大批的牛羊冻死,物资短缺,为了生存,位于东蒙古草原的鞑靼和位于西蒙古草原的瓦剌,以及位于辽北大草原上泰宁卫和朵颜卫,便是纷纷派大军南侵打草谷,掠夺大明的子民、财物、女子、金帛、粮食等等,一切能够掠夺到的东西。

    唯一的例外就是福余卫,他们已经有很多牧民改行种田,再加上先是掠夺大明,之后掠夺女真,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再有连子宁暗中和他们的交易,倒是不虞无法度过严冬。

    西到肃州,东到宣府、大同,九边重镇,狼烟四起,战火频仍。

    而位于大明最西边,西去嘉峪关一千九百里,镇守大明边陲的哈密卫,也隐隐有了不稳的气象。

    这个即将到来的寒冬,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多事之冬。

    而在这时候,连子宁也要率人北上了。

    他必须要赶在大雪落下之前赶回去,否则的话,大雪封山封路,在东北寸步难行。

    工部的工匠和柳华腾的工匠们在中间,连子宁带来的骑兵和唐奕刀的二百骑兵游弋在外围,作为保护。庞大的队列已经缓缓开动,连子宁正在和自己的家人辞行。

    夫君北返,清岚带着已经被连子宁收入房中的几个妾侍相送。

    新婚燕尔,最是好的蜜里调油的时候,这些日子,除非有特别重要的公事,他和清岚基本上都是赖在一起,天下最妙事,无过于画眉者。经过他这些天的旦旦而伐,清岚也发生了一些改变,还是那般温婉可人,但是脸上,已经是褪去了青涩,带上了少妇的几分妩媚和莹润。

    刚刚成亲便要分别,清岚心里自然是很舍不得的,但是她毕竟是大妇,是正房夫人,连子宁一走,她就是全家的主心骨!虽然不知道暗地里哭了多少次,但是面上却还是冷静安然。

    连子宁眼神在小青、康素、康凌、清岚身上一一扫过,除了清岚,几个女子都是面色悲戚,却还得强颜欢笑,让人看了煞是心疼。

    “老爷,在前线好好打仗,好生建功立业,莫要担心家里。”清岚上前为连子宁正了正衣领,笑着说道。

    “嗯!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这些时日,家里上下操持,做的井井有条,多亏你了。”连子宁轻轻攥紧了她的小手。

    新婚第二日,连子宁便带着她回了京南大营的总统府,那里,才算是他们真正的家。清岚果然很有一套,府中上下事务,安排的很妥帖,而对待康素几女,也是很宽容,甚至还主动提出来让连子宁纳她们为妾。

    “老爷说哪里话,这是我应该做的。”清岚对站在一边的琥珀交代道:“琥珀,老爷就交给你了。”

    琥珀道:“夫人请放心吧!”

    此去喜申卫,又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回来,连子宁身边没个人伺候着,妻妾们都不太放心,而且连子宁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总是有需求的吧?总不成让他去搞基啊!总要有个人伺候着,于是,这个差事,毫无疑问的落在了跟随连子宁最久,他身边大丫鬟出身的琥珀身上。

    其他几个人都是羡慕的不得了,尤其是小青,因着她年纪小,连子宁还没为她破瓜,心里更是不平衡。

    “我走了!”

    连子宁咬咬牙,忍了这儿女情长,转身上马,一提马缰,提声喝道:“出发!”

    琥珀也上了一辆轻车,马夫驾驾声中,马车呀呀而去。

    连子宁被数十侍卫簇拥着,绝尘北去。

    他这一走,清岚及几位娇妻美妾,隐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湿了衣襟……

三八三 战争!战争!

    腊月初八,在经过了一番艰苦的长途跋涉之后,连子宁终于率领大军回到喜申卫。

    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大雪之前回来,事实上,还未到柱邦大城的时候,就已经是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整个东北,此时已经是白野茫茫,天地一片。

    武毅军卫指挥使陈大康、熊廷弼率领麾下数百军官,迎出三十里。

    安顿了琥珀,稍加休息之后,连子宁立刻下令在城主府议事。

    与会者包括武毅军诸多军官,随同连子宁到来的工部员外郎全旸全大人,唐奕刀,乃至于柳华腾的大公子柳浮生等人。

    但凡是现在这个集体中有些权力,担着责任的,都在这里了。

    连子宁扫视一圈儿,先开口道:“诸位,先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大人,是工部员外郎全旸。本官已经向皇上请了旨意,皇上特意下令工部在喜申卫设立矿监局,这位全大人,便是矿监局局正,此次是带着一万余名工匠,来咱们喜申卫开采矿产,冶炼铜铁的。呵呵,全大人的到来,可是帮了咱们的大忙啊!以后大家都是同僚了,多亲近亲近,莫要生疏了。”

    全旸就是这一次带队来喜申卫的工部员外郎,大约四十来岁,一张脸黝黑黝黑的,跟个乡间老农也似。这一路奔波,他一身官袍也是有些破旧,看上去很有些落魄,他站起身来,木讷着一张脸四下里点点头,便算是跟大伙儿见了面了。

    然后又是坐下,木在那里不说话了,一双眼睛直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座的武毅军众军官,也都是纷纷见礼,有些机灵的,却是听出了大人的话外之音。这全大人,明显就是朝廷的人,跟咱们可不是一条心,大人说要多和他亲近亲近,估计说的是反话。意思是凡事悠着点儿,可别什么都往外头说。

    连子宁又介绍柳浮生:“这位是山东柳家的柳浮生少东家,此次专门来咱们喜申卫开设武器工坊,以后的武器,就可以就近采买。你们有些之前也是见过的。”

    柳浮生笑着起来见礼,礼数周到,滴水不漏。

    连子宁又向大家介绍了这一次从京城拿到的援助,大伙儿一听朝廷调拨了几十万两白银,又是要移民过来,都是大为振奋,而且现下铜铁也有了着落,很快士卒们的装备就能准备齐全。

    正说着,全旸忽然站起身来,向连子宁拱拱手道:“伯爷,请恕下官插嘴,下官以及所属的工匠如何安排,还有矿监局设立的事宜,还请伯爷示下。下官好赶紧去办。”

    见他打断了连子宁的说话,不少武毅军军官都是面带怒色,心道,这腌臜官儿也太不知礼。

    连子宁却是不以为杵,这一路下来,对于全旸的性子,他已经很是了解。这全旸,更像是后世的技术型官员,说白了,就是个技术狂外加工作狂,在赶路的途中,连子宁曾经邀他去自己车中下解闷儿。因为行路颠簸,棋子不断滑动,连子宁曾经向他提过一嘴,为何不在车路外面包上一层橡胶,减轻震荡,结果全旸听了之后,先是呆愣半响,然后便是一阵兴奋的原地跳脚,接着便是舍了连子宁,蹿下车去,开始研究起来。这一路上,便是痴痴呆呆的研究这玩意儿,做了不知道多少试验,也再没怎么搭理连子宁。

    此人对于格物技术之狂热,对于人情世故之白痴,由此可见一斑。

    也正因为他这样的性格,和官场格格不入,虽然是正牌子进士出身,岁数也不老小了,还在工部里打混,看这个样子,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

    而对于连子宁来说,这种性格却是求之不得,每天老老实实的开采矿藏,冶炼铜铁,那多好。如果朝廷真是派一个奸猾的来,每日里正事儿不干专门打听自己的事儿,自己的许多秘密,说不得就会被发现。

    那可真成了朝廷耳目,也是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连子宁呵呵笑道:“全大人勇于任事,很负责任啊!咱们喜申卫矿产丰富,你可算是来着了,在喜申卫西边儿五里处山中已经是发现了一个大铁矿,那里在地上都能捡到人头大小的铁矿石,这铁矿往南三里处,则是一个铜锡伴生矿。这是暂时发现的,没发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吧,全大人,你带的那些工匠,暂且在城中安顿下来,歇息歇息,吃些饭食,好好休整。等明日,本官便差人在这两处矿藏之间修建房屋厂房,待建好之后,你们便搬进去,如何?”

    全旸眼睛放光道:“大人思虑周全,下官自然无不从命。不知可否能给下官派个向导,下官想先去看看那些矿点。”

    连子宁心道,还真是个痴人,道:“成,大柱,你安排吧!派一个小旗的亲兵给全大人带路,顺便保护。”

    “哦,对了!”连子宁侧头对柳浮生道:“柳少东家,你也跟着去吧,在城外好好挑块地方安顿工坊。”

    柳浮生也应了。

    石大柱带着兴冲冲的全旸和柳浮生下去,这大厅里面便只剩下了武毅军众人,唐奕刀一看不是个事儿,就自个儿是个刚来的,赶紧也托词有事告辞。

    连子宁并未留他,有些事,现在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大康,廷弼,士卒操练的如何了?”连子宁问道。

    陈大康资格老些,他出列,拱手施礼道:“大人放心,咱们每日狠狠的操练他们,从无一日懈怠。大人之前吩咐的长途跋涉、十里地拉练,负重拉练等等项目,都已经训练了许多次。这喜申卫当真是洞天福地,富饶无比,江中鱼虾无数,野外随处都能打到野味儿,士卒们每日大鱼大肉,营养补充的极好,现在身体都是变得非常强壮,比以前强了很多,战斗力大幅提升。按照标下估计,现在咱们一个小旗,能打以前一个半。并且士卒对于燧发枪、长枪大戟都已经熟悉,战术演练了无数次,都已经让他们熟记于胸,只要是能够换上装备,操练上几次,马上就能上战场杀敌!”

    连子宁满意的点点头,道:“诸位辛苦了!咱们装备都已经运来,大春,待会儿便吩咐下去,所有装备,全部下发,有损坏的便换装。”

    “是,大人。”王大春赶紧应了。

    “李铁,吩咐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连子宁又道。

    军官队列中站出来一个身材中等的汉子,正是李铁。他现在已经是副千户的级别,而职位,也从第三千户所一个区区的长枪兵总旗,变成了武毅军军情六处的参赞。

    军情六处,是连子宁建立的情报机构,行军打仗,没有情报机构是绝对不行的,而这方面的事情,在大明朝都是由锦衣卫负责的。但是这边缘苦寒之地,有没有锦衣卫都是两说,而锦衣卫骄横惯了的,也不会把他一个松花江将军放在眼里,他素来和锦衣卫没什么交情,真要行军打仗了,锦衣卫那是定然不会来帮忙的,一切都要靠自己。

    所以,便建立了这个军情六处,负责收集情报,渗透入敌占区,绘画地图等等一切和情报有关的工作。

    军情六处,是直属连子宁的,其资金直接由后勤调拨,任何人都无权插手,军情送呈连子宁案上,军情六处最高首脑是参赞,全称是武毅军参赞军情六处事务行走,直接对连子宁负责。

    而这个参赞的差事,之所以会落在李铁头上,说起来也是巧合。当初喜申卫保卫战的时候,战后统计伤亡,李铁的那个总旗,杀伤最多,本身伤亡最小,便让连子宁注意到了他,经过了几番考察之后,认为李铁小心谨慎,凑兢兢业业,能吃得了苦,并且忠诚性不容怀疑。组建军情六处的时候,便想起了他。

    连子宁在临走之前,专门从各军中调拨了一共数百名精干机灵的士卒组建了这个军情六处,分为第一局和第二局。第一局对外,第二局则是对内的,这是连子宁按照后世美国中情局和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构架设置的,机构简单干练,效率非常高。

    李铁道:“遵照大人的吩咐,这些日子算是有些成效。咱们的人已经有三十七人渗入到那三股叛军势力的控制区域,各人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另外,这些时日,咱们的密探跑遍方圆数百里,绘制出了一张喜申卫和可木山地面的详细地形图。具体的细节,标下已经尽数写到其中,请大人过目。”

    说罢,李铁便是把一本厚厚的册子和一卷地图递给了连子宁。

    连子宁翻开略略一看,里面是三股叛军的来历,兵力构成,城中虚实,主要将领,以及已经有哪些密探潜入城中。经过几个月的经营,已经有些士卒在被叛军占据的城池中扎下根来,有的是油坊老板,有的是裁缝,有的则干脆就是乞丐,各不相同。

    展开那副地图,细细观看,也是非常的详尽,上面把三座城池附近的地形,有哪些村庄,山脉河流,都是标注的非常详细。

    连子宁心里很满意,赞许道:“李铁,干的不错!再接再厉!”

    李铁本来心里很有些忐忑,听了连子宁的话,心里便是安定下来,坐回了位子。

    “对了,我刚才看在咱们喜申卫外头,很有不少搭建的房屋,那是怎么回事儿?”连子宁问道。

    熊廷弼道:“正想禀告大人得知,是这样的,由于那三股叛军横征暴敛,剥削无度,致使下地址内民不聊生。这几个月,不断是百姓向咱们这边逃跑,至今已经有六千三百七十五户,三万四千六十三人。大人不在,标下便和陈指挥使商议之后,把他们安置在城南,并且派士卒为他们建造房屋,分发棉被衣物粮食,以期帮其度过寒冬。”

    “原来是些流民。”连子宁拧着眉头想了一下道:“这件事儿,你们办的很好!但是以后,不要给他们分发粮食了,棉被衣物,也不准在下发。”

    嗯?众人都是没想到连子宁竟然会下这样的命令,暗暗心道,这未免也有些不近人情了。

    连子宁扫一眼,把他们的心思尽入眼底,道:“你们什么心思,我都知道。世人都是好逸恶劳,贪得无厌,这是本性。你们想想,咱们武毅军这般帮助他们,一开始他们还是感激涕零,若是到后来咱们不帮他们了呢?他们岂不是心里怨恨?而且这般帮他们,也殊无好处,反而是让他们变得懒惰,穿下令去。以后让他们自己去山间狩猎,去河里打渔,把打来的猎物鲜鱼拿来,换咱们的粮食、被褥、衣物等等,这样一来,咱们的人手也可以省出来,专心操练。另外,矿监局那边儿的矿山什么的,也都要开工了,让他们去那里做工,挣了银钱,也能来买咱们的衣物被褥粮食等物。”

    众人这才回过味儿来,纷纷称赞大人英明。

    “还有!”连子宁又道:“现在咱们钱也有了,人也有了,武器也有了,本官决定,扩军!组建武毅军第三卫,编制,仍然是和前两个卫一样,是四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十四个百户所的编制。”

    众人眼神顿时都热切起来。

    扩军,就意味着军队规模的增大,就意味着军官的大量短缺,就意味着他们又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谁不想成为继陈大康、熊廷弼之后的第三位卫指挥使?

    连子宁把他们的热切都看在眼里,心道就怕你们心里没有这股气儿。

    连子宁敲了敲扶手,道:“德清,你本来管着的那一摊子,和后勤上重叠很大,效率太低,这样,你的差事,便全交给大春。武毅军要新设立一个部门,就叫新兵部,从此之后,你就是新兵部镇抚。向以后专门就管着新兵征召,安排,训练的事宜。征兵的事儿,你看着办吧,晚些时候,给我送个条陈上来,部门的安排,士兵的征召训练流程,要详细些。”

    “是,大人!”谢德清蓄了胡须,看上去成熟了不少,对于自己原先的差事,他本就有些感觉束手束脚,此时听了安排,心里大喜,赶紧应着把这个差事接了下来。

    王大春权限扩大,也是高兴。

    “至于这个卫的军官任命。”连子宁顿了一顿,微微一笑:“本官还没想好,以后再说吧!”

    众人有些失望,却又有些庆幸,最终结果没有宣布,那就有可能落在自己头上。

    “对了,大人,还有一件事邀您处置。”陈大康道:“福余卫半个月前派人来了,说是大人您跟他们大汗的约定……”

    连子宁道:“原来是这个事儿啊,嗯,事务繁忙,本来跟人家约定的时日早就过去了。不过这一次,答应他们的东西都运来了,杨沪生,你对那儿熟,你押着这些东西走一趟福余卫吧!可不能再拖延了。顺便也把咱们换的战马给领回来。”

    “是,大人!”

    之后,连子宁又宣读了兵部的任命文书。

    刘良臣、石大柱、王大春、谢德清四大镇抚,正式升格为从三品,只比卫指挥使低一级。

    大伙儿现在都知道,所谓的朝廷任命,其实不过是个过场在,在武毅军这个团体里面,大人的话最好使。说给你什么官儿,朝廷肯定准奏!

    不知不觉之间,在他们心中,对连子宁更加的敬佩服从,甚至慢慢超过了对朝廷的敬畏。

    今日再无事,连子宁便宣布散会,回了内宅。

    内宅,卧房,外面虽然已经是冰天雪地,寒风呼啸,屋内却是一片暖意融融。

    这里的房屋都是大青石建造的,墙壁足有四尺多厚,保暖性非常好。房屋下面烧着地龙,热气滚动,把寒意和湿气全都驱逐出去,温暖如春。

    连子宁几个月不在,这里却是每日打扫,因此很是干净。

    卧房很大,里面的摆设也很齐全,布置的富丽堂皇。凳、椅、几、案、橱、柜、台架、屏风……取材皆用紫檀、花梨、红木,造型古朴,简洁洗练,从骨子里就透出一股贵重之气。镂空的博古架上,摆放的古玩瓷器,也是件件珍品,坊市上绝对买不到的东西,有价无市。

    正是傍晚时分,几盏细木为骨、彩缓玻璃为罩的宫灯将置在桌上,将室内照得一片通明,别的不说,光是这几盏灯,就是极昂贵的物件儿了。

    入门的地方,是两个足有一人半高的青花大瓷瓶,这两个景德镇出产的瓷瓶,从开工到制成,足足要花费三年的时间,每一个的价格不下于三万两!

    一张海南黄花梨木制成的雕花拔步大床上,蜀锦做的幕帘用金钩拉了起来,琥珀的墨玉簪子放在一边,只挽着一窝丝的杭州缵,长发恰似光油油的乌云,披在身后,上身穿一件白藕丝对衿的短襦,下身着一件肥大的湖水绿筒裤,正伏在床上叠被铺床。

    被面是大红色的,上面绣着两只交颈鸳鸯。

    做了连子宁的妾室,被他破了瓜,这些日子恩爱缠绵,琥珀的身子也成熟起来,少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妇人的妩媚。她岁数本就大些,比连子宁还要大上两岁,已经完全发育成熟了,此时伏在榻上,两瓣香臀婉婉,就像是一颗肥嫩多汁的水蜜桃。

    连子宁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色。

    他已经洗过澡,外面批了一件黑色的貂皮大氅,里面却是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一轮明月正对着自己,不由得胯下立刻就是勃然而起。

    行军路上,毕竟很不方便,他已经很久不知肉味儿了。

    “老爷回来了?”琥珀听到动静,回头嫣然笑道。

    “嗯。”连子宁唔了一声,走上前去。

    琥珀铺好了,站起身来,道:“老爷用过饭了么?”

    连子宁笑道:“用过了,不过老爷还想再吃点儿。”

    “奴婢已经吩咐厨房熬了粳米粥,里面还加了燕窝冰糖,想来过一会儿就好了。”琥珀道。

    “还用的着喝那个?”连子宁嘿嘿淫笑一声,伸手一扯,便是把琥珀拉进怀里,在她耳边吹了口气:“老爷要吃的,就是你。”

    琥珀被他在耳边一吹,顿时便浑身酥软了,脸上泛起迷人的红潮,埋头在他怀里不敢看他,咬着嘴唇,心里已经是千肯万肯了。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肩膀被压低了一下,连子宁嘿嘿笑道:“好琥珀,先给老爷我吹一吹。”

    琥珀抬头瞟了他一眼,媚眼如丝,让连子宁更是硬如铁杵。

    她伸手把秀发理到耳后,柔顺的蹲下身去,分开连子宁的大氅,便是埋头进去。

    只闻啾啾之声。

    接下来几日,短缺的武器全都发了下去,遵照连子宁的命令,武毅军士卒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奋力操练,虽然是数九寒冬,但是依旧是热得汗流浃背。连子宁命人修建了几处澡堂子,供士兵们洗澡,冬天剧烈运动之后洗一个热水澡,不但可以清洁身体,而且也可以舒缓身心,预防疾病。一时间,喜申卫内外,只听到一阵阵杀声震天,枪炮声齐鸣。

    矿监局已经开始在建设之中了,那两个铜铁矿都是极大的富矿,表现出来的那一点儿潜力就已经让全旸兴奋不已,这些日子亲自带着一些匠师考察地理,划定采矿点。那些随军来此的工匠和征召的百姓开始砍伐大木,开采石头,建造房屋。

    柳浮生那边更快,已经选定了武器作坊安顿下来,再等几日就能开工了。

    冈萨雷斯那群手下也忙碌起来,有了充足的铜铁供应,已经歇了很久的军器局又是重新传出了坑铿锵的打铁声,燧发枪、虎蹲炮、佛郎机炮的产量在稳步增加,而根据连子宁的命令,冈萨雷斯等人又开始研究更大口径的火炮。

    谢德清的新兵部已经组建完毕,经过连子宁点头之后,各级军官到位,已经挂牌子正式开张了。而遴选新兵的工作,也在展开着。

    连子宁制定的以物易物,决不免费赠与的政策有效的消除了百姓的懒惰心理,使得他们勤快起来,下河捕鱼,野外打猎,以劳动来换取所需的东西。

    整个喜申卫,就像是一片大工地一样。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这一切都在呼唤着两个字眼:战争!战争!

三八四 冬季作战第一弹——兵发乞勒尼卫

    腊月二十三。

    不过是刚到下午申时也就是后世的三点钟,天色已经是阴沉黑暗,浓重的铅云堆积在半空中,似乎要压下来一般。天地间灰蒙阴沉,朔风猎猎如刀,卷起地上厚厚积雪的雪粒子,刮在身上就像是刀子在割肉一般,生疼生疼的。

    眼看着一场大雪,又要降临。

    东北的冬天就是如此,一场大雪下来,过上一段时日,就又是一场,根本不可能融化,以至于到开春的时候,大雪往往有膝盖那么深。

    大雪即将落下,城外的工程都停了,百姓们都住进了温暖结实的房屋中,数万百姓,放在关内。几乎有一个小县城的规模了,他们在城南形成了一片比喜申卫一点儿也不小的聚居区一大片房屋中,有炊烟袅袅,不断升起。

    因为从一开始,连子宁就派人指导他们的房屋的营建,所以这些房子并没有乱铺乱盖,而是大约每三百户规划成一个坊区,坊区之间留出了宽敞的道路,道路两边有下水道之类的措施。二十几个坊区规规整整的排列着,若是从高空俯瞰的话,会发现就如同田畦棋盘一样整齐有序。

    四下里都是安静下来,但是喜申卫中,却是热火朝天。

    无数的士卒走来走去,在军官的带领下集结待命,喜申卫的三股叛军距离此处并不远,因为并非是远距离作战,所以没有辎重随性,士卒自带两顿饭的干粮,轻装简行。

    城主府书房,此刻已经改成了作战室,并且连子宁打算以后把作战室都放在这里。

    北墙上,挂了一幅巨大喜申卫可木山地面的地图。

    连子宁站在地图前面,沉声道:“何云雁占据乞勒尼卫,如今士卒数量已经扩充至一万人,但是这一万人中,只有三千人是他当初的老卒,其它的,都是滥竽充数。人数虽然多了,但是战斗力不增反减。洪朝刈占领莽吉塔城及药乞站,有士卒八千人,都是昔日边军,战斗力不容小觑。曹忭占据考郎兀卫,麾下六千士卒,都是当初边军。总而言之,三股叛军,其中洪朝刈实力最强,曹忭次之,何云雁人数最多,但是战斗力反而最差。”

    “诸位请看!”连子宁指着地图道:“乞勒尼卫和考郎兀卫都在松花江南岸,乞勒尼卫在喜申卫西南大约一百二十里,考郎兀卫又在乞勒尼卫西南大约一百八十里,而莽吉塔城和药乞站,在喜申卫几乎正南八十里。三者鼎立,构成了一个三角。若是按照就近原则的话,咱么应该是先打莽吉塔城和药乞站,但是且不说莽吉塔城和药乞站势力最大,士卒最多,战斗力最强,就算是不强,咱们也不能打这个!”

    众人都是睁大双眼看着连子宁手中战术棒在地图上的移动:“你们看,这个三角的节点,就是乞勒尼卫。考郎兀卫距离莽吉塔城足有三百多里远,而乞勒尼卫距离考郎兀卫的距离,和距离莽吉塔城的距离相当。所以咱们第一战的目标,就是这里!乞勒尼卫!”

    “咱们今年冬季,战事不少,本光将其命名为冬季作战计划,而这冬季作战计划的第一步,就是乞勒尼卫!”

    连子宁战术棒重重的点在乞勒尼卫上:“只要是占住了这里,便能把另外两股势力分割开来,使其不能相顾,不能呼应,咱们可以从容一一歼灭。而若是攻打另外两股的话,就算是打掉了一股,剩下的两股也必然会联合起来,到时候麻烦不小!”

    “李铁,令你做的事情,都办妥了?”连子宁盯着李铁问道。

    李铁霍然站起,敬了个军礼:“禀告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咱们的人已经开始四处传播谣言,再加上咱们故意示弱。根据标下的来的消息,那些叛军果真上当,都以为咱们无力南顾,因此这些时日,戒备都有些放松,并无准备!”

    “那些安插进来的间隙呢?”

    “回大人的话,那些奸细数量很不少,而且都是以平民的身份存在,咱们无法一一甄别逮捕,如果是大规模搜寻的话,恐怕会引起恐慌!所以标下派人在咱们和乞勒尼卫之间的交通要道布上了哨卡,他们一旦要去通风报信,立刻就会被抓到。而咱们大军神速,他们通风报信也来不及。按照标下的想法,他们不过是乞勒尼卫的奸细而已,等到乞勒尼卫被咱们给灭了,自然就成了良民百姓了!”

    “好!你这样做很对,不扰民,不害民,民心才能有所向。”连子宁称赞了一声,抚掌道:“咱们有一万四千大军,数量占优,士卒战斗力占优,武器装备占优,但是苍鹰搏兔,亦是倾尽全力,咱们这一次,奇袭乞勒尼卫,务必要雷霆万钧,一战而定胜负!熊廷弼,陈大康!”

    “标下在!”两人大声应道。

    “传令两卫,立即出发!”

    “是,大人!”

    军官们鱼贯走出作战室,士卒很快便被动员起来。

    喜申卫西门大开,三百龙枪骑兵拱卫着连子宁飞驰而出,在外面站定,又有数十股每一股三两骑兵的队伍向着前后左右飞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的原野中,他们,是斥候队伍。接着,除了留下少部分士卒固守之外,其余一万四千武毅军倾巢而出。

    所有士卒战甲外面都套着白色的罩衣,大军向着西南方向飞快行去。

    ——————分那个割线——————王泼三正背靠着城墙垛口,抱着大枪,缩在城墙的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穿着臃肿的灰棉袄,看上去很厚重的棉袄,却是挡不住寒冷,寒风一个劲儿的往里头钻,冻得他浑身冰凉,瑟瑟发抖。一张脸变成了青色,嘴唇上面冻出了好几道血口子,两筒清鼻涕从鼻孔里慢慢耷拉出来,等到快垂到嘴边的时候,王泼三使劲儿一秃噜,又是个给抽了回去。

    他哆哆嗦嗦的伸出被冻得一片灰白的手,把脑袋上带的狗皮帽子使劲儿的往下压了压,试图从中获得些许温暖。

    但是很显然,这是徒劳的。

    王泼三能做的,就是把身子蜷蜷的更加小一点。

    “他娘的!全小旗的人都下去烤火,就把老子一个人舍在这里。一帮**的。”王泼三愤愤骂道。

    城墙上看不到几个人,大约隔着七八个垛口才能看到一个人影,按理说,这么长的一段距离,本来是一个小旗镇守的,但是现在只有一个人。毫无疑问,这些被迫留下来的倒霉蛋,是不会尽职尽责的守夜的,他们都缩着脖子,挡着寒风,心里盼着时间快点儿过去,好轮到自己下去烤火。

    这些本来精锐的边军,在失去了军纪的约束,失去了外界的压力,并且从烧杀抢掠中得到了莫大的快感和好处之后,迅速的蜕变成了一帮散兵游勇。

    听着城墙下面传来的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和痛哭声,王泼三越发的心痒难耐。

    他是前些时候招兵时刚加入的新兵,难免会受到老兵的排挤。

    这时候,传来一阵凿凿的靴声,一个人艰难的走上城墙,城墙上面的积雪许多地方还没清除呢!他走到王泼三面前,踢了他一脚,口气很不情愿道:“滚下去烤火吧,该俺轮替你了!”

    王泼三一听,赶紧应了一声,秃噜了一下鼻涕,飞快的便窜起来,溜了下去。

    城墙下面,建着一排房子,里面灯火通明,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王泼三找到自己小旗所在的那一间,推门进去。

    屋子不大,聚集了七八条大汉,屋子正中生着火堆,把里面烧得暖意融融。

    士兵们都围着火堆烤着火,火堆上面,还挂着一个铁皮锅,里面不知道炖了什么,一阵阵香气冒出来。

    小旗叶祖德正大马金刀的坐在最上首,**着上身,怀里抱着一个女人,这女人只穿着亵裤和肚兜,露着白花花的身子,叶祖德一手握住了她的酥胸,一手在她的胯下使劲儿的掏摸着,那女子疼的不断的哭叫,一张颇有姿色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其他的士卒都是看的津津有味儿,有的已经是伸手进了裤子里面,不断的撸动着。

    “哟,三儿来了!快坐下。”二狗子站起来招呼他坐下。二狗子是小旗里面跟王泼三关系最好的,平素对他也颇多照顾,其他人看见他进来都是理都不理。

    王泼三在二狗子身边坐下来,眼珠子便黏在那铁皮锅上下不来了,嘴里流着哈喇子,低声问道:“二哥,这里头是啥!”

    “炖的肥鸡!”二狗子嘿嘿一笑:“刚才咱们出去溜了一圈儿,逮了一只肥鸡,弄了这女人回来。嘿嘿,放心,待会儿俺跟他们说说,有你一口。”

    王泼三感激道:“二哥,谢谢你。”

    这时候,肥鸡炖好了,众人一哄而上,纷纷往自个儿碗里头乘着,叶祖德一边捏着怀中女人的**,一边骂道:“你们这帮狗崽子,给老子留点儿!”

    王泼三儿也抢了一碗,一边儿缺了口的破碗里头乘了多半碗鸡汤,他从怀里掏出两个窝窝头来掰碎了放进去,秃噜了一下鼻涕,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在这些士卒们偷偷摸摸的吃肥鸡、玩儿女人的时候,现在的乞勒尼卫城主府,当日的知府衙门,也正发生着一段对话。

    知府衙门,花厅。

    曾经的松花江将军麾下可木卫指挥使,现如今自称乞勒尼将军的何云雁,正端坐在大椅上,仔细倾听着。

    在他下首,一个千户打扮的军官正说道:“将军,根据咱们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这些日子,喜申卫那边儿,每日在城中练兵,枪炮声不绝。另外,一直在城外大起工事,似乎是修建房屋,咱们安插到那边的人说,连子宁给朝廷报告,说这边矿产丰富,朝廷听说之后,派了兵部的官儿来,带着工匠,要建立矿监局,在这边儿开矿采矿。另外,那连子宁是个很吝啬的,回来之后就停了免费给难民的供应,让他们去打猎捕鱼,换取支用。”

    何云雁摸了摸下颌的胡子,不屑道:“鼠目寸光之辈!这等人,不过是幸进,竟然窃据高位,朝廷当真是瞎了眼!”

    他又问道:“十三,你怎么看?”

    那千户是何云雁手下最为倚重的大将,姓张名十三,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转念一向,便改口道:“在属下看来,连子宁每日练兵,显然是不肯放弃攻伐咱们的,但是如今数九寒冬,积雪盈尺,行军极为艰难,更别提是打仗了。这些道理,连那些市井小民都知道,将军您定然看的明白。”

    何云雁微微颔首:“你继续说下去。”

    “连子宁此人且不说他,但是他麾下的武毅军是极能打的,所以在来年开春之后,一战在所难免。恕属下直言,咱们应该是打不过他们的。所以依照属下看来,咱们现在就要趁着冬天的时候,尽快和另外两边建立联盟。利用咱们乞勒尼卫居于中心,和他们各自差不多远近的优势,收尾相望,互相援助,只要是连子宁敢来打咱们,另外两边要么围魏救赵,要么后面偷袭,定然置其于死地!”

    “好,此计大妙!我也正有此意!”何云雁拍案而起,道:“你立刻下去办!”

    他却是没有看到,除了知府衙门之后,张十三一声长叹,心里暗道:“大人,你说人家连子宁不过是庸才,庸才能在女真十倍兵力之下守住喜申卫么?他是个诡计多端的鬼才才是!在我看来,只怕连子宁不会等到那个时候再动手啊!但是我知道,只怕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听,罢了罢了,先去联合那两家吧,然后就要开始往喜申卫那边加派人手了,一定要搞清楚他们到底打的什么鬼算盘!”

    ——————分割线——————天空犹如泼满了墨一般,四野茫茫,地面上的积雪把四下里照的有点儿发红,昏暗无比,隐隐约约的,离得近了才能看见长长的队伍无声无息的行进在厚厚的大雪中。

    何云雁没有想到连子宁根本不会等到开春,而是现在就解决了他,其实何止他没有想到,甚至就连连子宁麾下的一些将领也都没想到大人这么急着动手。因为东北的冬季,实在是太可怕了,四野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积雪盈尺,陷进去再拔出来就得废好大的一番劲。而且在这种环境下行军,也很容易冻伤。

    连子宁没有什么解决问题的好法子,但是他有一群优秀的士兵!

    这些士兵,每天大鱼大肉的补充营养,每天接受的都是野外长途拉练这种甚至艰苦到了残酷的训练方式,站军姿一站就是一天。一边是大量的消耗,一边是更大的补充,武毅军士卒的身体得到了极大的锤炼,不说是钢筋铁骨,至少也是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其他成年人。

    而且在又过了几次长途拉练之后,他们野鹅找到了一些对付积雪的办法。

    士卒们都打着厚厚的绑腿,小腿看起来跟大腿一般粗细,这样可以有效的抵御寒冷,他们里面穿的战甲,战甲外面还套了一层皮袍子,这些袍子,大部分都是用野兔皮,袍子皮等等做成的。由于不是大皮料,所以都是七拼八凑起来的,有的是好几十块才凑成了这么一件皮袍,看上去难看得很,极为的拙劣,但是保暖性能却是极佳。这些皮料,都是这些日子士卒们打猎之后的剩余,东北的野生动物可是为他们做大贡献了。再加上外面套着的罩衣,他们身上很暖和,这一路行军走下来,非但不冷,反而个个都是出了一身大汗。

    他们脸上都涂了厚厚的一层猞猁油,这是防冻的,寒风吹在脸上也没事儿。

    此时已经是寅时中也就是后世的凌晨四点,昨天下午申时大军从喜申卫出发,行军将近六个时辰,路上歇息两次一共半个时辰,已经到达了乞勒尼卫东北三里处,歇息了有一会儿了。

    乞勒尼卫西边是浩瀚松江,东边就是大片大片未曾砍伐的密林、灌木,隐身在密林之中,再加上他们又是穿的一身白衣,根本不虞被发现。

    “大人,士卒们依旧修整完毕,恢复了气力,随时可以作战!”熊廷弼走到连子宁身边道。

    他们隐身于一处密林中,战马在一边休息恢复力气,连子宁透过望远镜把乞勒尼卫城墙上的一切看的真切。

    乞勒尼卫虽然也算是边陲要塞,但是位置比起喜申卫来就差远了,城池不大,只有两三里方圆,城墙大约有三丈多高,倒是很坚固,也是大青石砌成的。

    “城墙上面的哨卡,非常的松散,看不到人放哨,想来是都钻到下面烤火去了。”连子宁微微一笑:“看来何云雁根本没想到咱们能雪夜袭击啊!”

    “李铁!”连子宁声音略略提高了一点儿。

    “标下在!”

    “一盏茶时间之后,给城墙上发信号,让他们打开城门。”

    “标下遵命!”

    “熊廷弼!”

    “标下在!”

    “你率领第一卫,匍匐前进,潜伏到城墙近处,一待城门打开,立刻占领城门,向内进军!”

    “标下遵命!”

    “杨沪生!”

    “标下在!”

    “你带领本部一千骑兵,埋伏与此,一旦城门被占领,立刻冲杀进城,你们就是一个箭头,要立刻把敌人的防备力量给撕开,分裂,绞碎,然后步卒随之跟进!将敌人分割包围!”

    “标下遵命!”

    “石大柱!”

    “标下在!”

    “亲兵营炮兵千户所在城外架起大炮,进行轰击,虚张声势!你部龙枪骑兵分成若干队伍,巡弋四门,绞杀逃兵!”

    “标下遵命!”

    “陈大康!”

    “标下在!”

    “你的任务最重,乞勒尼卫西边就是考郎兀卫,我料定若是兵败,何云雁定然趁机西逃,你带人绕到西城门外,摆下阵势,将其阻拦!”

    “标下遵命!”

    “诸位!”连子宁扫了众人一眼,寒声道:“今日之战,我军必胜占尽优势,颇有杀鸡牛刀之嫌疑,但是这一战,意义非凡。之前咱们要么野战,要么守城,还未曾有过一次真正的攻坚战,这一次,是很宝贵的练兵机会,一定要珍惜!这一战,必须要打出我们的威风,士气,让其他势力看了胆寒!苍鹰搏兔,亦是全力以赴,所有人,不得懈怠。”

    他微微一笑:“咱们的仗还有的打呢,这几仗,谁表现的最好,那第三卫指挥使的差事,就落在谁的头上!”

    众人一听,都是提起了精气神儿,一想到打得好了就要升官儿,顿时眼睛里都像是发情的野狼一样,冒着幽幽的绿光。

    下半夜了,又轮到了王泼三值夜。

    其实本来不该是他的,但是那些老兵痞子都欺负他,把他给踹起来让他上城墙值夜,他也没办法,嘟囔了两声还惹来了叶祖德的一个窝心脚,差点儿没把他给踹飞喽!

    “娘欸,可疼死俺了!”凌晨四五点钟,是一天夜色最深沉,也是人最困的时候,但是王泼三却是毫无睡意,他靠在城墙垛口,一边小声的抱怨一边装作漫不经意的往外头看。

    忽然,远处传来了一声狼嚎。

    关外野狼很不少,成群结队的荒野上窜来窜去,有的饿极了的,还跑到城市附近觅食,这儿的人都是常见了,杀了很是不少,很多人都是给自己添了一床狼皮褥子或者是狼皮大袄。因此没有引起当值士兵的注意,而王泼三却是悚然一惊,竖直了耳朵。

三八五 大雪满弓刀,单于夜遁逃

    关外野狼很不少,成群结队的荒野上窜来窜去,有的饿极了的,还跑到城市附近觅食,这儿的人都是常见了,杀了很是不少,很多人都是给自己添了一床狼皮褥子或者是狼皮大袄。因此没有引起当值士兵的注意,而王泼三却是悚然一惊,竖直了耳朵。

    接着,又是传来一声较为短促的狼嚎,然后停了一会儿之后,又是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然后又是一声短促的狼嚎。

    看这样子,似乎来得野狼还不少。

    王泼三眼中却是冒出精光,低声骂了一句:“他娘的,终于不用再在这儿装窝囊废了。”

    脸上那股子浑浑噩噩的劲儿立刻消失不见了,一脸的悍勇精干。

    他四下里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便飞快的窜过去,顺着女墙走到马道口,悄悄的溜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和他做出同样举措的,城墙上还有差不多七八人。

    此时城下,已经是死寂一片,那些偷懒的士卒,也都睡死了,那一排房子里面,寂寂无声。

    七八个人很快聚集在一起,都是很彪悍的汉子,他们汇聚在一起之后,话都没说一句,互相打了个眼色,便是了然于心,所有人都从怀中掏出一般锋锐的利刃,向着城门洞子摸过去。

    王泼三走在最前面,弓着身子,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像是一头准备随时暴起的猎豹。

    顺着城墙根子,他们很快便摸到了城门洞子里,城门洞这种要地,按理说应该派大部队镇守,但是这天气实在是太寒冷,而乞勒尼卫上上下下,又是没有想到喜申卫会突袭,因此都是非常松懈。守卫成为的一个总旗,只留了七八个人看着,其它的都避寒去了。

    就这七八个人,也都是东倒西歪,靠着墙打瞌睡。

    王泼三一扬下巴,手一招,便是当先窜了出去,而在他身后众人,也是各自选了一个目标,飞快的窜了出去。

    王泼三的身手很好,他是山东济南府乐陵县人。山东本来就是武风极盛,武馆之类的存在极多,但凡是成年汉子少不得会上两手儿,而王泼三就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家是武术世家,父亲是远近闻名的武师,但是人常言,穷文富武,学武可是要花银子的,王父为人豪爽,常常以武会友,因此家里总是入不敷出,等到了王泼三这一辈儿,就已经是家徒四壁了。他也不是个学好的,眼看家里空空,饥肠辘辘,干脆便仗着自己武艺高明,收罗了几个弟兄,十来个泼皮,做了那乐陵县街面上的一霸。

    这王泼三的外号,就是那时候得来的。

    后来先是白袍之乱,然后连子宁进驻六县,开始大招兵,王泼三也寻思着,混这一辈子都不是个办法,又贪图武毅军的好待遇,因此便入了伍。

    但是军队这个大熔炉,就是块废铁也能把你炼成好钢!

    王泼三从军之后,那些邪毛病改了不少,一身武艺很是高明,先后随着连子宁去扶桑,守喜申卫,积功升至小旗,而一身武艺,在军中也颇有些名气。组建军情六处的时候,李铁便把他招致麾下,委了一个总旗的差事。

    军情六处的探子们在接受了一个月的培训之后,便是各自潜入,乞勒尼卫潜入的这三十人,首领就是王泼三。

    他们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何云雁征兵,他们一合计,便决定王泼三带着一些人入伍,其他的,则是扮成其他行业的人,以免露馅儿。

    王泼三武艺本就不错,而训练期间,又有柳生宗严亲自前来指导,武艺更是上了一层楼,他双腿用力一蹬,跟个狸猫死的窜了出去,这一窜窜出去足有四米多远,那士卒已经听到了风声,还没来得及睁眼,便是已经被王泼三捂住了嘴巴,利刃在喉咙上狠狠的一划。

    同时脚尖儿一挑,接住了那士卒因为双手无力而松落的长矛。

    鲜血涌出,气压从气管中挤出来,发出一阵极轻微的响声,这士卒奋力挣扎片刻,便是一动不动了。

    而其他人,也各自的解决了自己的目标,他们把死人手里的长矛小心的放在地上。

    把死人小心的放在地上,然后便是奋力打开了足有一尺厚的巨大城门。

    城门呀呀打开的声音,在静夜中传出去老远,根本无法遮拦,不远处已经传来了喝骂声。

    而这时候,城外已经潜伏到了城门口不过三百米外的武毅军第一卫,也是站起身,向着这边杀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长枪兵和大戟兵,长期的残酷训练让他们的身体素质非常良好,冲起来速度很快,只要五分钟的时间,就能冲到这里。

    这样的大规模的冲锋,再也瞒不过人,城墙上发出了一阵阵惊叫声,有人在大喊:“敌袭!敌袭!”

    而这时候,城墙下面的营房中也已经出现了人声,显然是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儿,过来查看。

    “杀!”看见有两三个过来查看的士卒,王泼三立刻带人上去,毫不留情的把他们杀了,然后把他们的尸体拉过来,和之前杀的那些人尸体堆在一起。

    凄厉的叫声在夜色中传出老远,营房中人声鼎沸,不知道有多少士卒向这边赶过来。

    没过一会儿,便看到一个总旗带着数十个士卒赶了过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已经洞开的城门,和城门外正在冲杀过来的一望无际的敌军。

    “啊!”那总旗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怒吼道:“还愣着做什么?杀奸细,把城门关上!”

    那些士卒发一声喊,便是冲杀过来。

    王泼三回头一瞧,武毅军大军还在数十丈之外,眼见的行迹暴露,他们也不再掩饰,口中大吼大叫着杀过来,数千人一起嘶声大喊,喊杀声震天,让人心惊胆战。而在后面,马蹄声也响了起来,向着这边不断的接近。

    “弟兄们,为大人效死,就在近日!”王泼三眼中冒出如同饿狼一般的阴冷光芒:“咱们只要是能守住城门,便是尽数战死,家人也有武毅军赡养,若是逃了,谁也脱不了军法制裁!随我杀敌!”

    “杀敌!”众人毫不犹豫的向着那些接近的叛军杀了过去。

    京南大营外面的荣军农场,大伙儿都去过,那里面的遗属生活的非常富足安乐,他们就算是战死,家人也不会受苦,这就去了心里最大的障碍,因此人人都是悍不畏死。

    刚才他们利用尸体,已经在城门洞子的中段,距离城门数米远的所在筑起了一道简单的工事,虽然只有一尺多高,但是也算是个障碍。他们便站在这工事后面,拔出腰刀与那些叛军厮杀。叛军隔着尸体厮杀不便,而若是踩上去,冬天行动不便,就更是艰难。

    王泼三这些人都是军中遴选出来的好手,以一敌三,以一敌五丝毫不在话下,转眼间,竟然已经是被他们杀了十余人,尸体越垒越高,而他们,也付出了两人战死,一人重伤的代价。

    不过,终究是把这些叛军给阻拦了一下。

    这时候,第一卫的步卒已经冲杀过来。

    他们口中喊杀着,排成一排排整齐的方阵推进过来,已经厮杀的气喘吁吁的王泼三等人被他们保护进了方阵里面,一个总旗打扮的军官拍了拍王泼三的肩膀,沉声道:“兄弟,干得好!”

    然后他一挥手,那些士卒便是整齐的迈步向前,手中的长枪狠狠的刺出去,最前面的那些叛军身上立刻是被攮出来无数的透明窟窿,而他们,则是根本够不到武毅军士卒。

    长枪如林推进,武毅军士卒不断的迈步前进,每前进一步,前面就是一片鲜血。

    真真是应了当者睥睨这四个字。

    城门洞子里面的空间非常狭小,那些叛军根本是避无可避,被杀的屁滚尿流,互相看了看,发一声喊,屁股一扭,便是朝着外面跑过去。

    王泼三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一队队的武毅军士卒迅速的从他们身边过去,占领了城门,并且开始向着城门后面推进。他侧了侧头,和身边的几个兄弟对视一笑。

    武毅军迅速的占领了乞勒尼卫北门,第一卫的士卒涌入其中,迅速控制了城门,在熊廷弼的指挥下,迅速的向前推进。准备顺着街道将敌军分割开来,而这些乞勒尼卫的叛军毕竟也当真是不堪一击,他们十几天前还是农民,手上根本没有见过血,此时看到武毅军如狼似虎的扑过来,见人就杀,心中惊恐无比,把兵器一扔,便是四散奔逃。

    乞勒尼卫和喜申卫不一样,喜申卫是标准的军事要塞,根本没有居民,城池就是一个大军营,里面的建筑物都是非常的坚固高大。而乞勒尼卫跟内地的县城也没两样,城墙下面是一派营房,再往里面,就是民房了。一条大道从北门通向南门,大道的中段,就是知府衙门。

    这时候,守卫城墙那些士卒已经是都纷纷跑了出来,乱哄哄一窝蜂的向着武毅军杀过来。

    这些叛军,自从占据了乞勒尼卫之后,作威作福,战斗力下降的厉害,连阵法都不讲究了,跟以前那精锐的大明边军比起来,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第一个杀进来的是第一卫第一千户所,针对攻城战,武毅军已经是训练了很多次,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就连进攻的兵种波次都是分的清清楚楚。冲在最前面的长枪兵,作为冲锋的箭头,后面的是燧发枪手,再后面是炮兵,这两个是主力杀伤输出,最后的则是大戟兵,他们有负责保护脆弱的燧发枪手和炮兵的任务。

    一个千户所一千七百余人,就像是一块多层蛋糕,虽然人不少,却是层次分明。

    利用刚才那段城内守军猝不及防的时间,整个第一千户所都杀了进来。

    何云雁布置在四面城墙的守军各有一千人,剩下的六千人驻扎在城内的兵营中,此时叛军也集结出了五六百人的兵力,堵在面前的大街上,虽然长枪兵肯定是能打过去的,但是未免要耗时耗力。

    “裂开!燧发枪出击!”千户董策在战马上纵声大喊道。

    前面的长枪兵像是波浪一般向着两侧裂开,露出来一道巨大的缝隙,也把他们身后的燧发枪手给显露出来。

    三个百户所的燧发枪手早就已经装填好了弹药,做好了准备,站在一侧的百户高声喊道:“全体都有,放!”

    一听到命令,前面的士卒立刻是扣动了扳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响彻全城,叛军毫无防备,而燧发枪发射的重型铅弹的子威力也不是他们额破棉袄皮袄能抵挡的,一轮射击之后,立刻是被打死了数十个。

    然后第一排的燧发枪手蹲下,开始装填弹药,第二排射击,之后是第三排射击。

    三轮射击完毕,对面的叛军死伤狼藉。

    连子宁武毅军的这种近战步兵和火枪手火炮手配合的战术连强悍的女真精锐尚且都吃不消,更别提这些战斗力比之女真大为不足的叛军了,在加入了大量未经训练的新兵蛋子之后,他们的战斗力已经可以和乌合之众画上等号。

    因此在三轮射击之后,还没等虎蹲炮和佛郎机炮被架出来,对面的叛军士卒就已经是四散奔逃。

    董策精神一震,大吼道:“弟兄们,向前面杀过去,攻下知府衙门,生擒何云雁,人人皆有封赏!”

    董策现在一颗心热切的很,适才熊指挥使布置战术,定下的是第一千户所顺着主干道前进突击,直冲知府衙门,擒杀何云雁,而剩下的几个千户所则是两侧包抄过去,沿着街道,清扫一切拦路之敌。

    这是熊大人给自己的脸面!自己可不能不要脸!若是自己能表现的出彩,说不定那正在组建的第三卫卫指挥使的位子,就会落在自己头上。

    武毅军封赏向来厚重。这也是士卒奋力拼杀的原因之一。一听自家千户这么说,这些士卒都像是打鸡血一样,嗷嗷叫的就大踏步向前冲去。长期艰苦训练的成果这时候就显现出来了,虽然速度加快,但是他们的队形并没有散乱。

    第一千户所全力向前挺进,一路上碰到的叛军若是小股的直接被毫不留情的碾压过去,若是人数众多,则是交给燧发枪手来对付,一路上挡者披靡,很快便推进了六百余米,而乞勒尼卫这座小城,也不过是才三四里方圆而已,董策甚至已经看到知府衙门前面那高大的照壁。

    而随在第一千户所的身后,第一卫的剩下几个千户所也杀入城中,不过他们都是顺势一拐,沿着城墙向两翼绞杀,然后找到街道,沿着街道向前推进。

    若是高空中看去的话,就能发现,第一卫的几大千户所就像是几条狂龙,把整个乞勒尼卫笼罩进去。

    何云雁是被侍卫从第八房小妾的床上拉起来的,刚被吵醒还迷迷瞪瞪的他正想发作,便听到了外面炒豆子一般的清脆枪声。

    顿时便是吓得他出了一身白毛冷汗,浑身上下一个激灵,脑子立刻是变得清灵起来。

    “老爷!怎么了?”躺在他旁边的小妾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懒洋洋的开口说着,慵懒娇媚无限,一双粉嫩的胳膊伸出来搂住了何云雁的腰,隐隐能看到胸前那一道深深的沟壑。这等美景,让那闯进来的几个侍卫看的一愣,赶紧扭过头去。

    “怎么回事儿?”毕竟是曾经的边军将领,也是打老了仗的,何云雁定了定神,沉声问道。

    “大人,有敌军杀过来了,咱们听到枪声,是武毅军!”一个侍卫急急忙忙说道。

    外面传来的阵阵喊杀声,已经证实了这一切。

    这时候,那个小妾也醒了过来,看到几个侍卫正站在床边,尖叫一声,整个人缩在了被子里面。

    “有多少人?”何云雁根本没管她,一边七手八脚的穿着衣服,一边沉声问道。

    “看不清,到处都是喊杀声!根本不知道多少人,但是他们推进很快,这会儿就已经快到知府衙门了!”那侍卫道:“大人,咱们怎么办?请您示下。”

    何云雁心中暗骂,他娘的,这些武毅军还是不是人?外头大雪一尺多厚,他们是怎么过来的?飞过来的么?张十三也是个废物,他那些安插在喜申卫周围的心腹,怎么就一个都没起作用?

    不过现在显然已经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了。

    何云雁很清楚,武毅军既然来打了,自己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他心中立刻有了决断。

    “张十三在干什么?”何云雁冷冷问道。

    “张千户刚刚来通报了消息,已经去军营提兵阻拦了!”

    “好!你,”何云雁指着一个侍卫道:“立刻集结本官的亲兵,在府门外等候。”

    “是,大人!”

    “你,去告诉张十三,一定要死战到底,不准退后一步!”

    “是,大人!”

    两个侍卫离去,何云雁阴冷的眼神扫过这屋子里面的奢华摆设,最后眼光定格在那个缩在床里瑟瑟发抖的女人身上,女人看着他,脸上露出讨好的笑。

    这个女人是他从抢来的女人中选出来的,长的很妩媚漂亮,一双桃花眼似乎能勾人魂魄,在她身上,何云雁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惜啊!何云雁微微摇摇头,忽然拔出佩剑,狠狠的一剑,刺入了女人的心窝。

    那女人一声惨叫,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满脸都是不敢置信。她喉咙中发出咯咯咯的声音,终于,眼中再也没有了光彩,浑身一松,软倒在床上。

    何云雁拔出利剑,鲜血标枪一般飚射出来,溅了他一身,他却浑不在意,收剑入鞘,低声道:“杀了你,总好过你落在那些贼兵手中!”

    “咱们走!”说完之后,再不停留,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向着大门走去。

    等他们到达知府衙门外面的时候,数百骑兵已经等待在那里了。

    这些骑兵人数大约在三百左右,人马如龙,非常的精神,一眼看去就知道非常的彪悍能战。他们的装备也是相当精良,每个人都是穿着棉甲,手中拿着一丈六尺长的红缨大枪,腰间挂着长马刀,背上还背着神臂弩。战马外面也披着皮甲,这些皮甲都是用整只动物的毛皮做成的,只经过了非常简单的粗浅加工,几乎就是整个披在马身上的,以至于有的战马披着一张巨大的斑斓虎皮,脑袋上戴着个猛虎的头颅,屁股上耷拉着一根虎尾,只露出两只眼睛,远远看去,真是跟骑着一匹猛虎也似。

    有的则是披着熊皮,有的披着狼皮,一眼望去,似乎这些骑兵骑乘的根本不是战马,而都是猛兽一样。好似一支猛兽军团!

    在这个年代,每个将领手头儿上都有一些压箱底儿的精锐部队,就连神武右卫这等不受重视的内地卫所都有巨盾斧兵,更何况是边军!这支骑兵,便是何云雁压箱底儿的班底,也是他的亲卫营。他在可木卫担任指挥使的时候就有这支骑兵,后来独霸了乞勒尼卫之后便将之扩大,三百人的规模,都是跟着他浴血奋战过的精锐老兵,战斗力和忠诚度不容置疑。而且装备也是极为的精良,远超一般的边军。

    因为他们的坐骑都是披着猛兽的皮毛,所以何云雁将其命名为——虎豹骑!

    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儿,攒了这许多家业,总也能有些拿得出手来的东西。

    去给张十三传讯的那个侍卫回来了,道:“大人,命令已经传到,张千户凛然从命,说一定不后退半步。”

    何云雁沉着脸点点头,眼睛盯着北边儿,那里战斗正酣,距离这么近,看的真真切切,炒豆子一般的清脆枪声不断的传来,震得耳朵有些疼。

    自己的士兵不断的后退,不断的被杀戮,武毅军不断的前进。

    而东北西北方向也都传来了喊杀声,不知道有多少敌军杀至!

    “连子宁,你还真是瞧得起我啊!成王败寇,今日之辱,来日定当十倍奉还!”何云雁狠狠的催了口唾沫,一摆手:“咱们出南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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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介绍:
这是一个走上了岔道的盛世大明,内忧外患,步履蹒跚。此时已经是大明朝正德大帝在位的第五十个年头。在那极遥远的天边南亚次大陆,更有一个庞大的莫卧儿帝国,在他们的阿克巴大帝的率领下,露出了雪亮的獠牙!就在这一年,大明京师宣南坊江米胡同里的一个寒门小户人家,来了一位青衫过客……正德五十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正德五十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正德五十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