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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竹下梨     正德五十年txt下载     正德五十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五六 奇怪的夜袭

    这个年代的火药,威力其实已经是相当的可观,明季的黑火药,已经是黑火药的顶峰,隐隐然有些后世新式火药的威力。

    十车黑火药,早在大战之前就已经埋在了城墙的最上面一层底下,生怕被渗进去的鲜血打湿,还在外面包裹了油纸油布防水,而引线远远的引到城下去。

    实际上,就像是当日的阿敏一样,连子宁虽然已经充分的估算到了守城的难度和己方必然会出现的巨大伤亡,但是也没想到,这一刻会到来的这么快。他本来预计的是等到守城的第二天或者是第三天才会用的这一招,却没想到,第一天就要用上了。

    不过威力却是也是绝大,两万女真士卒,无一生还,都是被炸成了零部件,连全尸都没留下一个。

    当然,这和巨盾斧兵的巨大作用是分不开的,他们牢牢地守住了马道,把女真人困在了这一个小小的区域,这才使得炸药的作用发挥到了最大。

    想到那一百巨盾斧兵,连子宁心中便是隐隐作痛,虽然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为了全局,总要有人牺牲,但是心里总还是存着芥蒂,有些堵得慌。

    明军迅速的占据了城墙,城下早就准备好的条石青砖之类的东西赶紧搬了上来,明军迅速的清理了城墙上破碎的石粉,然后快速的修建起来一道女墙,重新设置了防御。

    不过很显然·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了,下面大约还剩下的数千女真残军傻愣愣的往上看了半响,然后便是发一声喊,撒丫子朝着女真大阵的方向跑过去。

    明明是自己这一方占尽了优势·但是转眼之间,这些优势却是丧失殆尽,目睹数万袍泽被生生炸成碎片,他们的精神几乎完全崩溃,已经是被完全吓破了胆,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战意。

    刚毅远远看着,颓然的摆摆手:“今日士气已泄·下令,撤军吧!”

    远远地看着女真大军撤去,开始砍伐树木,安营扎寨,城墙之上先是一静,然后便是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今日,终于tǐng过来的。

    正德五十一年七月二十七,十四万女真大军围攻喜申卫·武毅军总统武毅伯爷连子宁率领武毅军八千,京卫伤兵两万,神武右卫五千六百人死守喜申卫城。

    女真大军围攻竟日·死伤七万五千余,惨重无比,终徒劳无功,撤去。

    是夜,喜申卫城主府。

    大堂之中,武毅军将领济济一堂,但是却看不到其它序列的军官。

    连子宁高踞上首,下面军官面对面坐成两排。

    女真退了之后,连子宁便命令士卒拆毁城中不用的军营房屋,重新加固城墙·数万人一起忙忙碌碌的,所幸人多力量大,再加上城墙被摧毁的只是上层的城碟垛口等一点儿建筑,很快便是修复完毕。

    布置了防务之后,连子宁回府洗了个澡,换了一声便装·然后便是把各级军官招来议事。

    “大人,今日的伤亡结果已经出来了。”石大柱出列道。

    连子宁点点头:“讲!”

    “今日我军伤亡一共八千七百六十六人,其中京卫战死两千九百,重伤五百七十六,轻伤一千七百四十三,神武右卫战死一千四百五十七,重伤二百七十,轻伤八百六十九,我武毅军战死六百三十三,重伤八十七,轻伤二百三十一。”

    “可都安顿好了?”

    “回大人的话,都已经安顿好了,战死的兄弟都用棺奁乘了,等此战战罢再进行火化。重伤的兄弟,咱们医务兵都已经给救治,有些会断胳膊断tuǐ,但是xìng命总是无碍。轻伤的兄弟也都包扎过了,将养上两日,还能再战!”

    连子宁嗯了一声道:“所有受伤战死的兄弟,都一视同仁,莫要有什么区别。”

    石大柱应道:“标下明白!”

    连子宁沉吟片刻,敲了敲扶手,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道:“诸位,有一件事儿,须得向诸位说清楚。”

    “今日咱们死伤八千七百人,但是女真死伤的数字,至少也在七万上下,几乎是咱们的十倍!咱们现下还有可用之兵两万多,女真还有可用之兵不足八万,兵法云,十则围之,照这样说来的话,女真现下对咱们根本就没什么危险了。”

    “但是咱们得看清楚,今日给女真造成的伤亡是如何产生的!今日女真战死七万,其中至少有三万是死在江边狙击,死在护城河的狙击,死在填平护城河的过程中,他们为何会死伤如此之众?是因为身上负重太过,何以负重?便是因为面前横着一条护城河,为了填平护城河,不得不如此。

    而现在,咱们没有了江边的优势,没有了护城河的又是,喜申卫以南已经是一片开阔。女真若是强攻,很快便可以通过,直到城墙下面,咱们在这个过程中能杀死的女真,很是有限,而更有甚者,若是女真以骑兵快速奔驰至城墙,以骑射与我等对敌,便更是难对付。”

    连子宁总结道:“总之便是一句话,之后几日的战斗,定然是极为的艰难,不可再有重复今日战果之侥幸。”

    连子宁说完,众人神sè都是凝重起来。

    连子宁继续道:“想必诸位对咱们下一步如何,心里都是忐忑,今日本官便告诉你们,咱们喜申卫,定然能守住,女真必然要败退。接下来说的是,事关咱们喜申卫数万大军的生死,诸位都好好听着,存在心里万万不得泄lù!”

    众人心中一凛,都是tǐng直了腰板坐着,目光炯炯的看着连子宁。

    连子宁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然后问道:“何人愿往?”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没想到连子宁竟然有这么大胆的一个计划,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正沉默间,一员将领霍然站起身来,众人一看,是武毅军骑兵千户所的副千户杨沪生。

    杨沪生抱拳道:“大人,反正守城一战,我们这些骑兵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若便让标下去吧!”

    连子宁对杨沪生印象极好,这个从底层陡然间蹿升上来的年轻军官,出身龙枪骑兵,忠诚度是毋庸置疑的,而且沉稳老成,处事很是妥当,也会见机行事,由他来办这件事儿倒是很妥当的。

    “你可想好了,此行极为危险,一个不妥当便是直接成了人家的刀下鬼。”连子宁沉声问道。

    杨沪生一笑:“标下本不过是京郊镇子上一个混混儿而已,若不是大人,这辈子也就浑浑噩噩的过去了。大人对标下如此知遇,便是死了,也是报效大人之恩。”

    连子宁点点头:“行,那就是你了!你带着本部骑兵去,本官再给你派十个柳生宗严的弟子,保护安全。”

    他盯着杨沪生道:“记住,若是这一趟差事完不成,不必强求命最重要!”

    杨沪生心里抖了一下,道:“标下醒的。”

    然后众人便是下去,连子宁和杨沪生等人又商量了一番这次行动的一些具体事项。

    当夜,亥时末。

    这便相当于后世的晚上十一点多,天sè已经是完全的漆黑下来了。

    城墙上挂起了气死风灯,灯光浑浑沉沉透着朦胧的黄sè光芒,远远看去像是深夜中一只只巨兽的瞳孔。朦胧的黄sè灯光照亮了城墙上,新近修好的城墙的垛口后面,值夜的士卒警惕的走来走去。一声声清脆的梆子声不断的响起,提醒着城墙上的士卒保持警惕。不时有士卒远远的射出一支支火箭,照亮了百步之外的空间,以防止女真士卒的夜间偷袭。

    在城墙下面,埋了一口口的大瓮,许多士卒趴在上面仔细的聆听,这是在防止敌人夜间挖地道接近。

    远处的女真大营,除了偶尔有点点的灯光之外,整个大营一片黑暗,像是一只蹲伏的巨兽。

    从早上渡江开始,一直到临近傍晚大战结束在,这一日之间,女真士卒不但是死伤惨重,更是担惊受怕,不知道对面那些狡猾诡诈的明人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在这样巨大的心理压力下,他们可以说是身心俱疲,因此此刻都是睡得非常的熟。

    除了巡夜的士卒提着的灯笼的光芒之外,四野茫茫,一片黑暗。

    这时候,南城门瓮城里面响起了一片轻微的响声,数百名骑兵静静的矗立在夜sè之中。

    他们穿着棉甲,外面都罩了一层黑衣,头上的头盔,也用黑布包裹了,就连身下的马匹,马衣也是黑sè的。看上去,就像是几百个黑sè的幽灵,似乎和黑夜融为一体。

    连子宁穿着一身便装,关外将近八月,夜sè已经是冰凉如水,他外面裹了一件大氅,只带了江梨野奈一个shì卫,静静站在骑兵队伍之前。

    “大人,标下去了!”杨沪生向连子宁抱拳道。

    “活着回来!”连子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说了一句。

    杨沪生跪地向连子宁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转身上马,再不回头。

    堵死了城门洞子的青石早就已经被挪开,城门轻轻的打开了,在黑夜中发出刺耳的声音,不过女真大营肯定是听不见的。

    数百骑兵鱼贯而出,马蹄下面都包裹了厚厚的棉布,根本听不到什么声响。

    想要向南,不惊动女真人是不可能的。

    数百骑兵缓缓加速,到最后,已经是竭力奔驰,暴烈的马蹄声在夜sè中响起,传出很远,地面都发出一阵阵的颤抖。

    女真人很快就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儿。

    一声声吆喝声命令声在女真大营之中响起,士卒们被惊醒,纷纷慌乱的起来披甲,拿着兵器准备战斗。

    一盏盏的等被点亮,女真大营瞬间灯火通明。

    无数的脚步声响起,这些女真士卒无愧是精锐之名,很快便做好了准备。

    帅帐之中刚毅高踞其上,阿敏站在他身边,笑道:“果然不出大人所料,这些明人如此jiān猾当真趁夜sè前来袭营。”

    他脸上神sè恢复了正常,笑吟吟的,似乎白日那一场死伤惨重,战死了占整个海西女真十分之一人口,两成半男丁惨烈大战,根本没发生过。

    一边的济尔哈朗却是脸sè灰黑,蔫蔫儿的。

    刚毅点点头:“那连子宁yīn谋诡计百出定然是不会放过晚上袭营的,不过本帅估计,他们多半是袭扰为主,定然不敢打进来的。”

    他转头向济尔哈朗道:“济尔哈朗,你怎么样?”

    济尔哈朗刚想说话,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用白帕子捂住嘴,等拿下来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一片殷红的血迹。

    他强自一笑,声音沙哑道:“谢大将军关心,我没事的。”

    话音刚落大帐外面传来声音:“大将军,末将有军情禀报。”

    “进来!”

    一员将领进来,大声禀报道:“大将军,那些明军往营寨里面射了几百只火箭,咱们早有准备,只是点燃了二十几只帐篷,少了一些柴草马料,并无人员损伤。”

    他脸上lù出一丝不解:“然后那些明军骑兵便是绕过营寨向南而去了。”

    “绕过营寨,向南而去了?”刚毅也有些诧异,沉吟不语。

    “大将军要不要追?”这将领请示道。

    刚毅想了片刻,脸上lù出成竹在xiōng的笑容,道:“不用了,这些明军定然是去南边儿求援去了!不用管他们,奴儿干的辽北将军现在估计正在咱们的牧场里面割猪草呢,哪里还有援军?让他们去正好,给咱们减少一些敌人。”

    “是,大人!”那将领领命而去。

    阿敏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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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喜申卫城下大战最为惨烈的时候,北征军大败,魏国公徐鹏举带头逃跑的消息也传到了北京城。

    倒不是徐鹏举不想保守秘密,事实上,当他做出当先逃跑的决定的时候,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秘密给隐瞒下来。所以他当初率先逃跑,就是生怕别人抢在他前面把消息传递进去,因此多了松花江之后连停都没停,直接过了喜申卫往南而去了。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松花江以北大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东七月二十,明军松花江大败,大明朝极为发达的驿路系统使得地方上的消息根本不容易做到保密,在七月二十五的时候,广宁右屯卫那位和戴章浦同年的知府大人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当整个奴儿干总督区和辽东总督区的军政官员们还在因为这一场大败而被震撼的失声的时候,这位曾经被魏国公徐鹏举羞辱过的知府大人,就已经悄悄地写了一封密奏,用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

    广宁右屯卫距离京师并不远。

    七月二十六傍晚,紫禁城中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轰隆一声,乾清宫东暖阁内的金星紫檀木大书案倒在了地上,吓得周围低头shì立地太监宫女们一下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几个旁边站着的大臣,也是心里一颤,面sè难看到了极点。

    才推倒了自己书案的正德皇帝呆呆的站在那里,他刚才那一下用劲儿真是不老小,脸上涨的通红,鼻中咻咻的喘着粗气,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斑白的胡子不断的颤抖着。

    败了?竟然败了?

    国朝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休养生息二十年之后的第一场大战,这一场寄托了自己无数的希望,满心以为能够代表着大明朝重新崛起,这四周这些恶邻们重新恐惧畏怯的大战,竟然败了?

    二十万大军啊,在松花江被一败涂地!而且败因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自己亲自遴选的那个大帅,魏国公徐鹏举!

    身为一军统帅,竟然敢率先逃跑,致使局面再也无法收拾。

    正德皇帝只觉得自己脸上被生生的扇了一个大巴掌,火辣辣的生疼。

    内阁次辅谢廷式谢大人liáo了liáo眼皮子,偷偷瞧了皇上一眼,然后又是赶紧垂下头,他一脸的愁眉苦脸。

    前几日,内阁首辅杨慎大人称病,皇上亲去府中探望,特意准了十日的病假,让在家中好生将养。谢廷式便是暂代内阁首辅的位置,谢廷式今年六十有五,是正德十六年戊申科一甲头名,也就是俗称的状元郎。

    终明一朝,但凡是能中状元的,无不是最为顶尖的人才,前途似锦自然不在话下。

    谢廷式自然也是如此,未及而立之年就高中状元,虽然比不得历史上那些神通天才,但是也是极为惊才绝艳的人物,仕途本来也应该是一帆风顺。但是这位谢大人却是有些倒霉,正德二十九年那一场三十万大军在大宁城下的惨败,他很不巧也参与其中。

    当时他的职位是文臣监军,大军惨败,他也是脱不了干系,不过由于是文臣的原因,再加上诸位同年座师的帮衬,终于是捞了一条xìng命,但是比死也强不了多少,给贬到了云南布政使司临安府——也就是现在孙言之的地盘儿——最偏远的一个县当了主薄。!。

三五七 徐鹏举,把我的军团还给我

    堂堂状元郎被贬斥当了一个八品主薄,当真是yù哭无泪。

    之后才是一步步的升迁,重回中枢,累次递进,步步升官,直到年过花甲,才是做到了内阁次辅的位置上。

    若不是因为之前的那些bō折,只怕他能早十年坐上这个位置。

    至于内阁首辅那还是不要想了,有杨慎在,那个位置任何人都夺不走。

    也正是因着有过被贬斥的这一番bō折,这位谢大人的行事非常的沉稳,或许可以换一个说法—不作为。在朝中,他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和事佬,和稀泥的事儿干的顺溜无比,正经事是不怎么拿手的。不过这样的xìng子,却是使得他牢牢地坐稳了内阁次辅的位置,大明朝谁不知道,首辅杨慎杨大人近乎于大权独揽,在内阁中权威极重,若是换一个xìng子刚硬的次辅,只怕;俩人天天掐架。

    这些时日杨慎告病,内阁的事务便都落在了他的肩上,本就已经是让他苦不堪言,这会儿忽然晴天一个霹雳,被朝野上下寄予厚望的大明北征军竟然败了,而且是败得如此之惨。

    这可如何是好?

    他看了看旁边的桂萼,却见桂萼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一般的模样,明显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消息传进宫中的时候,他们两个正在当值,便被招了进来,然后刚进东暖阁·就看到了圣上大发脾气今上年轻的时候xìng子操切,年岁大了,已经是沉稳许多,现下如此·自然是内心暴怒无比。

    只要说话,定然就会犯错误。谢廷式有心不想触霉头,但是这当口儿不开口又不行——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几位爷,司礼监掌印太监马永成,忠诚侯爷江彬,内阁首辅杨慎全都不在——他张了张嘴,刚想说几句话。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司礼监秉笔太监林雄奇的声音:“万岁爷·内阁首辅杨大人,锦衣卫指挥使江侯爷,兵部谢shì郎三位大人来了。”

    一听外面的通报,谢廷式像是见了救星,腰杆儿tǐng直了些,往外张望,心道杨大人哟,你可是来了·再不来咱可撑不住了。

    正德喘了两口粗气,摆摆手。

    林雄奇会意,尖声道:“宣·杨慎、江彬、戴章浦,觐见~!”

    没一会儿,外面脚步声便是传来,当先是一个削瘦颀长的身影,他穿了一身大红官袍,面sè肃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脸sè还是有些憔悴灰白,显然是病体未愈。

    在他后面是江彬和戴章浦。

    “参见皇上!”杨慎一liáo官袍准备行礼。

    正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摆摆手:“免了吧·升庵,你病还没好,不用如此拘礼。”

    杨慎却是正儿八经的行了礼,道:“臣下不敢,礼不可废。”

    江彬和戴章浦也见礼,也和谢廷式桂萼见了礼。

    “看座!”正德指了指一边·赶紧有小太监搬来了两个锦墩,放在一边,杨慎两人也不推辞,各自坐下。

    杨慎看了看那满地的狼藉,脸上lù出一丝微笑,道:“皇上,事情臣都已经听了,只是不知道详情,那原信件可能让臣看看么?”

    他脸上镇定自若的表情不自觉的便影响到了正德,他脸上的神sè稍微和缓一些,招招手,一边的太监便从那地上那一堆垃圾里面翻找出来一封密信,递给了杨慎。

    杨慎细细的看完,道:“皇上,臣以为,此次大败,却也并非是一件坏事儿。”

    “哦?怎么说?”正德眉头一皱,赶紧问道。

    杨慎却不答话,而是向外面探头探脑张望的林雄奇招招手:“林公公,给圣上换把龙椅过来,你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是,圣上如此暴怒,也不知道劝解一番,圣上玉体,岂容轻忽?”

    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在内廷外廷都是威风八面的林雄奇林公公在杨慎面前却像是个下人一般,赶紧哈着腰应了一声,就要去办,正德道:“罢了,朕座锦墩便好。”

    又对杨慎道:“升庵,快快说来。”

    杨慎道:“臣遵旨。此次我二十万北征军大败,我军步卒居多,而女真铁骑天下闻名,估计这二十万人中能逃回来的不多。不过我明朝有卫所上千,大军三百余万,此次的这二十万大军,连一成都算不上,折损了便也折损了,倒是不算什么。唯一有点儿麻烦的就是边军有了几万人的缺口,不过臣适才在来的路上已经和戴大人商议过了,以京卫输边军,以地方卫所补充京卫,以新征兵丁充地方卫所,圣上只需要一道旨意传下去,这二十万大军就又有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的,似乎被击溃的不是二十万大军,而是二十万头猪一样。

    这便是这当朝首辅的气度!

    正德帝点点头,看了戴章浦一眼,戴章浦脸sè也很不济,强打起精神道:“杨大人说的没错儿,不过,京军调动,充实边塞,所需靡费甚多,而且总要一些时日的缓冲。根据属下的判定,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填补上边军的缺口。”

    “三个月!”正德不置可否,转头道:“升庵,你接着说。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有二。”杨慎浅笑道:“第一,此次魏国公徐鹏举,骄兵擅进,以至于中了女真鞑子的圈套,导致北征军大溃,几近于全军覆没,次可为我大明众多将帅之提醒,从此之后,总能吸取教训·小心刻意行事,这样说来,倒是一个好处。”

    “第二个好处,则是东北局势。东北有五方势力·鞑靼东部十余个万户所,朵颜三卫、三姓女真、高句丽还有就是我大明,臣前些日子听说三姓女真北边儿的极北之处更是出现了一些白蛮人,这且不算他。四方势力之中,除了高句丽历来是我大明朝属国,历来恭顺之外,其它的三家·无不对我大明虎视眈眈,极为的敌视。他们素来都是联手对付我大明的,而眼下女真势大,必然要南侵,他们南侵,自然就会获得极大的好处,这样一来,鞑靼和朵颜三卫定然是极为眼红·如此冲突便是不可避免。说不得,以后我大明还能和朵颜三卫联手对付女真人。女真人打了胜仗,却树立了两个强大的敌人。这难道不是咱们的好处?”

    这一番话说出来·东暖阁内的众人都是感觉面前似乎豁然开朗,似乎打开了又一扇窗子一般。

    确实是极有道理的,大明朝已经强大惯了,周围的这些恶邻,也已经习惯了大明的强大,而他们本身实力相差不多,所以当他们发现其中的某一个要强大起来的时候,定然会产生敌视戒备的情绪。

    这就和大跃进时候普遍贫穷是一个道理,大伙儿都穷那没啥,凭啥我穷你富?

    而大明朝的强大·他们是习惯了的,也知道自己无可撼动。他们每一个人都想从大明身上要下一块肉来,但是却不允许别人把自己咬得多。

    大伙儿心里都是感叹,难怪杨大人能当了十五年首辅,就是高明,人家看得到的地方·咱压根儿想都没想到,这叫什么来着?对,高瞻远瞩!

    听杨慎说完,正德脸sè好看了许多,不过提到徐鹏举,他眼中闪过一丝yīn翳,又刻意的压了下去。

    徐鹏举丢了二十万精锐大军,让他想起来心里就是钻心的疼。

    他当然不知道,在一千五百年前的那个煊赫无比的罗马帝国,也有一个老人和他有过同样的感受。

    条顿森林战役,两万罗马士兵中,只有不足百人生还。

    瓦卢斯大军覆灭的消息传到罗马,七十岁的奥古斯塔屋大维痛苦不堪,扯烂自己的长袍,以头撞墙,嘶声喊道:“瓦卢斯!把我的军团还给我!”

    那边江彬也大大咧咧道:“皇上,咱不就是败了一仗么?嘿嘿,这也没啥,当初正统年的时候,土木堡大败,五十万京军丢的干干净净,都以为大厦将倾,咱们后来还不是tǐng过来的?皇上呐,您就放宽心!”

    “老江啊,听了你这话,朕心里可是舒坦多了。”正德终于展lù笑颜,也让大伙儿都松了口气,结果没想到正德脸sè立刻又yīn沉下来,冷冷道:“徐鹏举,该死!”

    众人都是默然,便是杨慎都不再说话。

    徐鹏举身为大帅,却是带头逃跑,导致大军溃乱,实在是罪无可赦,杀头都是轻的,真该千刀万剐才对。

    正德道:“老江,着锦衣卫仔细探查,待徐鹏举逃回关内,立即捉拿,下诏狱!待事情查清楚之后再行处置。”

    “是,陛下!”

    江彬应了。

    众人又说了几句,正德年岁大了,刚才又是很发了一顿脾气,此时气儿消了,便有些疲累,众人也都知机告辞。

    戴章浦出门之前,正德忽然叫住了他:“戴章浦,朕记得,连子宁也在北征军中是吧?”

    戴章浦悚然一惊,赶紧应道:“回陛下,他在北征军中负责后勤押运。”

    这般说,也是有意为连子宁开脱,毕竟负责后勤的,在军队的败仗中责任是比较小的。

    正德却是冷笑一声:“此次大溃,将领率先逃者无数,希望你的好女婿骨头能硬一点儿!”

    待众人都离开,太监宫女开始收拾东暖阁,这时候,一个小太监飞奔而来,在林雄奇耳边说了几句。林雄奇皱了皱眉,趋前一步,哈腰道:“万岁爷,刚才知道,太康长帝姬适才进宫了,去了慈宁宫。”

    “太康去了慈宁宫?”正德一听,不禁头疼起来。

    太康长帝姬是他的幼妹,也是当年的张皇后如今的张太后所出,比正德小了十岁,对于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妹子·正德素来是极为疼爱她的。当初她出嫁的时候,正德恨不得把整个皇宫都搬空了给她做嫁妆。

    太康长帝姬下嫁上任魏国公,她的儿子,便是徐鹏举。

    戴章浦满腹心事的回了家。

    回了家·换了一身衣服,便是坐在精舍中发呆。

    当北征军大败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戴章浦第一个反应就是怎么可能?国朝二十万边军京精锐,竟然一朝惨败?今日之前,不还是捷报频传么?又是收复失地,又是过江北击,怎么一夜之间就败了7

    等确定了事实如此之后,第二个想法就是万事休矣。

    当初为了给连子宁争取一份功劳,把他划进北征军序列,本来以为是轻轻松松的捞取了好处,却没想到,一朝大败!整个北征军都溃败了,连子宁能如何?

    皇上固然是对他很是赏识这一点不假,但是戴章浦也清楚皇上的xìng子这位圣上说好听点儿那叫xìng情中人,说难听点儿那叫反复无常,随心所yù当他对你期望越高,而你辜负了他的信任的时候,他便对你恨之入骨。

    正德朝多少人都是蹴呼如流星一般崛起,但是因为触怒了正德帝,又是瞬间落入地狱?不胜枚举!

    这一次,连子宁又会如何?

    此时戴章浦甚至都有了一丝悔意,当初何必急匆匆的跟他定亲?如此一来,真真是把女人给搭进去了。

    事关自己的宝贝女儿,连一向心如铁石、冷静沉着的戴章浦,都是有了一些慌乱想想如果女儿此生不幸,他心里便是一阵心灰意懒,只想这官儿不做也罢了!

    拎出来之前正德那一声冷笑忽然在心头响起,戴章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以他对正德的了解,这一次北征的将帅,只怕全部都要殒命而且谁要想求情的话,只怕也会被牵扯进去。

    但是想想女儿清丽的脸,他还是咬了咬牙,站起身来,道:“给我备衣,老爷要出去一趟。”

    他准备去联络几位平日里交好的同僚,一起想想办法,甭管如何,拼着被皇上责骂,也总要把连子宁给捞出来。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守活寡吧!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精舍的大门就被推开了,lù出了清岚苍白慌乱的脸。

    “爹爹!他~”清岚惶惶切切的叫了一声,看着戴章浦,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大滴大滴的眼泪扑簌扑簌的掉落而下、

    “你,都知道了?”戴章浦有点儿不敢看女儿,他侧过脸,艰涩的问道。

    清岚只是点头,抽泣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戴章浦眉头一皱,看了后面跟着同样是面sè凄楚的小青一眼,冷声道:“你告诉小姐的?”

    小青噗通跪在地上,泣声道:“老爷赎罪,是奴婢告诉小姐的,现下外面的大街上都传遍了,说是北征军大败,魏国公爷南逃,随军的那些将帅也都逃了!他……”

    她连着磕了几个头:“老爷,您得想办法救救姑爷啊······”

    看着苦厄梨花带雨的女儿,戴章浦心里只觉得一阵酸涩,他叹了口气,颓然的摆摆手:“起来吧!”

    然后对戴清岚道:“乖囡,既然如此,为父便也不瞒你了。广宁卫知府传来消息,北征军大败,各路将帅逃逸,此等大事,决计无人敢于造谣,消息八成是真的。”

    戴清岚脸上的表情又是凄楚了几分,直愣愣的看着父亲,泪珠不断落下。

    “为父这会儿出去,便是想联络几个较好的同年,商量一下。”戴章浦迟疑了一下,道:“只是,若是他也逃了,那这件事儿,当真是无法可想……”

    终究决定还是先让女儿有些心理准备的好。

    “不会的,他不会逃得!”戴清岚似乎是忽然间就恢复了冷静,她抽了抽鼻子,抹了把眼泪,断然道:“他决计不会逃得,爹爹,我对他有信心。”

    她冰雪聪明的人物,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像是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都被震傻了,一瞬间心里只剩下了慌乱和焦急,来不及多想,也没法儿多想,脑海里面只有一片空白。而现下缓过劲儿来了,仔细想想,连子宁那般惊才绝艳的人才,岂能不明白这一战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又岂能不知道随军南逃所要面临的结果?

    戴清岚隐隐然能感觉到,自己喜欢的人儿,是很有野心抱负的,虽然他在她面前展现的只有才华和儒雅。

    “城璧很知道分寸,他定然知道回来之后的下场。而且他担任的是大军的后勤辎重,说不定还落后于大军,所以女儿想,就算是城璧知道了大军的败绩,也定然不会现在回转。”清岚眼中闪烁着光彩,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但是她有有种预感,连子宁做的,就是自己现在所想的。

    听完了女儿的话,戴章浦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他才道:“那你的意思是?”

    “爹爹,依女儿看来,您大可不必直言为城璧开脱,那样只会触怒皇上。”戴清岚说着说着眼圈儿又红了,轻声道:“女儿是喜欢他不错,但是却也不能为了他让爹爹你身陷囹圄。爹爹您只需要旁敲侧击的禀明圣上,不要着急对所有的军官定罪,总要等那边确切的消息传来才行的。女儿想,以他的聪慧,很快就会上折子自辩了。”!。

三五八 巧言令色 朝堂诬陷

    戴章浦轻轻点头:“说得有理。”

    他欣慰的看了女儿一眼,昔日那个骑在自己肩膀上撒jiāo的乖囡,真的是长大了呢,如此处变不惊。

    他一震衣袖:“如此说来便能轻松多了,爹爹现下便去找几位同泽,此次北征军中不少大将朝中都是很有些关系的,想来为他们打算的人也不少。为父的现在出去联络一些人,到时候便奏请圣上,莫要着急,待查明一切之后再行处置,如此便能拖上个十天半月,到时候,城璧也该来信了。

    清岚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祝爹爹顺利······”

    话音未落,精舍外面便传来了戴管事的声音:“老爷,小姐,连相公的妹妹过来求见,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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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二十六日夜,正德皇帝幼妹太康长帝姬入慈宁宫为魏国公徐鹏举求情,恸哭几至晕厥,太后动容,责令皇帝不许下徐鹏举诏狱。

    七月二十八日辰时,徐鹏举单骑入北京城数千家将卸甲弃械,被锦衣卫当地看管。

    是日,北京城大雨如注,瓢泼不绝。徐鹏举午门外长跪一昼夜粒米未进,晕死不醒。

    正德帝不忍,准其七月三十大朝会自辩。

    正德五十一年七月三十,暴雨依旧没有停下,奉天大殿前面的大广场笼罩在一片密集的雨幕之中,硕大的雨点重重的打在汉白玉的广场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天地之间一片晦暗天际堆着浓重的乌云,虽然是白天,但是能见度和黄昏时候差相仿佛。

    多余的雨水顺着皇宫良好的排水系统排走,倒是没有在三大殿广场上出现来紫禁城看海的景致。

    放在洪武朝的时候,越是这般大雨,皇上越是爱临朝折腾大臣,顺便看看哪些大臣偷懒敢不上朝,顺便治上两个人的罪。大雨天杀朝臣闲着也是闲着不是?

    若是放在后面那几朝,这大雨天的朝会。基本上就是免了。到了正德朝更是形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大雨天不上朝都在家歇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但是今日却是有些特殊。

    外面暴雨如注,噼里啪啦的吵得人心里乱慌慌的,奉天大殿里面也是分成一小堆一小堆的凑在一起窃窃sī语,虽说声音都不大,但是汇在一起,却也是够瞧的。

    但是怪的是,碰上这种情况,往日里专门维持秩序的那些讨人嫌的官儿们早就跳出来横挑鼻子竖挑眼了,但是今日他们都像是没看见一般,只顾着溜达,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谁不知道?这两天可是发生大事了!

    北征军惨败,徐鹏举率先逃跑,皇上本来已经准备把他下诏狱治罪但是挨不过自家小妹子的面子,准其大朝会自辩。

    有些浑浑噩噩的凑热闹,而已经很有些心思通透的感叹这一次只怕朝廷又要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变动了。

    你说徐鹏举你老老实实的死了就不行么?瞎折腾啥呢?你若是死了,其他人上头有了个顶缸的,无论是胡编乱造还是确有其事,总能备出一些说辞来,有了这些借口,再加上朝中有人说好话斡旋,说不得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徐鹏举你不甘心就死,必然就要构陷他人,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少人来,而这些背后又要扯出多少人来?

    真真就不好说了。

    别说是理当上朝的朝臣们一个不落,就是那些平日里时常自称老年痴呆或者是称病不来上朝的老勋戚们也都来了个全活,穿着大红的伯爵公爵的官服或者干脆是御赐的蟒袍,抱着腰带,腆xiōng叠肚的一个个杵在那儿。

    徐鹏举倒霉,很是有人开怀大笑,连连称善。他嚣张跋扈,再加上一张嘴相当的恶毒,很是得罪了不少人,再加上魏国公府素来是号称大明朝第一勋戚,不知道引了多少人的羡慕嫉妒恨,也很有些觉得自己府上实力够强,资格够高的勋戚向动一动魏国公府的位置,所以此时多出这些勋戚前来幸灾乐祸就顺利成章了。

    当然,也不是都来瞧着他的倒霉的,也有些觉得这魏国公府毕竟是咱们大明朝第一勋戚,他倒霉了,那是勋戚们丢了面子。

    而文官团体,则是大部分脸上都带着冷笑,这场bō动涉及勋戚和武将颇多,却少他们的事儿,此刻只是冷眼瞧着,且看看这一日之后,谁家盖高楼,谁家楼塌了。

    朝堂之上,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一声尖利的叫声传来:“皇上驾到!”

    百官跪皇上,问了安,免礼起身,看到站在鱼台一侧的那个身影就更是心里凝重—御台一侧那个满脸皱纹跟风干的老橘子皮一般的老太监,可不就是现如今内廷第一人,马永成马老公公?练他老人家都出来了,今儿这事儿可不小!

    正德这几日正被这事儿折腾的烦闷的不行,太康连着几次进宫哭诉,在自个儿面前就哭晕了好几次,眼看着这个自小疼爱的妹子这般mō样,正德心里也是一阵阵揪得慌,只得好言安慰,又赏赐了若干皇家用度这才算罢了。幸好太后还是稳得住,只说让正德且不忙着把徐鹏举下狱,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待查明了,若真是他的错处,那么也定然不得姑息。

    若是太后太过于偏向徐鹏举的话,那今儿个这场自辩也就没什么必要了。

    正德皱了皱眉:“宣徐鹏举!”

    “宣,徐鹏举进殿!”一连串的声音传了下去。

    没一会儿功夫,一个身影便是出现在了大殿门口,大伙儿目光刷刷的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门口出现的这个汉子,大约三十来岁,穿着一身布衣,刚在外面理当是没打伞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布衣紧紧的黏在身上,头发也是湿透,披头散发的,上面还不断的滴着水柱。他光着脚,lù着生了毛的小tuǐ儿,刚一上殿也就是放个屁的功夫,脚底下已经是积了一滩水了。他抬起头来不少人都是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眼前这个人胡子拉碴,脸颊削瘦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看上去狼狈不堪,憔悴不堪,哪还有那日那个一介贵公子走马章台风流倜傥的模样儿?

    他上了殿,也不说话,只是普通往地上一跪,在光滑的大金砖上出溜出去足有五尺,撅着屁股便是连连磕头,用劲儿极大砰砰作响,没一会儿便是额头发青,也渗出一些血来。

    周围很快便是湿了一大片,雨水淋淋漓漓的从他身上落下来,良好的诠释了落汤鸡这个词儿的含义。

    大伙儿都是侧目而视,有些人心中便是冷笑现在倒是这幅作态,当初把几十万大军扔下逃跑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么惶惶切切?

    但是正德偏偏就吃这一套,他上下打量了徐鹏举一眼,想起太康说的话,心里叹了口气,毕竟是自己的亲外甥,看到他这幅样子,心下也是有些不忍,便道:“给他裹一层毯子,换身干衣服!”

    话音刚落,徐鹏举便是嗷的一声哭出声来,泣声叫道:“罪臣徐鹏举,谢主隆恩,谢主隆恩啊!”

    说着说着,便是哭声大作,最后竟然是在朝堂之上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凄惨悲切无比,让人听了便觉得慎得慌,一层鸡皮疙瘩从后背上泛了起来。

    奉天大殿里静悄悄的,只听到徐鹏举一个人杀猪一般的哭声,很是诡异。

    他这哭声倒不是装的,自从松花江北那一场大战逃逸以来,他心里一直是担惊受怕,不知道回到京中之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直到秘密见了母亲,面授机宜,心里才是稍微妥帖了一些。而此刻跪在大殿之上,等待着上首那位至尊的裁决,还不知道前路何处,心中凄惨,莫以言表,也只能从哭声中发泄出来了。

    马永成吩咐了几句,便有小太监捧着毛毯和干衣过来了,徐鹏举也是冻得狠了,没换衣服便直接裹上摊子,面sè稍微和缓一些了,便又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好了!”经过了这几日许多人在耳边吹风,正德心思也和缓了许多,他温声道:“别哭了,镇准你殿上自辩,你便好好说说吧!那一场大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到这里,他声音一冷,脸sè也变得冷峭起来,他就是这般xìng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心里一股子恨意上来,就又改了主意。

    徐鹏举一惊,赶紧应了一声,按照之前想好的说辞道:“罪臣启奏陛下,此次大战,确有隐情。”

    正德寒声道:“讲!”

    “罪臣闻广宁卫知府言道臣率先逃跑,罪臣闻之愕然骇然!此间实有隐情,罪臣率领大军北征期间,路过广宁卫,广宁卫知府竟然视圣山谕旨为无物,大军过境,竟然无丝毫准备,导致我二十万大军无一房屋可住,无一粒米可食,罪臣一怒之下,便斥责与他,次獠定然是怀恨在心,因此捕风捉影,污蔑与罪臣!”

    徐鹏举慷慨jī昂的说着,满脸的愤怒和委屈,倒也真是míhuò了一些人,心里便想到,难不成他说的当真是有隐情?

    正德面sè冷然,不置可否,道:“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回禀圣上,真实情况是这样的!”徐鹏举大声道:“当日女真夜袭,猝不及防之下,我军大乱,罪臣带领家将竭力组织维持杀伤女真骑兵甚重,甚而已经是组织了防线,抵挡住了女真精锐披甲骑兵的冲击,眼见着已经是有了成效即将八大局稳定下来。谁承想到,就在这时,神武右卫陈大康率先带人逃跑,然后府军前卫指挥使万世成和金吾前卫指挥使贾鹤年紧随其后,数万人向南逃逸,我军大阵立刻崩溃,至此再也无力抵挡罪臣回天乏力,只得率领精锐家将突围,以期收拢残兵败将,再作打算,却没想到,臣在关外几日,惊闻有人制造谣言,中伤于罪臣·罪臣心急如焚之下,只得赶往京师。事实如此,还请圣上明鉴!”

    这一番话在群臣之中jī起了一番窃窃sī语·很有一些不知兵事的人,此刻心里开始产生疑huò,遮莫是真如徐鹏举所言,其中有隐情?

    那些对军中大将熟悉一些的勋戚和兵部的官儿,却都是抿着嘴儿不说话,心里面都是冷笑——陈大康、万世成、贾鹤年三人都是有名的老将宿将,打老了仗的,更知道分寸,若是说他们率先逃跑,谁信啊?相比起来·还是你魏国公爷率先逃跑更有可信度一些。

    戴章浦垂着头,斜斜的看着徐鹏举,脸上表情很是有些高深莫名。

    正德脸上表情丝毫未变,只是冷笑一声:“说来说去,不还是败了么他声音一扬:“老马,拟旨·陈大康、万世成、贾鹤年三人,诛三族!待他们回京之后,立刻下诏狱,凌迟!以儆效尤!”

    这几句话仿佛是夹着寒风一般从目无表情的正德皇帝的牙缝儿中漏出来,让殿中群臣都是悚然一惊。上来就是诛三族,主犯凌迟,皇上这一次下手可够重的,看来是真想杀鸡给猴而看了!

    对于徐鹏举的这些说辞,正德却是浑然不在意,无论原因如何,反正是败了,既然败了,那就要人出来顶罪。

    “徐鹏举,你说了这么多,还不是败了?为何会败?我大明朝数十万大军,为何会被女真那般杀进来,岂非还是你这主帅的责任?”正德身子微微前倾,眼睛眯了起来,盯着徐鹏举问道。

    意思就是,你说的那几位都已经治罪了,你也去陪他们吧!

    徐鹏举又何尝不知道,前面那都是次要的,毕竟是打败了,自己这个主帅无论如何辩解,都是难辞其咎。而想要减轻罪责,唯有把最大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而前面那几个,还不够格。他现在已经不奢望能保留官职了,只求能留下一条xìng命就行。

    徐鹏举疾声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之所以天崩地乱如此,亦是有内情!”

    “讲!”正德淡淡的吐出一个字。

    “启奏陛下,之所以会沦落到底境地,固然有臣指挥不力之职责,但是最大责任却在一个人身上,那便是……”他挫了挫牙,咬牙切齿道:“武毅军总统,连子宁!”

    连子宁?

    这三个字一说出来,群臣为之大哗,他们对这个名字都陌生。

    就在数月之前,也是在这奉天大殿之上,那个允文允武的年轻人敬献上了始皇帝的传国玉玺,而且以一首惊才绝艳的沁园春折服了群臣,折服了皇帝,换了一个武毅伯爷的超品伯爵!

    一首词换一个爵位,如此佳话美谈,正是大明朝的文人雅士最爱的素材,早就已经传遍了天下。

    群臣对这个年轻人印象倒是都还不坏,毕竟那一首沁园春已经传遍天下,而词中将殿上文武百官比作今朝风流人物,更是让他们心头有些窃喜。

    却没想到,徐鹏举却是陡然间把矛头对准了连子宁。

    戴章浦表情丝毫不变,还是那份半死不活的样子,脸上表情越发的令人玩味。

    正德皇帝蹙了蹙眉头:“武毅军也在北征军中,待朕查明原委,自然会一一治罪,不过大军溃败,跟连子宁又有何关系?”

    “启奏圣上!因武毅军善战之名在外,故以其为大军后卫,押运粮草辎重后勤等。熟料······”说到这里,徐鹏举满脸的愤然:“熟料,连员玩忽职守,懈怠不前,我大军在前线浴血奋战,他却在后面吃喝玩乐,悠哉快活。待罪臣率领大军抵达喜神城下时,连员武毅军尚在柱邦大城,与我大军足有十数日路程,我军后勤等所有物资都在连元手中,致使我大军攻取喜申卫之时无chuáng子弩,无投石机,无任何器械可用。只得以xìng命硬填,将士损失惨重。”

    他吸了口气,大声道:“若非连员,我大军何至于在喜申卫城下碰的头破血流,若是后勤充足,器械齐全,当日便能攻破喜申卫。若是当日便攻破喜申卫,有何至于让女真余孽逃走?若是女真余孽不逃走,罪臣又怎会率军北渡松花江北追击?若是罪臣不追击,又怎会中了女真鞑子的圈套,以至于万劫不复?”

    一连几个问句,说的那叫一个慷慨jī昂,气冲斗牛,脸上表情,更是透着十分委屈,十分愤怒。

    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他说的这番话,确实是感觉很有道理。

    却是殊不知,连子宁之所以拉大跟主力大军的位置,便是因为被徐鹏举排挤。而徐鹏举当日完全可以等连子宁来到再行攻城,但是他太心急,便是提前攻城,却也赖不得别人。

    只可惜,这大殿中熟悉内情的人,除了徐鹏举一个也无。

    徐鹏举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干公然构陷,推卸责任。

    正德一听,眉头便是皱了起来,一股煞气在眉宇间汇聚,眼中寒芒闪烁,显然已经是动了杀机:“此话当真?”!。

三五九 一封奏折换来的官职

    徐鹏举心里一喜,高声道:“罪臣断然不敢欺君,实乃是千真万确!”

    这时候,戴章浦睁开了一直眯着的眼睛,眼中精光闪烁,他大步走出,拱手道:“启禀圣上,臣有本奏!”

    正德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讲!”

    戴章浦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封,道:“这一本,却不是臣下的话,而是武毅伯连子宁的奏章。”

    听到这句话,徐鹏举面sè难看之极,手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戴章浦看了他一眼,轻笑道:“他生怕这奏章落入jiān人之手,所以特意托臣下奏呈给陛下!”

    “连子宁有本?”正德急切道:“快快呈上来!”

    戴章浦把那火漆封口的信封递给了马永成,马永成撕开,正待检查一番,已经是被正德劈手抢了过去:“还检查什么!”

    在正德心里,确实是对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才俊期望极高,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所以在几日前正德得知连子宁有可能也会败逃的时候,脸sè才会那般难看。而刚才起了杀心,说白了也是因为对连子宁的失望还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被背叛的感觉——朕如此对你,你竟然如此负朕?

    但是他内心里,还是希望连子宁能够不负自己,做到自己的期望的所以这会儿一听到事情可能有转机,才会如此急切。

    大伙儿都知道皇上的xìng子,倒是也不稀奇,只是都抻长了脖子往御座上看,很好奇连子宁奏章了说了什么。

    只看到正德脸上的神sè变幻,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嘴角也从下拉变成了上翘眼角的深深皱纹似乎都松弛了下来,脸上越来越透着一股喜sè。

    正德把那一封短短的奏章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脸上效益越来越浓厚,终于是把奏章一放,一拍大tuǐ,竟然是起身哈哈大笑。

    马永成凑趣道:“万岁爷,何事这么高兴啊?”

    正德把那奏章往马永成手里一递,道:“来给大伙儿读读!”

    “是,万岁!”马永成接过奏章抖开,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吾皇万岁龙体安康,臣连子宁百拜敬上。

    正德五十年七月二十,我大明朝二十万北征军惨败于松花江北岸,臣得知,败因实乃北征军统帅,魏国公徐鹏举轻敌冒进,以致士卒疲倦yù死,扎营之地无险可守,亦无警备之事。海西女真起十数万大军夜袭,魏国公徐鹏举带头逃逸致使群龙无首,士卒相互践踏,死伤无数。

    臣领武毅军押运后勤于大军之后,七月十九魏国公率大军北渡松花江,当日酉时臣进驻喜申卫,以为大军后勤。至七月二十一始闻噩耗。

    魏国公领三千家将渡过松花江后直接南逃,不知去处,毫无停留,败军之将,如过江之鲫,团团北来,尽是入城而不过,只往南而至此天崩地裂之格局,再无幸免。

    臣心中惶切,难以明言。

    臣本布衣,méng圣上宠命优渥,累至高位,圣上恩德,非臣陨首所能上报,唯有率我武毅军八千将士,死守喜申卫,以报皇恩。

    大丈夫马革裹尸,亦是生平幸事。

    臣于此,携府军前卫千户张鹗,金吾前卫千户张子韬,羽林左卫千户孙绩,祝我大明,长祚万年。祝我圣上,福寿安康。

    臣连子宁,正德五十一年七月二十二,亥时,喜申卫绝笔。

    马永成尖锐的声音还在大殿中回dàng,文武百官尽是失声,大殿中静悄悄的,除了中间跪着的徐鹏举粗重的呼吸声,竟无一丝一毫的声这一封奏章,称得上是慷慨jī昂,壮怀jī烈这八个字,而且在雄壮之中,更是透着掩不住的决绝和惨烈。

    这些大臣们已经可以想见,二十万大军溃乱,将领士卒尽数南逃,而只有八千人的武毅军,却是决定固守,和喜申卫共存亡。

    而在他们面前的,是十几万精锐的女真大军!

    大敌当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得容易,但是做出来的能有几个?

    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无法污蔑的力量和勇气,这一刻,更是不知道多少才华满腹的朝官儿脑中闪过四个字——古之名将!

    更有些心思活泛的已经在想,这位武毅伯不愧是文人出身,以文官而行武事,确实是极有风骨的。

    杨慎的声音打破了宁静:“诚乃义士也!”

    他看向戴章浦:“戴大人,可有凭证?”

    戴章浦微微一笑,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道:“里面是柱邦大城、可木卫、乞勒尼卫诸城守土文臣的奏章。”

    杨慎点点头,却不接过,马永成接过来,递给正德皇帝。

    正德草草的看了几眼,上面说的都是这几个城的文官儿听说北征军大败,都是惶恐,不知去向何处。派出人马去喜申卫附近查看,却见喜申卫城下已经是打的热闹,想尽方法和城中取得了联系,才知道城中是武毅伯爷在率军坚守。

    至此,连子宁奏章的真实xìng,已经是再无疑问。

    徐鹏举已经是瘫倒在地只是伏地大喊:“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

    且不说连子宁对他的指责,就说刚才连子宁奏章中提到的时间,已经是让他的诬陷破绽百出。

    众人看向徐鹏举的眼神儿,已经是厌恶到了极点世间竟然还有如此无耻之人?竟然这般赤luǒluǒ的构陷,明目张胆的欺君,当真是闻所未闻!

    正德瞅了他一眼,眼中透过厌恶和杀机,想想也是憋闷,中山王的子孙,竟然沦落至此!

    他终究还是没能说出那个杀字只是一摆手:“下诏狱!”

    几个如狼似虎的大汉将军把徐鹏举拖了下去,惨叫声依旧一阵阵传来。

    看不见徐鹏举,正德此时心情大好,连子宁此举,大大的给他挣了面子,不但让群臣知道他选择的人没错儿,而且似乎也代表着一点——武毅军还在坚守喜申卫,那就说明这一场北征还没有完,大明也没有败!

    殿下几个大臣显然也都想到了这一点,杨慎首先开口道:“陛下武毅伯有大功,臣以为,理当嘉奖!”

    正德颔首道:“所言甚是,朕也是做此想。”

    他沉吟片刻,道:“拟旨,武毅伯连子宁,公忠体国,宁折不弯,实乃我大明诸军之楷模,赏白金五十斤黄金五百两,赐七梁冠,加笼巾貂蝉,立笔四折,前后用金为蝉一个。赐玉带一条,玉佩一块。赐蟒袍一袭!”

    他顿了顿又道:“连员于喜申卫血战女真,为名正言顺故,封连员为松花江将军!节制松花江以南,阿速江以西,辽北将军辖地以北十九卫,二十七所诸军事!”

    “另,”正德想了想,又补充道:“松花江将军辖地内所有府县文武官员,一概听令,不得违背!”

    “是,万岁爷!”马永成应了一声,杨慎也没有反对的意思,这道任命便是如此通过了。

    那些听的真切的大臣,面sè都是有些古怪,心里有些艳羡,也有些不以为然。

    论起官位来,松花江将军已经是很不小了,奴儿干总督区下属四大将军,正二品的边关武将,在大明朝的武将系统已经是最顶尖的人物,也就是那些正一品从一品的都督都督同知才能压过他们一头。但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都督同知这些衔儿,都是虚的,没有实权的,平日里只负责训练、管辖等事宜,并无丝毫的调兵权,也就是仗着平日里下面的武官来办事儿才能捞个好处,要么就是贪墨一些虚耗。

    但是松花江将军可不一样,那是真有实权的。因着在边疆的缘故,时常要跟四边的恶邻们打交道,所以在调兵权上有很大的自由,可以随便出兵征伐。朝廷在洪武朝的时候颁布的将领随意调动五十人以上者立斩的法令,到了关东根本就是形同虚设,谁也不当回事儿了。而且松花江将军并不是单纯的管兵官儿,他是有辖地的,松花江以南,阿速江以西足有大半个山东布政使司大小的数千里肥沃土地,便是松花江将军的管辖范围。

    虽然没有名义上的财政权和任免当地官员的权力,但是却有在当地征调民夫兵丁粮草辎重的权限,当地的府县官员,都要遵从松花江将军的命令。

    奴儿干总督区的这四大将军,甚至可以说是大明朝最为煊赫,最滋润的边关大将,别的地方都是文官节制武官,他们却是可以节制文官,除了顶头上司奴儿干总督的话之外,只有中央朝廷的诏令才听。

    而四大将军的顶头上司,加左都御史衔儿,总督奴儿干诸镇军马兼理粮饷也就是奴儿干总督,也不过是正二品而已,对他们的态度,更多的是代替朝廷进行节制,而非绝对的上下关系。

    如此看来的,这松花江将军实在是一个天大的好差事。

    但是问题是,现在三姓女真不安分啊,动不动就南下寇边,松花江将军首当其冲,每次要倒霉,肯定就是他的辖地损失最大。只要是边关有事,此地的大将难免就要受到申斥、贬斥,严重一点儿的甚至直接罢官免职。最近十年间,已经走马灯一般的换了十五个松花江将军了每个都是踌躇满志的去,灰溜溜的滚回来。

    上任松花江将军现下还在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里头等死呢!

    可以说,这是一个相当高危的职位,大明朝的官员素来是极爱惜羽毛的生死是小,死后还要背上一个无能、罪臣、辱国的名声,那可当真是呜呼哀哉。

    更何况,现下情况比以往更加糟糕。

    之前女真寇边,南侵数百里,活动范围几乎都是在松花江将军辖地,把这千里肥田沃野打了个稀巴烂之后大明北征军反攻,又是打了个稀巴烂,这一次十几万女真再次南渡,估计又要打一个稀巴烂。而这一次北征军全军覆没,松花江将军辖地最后的几万精兵也是全军覆没,整个松花江将军辖地,已经是无兵可用,无粮可征·甚至也已经无民可管,女真大军在北,其中更有不知道多少盗匪马匪山贼啸聚·当真是一个烂的不能再烂的烂摊子。

    不过,正德帝对连子宁倒是也不算亏待。

    这一个任命的精华便是在后面那一句—松花江将军辖地内所有府县文武官员,一概听令,不得违背!

    这是什么个意思?这就是相当于,把松花江将军辖地内所有的军政财大权,全部都交给了连子宁,不像是其它的将军一样只有军权,就连地方政权,财政大权,也是集于一身。

    在明季·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殊荣!

    在宋朝之前,拥有这样庞大权力的武将,由于一个称呼,叫做——节度使!

    这会儿,不少大臣心中都闪过两个字眼儿——藩镇。但是接着他们就是摇摇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给晃了出去。怎么可能?这又不是唐末?国朝蒸蒸日上,不过是区区松花江边陲之地而已·就算是把军政财权都放给他,又能如何?

    皇上这是对连子宁真心看重啊,才会想到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上打磨打磨,不过,这松花江将军,岂是一般人能坐的上的?

    皇上先让他磨练磨练,可别把他给磨死了。

    大伙儿基本上都知道武毅伯爷要做兵部戴shì郎乘龙快婿的事儿,便有不少人打眼瞧他,却见戴shì郎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就跟的没听见一样。

    正德皇帝一番催促,便有学士拟好了旨意,司礼监和内阁都用了印,再加盖上那一枚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大玺,这封圣旨,在大明朝就有了绝对的权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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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皇帝的旨意被快马加急送出北京城的时候,喜申卫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这已经是女真大军攻城的第四日了。

    时近黄昏,昏黄的日光照在喜申卫的城墙上,透着一股难言的悲凉的在城头武毅军的奋力抵抗下,又一bō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人的女真大军潮水一般退去。

    震天一般的喊杀声消退下来,城墙上只剩下了士卒们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受伤士兵的低声的shēn吟。城头上一片静谧,然后细碎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城下跑上来一群胳膊上缠着白sè布条,上面画了一个小小的红sè十字的医务兵,把重伤的士卒给抬下去,而那些伤势比较轻的,则是就地处理。

    连日大战,伤亡极重,现在下面的棚子里面已经是人满为患了,一股刺鼻的酒味儿城墙上都闻得真真切切。

    此时,城上城下的景象,只能用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来形容。

    城头城下,死尸无数,城头的死尸若是女真人的直接就扔下,若是明军的,则是运到城中安置。城头下面已经是堆积了厚厚的尸体,足有两三米高,几乎可以用尸山来形容了,无数的尸体层层叠叠的铺排开来,从高到低,一直蔓延到极远处。

    似乎视线所见之处,不是尸体,就是鲜血。

    宛如炼狱一般的场景。

    幸好东北的将近八月,已经是秋风渐起,大地逐渐变得萧索,温度也降低下来,要不然的话,肯定会大规模的引起瘟疫。

    喜申卫的城头,宛如用鲜血洗过一遍一样,本来大青石的颜sè已经是完全看不见了,整个一面城墙都变成了那种鲜血干涸之后的黑褐sè,这是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才渲染而上的,已经深深的渗进了石头的表层纹理之中哪怕是用水,也冲刷不下来。

    而显然,城上的明军,也没用冲刷的心思和力气了。

    连日大战,城墙甚至都已经残破,上面布满了各种各样刀砍斧削的痕迹。

    大战过后,士卒们都瘫倒在地休息,也不管自己做着的地方,就有一滩鲜血,他们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着抓紧时间赶紧休息,因为他们已经能够看到,远处的女真大营,又一次组织了士卒,准备发动再一次的攻城战。

    连子宁依旧是站在城楼前面,被众人簇拥其中,他穿了一身烂银板甲,烂银板甲上面已经不复光亮,表面沾满了鲜血和污渍,而连子宁的脸上手上,也是沾染了鲜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簇拥在他身边的众多shì卫,从江梨野奈到柳生宗严,再到柳生宗严门下的这些弟子,个个都是衣衫破碎,浑身浴血。

    这三日大战,一次比一次惨烈,一次比一次让人难以支撑。

    在tǐng过了第二天之后,守城的明军已经明显感觉到不支,连续的高强度的战斗,几乎已经是把喜申卫守军最后一丝战斗力都消耗殆尽,局势已经无比的危急。从第三天开始,似乎女真大军发动的每一次进攻,都能把喜申卫给拿下来,但是奇迹一般的,每一次他们如同狂风骇浪一般的进攻,都被打了下去。明军就像是一块孤傲沉默的礁石,顽强的屹立在这里,任凭海浪如何狂暴,都是无可奈何,扑在他的身上,将他淹没,但是终究还是会显lù出来。!。

三六零 山穷水尽,英雄末路

    (感谢‘雪涛天’、‘国宝熊猫’、‘冠阳’、‘毛豆虫’、‘死xìng不改2011’等兄台的月票,还有许多兄弟也投了票但是由于的显示原因看不到,也同样感谢你们感谢‘大秦张文远’、‘徐徐涂抹’兄弟的打赏。

    感谢陈起雄兄弟的一贯支持,感谢‘宗王东华’等兄弟的评价票,谢谢所有支持俺的兄弟。

    另外,下一个月会多更新,连子宁就任松花江将军,有了自己施展的舞台。且看他如何在在朝鲜、女真、朵颜三卫之间奋而崛起,下面的情节,更加精彩。

    请兄弟们继续支持。)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个奇迹,和连子宁是分不开的。

    这三日间,他吃住都在城墙之上,饿了便和士卒们一起吃大锅饭,渴了就一起喝冰凉的生水,困了倚在城墙垛口上照样能够呼呼大睡。

    在战斗的间隙,他更是会走到士卒中去,拍拍这个肩膀,和那个谈笑两句,任何有政治智商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是在收买人心。但是偏偏这个时代的人,这些淳朴的士卒,最是吃这一套,不知道多少人被他感动的热泪盈眶。

    而柳生宗严门下的这数十武功精强的弟子,更是被他当成了预备队一样的存在,每当城墙上某个地方出现缺口,士卒不支的时候,这一支预备队就会出现在那里。凭借着柳生宗严门下这数十个弟子的超强战斗力,很快便可以在局部挽回局势,这些时日,死在他们手下的女真士卒,只怕已经不下千人了。

    而付出的代价就是五人战死,余者几乎也是个个带伤。

    别说是他们,就算连子宁,都是亲自披挂上阵,一杆大枪挑死了十几个女真鞑子,而他自己,也是被一个女真百夫长的狼牙棒在胳膊上擦开了一条长长的血口。

    但是连子宁亲临前线,死战不退,却是极大的jī励了所有的士卒,不单单是武毅军士卒,就连京卫和神武右卫的士卒,都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拼死奋战。每当他们精疲力竭的时候,抬眼看看那一面在狂风中猎猎飞扬的绣着‘武毅伯连’的大旗,看看那个大旗下面宛如标枪一般杵立的那个人,立刻就会重新充满了战斗的勇气和信心。

    于是喜申卫,便是这么奇迹一般的,守了下来。

    不过,也快要守不下去了。

    连续四天的大战,城内守军已经是伤亡过半,京卫的两万多伤兵,现在还剩下六千多,到了今日早些的时候,别说是轻伤员,就连伤势比较严重的,只要是还能拿的起刀,还能杀的了人,也一样被拉上了战场。神武右卫五千六百士卒,还剩下不到两千,曾经被倚为长城的巨盾斧兵,现在还剩下不到一百五十。就连战斗力最强悍的武毅军,也已经战死超过两千,死伤过半,现下还有战力的,不足半数。

    因为没有了护城河的原因,在女真攻城接近城墙之前的这一段过程中,对于女真人的杀伤变得很有限,也只有在二百米开外的时候开始的燧发枪三段击才能给他们放放血,制造一些杀伤。双方的战损比不断的接近,在第一日的时候,每死一个明军就能杀死十个女真士卒,而现在,这个比率已经是接近一比三,在不断的接近中。

    也就是说,对面的女真大营,此时至少还有五万以上的可战之兵!

    这样巨大悬殊的实力对比,甚至都让连子宁产生了一丝绝望。

    潜力再怎么jī发,士卒再怎么善战,实力就摆在这里,是改不了的。

    “浩浩乎!平沙无垠,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亭长告余曰:“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往往鬼哭,天yīn则闻。”

    伤心哉!秦欤?汉欤?将近代欤?吾闻夫齐魏徭戌,荆韩召募,万里奔走,连年暴lù。沙草晨牧,河冰夜渡;地阔天长,不知归路。寄身锋刃,腷臆谁诉?秦汉而还,多事四夷;中州耗斁,无世无之。古称戎夏,不抗王师。文教失宣,武臣用奇;奇兵有异于仁义,王道迂阔而莫为。”

    连子宁手扶着城墙垛口,看着远处bō涛汹涌的松花江,曼声吟道。有大风袭来,卷起了他的大氅,猎猎飞扬。

    “大人在唱什么?”穿着一身雕纹着紫藤花的轻便半身甲,手里持着一把足有两米长巨剑的奇薇用肘尖儿轻轻捅了捅旁边的江梨野奈,低声问道。

    她的铠甲刚刚刷洗过,依旧是光洁如新,一尘不染,透着一股子冰冷的白铜颜sè。但是手中的大剑上,却是层层叠叠的黑褐sè血迹,新鲜血珠犹自不断的自上面滚落下来。

    “大人不是在唱!”筑前白梅立花誾千代的姬武将也是浑身浴血,她的左臂用吊带吊在xiōng前,小臂前面裹着绷带,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上也是横七竖八的血迹,她盯着连子宁的背影,眼中满是痴mí。口中轻声道:“大人在诵文!”

    “诵文?什么叫诵文?”奇薇的汉语水准显然还不能理解这个词语。

    “就是诵读文章啊!”江梨野奈解释道:“大人诵读的这首文章,名为吊古战场文,是唐朝有名的文人写的。”

    她生怕奇薇不懂,又加了一句:“讲的是古战场发生的悲惨的大战的故事。”

    “哦!”奇薇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

    连子宁声音渐渐低沉,他回过头来,刚好和江梨野奈看了个对眼,连子宁冲她温和一笑,江梨野奈有些不好意思,脸一红,赶紧侧过头去。

    连子宁叹了口气,走过去,伸手轻轻握住了她受伤的臂膀揉了揉,柔声道:“还疼么?”

    当着众人面被他如此亲昵,江梨野奈脸上泛起了一片红晕,低着头轻轻摇了摇。

    连子宁心里泛起一抹柔情,他抬起手,轻轻为野奈擦去了脸上的一抹血痕。

    野奈的胳膊,是因为自己才受伤的,若不是她用胳膊挡住了偷袭自己那个女真十夫长的铁骨朵,只怕自己早就被开了瓢一命呜呼。而野奈也因此付出了胳膊被打断的代价,自己让她留在城主府中养伤,她却是执意不肯。

    美人情重,何以为报?

    只是,自己还能有机会报答么?

    连子宁苦笑一声,转身对一边的柳生宗严道:“柳生大家,这一次,要连累你们师徒陪着连某一同葬身此地了!”

    “伯爷何出此言?”柳生宗严确实是一派大家风度,如此惨烈的大战,似乎也不能让让他动容,他一身白sè麻衣纤尘不染,但是他手中的武士刀,却是已经斩杀了至少五十名女真鞑子。柳生宗严眉毛一挑,哈哈笑道:“说起来,在下还要感谢伯爷呢!昔日在下在扶桑,见大名互相征战,数千人便自诩为末日之战,而扶桑那等小小格局之下,在下竟然还真就当真了!现在想想,当真可笑可怜可叹。直到风大人命令来到大明,来到这天朝上国,在下才知道,何为天朝气象,何为大国泱泱。能够死在大明和女真几十万大军的战场上,身边有这么多英hún陪伴,是我等武者的荣幸!若是没有大人,在下要么是为那些猪一般的大明做走狗,要么是老死chuáng头。又如何能有这般慷慨壮烈的死法!”

    他越说越是jī烈,声音掷地铿锵,这位素来淡然如陌的柳生大家难得的lù出锋芒,整个人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剑一般,竟让人不敢逼视。

    连子宁环顾一圈儿,见柳生宗严的这些弟子,竟然也都是这般表情。

    他默然片刻,微微一笑:“柳生大家,若是此次战后,连某人还能活着,定不负你!”

    他又转向一边,这边的城墙上,黑压压的站满了人,他们也是整个城头,还有余力站着的不多的人。

    他们大约有一千之数,有西西里人,有西班牙人,也有瑞士人和葡萄牙人,当然,更多的是大名人。他们有的穿着板甲,有的穿着锁子甲,有的穿着轻便的半身甲,有的披着明军的棉甲。手里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但是最多的是一种大约有三米长的斧枪,这种斧枪,类似于大戟的缩小版,但是更粗,斧头更重,更有分量,近战的威力也更大。

    这些人黑头发黑眼镜和碧眼金发混合的奇怪军队,就是连子宁手中最后一支尚有战斗力的队伍——军器局。

    他们中,不到一百人是冈萨雷斯手下的西西里暴徒,剩下的,则是武毅军在各地招募的铁匠。

    此时,他们都已经披上了铠甲,拿起了武器,随时准备战斗。

    连子宁站在他们面前,眼睛扫视过每一个人,每一个被他看到的,都是昂起了头,tǐng直了腰板儿。

    连子宁心里叹了口气,这一幕,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军器局的这些匠师,是他眼中最为宝贵的财富,而这一战中火器表现出来的巨大威力,就更是确认了这一点,他不舍得他们有一点儿损伤。但是局势如此,这一次若是再挡不住,武毅军都没了,还说别的有什么意义?

    连子宁视线最终落在冈萨雷斯身上,盯着他问道:“老冈,刚娶的媳fù儿,舍得么?”

    冈萨雷斯手摁在xiōng前,弯腰道:“荣耀既吾等xìng命!”

    连子宁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女真大营。

    “大将军,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阿敏满脸焦急的向着刚毅说道,因为jī动,他的一张脸上泛起了一丝潮红,眼中布满了血丝。

    大帐中只有寥寥几个人,刚毅坐在座位上,胳膊肘儿支在椅子扶手上,手托着额头,整个人衣服疲惫颓唐的样子。

    “是啊,大将军,我们在喜申卫下面已经虚耗了太多的兵力,如此再打下去,就算是攻下喜申卫,也无力去dàng涤其它地方了。在这样下去,没有意义啊!”济尔哈朗也在一边附和道。女真立国不过几十年,这些贵族阶层也还保存着一些淳朴和直接,说话并不是弯弯绕绕的,很是直接。

    额勒和泽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说话,只是瞪着个牛眼闷声不语。他胳膊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上本身没有披甲,右肩膀到左边腰部,一道厚厚的纱布缠裹着,隐隐然还透出血迹来。这是进攻喜申卫的时候城头的武毅军送给他的大礼,战事到了这等程度,就连额勒和泽这种万夫长级别的军官都是亲自披挂上阵,他力大无穷,身材高壮,本来是战场以一当十甚至是以一当百的悍将,谁承想却是在喜申卫碰上了硬茬子。

    他两次亲自上阵,第一次是杀伤了十余个武毅军之后,被人盯上了,十七八个武毅军的长矛一起攒刺过来,当场就把他xiōng口给开了十来个血口子,血流如注,若不是他身上甲胄精良,伤口并不深,这一下就要去见阎王。

    第二次上去之后则是跟一个天神一般的胖大汉子斗了几个回合,让人家大戟的斧子尖儿在胳膊上擦了一下,若不是亲兵拼命的把他抢回来,只怕也要交代在那儿了。

    他虽然好勇斗狠,但是前提是自家能赢,这仗打得这么憋屈,还是头一次。

    刚毅缓缓抬起头来,比起几日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征南大将军,此时的他,像是苍老了好几岁一样,透出十分的疲惫,唯有一双眼睛,却依旧是精光闪烁。

    “不,有意义!”刚毅摇头,缓慢而坚定的说道:“咱们海西女真有近六十万人,再去深山老林子里头把那些不肯依附的野女真给抓上一些,总能凑出七十万人来,七十万人,就是三十五万男丁。咱们女真人,十二岁之后就能随军打仗,便是一个少年,屠宰那些汉人也如羔羊一般。这一次咱们带出来十五万,就算是这些都交代在这儿,回头族中立刻还能拉出来十万大军!整个松花江以南就只有喜申卫这一个硬钉子,只要把这颗钉子拔下来,下面的那些府县,根本无需攻打,那些汉人要么是自己投降要么就是逃跑,根本不会耗费多大军力!到时候,江南的千里沃野,就都是咱们的了!咱们也能借此超过建州部,成为三姓女真中最强大的一支!……”

    说到这里,他便不再说,又道:“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那连子宁!”

    说到这里,阿敏和济尔哈朗已经明悟。

    “打了这些日子仗当也看出来了,那连子宁狡诈如狐,凶猛如虎,坚韧如铁,这等对手,实乃我女真劲敌!别的不说,哪怕是咱们女真这一次南下得不到什么,只要是把他宰了,没有他镇守喜申卫,以后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江南之地,终究是咱们的囊中之物!这一次,喜申卫守军已经是山穷水尽,正是斩杀他的最好机会,错过了这次,以后,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也就是面对着阿敏和济尔哈朗这两个海西女真未来的希望,若是换成一般的将领,刚毅早就粗暴的下令直接执行了,哪里会跟他们浪费这许多口舌?

    而显然,他说服了阿敏和济尔哈朗。

    刚毅霍然起身:“济尔哈朗,你身上有伤,我命你为率领两千轻骑兵,一千披甲骑兵,在城门口附近五百步之内巡伺。这些汉人将军,素来有阵前逃跑的习惯,这一次,可别让他逃了!”

    “是,大将军!”

    “阿敏,你再带着两万人上!”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咬咬牙道:“下死令,今日必须拿下喜申卫,不计伤亡!”

    “是,大将军!”

    阿敏看了刚毅一眼,他知道刚毅为何犹豫。

    那些不值钱的步卒在之前都已经消耗殆尽,此次攻城的两万大军,都是弃了马的轻骑兵。若是这一次再打不下来呢?下一步就轮到披甲骑兵了吧?海西女真的骨血,真就要一点儿一点儿的消耗在这喜申卫之下?

    “不,一定能打下来的!”阿敏摇摇头,给自己坚定了信念。

    当连子宁听到女真大营中传出来的一声声轰隆的战鼓,看到女真士卒一个一个列出方阵,走出大营,嘴角不由得lù出一抹苦笑。

    女真,终究还是没有放弃啊!算下来,他们的步卒已经消耗了一空了吧?这时候攻城的,显然是下马的骑兵了。

    嘿,用骑兵攻城,他们还真舍得。而且连子宁瞧了一眼,这一次的数目极为的庞大,至少也有两万人的规模,在两天之前,两万人对喜申卫的明军来说不算什么,但是眼下,却足以要命。

    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前的女真那一次攻城之后,喜申卫就像是一根崩到了极致的弦,稍微再加上那么一点儿压力,就要断裂。

    “杨沪生,你现在却是在何处?”连子宁举目西望,入眼只有无尽的碧绿森林和滚滚而来的松花江。

    连子宁心中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他轻声的呢喃一句:“没想到,这一场穿越,要到今日为止了呢!待会儿我会怎么死去?是被女真鞑子的狼牙棒敲碎了脑袋,还是被利刃划破喉咙?可要给老子留一个全尸才行!”

    “说不定死了之后,再醒过来,就出现在了出租屋的chuáng上呢!没有古墓,没有塌方,在这大明朝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京华春梦!”

    “可是,老子还没活够啊!”连子宁狠狠的一拳砸在了城墙上,皮肤立刻绽裂开来,鲜血像是一条条小蛇一般流出来,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女真大营:“这女真还没有灭,倭寇也没死绝,我泱泱华夏,是不是终究还会被这些狗鞑子占据数百年,最后沦丧成一片黑暗?老子还想去欧陆诸国瞧瞧呢,看看这个年代的欧洲,是不是真有又大又漂亮的古堡,怎么操都不会怀孕的贵fù,十字架亮瞎了女吸血鬼的眼睛?”

    这一切,都要成了泡影么?!。

三六一 援兵天降

    女真人已经开始动了,他们散乱的阵型向前面跑过来,速度并不快,但是步调很整齐,密集而紧凑的脚步声,像是一柄大锤,一下一下,狠狠的锤击着明军的心灵。

    所有的明军都已经站起身来,拿起手中的武器,木然的看着那些不断接近的女真人。

    连日的大战已经耗尽了他们最后的体力和信心,身心俱疲来形容最是合适不过,不少人心中甚至都出现了一丝期盼——打吧,打吧,能活过今日算是命大,活不过也好,早早歇了早算完。

    女真士卒不断接近,连子宁面前仿佛出现了一幅幅的画面,前世的父母,女友,导师,初恋,那些让自己难以忘怀的男人女人,今生的小妹,于苏苏,清岚,戴章浦,正德……,无数的画面蹴呼而过。

    而当最后一幅画面浮现出来,却是一个白衣女子,倚在窗边,素手抚琴,一双清冷的眸子,灿若星辰。耳边似乎也陡然响起了十面埋伏,铿锵jī烈。

    连子宁愕然发现,自己心底最为眷恋不舍的,竟然是她!

    那一曲人生若只如初见啊!

    没想到正阳门外一别,竟成了绝响!

    十面埋伏似乎弹到了破阵那一段,项王策马奔腾,那暴烈的马蹄声越来越大,在耳边轰隆隆作响。

    不对!连子宁悚然一惊,这暴烈的马蹄声,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竟然是真的。

    他心底涌起一股狂喜,眼睛陡然间有了焦距,极目西望,果然便看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烟尘,烟尘卷起半天高,马蹄声铺天盖地的传来,其中有无数黑sè的大旗随风招展,那旗帜之上,绣的最多的图画,便是一个狰狞的青sè狼头!

    狼头,向来都是少数民族旗帜中最常用的,而这一点,在méng古大军的足迹遍布欧亚之后更是为世人所知,现如今,使用狼头为旗帜的,依旧是那几支méng古的后裔——鞑靼、瓦剌、朵颜三卫。

    而距离这里最近的,使用狼头旗帜的势力,便是——福余卫!

    “援军来了,杨沪生把援军给老子带来了!”

    “不用死了!老子不用死了!”连子宁愣愣的看了好一会儿,先是低低的呢喃一句,然后便是高喊一声,一转身,一把把野奈紧紧的搂在怀里,大喊道:“弟兄们,咱们的援军来了,咱们赢了!”

    野奈一声惊呼,被他当众熊抱,不由得羞得满脸通红,有心想要挣扎一下,却是很留恋他那怀抱的滋味。尽管这个怀抱中,汗臭,血腥味儿混在一起,着实算不上好闻,但却是让她感觉无比的安心。伤处被连子宁的粗鲁给弄得有些疼,她轻轻的咬了咬嘴chún忍住了,低低嘤咛一声,低下头,缩在了连子宁的怀里。

    城头上面的明军在经过片刻的错愕之后,都是高声欢呼起来,因为他们已经看到,在那滚滚的漫天烟尘之中,杀出了无数的骑兵,这些骑兵有的披着甲,有的只是穿了一身长袍子,半边儿胳膊lù出来。

    而这些凶悍的骑兵口中发出一阵阵的怪叫,杀过去的方向,赫然就是女真的大阵!

    如此敌我形势,自然已经是一目了然。

    这些单纯的士卒心里没有想那么多,他们不知道这些打着狼头旗帜的méng古骑兵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甚至连他们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但是他们明白一件事儿,不用再面对女真鞑子的下一次进攻,至少至少,能活下来了!

    明军士卒们口中大声欢呼着,眼中已经是有泪水纵横而下。这些日子的艰苦奋战,这些日子的出生入死,早就让他们心中那根弦绷得紧紧的。而这一刻,终于是彻底的轻松下来,压力一去,刚刚凝聚起来的那一丝力气和战斗的决心立刻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觉得奋战了这些日子,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疲惫yù死,已经是很有一些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这时候,与明军的欢呼雀跃相比,女真大营却是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当那一面绣着狼头的大旗出现在刚毅的视野中的时候,刚毅脑海中就闪过两个字——完了!

    他不知道来的是谁,是兀良哈朵颜三卫的一部,还是鞑靼,还是瓦剌?他们是怎么来的?是连子宁邀请来的援兵,还是纯属是来这里打劫一票的?

    这些疑问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应该如何应对?女真人是骑兵的行家,自然对骑兵作战极为的了解,他们能够从马蹄的声响和大地的震颤程度来分辨敌人的远近,但是问题是,这一次之前根本没有听到马蹄的声响,而当马蹄声响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近在咫尺了。

    这只能说明一个情况,对手早就来到了这里,不过一直是隐蔽在某个地方,然后瞅准了时机,才是猛然发难!

    一想到这里,刚毅就是浑身冰凉。

    所幸他也是久经沙场的战将,当初率领海西女真跟随完颜陈和尚复国女真,和大明朝辽东总督区和奴儿干总督区的边军大战连场,硬生生的是把三个女真部族带到了如今北地一个赫赫大国的地位,期间经历的恶仗大仗不计其数,比这个更惨的也不是没有。

    刚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连下了命令:“传令阿敏,立刻让所有士卒回撤。”

    “传令济尔哈朗,让他率领三千轻骑兵先去阻击一下来敌,不计伤亡,告诉他,就算是全员战死,也必须为大营争取时间。”

    “传令大营各军官,立刻让士卒披甲上马,冲出营寨,在营寨之外再列阵营地,违者,定斩不饶!”

    “是,大将军!”传令兵们应了,纷纷奔走而去。

    当下对于女真来说,最难的形势却不是别的,而是在于大营之中的三万骑兵,两万骑兵成了步卒,三千轻骑兵被济尔哈朗带着去巡伺,而剩下的三万骑兵,刚毅自然不会闲着没事儿干让他们出来溜溜。在大营中养精蓄锐才是硬道理,但是怀就坏在这个养精蓄锐,敌人来势如此汹汹,大营内休息的士卒根本就来不及披甲上马就会被直接冲垮冲散,若是那样,就再也无有一丝的战斗力,只能成为待宰的羔羊。

    所以,刚毅必须为他们争取时间。

    刚毅咬了咬牙,他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因为〖兴〗奋而产生的潮红,直觉浑身上下都是用不完的力气。

    “自从当初跟随大汗于古鲁河所大破二十万明军之后,有多少年,我没有亲自战场厮杀了?”刚毅哐当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马刀,用指肚轻轻离着锋锐的刀刃,马刀保养的很好,也很锋锐,他甚至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气让自己手背上的毛发都竖了起来,他轻声呢喃道:“英雄束手,长刀空锐,刀啊刀,今日,你注定要随我大放光芒了!”

    刚毅高高举起手中刀,厉声大喝道:“拐子马,随我杀敌!”

    “杀敌!”

    一千拐子马发出沉闷但是厚重无比的吼声,在刚毅的带领下,这一千拐子马就像是一道钢铁洪流,向着来袭的méng古骑兵奋勇杀去。

    连子宁紧紧拥着江梨野奈,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距离城墙并不是极远的战场,此时一众军官都来到了连子宁身后,也是如他一般,紧紧地盯着战场,有个别的眼睛从野奈身上飘过,也是赶紧挪了。

    谁不知道连大人文人出身,风流倜傥自然难免,这战场拥美人观战,换成别人那叫荒唐,换做他,那就是名士风流,魏晋风骨!

    野奈缩在连子宁怀里,直觉的浑身sū软,那一双可以拿起重达百斤的重剑随意斩削的手,此刻早就没了一分力气,只是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所幸更多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战场上。

    这些méng古骑兵来势如此汹汹,毫无预兆,很快那狼头的旗帜距离女真大营只还剩下三百来步的距离,三百来步,对骑兵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眼见着这些méng古骑兵就能冲杀进女真大营肆意屠戮,这时候,忽然有一支骑兵斜刺里杀出来,挡在了他们面前。

    这一支骑兵人数并不多,大约只有数千,跟铺天盖地一般的méng古骑兵比起来,简直就是微不足道,而且他们也并没有穿着重甲,可以肯定,他们是轻骑兵。

    这样一支轻骑兵挡在数万méng古大军之前,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但是他们还是勇敢的挡在那里,挡在了méng古骑兵和女真大营之间。

    连子宁心里登时微微一沉,这斜刺里杀出来的数千女真骑兵,并不算什么,但是问题是,他们掐取的这个时机,实在是非常的要命。

    尽管他们并不算什么,但是méng古大军想要解决他们,估计也要费一番手脚,而耽搁的这一段时间,就足够女真大营中的骑兵披甲上马,准备妥当了。

    他们是想用自己的命,换袍泽的命啊!

    如此一来,méng古骑兵就算杀光这些女真骑兵,也可以说是得不偿失,根本不会对女真人造成什么根本xìng的伤害,而且真要是等女真骑兵做好准备,谁胜谁负还是两说呢!毕竟女真还剩下披甲骑兵一万五,轻骑兵三万,还有一千拐子马,而连子宁看来援的méng古军,怎么看也怎么不像是能超过三万人的规模。

    而且女真骑兵的战斗力,也不是成吉思汗这些已经退化的子孙可以比拟的。

    méng古骑兵的速度有些减弱了,似乎是想先把这些拦路的女真骑兵收拾了。

    “蠢货,岂非是正中女真人下怀?”陈大康狠狠的一拍城砖,脱口骂道。

    这位老将这些时日也是不解衣甲,吃住在城墙上,连日奋战,衣袍上也是沾满血迹。他屡次带领亲兵亲自杀敌,若不是连子宁给他派了几个柳生宗严的弟子保护,只怕此刻已经战陨了。

    这老将此刻倒还是很精神,扶着城碟看的仔细。

    连子宁微微一笑:“老陈,且不忙着说这些,这些méng古兵出现的如此突然,猝不及防,可见他们的统帅也是很有些心机的,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且看他如何应对吧!”

    méng古骑兵不断的减速,双方的距离还有大约二百步。女真士卒已经拎起了自己的狼牙棒和铁骨朵,而méng古骑兵也拔出了自己腰间的标志xìng的méng古弯刀,在空中虚虚的劈砍了几下。似乎战斗一触即发。

    而就在这时候,méng古骑兵的阵列忽然向两边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显lù出来的,是一队数百名和méng古骑兵完全不一样的骑士,他们骑着的战马是上好的河曲马的马种,比周围的那些méng古矮种马要高上半头还多,而且他们的身高也更高,骑在马上比méng古骑兵高出不少,不过他们之前一直伏着身子,所以才会显不出来。

    他们身上穿着大红sè的三层泡钉棉甲,其中更有数十人,穿着雪亮的烂银板甲,外面披着大红sè的披风,竟赫然是明军打扮,和méng古骑兵决然不同。

    而他们此时直着腰,手中都是平端着一个类似于弓箭的东西。méng古骑兵潮水一般的裂开,数百武毅军骑兵像是一柄利剑,向着女真人直直的杀来。

    女真骑兵们能看的真切,但是却并未在意,这还离着足有一百多步呢,什么箭能射这么远?

    刚毅正带着拐子马向着méng古骑兵狠狠的杀去,看到那些大明官兵,他终于能够确定,这些méng古骑兵,就是城里面那位武毅伯的后手。纵然是敌手,心里也有一丝敬佩,yīn谋诡计层出不穷还则罢了,他有什么本事,竟然能把这些杂种给说服?

    现在离得近了,刚毅已经看的清楚,这个前来袭击的méng古骑兵,就是数日之前还和自己并肩作战,并且分润了极大的一笔好处的福余卫所属!

    此时秋高马肥,正是放牧让牲畜长膘的最佳时节,现在他们应该在脑温江两岸的肥美草场上优哉游哉的过活,为何出现在这里,不言而喻。!。

三六二 拐子马——穿越千年的狰狞

    话说,兄弟们觉得写的还凑活的话就不要吝啬了······嘿嘿,月票推荐神马的,最有爱了······呕,貌似我有卖萌的嫌疑。)

    对面的明军骑兵不断的减速,速度越来越慢,但是两者的距离却是原来越近。女真骑兵对此求之不得,心里寻思,他们停下来最好。

    当济尔哈朗终于看清楚那些明军手中拿着的是什么的时候,顿时心里大骇,大喊道:“注意,防箭,举盾,举盾!”

    他见过大明朝的神臂弩,更知道这种强弩的射程和威力是何等的恐怖骇人,他惊恐的大叫,希望轻骑兵们配备的盾牌能够的抵挡一下。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百二十步了,武毅军已经停到了原地。

    杨沪生大声道;“射!”

    “射!”

    八百名骑兵同时发出一声怒吼,一阵嗡嗡嗡的响声之中,八百余跟弩箭汇聚成一个巨大的略有些起伏的直线,向着一百二十步之外的女真骑兵钉过去。

    武毅军的序列其实一直在扩展,就在从扶桑回来之后,其实又是进行了一轮小规模的扩军,转换了一些士卒的兵种,又补充进来一些新兵。现在武毅军有五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有三个火铳百户所,一个铁炮百户所,七个长矛百户所,两个长戟百户所,共十三个百户所。每个百户所中还有一个百户亲自带着的小旗,算起来一个百户所就是一百二十三人,一个千户所再加上几个千户副千户的直属总旗林林总总算起来足有一千八百多人。

    五个千户所就是九千人。

    除此之外,龙枪骑兵经过几次补充,已经扩展到了三百人的规模。而杨沪生的骑兵千户所,还保存在五百人左右。

    如果再加上军器局的那些工匠等等的话·武毅军的规模已经超过了一万人以上,足顶的上两个满员的卫了。

    这八百名骑兵,连子宁都给派了出去。当初在京城的时候,为了加强自己瘦下去骑兵的战斗力·把他们当成一支可以在关键时刻决定胜负的力量来使用,连子宁可是煞费苦心。走戴章浦的路子然后又是花了一大笔钱购置了一些神臂弩,做到了每个骑兵人手一副,还有棉甲也是如此。

    神臂弩的威力极其强劲,以山桑为身,檀为,铁为枪膛·钢为机,麻索系札,丝为弦,射三百步,透重札。

    在一百五十步外,能够钉入以坚硬著称的榆木三十多公分!

    八百根二尺五寸长,寒光闪闪的箭簇足有半尺长五两重的重箭转眼就来到了眼前,而这时候·女真骑兵根本还没来得及准备,只有一小部分的女真骑兵举起了手中的小圆盾。

    因为是轻骑兵的原因,讲就是的机动xìng·所以他们自然是没有重甲,为了增加防御,每个人都是配置了一面小圆盾。圆盾直径大约在三十公分左右,是用木头制作的,外面méng了一层铁皮,厚度大约在一寸半也就是不到五厘米。这样的圆盾,非常的轻便,防御力也算可以。足以抵挡一般的箭矢射击,而且近战的时候有一项非常yīn险的作用,囡为是木盾的缘故·敌人的斧子刀剑等武器砍进去的话,一时间根本拔不出来,失去了刀剑的士兵,那就是待宰的羔羊了。

    铁盾虽然防御力更好,但是却没有这个功效,而且也太重了一些。

    但是·这些足以抵挡一般箭矢的圆盾却是根本挡不住神臂弩的射巨大的力道,锋锐的箭簇,精铁淬炼的弩箭箭簇射中了木盾,有的轻松的刺透,然后狠狠的扎进了女真士卒的xiōng膛,从背后透出来雪亮的箭尖。而有的则是木盾被炸成了粉碎,箭矢也落地,但是后面的箭矢却是随之而来,狠狠的钉入。

    更多的女真士卒,甚至连拿出木盾的时间都没有。一支弩箭在射穿了一个女真士卒的xiōng膛之后余势未衰,又狠狠的扎进他身后一个女真兵的xiōng口,一声惨叫之后,箭簇从后背透了出来,钻出来足有一尺长,这才是不甘心的停止了前进的趋势。

    这个女真士卒从马上跌落尘埃,tuǐ脚挣扎了几下,眼见是活不成了。

    一支射出的弩箭略微抬高了一些,正射中一个女真兵的眉心,巨大的力量瞬间蔓延到整个头盖骨,‘砰,的一声脆响,就像是被子弹击中一般,这个女真士兵的整个天灵盖被弩箭狠狠的掀了起来,鲜血混合着脑浆喷溅而出,红白相间的汁液喷了他周围的人一身,红的白sè四溅,像是雪白的豆腐脑上面浇上了红艳艳的鲜辣椒!

    他们是轻骑兵,外面只穿着一层轻便的皮甲,许多还没有着甲,面对神臂弩的重箭,根本毫无防御力。

    而为了抵挡méng古骑兵的冲击,这些女真骑兵的队列都是相当的密集,这也为神臂弩扩大战果提供了极好的先决条件。

    这一轮射击,造成了至少五百人的伤亡。

    济尔哈朗的这三千女真骑兵陷入了混乱之中,转眼间就减员这么多,让他们一下子陷入瘫痪,别说是去阻挡méng古骑兵了,能挡得住面前的武毅军就不错。

    然后杨沪生又是一声令下,八百骑兵缓缓策马前行,到了六十步之外之后,前面的五百名武毅军,又是抽出了五雷神机。

    五根枪管转动,一声声清脆的响声响彻整个战场,烟雾弥漫,无数的铅弹射向了对面的女真鞑子。

    五百支五雷神机,瞬间就倾泻出两千五百枚铅弹,把刚刚组织起来的女真鞑子又是给打的七零八落,死伤数百人。

    短时间内,济尔哈朗手下的这些女真骑兵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在武毅军骑兵用先进的武器屠杀女真骑兵的时候,无数的福余卫骑兵从两侧潮水一般杀出去,避开了济尔哈朗这三千骑兵的阻拦,杀入了女真大营。

    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战术,用武毅军来迎战女真骑兵·然后méng古骑兵摆脱他们的纠缠。

    而这时候,刚毅也带着一千拐子马杀了过来。

    他眼睁睁的看着济尔哈朗阻拦的骑兵还没接阵就被打的七零八落,心里明白,大营里面的女真士卒能如何·现在就全指望自己了。

    “儿郎们!杀敌!”刚毅高举马刀,奋力大喊。

    “杀敌!杀敌!”身边的一千拐子马亦是随之大喊。

    而对面的méng古骑兵也是毫不畏惧,嘴里怪叫着,挥舞着弯刀杀了过来。自从大明驱逐méng元,恢复汉室江山,便屡次兴兵北伐,洪武帝时大将蓝玉在捕鱼儿海把méng古人的最后一支精锐给打的七零八落·连méng古的皇后贵妃都让他给操了,之后又有永乐帝五征méng古。自此之后,一直到méng古在明末被皇太极征服,就一直没有恢复元气。而在这个时空,朵颜三卫崛起,鞑靼瓦剌复兴,méng古人重新恢复了武勇。

    刚毅本来冲在最前面,到了即将和méng古骑兵接阵的时候·就有数十个拐子马冲到了他的前面,把他给掩在了大军之中。

    méng古骑兵和拐子马狠狠的撞在一起。

    很显然的,在女真最精锐的重装骑兵拐子马面前·méng古骑兵根本不是对手。

    其中造成两者之间战斗力差距的原因,自然就是装备。

    拐子马是女真罄尽全国之力打造的最强悍的精锐,整个女真也不过是三千余而已,他们人穿着重型板甲,战马也披着厚重的用一块块的铁片穿成的锁子甲。人的板甲重达六十斤,战马的锁子甲稍微轻一点儿,也在五十斤上下,加起来,就是一百多斤的负重。

    而以骑射闻名天下的méng古骑兵之中,鲜少有重骑兵的存在·大部分都是轻骑兵,这样才能保持机动能力。méng古骑兵除了少量的常备军之外,其它的平时就都是牧民,讲究点儿的穿着皮甲,也是非常老旧了,不知道是多少年·多少代传下来的,防御力非常值得怀疑。而更多的就是穿着méng古传统的长袍,手里面的武器,除了一把角弓之外就是méng古弯刀,可以说是轻装到了极点。

    机动能力好了,冲击力和对抗xìng难免就会降低不少,别的且不说,就说个头儿来说吧,女真骑兵的战马都是上等的关外马,个头要比méng古马高上不少,整个看上去就大一圈儿。

    就像是一座座钢铁堡垒一般的拐子马狠狠的撞进了méng古骑兵的阵列中,一个méng古骑兵被一匹拐子马正正的撞中,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那拐子马浑然无事,而méng古骑兵胯下的战马,则是被撞得向后退了几步,那战马发出一声悲鸣,四蹄一软,便是跪倒在地,脖子也软软的耷拉到了一边,马嘴中吐出一团一团带血的白沫。原来它被这拐子马重重的撞了一下,承受不住那巨大的力道,竟然是被生生撞死,内脏破碎。

    拐子马丝毫不停,铁蹄重重的踏在那跌落马下的méng古骑兵的身上,那méng古骑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xiōng前的骨骼被生生的踩碎,凹下去一个足有海碗大小的缺陷,巨量的鲜血从里面疯狂的涌出来,眼瞅着是活不成了。这匹拐子马丝毫不停留,后面的拐子马紧紧地跟着,无数的铁蹄重重的踩在这méng古骑兵的身上,很快,尸体便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一滩肉泥。

    最jī烈的碰撞中,马身上的女真骑士甚至都没有挥动手中的兵器,就已经给méng古骑兵造成了相当大的伤亡,狠狠的凿进了méng古骑兵的阵列中。

    一个méng古骑兵高举着弯刀砍向对面女真骑士的脖子,那女真骑士不闪不避,稍稍歪了一下肩膀,弯刀砍在他厚重的肩甲上,火星四溅。被包裹在厚厚的战甲中的骑士却是毫发无损,这个女真骑士已经是举起了手中的狼牙棒,都没怎么好费力气,砸在了对面méng古骑兵的脑袋上,便是把他脑袋给砸的稀烂。

    另一个拐子马骑士却是用长矛的,他没有躲闪对面méng古骑兵的弯刀,手中四米长的粗重铁矛恶狠狠刺中了那méng古骑兵的xiōng膛,而他并没有趁势把铁矛拔出来,而是疯狂的大叫着催动战马,竟然是将这名méng古骑兵刺透之后再一刺到底,铁矛在这méng古骑兵背后透出来三米多长,而他的双手,也是沾满了鲜血,黑sè的战甲上,宛如血洗。胯下战马依旧向前狂奔,铁矛又是刺中了后面的一个méng古骑兵。就像是顽童用草茎穿蚂蚱一样,他用铁矛把这两个méng古骑兵穿成一串,然后奋力一甩,两具尸体砸出去,又是把一个躲避不及的méng古骑兵砸落马下,瞬间被踩成肉泥。

    就像是烧红的刀子切牛油一般,拐子马毫无阻力的便是杀进去méng古骑兵的队列有百多米深度。

    而不过是几个照面的时间,死在他们手下的méng古骑兵,几乎已经达到了千人,而被厚厚的铠甲包裹的他们的损伤,却是可以忽略不计。

    连子宁在城墙上把这一幕看的真真切切,不由得庆幸自己是据坚城而守,若是跟女真人野战的话,就算是长枪兵能够挡得住这些拐子马的冲击,势必也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但是他也知道,拐子马现在看上去威猛无敌,却是不能长久。

    果然如连子宁所预料的一般,拐子马虽然强悍,但是对面méng古骑兵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是他们的几十倍之多。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拐子马利用适才的冲锋而得到的巨大的冲击力,便是在对面méng古骑兵的人海战术下消失殆尽,陷入了苦战之中。

    拐子马也开始出现伤亡。

    这些在马背上长大的méng古骑兵,很快就找到了对付这些像是钢铁堡垒一般的重装骑兵的办法,实际上,他们的祖先早在三百多年前跟随着拔都和旭烈兀西征的时候,就曾经用一边射击一边游走的放鸽子战术把那些欧洲骑士给打的落花流水,死伤惨重。

    那个时代méng古铁骑的兵锋直至多瑙河畔,维也纳城下。!。

三六三 一战而定东北一年之格局

    家里上不去网,这一章是在网吧里传的,话说,网吧里键盘难用死了。

    待会儿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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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和祖先们不同,陷入混战的méng古骑兵们几个人围住一名拐子马,脱下身上的长袍结成绳索,然后趁着他攻击一个人的时候,另外的几个人便用绳子把他套住,然后使劲儿的拉下来。落地之后的拐子马由于身上的巨大重量,一时间根本就爬不起来,这时候,就只能是任人宰割。

    找到了正确的方法之后,自从组建为止还没出现过大规模伤亡的拐子马一下子就损伤了上百人。

    而这个时候,méng古骑兵分出一部来和拐子马纠缠在一起,然后其他的méng古骑兵扑向了女真大营。

    不过,拐子马的牺牲也并非是没有作用的,他们给大营中的女真骑兵争取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但是就是这一盏茶的时间,让相当一部分的女真骑兵披上了战甲,跨上了战马,冲出了大营。

    冲出大营的女真骑兵重整旗鼓,和méng古大军混战到一起。

    局势就此糜烂,méng古骑兵和女真骑兵混战在一起,厮杀的天昏地暗。

    这一幕到时让城墙上的明军看的爽快无比,一个个的大呼小叫,恨不得这两方把狗脑子都给打出来。

    大战一直持续了足有半个时辰,直到双方的头脑都意识到在对手身上占不到什么便宜之后,这才是缓缓的撤退,分开。

    只留下那一片战场上数以千计的尸体。

    连子宁大略估计出来了这一次来援的福余卫骑兵的规模,大致在五万人上下·按照连子宁的估计,这些人,基本上就是福余卫中六成以上的兵力了。

    méng古骑兵战死了大约五六千,而女真骑兵死的更多·现在大致还剩下不到四万人。

    刚毅浑身浴血,衣袍武器战马上都是鲜血,他脸上出奇的平静,只是眼中,却是充满了愤怒和不甘,死死的盯着对面的méng古骑兵。

    若不是有连子宁,若不是有福余卫·若不是······,此时我们女真的勇士,已经是可以尽情的在松花江南的千里肥田沃土上驰骋了吧?

    ‘喜申卫、连子宁!我刚毅,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刚毅狠狠的看了一眼喜申卫,一摆手:“咱们撤!”

    在这喜申卫下,丢下来将近十万具袍泽的尸体,女真残军开始缓缓后撤。他们撤退的很有章法,留出相当规模的部队断后·méng古骑兵想要追击的话,也得掂量掂量。

    看得出来,这一次福余卫如此行事·摆明了就是想要全歼女真骑兵的,但是眼见已经不可能,便也没有追击。

    连子宁在城墙上看的真切,心里暗自感叹,这位未曾谋面的福余卫统帅,也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女真大军缓缓向西撤走,终于视线中再也见不到一个女真骑兵的身影。

    这一场虽然并不旷日持久,但是却是惨烈无比的大战,终于就此划上了一个句号。

    望着远处已经快要隐入远山之下的红日·连子宁长长地吁了口气,心里兀自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一队数百人的骑兵向着城门口驰来,当先的,正是杨沪生。

    “大人,标下幸不辱命!”杨沪生翻身下马,向连子宁抱拳大声道。

    连子宁哈哈一笑·大声道:“弟兄们,你们没给我丢人!都是好样的!”

    骑兵的队列中传来一阵哄笑声。

    杨沪生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道:“大人,标下本来想请福余卫的哈不出大汗进城一叙,但是他们不进去,说是信不过咱们汉人,说要请您出来说话。”

    “不可!”

    “大人,决计不能出去!”

    “大人,不可轻信!”

    连子宁还未说话,周围的将领便已经是纷纷反对,陈大康拧了拧眉头,道:“伯爷,不若让下官替你走一趟?伯爷身负大任,万万不可以身涉险。”

    连子宁却是毫不犹豫,洒然一笑道:“众位,不用如此担心,若是福余卫大军真想打咱们的主意,以咱们这些人的兵力,还守得下来么?不过就是徒劳无功罢了,放心吧,定然无事!”

    说罢,便是举步往马道走去。

    江梨野奈一声不响的跟了上去,柳生宗严笑道:“若是大人有什么不测,我们这些做家臣,唯有自杀谢罪,请准许我们跟随您左右!”

    连子宁一笑:“成!”

    城门后面几乎把整个城门洞都堵住的巨石等东西都被挪开了,两尺厚度外面包着厚重的铜板的大门带着刺耳的声音缓缓打开,连子宁一行人策马而出。

    没错儿,这一次连子宁请来的援兵,就是刚刚在江北帮助女真大军伏击了二十万大明北征军,事实上,当福余卫的这些骑兵刚刚回到脑温江两岸的草场的时候,杨沪生就已经找门去了。

    对于这些突然出现的明军,福余卫自然是非常的警惕,但是当杨沪生在大帐中和哈不出大汗密谈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之后,哈不出大汗立刻下令召集了五个万户的兵力—这已经是福余卫在短时间内能够凑出来的最大的兵力。毕竟福余卫占据的面积非常的广阔,脑温江南北近千里,东西三四百里的地面,都是他们放牧的草场和传统的势力范围,有许多的万户在外面放牧。

    连子宁交给杨沪生的任务就是找到福余卫,晓之以害,yòu之以利,并且交给了他一套说辞。

    事实证明,连子宁所料想的一点儿都不错。虽然福余卫帮助女真人战胜了大明但是那纯粹是为了分润好处,可没有一丝半毫想要帮助女真人的意思。而在帮助女真击溃了大明北征军之后,哈不出心中也是存着疑虑。在此之前,关外的局势维持着一个相对的平衡——大明、朝鲜算是一方而朵颜三卫和三姓女真算是一方,两边实力相当,谁也奈何不得谁人。

    但是眼下大明北征军溃败,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内松花江以南的地区就变成了一片权力真空,而伴随着的是女真必然的发展壮大。女真一壮大,便也就打破了这种平衡,不单单对大明有影响也对福余卫产生了威胁。

    而福余卫不需要一方独大,他需要的是大明和女真的均衡僵持,只有这样,他这一股强大的骑兵才能左右逢源,帮着这个打那个,帮着那个打这个,从中捞取好处。

    所以连子宁许诺了大量的好处之后,哈不出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出而现在连子宁更是笃信哈不出绝对不会动手——只要是他是一个有正常思维的人类——一旦动手,连子宁之前给他许诺的那些好处自然是烟消云散,福余卫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捞好处么?

    就算是福余卫想把这片地方打下来随便劫掠,其实能搜刮出来的东西估计还是比不上连子宁给他们的东西多。就好像是靖康年间金兵南侵,并不自己亲自搜刮,而是频繁的勒索,让宋室搜刮。这样其实能够得到的更多,毕竟,最了解某些人的,肯定是自己人。

    对面的福余卫骑兵已经纷纷下马,把勒勒车上的帐篷短木等东西卸下来,找了一块儿高出江岸但是取水也并不困难的高地开始安营扎寨。显然他们准备在这里住一晚上,毕竟现在已经晚了,士卒大战一番,也已经疲累,夜间行军更是有诸多的忌讳。

    看得出来,他们对明军还是很有些防备的选取的那块高地视野好,若有人偷袭,很早就能发现,而且高地边缘略有些平缓的山坡也非常适合骑兵的冲锋。

    虽然说是以身犯险,但是连子宁现在的地位,牵扯到太多人的荣华富贵,生死荣宠,干什么也不是他能一意孤行的了,刚出城门杨沪生就带着八百骑兵簇拥了上来。他们严格的按照连子宁交代的‘消耗敌人,保存自身,的八字箴言行事,刚才大战的时候很是滑溜,只是在外围用神臂弩和五雷神机杀敌,却并未真正近战,所以竟然毫发无损。

    有他们护送着,真要是福余卫那边儿翻脸,也足够拖延一阵,让连子宁逃回城中。

    连子宁带人行出了大约两里,对面也行出来一队数百人的骑兵队伍,当先是一个身材矮壮,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他面sè略黑,相貌并不出众,但是脸上透着一股因为久居高位而不怒自威的威严。他周围数百卫士,都是穿着重铠,手里拿着的,也都是巨斧、青铜大锤、大钺等重型兵器。

    两支队伍在距离五十步的时候各自停下。

    连子宁轻轻摆手,众人都停下,他独自一人策马而出,对面的那中年人也是一般动作,两人相距两步停下。

    连子宁拱拱手,笑道:“哈不出大汗?”

    哈不出怪笑一声:“你怎的知道我就是哈不出?”

    连子宁淡淡一笑:“若是我手下有这样的一个将领,有这般的英雄霸气,我肯定时刻担心他篡夺了我的位置,又怎么会容得下他?”

    话中暗意,自然就是说哈不出气度俨然就是一方霸主了,小小的把他捧了一下。

    哈不出一愣,然后便是哈哈大笑:“你们汉人啊,说话就是好听!”

    “大汗过奖了!”连子宁微微笑道:“这一次还要多谢大汗前来驰援,本官不胜感jī。”

    “行了,别整这些没用的。”哈不出的xìng格一如草原汉子一般直爽暴躁,至少表面上看来是如此,但是连子宁相信,能做到福余卫的大汗,统领数万大军,在这关外诸多豪强的裂缝中求生存,并且把福余卫带的越来越壮大,这位哈不出大汗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哈不出摆摆手:“咱们都清楚,这一次我为什么带着儿郎来到这里连大人,之前说好的那些好处,可是绝对不能少一分一毫。”

    连子宁侧头叫道:“杨沪生!出列!”

    杨沪生策马而出,听了连子宁的意思低声道:回大人的话,是下等价码!”

    连子宁给了杨沪生上中下三等这三个可以伸缩的价码,却不知道杨沪生究竟给出的是哪个。

    下等价码,便是五千两白银,一千口铁锅,一万斤盐巴,十车药材,一万斤茶砖,一千匹丝绸,三千匹土布。

    连子宁点点头,心里一笑,心道杨沪生办事还算妥帖,这些代价,完全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这些关外的游牧民族不事生产,以放牧为生·虽然有奶喝,有肉吃,说起来食物并不怎么短缺·但是其实日子过得也是相当的悲催。他们吃的油腻太多,必须要多喝茶才能化解油腻,要不然不但难受,而且很容易得病。但是他们偏偏不产茶叶,所以只能从关内进口,历朝历代的中原王朝,但凡是打着拉拢关外游牧民族的主意,又有些眼光的统治者,都是会开放茶马互市,用茶叶来换战马。

    其实草原上何止不产茶叶?盐铁这两样儿东西都是不产·没有铁就没有铁锅,就没办法生火做饭,没有盐,人就很容易生病。

    这些东西,都是草原民族非常稀缺的东西,在大草原上·一口铁锅能换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奴。

    这些东西只能依靠关内进口,但是问题是,自从数十年前朵颜三卫叛变之后,大明朝恼羞成怒之下,把几个关外的茶马互市的隘口都给关了。之后就只能依靠一些走sī贩子的运输,不但价格奇贵,而且量也太小了。

    所以当哈不出听到杨沪生手下开出来的下等价码的时候,甚至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些物资折合成银两也不超过五万两,对连子宁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能够挽救这场天塌地陷一般的危局,便是十倍以上的代价,连子宁也舍得付出。而这些对这些游牧民族来说,那就是救命的。

    连子宁道:“这些物资,现在我手上也没有,不过本官承诺,这些东西,最迟两个月,定然着人运送到大汗的汗帐所在。”

    现在连氏财阀下属的大车店的生意最远已经到达了奴儿干总督区了,现在消息传回去,在关内采购,两个月之内是定然可以送到这里哈不出想来是之前就从杨沪生那里得到了这些物资无法立刻支付的消息,因此立刻就是答应了。

    “本官还有一事不明,倒是要向大汗请教。”连子宁微微一笑,指着那些正在收拾战场,从战死的女真人身上扒下衣甲,收集武器的méng古骑兵道:“此次大战,固然是贵部出力最多,但是我大明也并非没有杀伤,这些东西里面,总该有我们的一份儿吧!”

    哈不出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抹戾气,盯着连子宁道:“你要什么?

    就像是没看到哈不出已经不悦,连子宁脸sè丝毫不变,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那些战死的女真拐子马的马铠和战甲,我要一半儿!”

    这一次女真拐子马可以说是损失惨重,伤亡在三百左右,连子宁早就想要组建一支重装骑兵,毕竟这个年代的重装骑兵就像是后世的坦克一般,在战场上威力无穷,不可替代。他刚才在城墙上就看着这些拐子马眼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哈不出冷笑一声:“连大人,有点儿狮子大开口吧!”

    连子宁道:“本官自然不会白要这些东西,一半儿的马铠和战甲,换一千斤盐巴,一千斤茶砖。另外,”

    他压低了声音:“在下sī人馈赠大汗十匹上好的蜀锦。何如?”

    哈不出眼珠子转了转,咧嘴一笑:“成交!”

    连子宁笑道:“大汗爽快!”

    他又道:“其实这一次,顺便还可以和大汗做个生意。”

    “做生意,什么生意?”哈不出诧异道。

    连子宁轻轻吐出了四个字:“茶马互市!”

    ‘‘茶马互市?”哈不出悚然一惊,他自然明白茶马互市的意义,他死死的盯着连子宁,沉声问道:“你不是开玩笑?”

    “自然不是。”

    “你们明国皇帝可是下了圣旨,明令禁止与我们兀良哈三位茶马互市的。”哈不出接着问道。

    连子宁撇撇嘴,云淡风轻道:“边地苦寒,士卒军饷微薄,无以为生,只得弄些铁锅茶砖之类的东西赚点儿小钱。便是圣上知道了,也定然不会怪罪的。”

    哈不出听的目瞪口呆,指着连子宁说不出话来。

    他纵然已经算是méng古人中比较jiān猾的了,又怎么赶得上玩儿了五千年心眼儿的汉人?

    经过这一役,连子宁深刻明白了骑兵的作用,女真用骑兵摧垮了大明军队,méng古又用骑兵把女真打了个伤亡惨重,想要在关外立足,没有一支庞大的骑兵是断然不行的。

    而以他对正德了解,现在松花江南岸如此糜烂,说不定自己这一支唯一还有些战斗力的军队会被留在这里,如此一来,组建骑兵就迫在眉睫了。!。

三六四 松花江南岸的剧变

    当连子宁接到封他为松花江将军,节制松花江以南数十个卫所的圣旨的时候,已经是正德五十一年的八月二十五了。

    这些时日,很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当日大战完毕,女真人撤走之后,第二日,福余卫的骑兵自然也是退走。临走之前,哈不出又是亲自和连子宁谈了一番,两个人谈成了一笔大生意,连子宁这边用一千口铁锅,一千根铁针,一千匹绸缎,一千斤茶砖换取两千匹上好的méng古马。

    交付的日期是两个月之后,和连子宁这一次从福余卫借兵的酬劳一起交付。

    对于双方来说,这是双赢的结果,对于哈不出来说,战马不值钱,值钱的是自己没有的。而两千匹méng古马如果运到关内的话,所能购买的物资是连子宁付出的三倍以上,更何况,现在一支机动化的骑兵队伍是他所急需的。

    两方势力全都撤走,喜申卫重新恢复了安静,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是整顿防务,休养生息,等待朝廷的处置意见。

    说起来,连子宁心中还是非常忐忑的,毕竟这一次,整个北征军序列大败,他也算在是北征军之列,也是不折不扣的败军之将中的一员。虽然说这喜申卫保卫战大获全胜,但是却不知道朝廷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把这件事儿定xìng为戴罪立功或是的一场煊赫的大胜,xìng质是截然不同的。

    他自认对正德的xìng格比较了解,但是在这件事儿上也不敢说自己想的就是完全正确的,毕竟简在帝心,圣上一念之间,可在云端,一念之间,又能让你如坠地狱。

    不单单是连子宁,便是陈大康、孙绩等军官也都是心情忐忑·只能静静等待。

    战后两天,伤亡统计结果也出来了。

    这一次的损失,只能用惨重来形容。

    武毅军序列步卒九千人,骑兵八百人·军器局一千余人,其中骑兵军器局毫发无损,步卒战死两千四百六十人,重伤七百六十三人,其中伤残者三百一十人,轻伤两千三百余人。

    神武右卫序列五千六百人,战死三千七百五十人·重伤一百四千三人,余者几乎人人带伤。

    京卫更惨,本身就是伤兵居多,又是被危亡的惨烈情势逼得不得不上战场,因此损失极为惨重,两万多出头儿的队伍,现如今只剩下六千七百多人。

    各部都在休养生息,所幸喜申卫中粮草甚多·大战之前就已经够吃一年的了,而现在就更是足够这些剩下的人吃用数年的,而且喜申卫城池西北是松花江·东南是阿速江,东北就是两江汇合之后的黑龙江,鱼类资源极为丰富,周围十余里之外就是密林长草,里面野兽众多,所以根本不用怕食物短缺的问题。

    花了差不多十天的时间,剩下的士卒进山砍伐大木,制作棺椁。

    八月初四,喜申卫城南,全军披麻衣·祭奠战死的袍泽。

    连子宁在-喜申卫城南二十里的阿速江西岸,选了一处依山傍水的高地,所有战死的数万名士卒,每人一副棺椁,就埋葬在的松花江畔这一片青山绿水之中。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死后能有如此风光大葬·能在一个风水宝地容身,能有一副实打实的棺材,已经是极为幸福的事情了。

    这些日子,喜申卫平静无bō,而松花江南岸,面积达到了差不多有一个山东布政使司大小的松花江将军辖地却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

    上一任松花江将军现在正关在诏狱里头数蚂蚁等死,而写着现任松花江将军连子宁的名字的诏书此时还在路上,整个松花江南岸,阿速江以西,柱邦大城以东,辽北将军辖地以北这千里沃野,已经是变成一片没有统治者的真空地带。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没有军队驻扎。

    第一次女真大军在阿敏、济尔哈朗、额勒和泽等海西三杰的率领下南侵,猝不及防之下,松花江将军下属的边军被打的大败亏输,十余万大军伤亡过半,只剩下了不到五万人的残兵败将。而这剩下的五万人,跟随徐鹏举北征,在松花江北岸大败,这五万人也没剩下几个逃回来。

    所以说,虽然现在松花江将军麾下名义上依旧是有十几个卫,数十个所,但是实际剩下的兵丁,只有在柱邦大城的五千人。

    其它的地方,地方卫所的军营都还在,但是里面已经是没人了。

    其实,现在的松花江将军辖地并不是没有军队,实际上,此时松花江将军辖●'内士兵并不少,足足有数万之数,但是他们已经不属于大明军队序列,尽管他们十多天之前还是。

    八月三日,原松花江将军麾下可木卫指挥使何云雁率领残兵三千余人占据乞勒尼卫,杀尽派驻当地的大明官员,占据当地数十里,向当地百姓征收赋税,由此独霸一方。

    同日,原阿速江将军麾下从二品副将军洪朝刈占领莽吉塔城及药乞站。

    八月初五,原辽北将军麾下正三品法因河卫指挥使曹忭率领残兵六千人,占据考郎兀卫。

    这些残兵败将,他们久在军中,自然知道大明朝对于不战而逃的士卒是如何处置的,心中自然是惊恐无比,知道如果自己老老实实的回到驻地的话,等待自己的就是一纸诏令。对于这些军官们来说脑袋掉了可不仅仅是碗口大小的一个疤,这辈子的荣华富贵也都没了。

    他们和京卫不一样,京卫都是关内招募的士卒,家庭根基都在关内,如果不回去的话,肯定会牵连家人,所以都是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老老实实的回京等待处置。但是边军不一样,他们都是当地出身,少了许多顾忌,而且久在关外打混,对这里很是了解,占了这许多原因,他们此刻的举动便是很容易理解了。

    毕竟,引颈就戮,没几个人做得到,尤其是当他们没什么顾忌的时候。

    八月十五日,可木卫五品同知桑托趁众官员团聚中秋之机,杀可木卫知府,通判、推官、经历、知事、照磨、检校、司狱等朝廷官员。桑托本是建州女真一个大部族的大酋长,后来归顺大明,族人被迁移到可木卫附近,他本人也被任命为正五品的可木卫同知,但是在这等关键时刻,他更是用血的教训告诉了朝廷什么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桑托联合当地的女真十几个部族一共大约三万人,重新打出了建州女真瓜尔佳氏的旗号,自称大酋长,占据了可木卫周围数百里范围。

    可木卫周围地面是整个松花江将军辖地最为富庶的所在,当地有汉民数十万,汉民开垦了数十万亩肥田沃土,粮食年年丰收,生活的很是富庶。

    而这些归属的女真人也就是熟女真不擅长农耕,渔猎又不像是他们没开化的那些同族野女真那么熟手,所以生活的很是拮据。

    人不患寡而患不公,有了比较,看见别人活得好,自个儿生活的坏,他们自然就眼红。但是当地占统治地位的是汉人,而当地的官员也基本上都是汉人充任,大汉族主义甚是严重,但凡有个民族争端,女真和汉人产生了纠纷,基本上都是偏着汉人。

    陡然间星移斗转,女真人占了上风,于是,就像是数百年后在印尼的那一幕,在可木卫上演了。

    无数的女真人冲进汉人的村庄,肆意的抢劫他们的财富,烧毁他们的房屋,把他们赶出来,随意的杀戮,就在男人们面前,jiānyín他们的妻女。

    汉人虽然整体势大,但是却住的分散,一时间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而且女真人上马便是精锐战士,也不是他们能抵挡的。

    当次乱局之下,各地的马贼土匪也是纷纷跳了出来,趁火打劫,屠戮村庄。而那些有些势力的汉族豪强,则是纷纷高筑墙,广积粮,深挖沟,把村庄打造成一个个坚固的堡垒,抵挡马贼和女真人。

    如此,松花江以南,便成为了一片混乱不堪的局面。

    驻扎在柱邦大城的五千余兵丁自保尚且不暇,如何还能平乱?

    喜申卫诸军也是元气大伤,而且就算是行有余力,这无名无分的,自己尚且是个戴罪之身,如何能够出面平乱?

    总体来说,现在松花江将军辖地一共有四种势力同时存在着。

    当地归降的女真族以及汉族的豪强地主、土匪马贼、还有就是北征军败退下来的乱兵。

    松花江将军辖地,被大明政府分为四个地面——喜申卫地面、可木卫地面、柱邦大城地面、虎林地面。

    这四个地面,地面的级别大致就相当于是大明朝关内的府这一级别,不过由于关外地广人稀的原因,这府一级别的地面面积要比关内的府大上很多,每个地面大约有数十万不到百万人。每个地面下面有若干的县级别的行政区,地面级别有知府,县级别有知县,大明朝花费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在这里构建起来的统治体系,一瞬间就变得土崩瓦解。!。

三六五 圣旨到

    三六五圣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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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说喜申卫地面,其领土范围东到松花江和阿速江汇合处,西到可木山,东到阿速江,南边和可木卫地面隔着一道数十里宽的密林沼泽。

    整个喜申卫的形状大致是一个等边三角形,边长在二百里左右。

    现在连子宁就占据了喜申卫一隅,其它的地方,都被乱兵和土匪马贼占据,连子宁即无力也不愿意管他们,只是冷眼旁观,每日约束部属,只在喜申卫周边活动,而那些势力也都知道武毅军是不好惹的,更是不敢过来生事。

    八月二十五,传旨天使来到喜申卫,连子宁等人大开城门,城主府门,在城主府大堂前摆下香案跪迎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欣闻松花江捷报,女真海奴,祸患平息,朕心甚慰。此次大战,幸赖朝廷调度,上下一心,将士得力,平息海奴,安靖边疆,当有封赏。”

    传旨公公尖锐的嗓音回荡着,这一番话说的倒是很漂亮,很符合天朝政府向来的行事风格,明明是大败之后的惨胜,却能说的跟一场史诗级别的大胜一样。

    “兹有武毅军连员,临危不乱,指挥若定,调度有方,堪称稳重。此次大胜,当推首功。赏白金五十斤,黄金五百两,赐七梁冠,加笼巾貂蝉,立笔四折,前后用金为蝉一个。赐玉带一条,玉佩一块。赐蟒袍一袭!”

    “另,连番大战,松花江两岸糜烂,须一得力人手整治平息,特封连员为松花江将军!节制松花江以南,阿速江以西,辽北将军辖地以北十九卫,二十七所诸军事!松花江将军辖地内所有府县文武官员,一概听令,不得违背!”

    “有神武右卫指挥使陈大康,悍勇善战,不畏强敌,可称得力,赏白金二十斤,黄金五十两,赐麒麟服,赐金带一,赐药玉佩一,赐象牙芴一。加都督同知衔儿。”

    “又有府军前卫千户张鹗,金吾前卫千户张子韬,羽林左卫千户孙绩,作战得力,各自赏白金十斤,黄金三十两,赐飞鱼服。加指挥使衔儿。”

    …… ……

    “另,为防备女真海奴,武毅军就地驻扎,无须再回山东,神武右卫残兵,京卫残兵,归入武毅军序列。予武毅军十卫之编制,切实抵抗女真,莫负朕望。”

    圣旨读完,众人三呼万岁,连子宁接了圣旨,各自起来。

    接了圣旨,众人都是喜笑颜开。

    连子宁就不用说了,得了一个实实在在的正二品松花江将军的实权,从一个手底下只有几千人的小小伯爷,一跃而成为国朝数得着的边关大将,实权武臣。当然,让连子宁心潮澎湃,心里激动不已的是朝廷给出的那个武毅军的编制——十个卫的编制,也就是说,武毅军可以扩充到将近六万人。

    对于他来说,什么都是虚的,官衔爵位都是虚的,只有握在手中的兵才是实实在在的。

    而自连子宁以降,其余的大小军官也都各自有封赏,可以说甭管实的虚的,都很是捞了不少好处。预料中朝廷的刁难处置非但没有到来,反而是来了好处,自然是让他们一个个笑开了花。

    传旨的那公公却是笼着手笑吟吟道:“伯爷,奴婢这儿还有皇上一道手谕,可是说了,只给你一个人瞧得。”

    说罢,便是从袖子里面小心翼翼的抽出一卷黄绸来。

    这一次前来传旨的,却不是连子宁的老相识徐富贵徐公公,但是却也是见过面的,正是那拜司礼监大太监林雄奇为干爹的尚膳监行走,林元。

    “哦?”连子宁挑了挑眉毛,笑道:“如此便多谢林公公了。”

    他使了个眼色,一边的石大柱便是赶紧递上了红包,现在这种活儿,已经不需要连子宁自己来动手了。他若是亲自给这林元递红包,不是不可以,只是他自己降了身价,收礼的人也浑身不舒坦。

    连子宁打开黄绸,细细观看:“连子宁,你可是给了朕不少惊喜啊!当日本来只想封你为松花江将军,让你守城有个名分,却没想到你能把女真鞑子都给打跑。害的朕把派出去的天使又招了回来,不错,朕心甚慰。不过朕听说现在你那里不太平,现下松花江南都是你的辖地了,这里可就归你管了,朕给你下个死命令,明年秋高马肥之前,把那里给朕整治的太太平平的。什么乱兵马贼,女真盗匪,一个不留,全都宰了!到时候朕还要兴大军五十万,讨伐女真!只要是你能给朕把这儿守住了,守好了,朕绝不吝惜好处。钦此!”

    手谕中是正德原汁原味的原话,想来是一点儿艺术加工都没有的。

    看完这段手谕,连子宁就越发是放下心来,毫无疑问,正德之所以说这些话,想来就是因为听说了现在松花江南岸是何等的糜烂,说给他壮胆儿的。但是他却是不知道,便是不用他说,连子宁也会竭力去做——不是为了别人,而是因为在这种几近乱世的环境中,才是浑水摸鱼,不断壮大一个最好机会。

    看了这封手谕,连子宁心中更是笃定,毫无疑问,正德帝对自己是很器重的,而这个时候,皇帝,甚至是中央朝廷,对自己的态度甚至是可以用倚重来形容。

    京卫离这儿太远,周围边军自顾不暇,这片刚刚开垦出来的肥田沃土一片糜烂,这是中枢决计不想看到的场面,而现在能挽此危局的,唯有自己一人而已!松花江将军辖地这一片太要害了,西边儿是朵颜三卫,北边是女真,东南是高句丽,乃是不折不扣的要害之处。在这种大环境下,只要是自己做的不那么过火,中枢估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连子宁把黄绸小心的缠好,深深吸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这是自己一个绝佳的发展机会!

    收了红包,林元林公公满脸笑意,道:“伯爷,您现在可真是了不得呢,奴婢都快走到广宁卫了,才听说了您大败女真海奴的消息,第二日万岁爷便派了快马而来,把奴婢又给叫了回去。东北的锦衣卫探子也传回了消息,说您的战绩属实,并无一丝的作假。嘿嘿,圣上可高兴坏了,在奉天殿大宴群臣,那情景,奴婢多少年没瞅见了!”

    “要说您这一份儿战功,那可是咱们大明独一份儿的!虽说大伙儿心里都不说,却也都清楚,自从当年永乐爷五征漠北之后,咱们跟北边儿这些恶邻们见仗,都是吃亏的多,多咱有占便宜的时候儿?嘿,杀伤海奴十余万,要论战功,从永乐爷爷往后数,您是咱大明朝第一!奴婢是不敢非议国事,但是要奴婢看,就这一仗,封公拜候也都使得!您可是不知道,现在全北京城大街小巷,听的最多的一个词儿,那就是武毅伯仨字儿!”

    “奴婢出来的时候,京城的戏园子酒楼里,已经很有不少先生把您这事儿编成话本儿老戏了,嘿,奴婢抽空听了一出儿,那酒神楼的唐三先生说的,真就一个好字!别说是北京城的,可这北地的百姓,从黄河到松花江,但凡是带耳朵的,除了坛坛罐罐,谁不知道您的声名?奴婢这一路啊,可是听的耳朵都满了。”

    “不过实话说,这一路上也真是不太平,从过了柱邦大城之后就没有个消停的,一会儿马贼,一会儿是女真鞑子,一会儿是那些败兵逆贼,若不是奴婢身边有不少锦衣卫精锐护送着,说不定就让那些不开眼的给收拾了。”

    他在这边谀辞如潮,连子宁却是听的浑身不自在,心说这林公公怎么嘴这么碎啊!又觉得似乎是不应该,宫里的太监,都是谨小阴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该说话的时候嘴绝对是闭的严严实实的,哪里会这么大嘴巴?

    这厮不像是个太监,倒是像个长舌泼妇。

    连子宁也是不动声色,只是面上带笑的和他东拉西扯,反正自己不着急。

    过了好一会儿,林元才算是说出真正的用意,他压低了声音,拉着连子宁的袖子凑到他跟前儿道:“伯爷,此次出来,干爹他老人家托奴婢向您问个好,以后您和干爹,可以熟络熟络,多走动!干爹说,以后说不得还有些事儿,要依仗伯爷您呢!”

    连子宁听完恍然明悟。

    自己不再是一个小小的武毅伯了,而是有资格掌握十数万大军的边关大将,再加上简在帝心,得皇帝赏识,地位和以前自然是大不一样,而现在的自己,已经有了被某些势力,被某些人拉拢的资格。

    对于内廷的斗争,连子宁也知道一些。

    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内廷第一号人物马永成马公公的地位,自然是无人能够撼动,但是马永成公公毕竟岁数儿大了,说不得哪一日便驾鹤西去,到时候,谁上谁下,可就不好说了。所以内廷那些自认够资格的大太监,御马监的几位,司礼监的几位,都是暗地里使劲儿,想要争一争那内廷第一高位。

    秉笔太监林雄奇,也是其中颇为有力的一支。

    看来这位林公公,现在已经是开始张罗旗鼓了。

    连子宁想了想,内廷之中,自己算起来已经有了御马监提督太监刘吉祥这条线儿,但是御马监毕竟还是不够中枢,再能攀上林雄奇这条线儿的话,也更是不错。

    连子宁脸上绽出微笑:“你这番话,却是说的见外了,林老公位高权重,在下再回京的时候,定要上门拜访才是。”

    林元听他应承下来,脸上笑意更浓,连连应是。

    “来,小林公公,且请府里上座,连某已经吩咐人整治宴席,小林公公只怕没来过关外,这一次却是要好好尝尝咱们关外的风味。”连子宁呵呵笑道,伸手一引,两人便向着城主府走去。一众军官都跟随在后。

    一边走,连子宁一边漫不经意道:“小林公公,不知道御马监的徐富贵公公,近况如何啊?”

    林元嘻嘻一笑:“老徐啊,最近日子可是过得舒坦着呢!御马监新近换装,各色淘汰下来的刀枪剑戟都是经他的手,数万大军的军械得多少钱?老徐现在捞钱捞的手软,听说前些日子还在外头置办了一处宅子,娶了个清倌人做小,这小日子过得!可没心思搭理别的事儿!这次来关外传旨,本来内廷中意让他来的,没想到让刘老公给推了,这差事便落在了奴婢的头上。”

    连子宁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说话。

    心里却是拧了一下,刘吉祥这是释放的什么信号?要和自己划清界限?却又是所为何来?

    想了好一会儿,也是没什么眉目,连子宁洒然一笑,管他那么许多做什么?想不明白的何必再想?就算是断了这条线儿又如何,又不是没有别的路子?至于花出去的那些钱,就当喂狗了吧!

    ——————分割线————

    正德五十一年八月二十五,夜。

    喜申卫城主府——现在已经改名为松花江将军别府的大厅之中灯火通明,大厅之中早就摆好了宴席。

    大厅的正中间是足有二十米长五米多宽的松木大长桌,很是厚实庞大,上面用松油抛光,擦得锃光瓦亮。连子宁高踞首座,右手边是林元等人还有几个随同的锦衣卫军官,左手边是已经划归到他麾下的武毅军众多军官——陈大康,熊廷弼等人。

    连子宁这武毅军中的各色兵种很是齐全,骑兵、步卒、火枪手、炮兵这些就不用说了,冈萨雷斯的军器局,王大春的后勤部,也都不是一般的军队能有的,而连子宁军中还有一个不可或缺的编制——伙头兵,后世称为炊事班。

    武毅军的伙头兵编制大约在五百人上下,平均一个总旗能匀上两个,他们都是连子宁当初在山东时候招募的,一个个手艺不敢说是最好,但是做出来的东西绝对是量大油足,味厚醇香,让人吃的脸上都冒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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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六 令人不敢置信的富饶,流着奶和蜜的天堂

    三六六令人不敢置信的富饶,流着奶和蜜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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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五百人的伙头兵编制也隶属于王大春的后勤部,设有一名百户军官管辖,这名百户军官就是当初被连子宁看中的山东名厨马大象。

    有必要的时候,连子宁可以和士卒们挤在一个大锅里搅马勺,但是能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时候,他是一定要把自个儿的胃给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武毅军中连子宁专用的厨师大约有六七个,都是当初在山东招募的上等大酒楼的掌勺师傅。

    伙头兵川流不息,把一盘盘儿东北的各色菜肴端了上来。

    酱骨架、酱焖脊骨、鲶鱼炖茄子、老虎菜、地三鲜、冬瓜炖羊肉、汆白肉、红焖大鹅、醋熘丸子、猪肝炒菠菜、豉香鸡翅、羊肉丸菠菜汤、炒辣子鸡块、雪里蕻烧冬笋、炒鸡丝蕨菜、麻油腰花、白肉血肠、香糯莲藕、香卤猪耳等等足足有二三十样,把每个人面前都给摆的满满当当的。

    便是林元还有那几位锦衣卫军官都是出身京师,见惯了大场面的,也是惊得目瞪口呆,这么多菜肴,也就听说过皇宫里的大宴比这个多一些,咱可从来没见过!

    而且这些菜选取的食材,绝非是人工家养,鸡鸭鱼肉,飞禽走兽,都是从野外逮回来的,那肉质就分外的鲜美,吃到嘴里,跟家养的味道很容易就能区分出来。肉质更加的精致细嫩就不说了,而且更透着一股淡淡的芳香。

    林元等人都是大快朵颐,筷子上下纷飞,吃的满嘴流油,都没工夫说话了。

    反倒是这些日子,武毅军众军官都吃惯了这里的山珍野味,只是笑吟吟的等着,却不动筷子。

    林元埋头吃了一会儿,抬头却见连子宁等人只是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等人,并不动筷子,不由讶然道:“伯爷,您怎么还不吃?唔,您看这个菜,这鱼肉鲜美的紧,尝尝?”

    连子宁笑了笑:“小林公公,咱们这宴会还没开始,正菜还没往上上呢!你若是现在吃饱了,待会儿没地方装乘,可别怪我没提醒了你!”

    “宴会还没开始?”林元诧异道:“您瞅瞅,咱刚才算了,这都有三十六道菜了吧?怎么,都这么多菜了,正菜还没上?”

    连子宁哈哈笑道:“正是,小林公公,咱们今儿个这晚宴叫做全鱼宴,全称乃是叫做松花江全鱼宴!七七四十九道各色鲜鱼做的菜,现在为止,就上了一道有鱼的菜,其它的,可都还没上呢!你且先别着急,待会儿瞧瞧再吃也不着急。”

    “哦?七七四十九道菜的全鱼宴,杂家可是听都没听说过呢!可是得见识见识!”林元果然是大感兴趣,放下了筷子,冲连子宁竖起了大拇指:“四十九道菜的宴席,只怕号称咱们的大明朝第一遮奢的寿宁侯爷家里都没有,只有宫里偶尔才能见到一次。”

    此言一出,大厅里的气氛顿时便有些尴尬起来。

    这,拿咱们跟宫里比,这不是抬举,这是要害人啊!

    连子宁咳嗽一声,笑道:“小林公公,你这话可就岔了,咱们这在关外打混的,都是乡野村夫,哪里能跟中枢的大老爷们相比?不过乡野也有乡野的好处,这东北富饶无比,各色的珍禽野味,数不胜数,咱们也就吃的好点儿!顶多算个土财主,京师里的大老爷,那可都是腰缠万贯的大佬!是不是?”

    众军官纷纷应和。

    林元也自知失言,赶紧说了几句漂亮话,自罚三杯遮掩了过去。

    没多一会儿,便是有一溜儿穿着白大褂的厨师排成一排走了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是托着一个大托盘,一个个香气四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肴,细细看去,全都是用各种鲜鱼制作的。每个托盘里是一样菜,分成十几个盘子的

    然后便有一个嗓门儿又大又清亮的厨师站在正中央报菜名儿,每唱出一道菜名儿来,便有一个厨师把那菜端上来,放在松木大桌上。

    鲤鱼跳龙门、二龙戏珠、鲤鱼三献、松鼠鱼、家常熬鲫鱼、梅花鲤鱼、油浸鲤鱼、鲤鱼甩子、松鼠鲤鱼、芙蓉荷花鲤鱼、湖水煮鱼、清蒸银边鱼、葡萄鱼、葱花鲤鱼、金狮鲤鱼、普酥鱼、蕃茄鱼片、鸳鸯鱼卷、荷包鲤鱼、煎焖白鱼、拌生虾、拌生鱼片、蒸焖白鱼、干炸秀丽白虾、氽狗鱼丸子等等。

    一道道带着浓郁的东北特色风味的菜式端了上来,把林元等人看的目瞪口呆。

    这个年代的东北菜系尚未成型,还不能跟关内的鲁菜、浙菜、湘菜、川菜等等大菜系相提并论,但是这一道松花江全鱼宴,完全是采用松花江野产的鲤鱼、鲫鱼、白鱼、红尾鱼等鲜鱼和鲜虾做成,不但营养丰富,而且鲜嫩味美,百吃不厌。这一道全鱼宴,和关内任何一个大菜系比起来,也都不逊色。

    连子宁笑道:“真正的松花江全鱼宴,一百二十道菜不带重样儿的,这一次公公来得急,下面的人顺被不够妥当,这菜少了些,先凑活着吃吧!”

    林元咽了口唾沫,心道怪不得外面都传您老人家遮奢,订婚送的聘礼价值几十万两银子,吃一顿饭就一百二十多道菜,这等遮奢气象,可不是一般!

    一边王大春笑道:“大人,这次老马那厮咋还没来?以前每次大人宴客,他可是片刻不离!”

    连子宁神秘一笑:“老马这会儿可是给咱们整治一道压轴儿大菜呢!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如此一说,更把众人的胃口吊了起来,都止住了筷子,只是等着那最后一道菜。

    在大伙儿千呼万唤的目光中,马大象肥硕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他腆着个大肚子,背着双手,趾高气扬的走在最前面,后面却是八个身强力壮的士卒,哼呦哼呦的抬着个极大的托盘进来,托盘上面放着一个足足有三米直径,半人多高的大陶瓮,就像是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大肚子瓷缸,里面还腾腾的冒着热气,一阵极为诱人的鲜美香气从里面飘出来。

    这陶瓮显然是极有分量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马大象指挥那几个士兵把大托盘放到桌子上,一点儿一点儿的挪到了桌子正中央,这会儿大伙才看到,缸子正前面对着连子宁的方向竖起来一个足有笆斗大小的鱼头。

    众人哗然,林元等人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这里面难道是一条大鱼?

    一条?

    马大象屏退了几名士卒,干净利索的跪地,向着林元等人磕了个头,起身又是一鞠躬,笑道:“好叫众位大爷知晓,今儿个午时,渔民们从松花江里逮出来一条大马哈鱼,足有一丈五尺长!给咱们送了过来!小的问过周围的渔民了,说这么大的鱼,四五月份儿倒是也常见,只是眼下是不怎么见得着的,小的思前想后,定然是诸位京中来的天使带来祥瑞,咱们才能逮上这么大的鱼来!”

    这话说得漂亮,众人都是含笑叫好。

    马大象又道:“这大马哈鱼,别的都不成,就是清炖为最好。嘿嘿,小的献上这条大鱼,祝伯爷您独占鳌头,为京中来的天使,接风洗尘!”

    “好,说得好!”掌声雷动,然后便有士卒送来长柄的木勺,为众人分别称上鱼汤鱼肉,把鱼头切给连子宁,众人分食这条大鱼。

    连子宁用筷子了一口,轻轻品尝,果然是鲜美无比、

    在这儿呆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连子宁对这个年代东北的富饶有了极深的印象,前世的他从典籍中的只字片语中也能知晓一二。只不过却没想到,未曾经过人类污染破坏的大东北,竟然是富饶到这种程度。

    大学里他有一个舍友是东北人,曾经给他讲过六十年代的北大荒是何等的富饶美丽。

    说起来,东北是北有粮仓,南有渔场,东有果园,西有牧场。这里是真正的鱼米之乡、山珍之乡,这里还拥有中国最广袤的没有沙化的肥美草原和占有绝对优势的野生动植物。

    后世的东北,粮食是天下一绝,粮食质量好,口感好。东北是世界三大黑土带之一,土壤十分肥沃,加之开发较晚,土壤肥力更充足,因为过于肥沃,以至于种地的时候经常会有不施肥作物都疯长的现象,秸秆疯长不打粮食怎么行?实在是东北才有的甜蜜的苦恼。

    再说水产,只说野生的水产,东北地区江河纵横,东北部更是湖汊密布。黑龙江是北方流域面积最大的河流,黑龙江及其松花江等支流以出产野生鱼类著名,而且是冷水鱼,口味自然更好。呼伦湖、贝尔湖、兴凯湖、月亮泡、查干湖、松花湖等湖泊也水产丰富,查干湖的碱水湖鱼类味道更是别样,不是中国内陆的五大淡水湖可比。

    东北的野生鱼种类繁复,而且大鱼多,鱼大了就浑身都是宝,鱼肝、鱼脸、鱼唇、鱼肠、鱼皮都是菜。根据连子宁同学的说法,在40年代,和人一样高的大鱼成囤成囤地在市镇上卖。地球上最大的淡水鱼之一的鲑鳟鱼就出产在黑龙江,清朝末年都可以捕到3000斤的进贡皇家,到了解放之后可也捕捞到几百斤的。

    过去黑龙江下游的渔民说过:“我们这噶哒(地方)到江里整条比牛大的鱼很随便!”。

    在东北,为了捕一条鱼,往往能一张大网往往就要几百人拉,由此可见其气象到底如何?

    黑龙江特别值得一提的支流就是乌苏里江,水产极为丰富,鳌花鱼、鳇鱼、胖头鱼、鲟鱼、东珠(珍珠)等闻名全国。还有特产大马哈鱼,最大的长达四、五米,重达七、八百公斤。这种鱼在鱼汛中数量极多,简直达到惊人的程度,据《黑龙江志》记载:“每年秋天自海逆水而上,入江驱之不去,充积甚厚,当地人竟有履鱼背而渡者。”踩着大马哈鱼的脊背就可以走过浩瀚的黑龙江,敢问世界上那条江河渔群能密集到这种地步?乌苏里江每年有四个多月结冰期,完全不能通航,河面变成了雪橇飞驰的平滑大道,但仍可凿冰捕鱼。

    东北俗话讲“三大香”——开江鱼、回笼觉、二房妻。第一就是开江鱼。因为经过一冬天的冬眠,鱼体内的脏污已经全部干净,自然做出来非常鲜,自然就成了淡水鱼中的极品。开江鱼以松花江、黑龙江、乌苏里江中的为上品。连子宁的同学是长春的,说就在不到十年之前,开江之后的四五月份,在长春还经常可以吃到黑龙江、乌苏里江、松花江的野生鱼,切鳇鱼肉就像切牛肉一样,切上一片就3斤多了,用来炖土豆,十分鲜美。

    鱼的利用在东北赫哲族这里已经出神入化,鱼皮裙,鱼皮大衣、鱼皮书……,便是长江流域的“鱼米之乡”的人们也无法想象吧。

    当年清末放松边禁,闯关东的移民曾这样赞美东北——棒打獐子瓢舀鱼,山鸡飞进饭锅里!这绝对不是夸张,甚至在我在黑龙江的农村,即使在二十世纪的六七十年代,仍能见到这样的景象。

    东北的冬天是白色的世界,各种动物找不到吃食,就到人类聚居的地方来。根据老人们的回忆,说那时候抓野鸡根本就不用出院子,山鸡总是围着农民家的院子转,想得到些食物。晚上,这些山鸡为了避免冻死,把头钻到雪堆里,于是农民们便一手拎着条麻袋,一手一只山鸡,扔到麻袋里。黑龙江盛产土豆,就拿山鸡炖土豆吃。

    狍子这东西,爱凑活人,人们刚去东北的时候,狍子经常就傻乎乎的凑过来,让人一棒子挥过去就给打死了。所以东北话里面有傻狍子,傻狍子的说法。后来被人杀的多了,狍子也学精了,但是还是好逮的很。大雪过后,人们拎着棒子出门追狍子,狍子腿短,在雪地上蹦来蹦去,一步一陷,追上之后立即打死,拖回家去。

    夏天抓鱼,一不用网,二不用钩,拿筐到河里去舀,忙活半天能抓几十斤鱼,根本吃不了,然后挨家挨户送,拜托人家帮他吃鱼。秋天一到,庄稼成熟,农民背着步枪,下地收玉米,野猪、黑熊也下山抢粮,为了保卫这些玉米,很多黑熊命丧枪下。连子宁那舍友的父辈说是他们自幼没少吃熊掌,他爹说也感觉不到什么特别。现在想来很感心疼,为了几百斤玉米,杀了那些动物,真是得不偿失,但当时的人不这样看,那时的政府鼓励猎杀。

    东北生态的转折是解放之后的七十年代,一方面,知识青年的到来,加上中苏关系紧张,全民皆兵,先对野生动物来了一场扫荡;再者普遍使用农药,毒死了很多飞禽,于是,飞禽走兽集体迁徙,定居苏联,苏联垮台后入了俄国籍,再不敢踏进国门一步了。

    清朝发祥在东北,入主中原之后,长期实行封禁政策,不让汉族迁徙东北,这造成了东北人口少、生态好。晚清时代俄国垂涎东北,为了抵制俄国,清政府鼓励汉族前往东北开发,掀起了闯关东的热潮。在清政府官员的回忆录言道,他们在冬天经常看到农民的院子里放着老虎、黑熊等猎物,东北的冬天是天然的大冰箱,猎物放在院子里,一则冷冻保存,二则放只死老虎,狼就不敢上门捣乱了。

    东北南部的辽阳,开发早,在七八十年代的时候生态环境已经比不上黑龙江了,但是那个时候太子河上还有放鱼鹰的,七十年代之后,河里就仅剩下蝌蚪了。那个丝时代有寄卖商行,随便哪一家墙上都能挂着几十张老虎皮在卖,标价不过六七十元一张。

    到了后世的东北尚且如此,更别说现在了。

    连子宁当初听他那同学说的时候,也真是半信半疑,现在算是真信了,自从在喜申卫驻扎下来之后,这一个月仓库里面的粮食都没咋动用,都是在野外逮的。别说他们这些官长,就算是普通的士卒,也是顿顿狍子肉,山鸡肉,野鸭肉,各种鱼肉,吃的满嘴流油儿,眼见着一个个身上都是肥膘陡增,胖了不少。松花江和阿速江上还有不少的汉族和野女真的渔民,没有受到战火的波及,有的时候见了明军士卒在岸边巡逻便赶紧跪在地上磕头,然后把打的鲜鱼给送上不少来。

    连子宁这些日子净吃的好东西,顿顿都是飞龙,吃的他阳气极盛,邪火儿到处乱窜,无处发泄。

    东北的富饶,让连子宁从中看到了巨大的机会,只要是好好利用,这里养活上千万人只怕都不在话下。

    堂上欢声笑语,连子宁心里高兴,很是喝了不少,眼神便有些朦胧,他微微靠在后面的大柱上,眼睛半睁半闭,宛如一头打盹儿的睡狮——东北之地,亦必然是将成为我的腾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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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七 十卫之规模,武毅军大扩军

    >三六七十卫之规模,武毅军大扩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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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头疼得很,枕部跳疼,只有这一章六千字,还请见谅。

    林元等人在喜申卫滞留了三天,每一日都是山珍海味的吃着,他们何曾过过这种日子?便都是有些乐不思蜀,不过该走的终究要走,三天之后,都是离开。临行前,连子宁又给他们每个人封了一份礼物送到,并通过林元传达了对林雄奇的善意信号。

    和他们一起路的,还有一份连子宁的奏折。

    既然已经被任命为松花江将军了,管辖这么大的地盘儿,连子宁所要操心的事儿,自然也是和以前就不一样了。

    他现在是松花江将军,松花江以南四个地面的千里沃野都是他的地盘儿,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里就这么糜烂下去,这种情况必须要解决。而让连子宁一个人负担这么浩大的工程自然是不可能的,朝廷不能出兵是?好呀,不让你出兵,出钱出人总可以!

    这些东西,一封奏折里面自然是说不尽的,事实,连子宁那封奏章只是请边将入京的一封奏折而已。他现在已经是边关大将,按照国朝规定,没有奉诏令私自入京,一律以谋反论处。一旦皇准奏,连子宁便打算立刻进京一趟,运作此事。

    九月一日,喜申卫将军别府议事厅。

    八月底,几场秋雨一下,天气便越发的渗出几分凉意来,进了九月的东北,更是已经让人觉得有了关内深秋的感觉。

    落叶飘零,长草也是干枯,灌木丛和草窝子里都藏不住野兽了。

    眼瞅着瞅着,再过些日子,就要进入东北漫长的冬天。

    武毅军扩军之后的第一次会议,也是如期召开。

    所有副千户以的军官,全部与会。

    连子宁这边儿的副千户以的军官,刘良臣依旧留在京城,被连子宁派去在京城之中进行各种运作,这一次连子宁的奏章能够送到京师,他夜行晓宿,把奏章及时送达,算是功不可没。不过连子宁现在远离京师,中枢无人操作,终究是不太方便,便把刘良臣留在了那里。

    除了他之外,其它的三大镇抚,五大千户,十五个副千户全都在列,而原先的神武右卫除了指挥使陈大康之外,还有三位千户,三位副千户,京卫之中,则是三位千户,五位副千户。

    本来高级军官没这么少,但是其他的,都在那一场惨烈的保卫战中战死了。

    众军官按照等级的高低依次坐下,连子宁的位置坐北面南,下面是一个五层台阶的石台,此时面的座位还空着。

    对于并入武毅军序列,神武右卫和京卫的军官并无什么抵触情绪,对于他们来说,加入武毅军这个蒸蒸日的团体,毫无疑问是对他们的升迁和未来的发展有极大的好处的。就拿陈大康来说,大明朝卫所有几千个,你一个区区的指挥使说的难听一点儿算个茄子?但是此次喜申卫大战,他的名字已经是达中听,还加了一个正二品都督同知的衔儿,再这样干几年,兵部考评,说不得就能拿一个的成绩,再运作一番,就能在往前进一步。

    而若是窝在真定府那个小地方,只怕这辈子就是混吃等死了。

    其它的军官,这点儿也看得明白,说白了,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跟谁一说是武毅军里面出去的人,人家都得翘起大拇哥!跟着连子宁这一颗大明朝的蒸蒸日的新星,跟着武毅军,升官儿发财不在话下!

    而甚至就连开会的时候的这种座次的序列,他们都觉得已经习惯了——之前多少次开会不都是这样么?甚至都不需要一个心理的转变过程。

    他们已经习惯了在连子宁的麾下做事。

    连子宁从后面转过来,了石台,江梨野奈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

    众军官齐齐站起身抱拳来:“标下见过大人!”

    连子宁笑着压压手:“都坐下!”

    他自坐下来,江梨野奈抱着大剑站在座位之后,一双清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厅中。

    连子宁高踞在首座之,缓缓的扫视了面前的众人一眼,现在武毅军的高层将领,已经尽数集中于此。

    他清了清嗓子,把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缓缓道:“咱们之前开会不少次了,但是这一次,却是有特殊意义,这是咱们武毅军扩军之后,第一次的会议!老陈,孙绩,以前你们也在本官帐下做事,但是那是临时统帅,现在,你们都是咱们武毅军的一员了!”

    “之前喜申卫大战,各位都是精诚合作,并无丝毫芥蒂,所以那些什么莫要起争端,互相谦让,袍泽情谊之类的废话,本官也就不多说了!”

    连子宁微微一笑:“咱们直接说正事儿!”

    “这一次把大家招来,一共有三件大事要商议。”

    众人都是聚精会神的听着,连子宁继续道:“第一件事儿,便是议一议咱们周边的局势。”

    “现在呢,本官已经被风味了松花江将军。”连子宁苦笑一声:“不过这个松花江将军,可是有些名不副实啊!松花江将军辖地这么大的地盘儿,方圆千里,现在掌握在咱们手中的,便只有区区一个喜申卫周边不到五十里,还不到一个县城的大小!喜申卫地面,让乱兵占了,可木山地面,让女真叛贼给占了,虎林地面,汉族豪强结寨自守。不瞒诸位,皇给本官的密旨中已经下了死任务,一年之内,必须把这松花江地面给整顿干净。所以诸位,回去之后都寻思寻思,该如何把这纷乱的局面给弄清楚喽!到时候每个人都要给我写条陈递来!让本官看看你们用心了没有!”

    这样一说,不少军官面都是露出苦色,连子宁却不管这个,想要做武毅军的军官,光勇猛善战不行,还得用脑子!

    “第二件事,便是最近的安排,本官已经了折子,请进京一趟处理一些事情,可能一个月内就得出发,本官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们好好训练士卒,只牢牢的把咱们喜申卫的地盘儿占住就行,不要生事。可明白么?”

    众军官齐声道:“明白了!”

    “第三件事,也是当下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

    “那便是改编!”一说的这个话题,大伙儿顿时都是精神一震,腰板儿也挺得直了,听的也是格外的用心,更有些人心里犯了忐忑,不知道自己属下的这些人会如何处置。会不会把咱的人马给吞了,然后给咱一个闲职?这都是要考虑的问题。

    “诸位理当也看见了,咱们武毅军的这些老卒,有火枪火炮,有长矛大戟,战士分为好几个兵种,分工异常明确,该干什么的干什么,绝对不会混乱,和其他的大明卫所绝不一样。”

    陈大康笑道:“大人说的没错儿,武毅军老卒这般层次分明,又有火枪火炮等利器,发挥出来的战斗力,标下第一次看的时候,可是吓得差点儿掉了下巴!心里也是羡慕着呢!心里便想,要是咱手底下的士卒也有这般精锐,那可是舒坦了!”

    他说的话引发了一阵笑声,不少原属于神武右卫和京卫序列的军官也是纷纷附和。

    连子宁哈哈一笑:“老陈你这话说的实在,不错,本官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既然加入了武毅军,那就都是本官麾下的弟兄,一视同仁,你们原本的那些士卒,也会重新划分兵种,长矛手、大戟手,火枪手,炮兵,适合哪一种就划过去。”

    他看了看众人,继续道:“之前本官已经统计过了,现下咱们可战之兵还剩下一万四千余人,原武毅军所属六千,原神武右卫所属一千六,原京卫所属将近七千。现下诸位应该也知道了咱们武毅军的编制,一个千户所有十三个百户所,加各个千户副千户的亲兵,差不多得有个一千八百人。一个千户所,一个千户,三个副千户,四个人分别统领火枪火炮长枪大戟四个兵种,经过一次的大战,事实证明,这样的战斗方式,非常的有效。所以本官还打算,继续实行这种军事编制。不过,火炮百户所增加到两个,一个弗朗机炮百户所,一个虎蹲炮百户所。另外,本官会适当削减个千户副千户亲兵的规模,使得每个千户所的兵力保持在一千七百人左右。”

    “本官已经决定,武毅军、神武右卫和京卫的所有士卒,全部以小旗为单位打散,混编成八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依旧是十三个百户所的规制。整个改编的过程,要确保,每个总旗中都有原武毅军老卒至少两个小旗,每个百户所中原武毅军老卒都要超过四十人,这样,能够让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卒,充分的起到带动作用,可以极大的增强整体的战斗力。”

    “朝廷给了咱们十个卫的编制,现在咱们是填不满的,所以本官决定,暂时组建两个卫,每个卫四个千户所六千八百余人。”

    连子宁板起脸,从袖子里面抽出一张纸片,肃容道:“下面宣读军官任命!全体起立!”

    众军官都是霍然站起,身板儿挺得直直的,心里却是一片火热和期待,不知道自己这一次能捞到什么位置坐坐。

    “为精简机构、提高效率故,不设指挥同知,不设指挥佥事。亦不设镇抚、经历、仓大使之类职务,所有的后勤、军纪、武器供应等事宜,尽数由武毅军四大镇抚统管。”

    这样的设置,牢牢地把个千户所,各卫的后勤供应等命脉掐住,可以使得权力尽数集中在连子宁手中,而同时又是确保了指挥使这个级别指挥官的决策不被制肘

    “武毅军第一卫指挥使,熊廷弼!”

    “武毅军第二卫指挥使,陈大康!”

    “武毅军第一卫第一千户所,千户,董策!副千户……”

    “武毅军第一卫第二千户所,千户,孙绩,副千户……”

    “武毅军第一卫第三千户所,千户,杜秉麟,副千户……”

    “武毅军第一卫第四千户所,千户,张子韬,副千户……”

    ……

    “武毅军第二卫第一千户所,千户,张鹗,副千户……”

    “武毅军第二卫第二千户所,千户,杨周,副千户……”

    “武毅军第二卫第三千户所,千户,范怀义,副千户……”

    “武毅军第二卫第四千户所,千户,赵文耀,副千户……”

    很快,两个指挥使,八个千户,二十四个副千户的任命便是全都宣读完毕,结果算得是皆大欢喜四个字。熊廷弼升任第一卫指挥使乃是众望所归,大伙儿都没意见,毕竟熊廷弼在整个喜申卫保卫战的过程中表现的相当沉稳老辣,在座众人自认是比不人家的。而陈大康出任第二卫指挥使大伙儿也是并不意外,毕竟人家之前就是卫指挥使,又立了大功,总不能降格使用?

    而其他的军官,基本都是还在原先的位置,很少有变动,之前是千户的还是千户,之前是副千户的也都是。而且连子宁确实做到了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神武右卫和京卫这些军官是被合并进来的就将其给一个闲职架起来,而是实实在在的给了统军的权力。

    除了孙绩、张鹗、张子韬之外,其它的董策、杜秉麟、杨周、范怀义、赵文耀之前都是武毅军的千户和副千户军官,在这一次大战中表现出色,特此提拔。熊廷弼麾下有原先京卫和神武右卫的人,而陈大康麾下又有原先武毅军的军官,这就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可以使连子宁最大限度的掌控武毅军的大局。

    连子宁又道:“这样算下来,整军之后,还能剩下来千把人,这些人,本官准备成立一个炮兵千户所,直属于亲卫营。炮兵千户所千户暂定,大柱,你就先担着!”

    “是,大人!”

    “杨沪生!”

    杨沪生赶紧站起身来,双脚一并:“表现在!”

    连子宁对杨沪生笑道:“你这次去福余卫搬来了救兵,功不可没。京卫中剩下的骑兵捯饬捯饬差不多也有个四五百,便全部归入你的麾下,让你那个骑兵千户所名副其实。你这个副千户,本官也给你升一格,就当千户!另外,你推举两个副千户来,以为辅佐!”

    杨沪生大喜,赶紧道:“标下遵命,标下谢大人提拔!”

    连子宁哈哈一笑:“这是你应得的。”

    他又把目光转向了坐在一边的石大柱、王大春、谢德清三人,叹口气:“你们几个,还有现在京城的刘良臣,虽不带兵,功劳却是堪称汗马!本官也不会亏待你们,你们四大镇抚,本官都条子给朝廷,怎么着也得给你们挣一个正四品的前程!”

    正四品,这便是卫指挥佥事的级别,已经是超出了正五品的千户,仅次于两个正三品卫指挥使而已,三人自然是极高兴,又是纷纷谢过。

    之后又说了一些闲话,武毅军扩军之后的第一次会议,便是结束。

    而从九月二日开始,武毅军、神武右卫和京卫的士卒以小旗为单位打散重编的工作,也正式开始。

    扩军整编不同于简单的改番号收编,这是一个非常麻烦,而且旷日持久的过程,整编工作整整持续了半个多月才算是初步完成。

    之所以说是初步完成,的编制,新的构架已经建好了,但是战斗力却还没有成型。

    战斗力没有成型的根本原因在没有武器。

    八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有三个火铳百户所,两个铁炮百户所,七个长矛百户所,两个长戟百户所,也就是一共需要两千六百杆燧发枪,六千二百七十二杆两丈五尺三寸长的长矛,一千七百九十二支一丈五尺长的瑞士大戟,还有数以百计的虎蹲炮和佛郎机炮。

    而现在武毅军里面的武器,还是之前剩下的那些家当,每一种武器的缺口都很大。

    这些东西,关外是产不了的,且不说长矛和瑞士戟这些需要相当高的铸造技巧的大杀器,就算是燧发枪和虎蹲炮、佛郎机炮这些军器局每天都在产出的火器,现在也已经停产了——原因很简单,没有原料了。

    关外开发的相当之落后,基本重点只集中在农业面,商业正在慢慢起步,但是采矿业和金属冶炼业,基没有的,尽管这里的金属矿藏资源可以个大明朝最丰富的地方之一。

    尤其是喜申卫所在的边境最北线,更是一个铁矿铜矿煤矿也没有,冈萨雷斯等人自己带着的铁料铜料都已经用光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只能徒呼赫赫。

    连子宁对此感觉很是有些无可奈何,因为根据他的记忆,喜申卫这个位于松花江乌苏里江交汇处的节点,在后世有一个煊赫的苏联远东重镇哈巴罗夫斯克。

    而这里,以哈巴罗夫斯克为中性的附近百里左右的区域,是后世整个远东最为富饶美丽的地方。

    矿产资源无数,煤、铁、铜、锰、锡、黄金和钻石、石油一应俱全,远东已探明的铁矿石储量为四十四亿吨,这里占了百分之四十,地下埋藏着超过一万吨的黄金,在这片小小的区域分布着三百五十个砂金矿和山金矿,年产黄金超过十吨放在现在也就是将近三十万两。

    这里还是苏俄最主要的锡精矿产地,其产量占全俄总产量的百分之三十五,铜的开采量也十分可观,有五十多处铜矿,储量超过两千万吨。而且这里的矿石具有多金属性,除了主矿之外,矿石中还含有铜、锌、铅、铋、银、镉、金、铟及其他有色金属和稀有金属,进行开采的矿脉废石比例极低。锡提取率为7090%,铜提取率为75%。这里还有炼钢所需要的锰,而且储量巨大,达六百四十万吨。

    可以说,这里就是一个天造地设的重工业基地。

    这里还有极为丰富的野生动植物资源,森林面积占总面积的44.3%,其中,珍贵的雪松占地17万公顷,优美的冷杉林占地2.23万公顷。山林中虎、熊、獐、鹿出没其间,人参、猴头、木耳、蘑菇等名贵山珍数不胜数。连绵的沼泽区丹顶鹤、天鹅自由翱翔,纵横交错的河湖中鳇鱼、鲟鱼、大马哈鱼、白鱼纵情游荡。草原辽阔无边,如果有人沿大撒马拉河谷走过,鲜花开满了绿色的河岸,河畔生长着茂密的椴树林,每走过二、三里地就有一座养蜂场,羊群象白云飘荡在碧野山冈这里才真正是流淌着奶和蜜的土地,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绿色天堂!生活在一片资源如此丰富的土地,但却是无铜铁可用,简直就是捧着金山要饭吃。

    不过这也是无法可想,只能暂且用木棍等东西代替长枪,头绑斧子代替大戟,轮流使用枪械进行射击训练,暂且咱们凑活着了。

    一切,都还要等到连子宁入关之后再行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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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五十一年九月十三,柱邦大城知府张希举派一百名骑兵护送了一名信使,穿越了现在已经危机四伏的松花江将军辖地,送来了一封奴儿干总督府转发兵部的文,准连子宁入京述职。

    武毅军只占据了喜申卫附近的一小片区域,北面是女真,往南就是其它乱军占据的地盘儿,消息和外界隔绝。

    按理说连子宁现在成了松花江将军,应该移驻松花江将军驻地柱邦大城才是,但是在他看来,反倒是喜申卫更加适合作为自己的驻地,正如正德皇帝所言,自己做到这个位置,不是为了享乐的,不是为了在这里熬资格的,而是真真正正的是来做出一些事业的。

三六八我的领地,满目疮痍

    感谢‘爱幻想2’和‘依旧雪下’二位兄台的月票,感谢‘徐徐涂抹’兄台的打赏。

    写手的职业病其实应该叫做斜方肌痉挛,再厉害点儿就是颈椎腰椎和肩周,俺现在正在恢复中,比以前感觉好多了,话说,针灸确实很厉害……

    喜申卫位于和女真抗争的大前线,以这里为驻地,不但能抵御女真入侵,而且士卒在战斗中也磨练了锐气和战斗力,他的目的,是打造出一支强军!而且喜申卫也就是后世的哈巴罗夫斯克资源如此丰饶,连子宁也打算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工业基不但是为武毅军的发展壮大打下牢牢的基础,更是准备把这里改造成一个大明朝第一个经济工业基地类似于改革开放初期的深圳一般的存在。

    他不是圣人,却也不甘于平庸,作为一个前知后知五百年的穿越客,总要为自己的国家,作一点儿什么。哪怕是在这个时代种下一粒小小的种子,在数百年后,就有可能成长为帮助她屹立在世界之巅的参天大树。

    连子宁早就已经翘首企盼这一封文了,毕竟窝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干不了,整日价就是吃喝操练,闲的蛋都疼了。

    各种事情早就已经交代好了,日常的食物补给不成问题,王大春这个主管后勤的镇抚很是合格,士卒们每日都吃的锃光瓦亮,脑门儿冒油。日常的军事训练,也都有各自的主官管着,虽然没有武器,但是大伙儿轮换着用,每日刻苦操练,丝毫也不携带,这一个月下来,已经很有一些样子了。

    一切都在迈入正轨。

    九月十四,连子宁率领三百亲卫龙枪骑兵,再加柳生宗严这一群近身护卫,由杨沪生率领一千精锐骑兵护送,沿着松花江向西而行。

    东北奴儿干总督区的城池,基本都是沿河分松花江、阿速江等等,就像是一条玉带穿着的无数璀璨珍珠。i沿河而居,这是人类发展史很常见的现象,因为在农耕还不怎么发达的原始社会,靠着河流,能够获得更多的鱼虾等食物,也能够更方便的进行货物的运输和交流。这些城池的主城,都在江边,而按照各自所在地的平原面积的大小,各自向四周扩展出数十里和百里不等。

    大明朝和女真的界河松花江南岸,从东往下,喜申卫、兀者揆野木所、乞勒尼卫、考郎兀卫、可木卫、扎肥河卫都是沿河分布,扎肥河卫,便是松花江和黑龙江的交汇处。在后世,从这里往东的河段就都称之为黑龙江了。但是明朝人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黑龙江是松花江的支流,因此从这里往东的数千里河段,都是称为松花江。

    连子宁暗自猜测,朝廷这样宣传,可能也是为了争一口气,毕竟松花江流域都在大明境内,而黑龙江游流域,则是位于朵颜三卫和三姓女真的辖境。

    连子宁这一千三百人的骑兵,装备极为精良,进可攻退可守,而且来去如风,还让人抓不到,已经算是一支很强力的战斗力。那些乱军自然是不敢招惹,都只是紧闭城门不出,在城头目送连子宁等人出现在视线中,然后在视线中消失。

    一路行来,倒是平安无事。

    一千三百骑兵从喜申卫出发,沿着宽广美丽的松花江河谷一路向西,一路路过了那些被乱军占据的卫所,城头已经变换了大王旗。

    一路行来,连子宁只是蹙眉不已,心中已经是恼怒非常。

    本来松花江河谷是整个奴儿干总督区最为富饶富庶的所在,松花江南岸五十里的范围之内,森林草原基本已经被砍伐一空,都是被开垦成了肥沃的田地。数百千万亩的肥沃黑土地,养活了大量的人口,隔着三五里就能看到一个村落。

    往年的这个时节,月份,正是东北的小麦成熟,入眼尽是一片金黄,沉甸甸的麦穗儿压的杆茎都要折断的场景。i

    但是现在,一眼看去,只有四个字能形满目疮痍。

    农田都已经荒弃了,村庄残破,很多都只剩下了断壁残垣,百姓破衣烂衫,目光呆滞,神情麻木。隶属于那些乱军的税丁到处乱窜,把百姓手里最后一个铜钱都给搜刮走。一路,连子宁看到路边不少歪脖子树都吊死了一些人,旁边都写着些字迹,意思大致就是这就是不交税的下场。

    这里的百姓,今年可以说是多灾多难,先是被女真人给祸害了一阵子,人也杀了不少,粮食家财也给抢光了,房子也给烧了。好不容易盼着朝廷大军到了,女真人也滚蛋了,确实也安生了一阵子,正想着把地里的最后一点儿秋粮给抢救出来,但是却没想到,这时候又糟了兵灾,而且还是大明朝自己的兵灾。

    那些收税的兵丁如狼似虎,甚至比女真人还要凶狠,所有东西都要抢走,看见那漂亮点的女子,甭管你嫁人没嫁人,多大岁数儿,立刻就是拉走。

    连子宁这一路走来,看到的类似场景也不知道有多少,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堵发闷,就像是一块大石压在心头一般。他现在不比以前,已经是坐在了松花江将军的位置,在他心底里就想着,应该为辖内的百姓做一些事。别说是他,底下的士卒也都是一个个义愤填膺。

    一路行来,碰那些为非作歹的乱兵,连子宁便下令一律打杀了,也很是宰了不少人。

    但是终究是无法可想,你能见到的都杀了,你见不到的呢?岂不是更多?

    说到底,还是现在实力不足,兵力不够,若有十万大军,直接就打下去了,犁庭扫穴,简单到了极点。

    现下的局势,也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了,连子宁唯有希望在京城之中自己要办的事儿能够顺利一些,尽快的回来,至少争取在寒冬到来之前,让这些百姓都能住房子,度过严冬。

    都是骑兵,速度很快,九月十七,已经到达了黑龙江和松花江的交汇口。

    在此往西北,是黑龙江,往西南,是松花江。以松花江为界,西边的地盘儿是辽北将军辖地,东边儿的地盘儿是松花江将军辖地。

    不过是一江之隔,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境地,江西之地百姓安居乐业,炊烟袅袅,副族喜乐,而江东之地则是一片狼藉。不过是隔着一道松花江,但是辽北将军却是并未往这边派一兵一卒过来平乱,反而是下令收缴江船只,以避免江东的难民跑到自己的辖地去。

    连子宁看了只是冷笑,却也知道,对于这个年代的官员来说,这种做法再正常不过。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是辽北将军,没有接到圣旨和兵部行文以及奴儿干总督命令的情况下就擅自出兵平乱,岂不是僭越?岂不是授人口实,若是以后朝中有人以此为理由弹劾我怎么办?把船只都收缴了,不让那些难民进入我的地盘儿,我就不用筹措银两粮食救济灾民,就不用费尽心思的安抚安顿他们,事儿越少,担的责任就越少,就越不容易出岔子。

    安安稳稳,大伙儿你好我好大家好的。

    说白了,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思想在作祟。

    奴儿干总督的命令也很充分啊,辽北将军辖地兵力还要防备对面的朵颜三卫,不可轻忽,军国大事,岂能妄作决断?总要报朝廷,请皇和诸位大人决定。这一报,好几个月就没了。

    其实辽北将军辖地就算是再怎么拮据,这么一点儿兵力都拿不出来?说到底,就是谁都不愿意担事儿而已。

    十月初七傍晚,连子宁到达柱邦大城。

    柱邦大城知府张希举率领城内大小军政官员出城门十里跪迎他这位顶头司。

    这些官儿们都不怎么摸得清连子宁这位新任司的脾气,但是偏偏这位新司极得皇宠信,赋予他节制辖地内所有文武官员的权力——这可是之前历任松花江将军做梦都想拿到但是谁都没能拿到的权力。也就是说,现在辖地内所有文武官员的升迁任免,都取决于他——虽说名义还有一道报中枢同意的程序,但是以他现在这般受到的宠信,递去的条子面能不同意么?

    因此这些官员把姿态放的极低,便是那些文官,也都是跪迎磕头。

    并且各自备了一份厚礼,送到连子宁的住处。

    连子宁来者不拒,礼物都收了,当晚也参加了为他接风的宴会,席间谈笑炎炎,众人皆大欢喜。

    之后便是顺着松花江一路向西南而行。

    在广宁右屯卫拜会了一下当地知府,到了九月二十七中午,连子宁已经是能遥遥看到北京城那高耸巍峨的城墙。

    连子宁驻马高岗之,望着远处那一道巨龙一般的灰黑色城墙,心中感慨万千。

    自己这具身体,生于斯长于斯,本来若是没有自己的强行注入的话,说不得还会终老于斯。兴许,这个名叫连子宁的读人,已经考了乡试,中了举人,再等三年,参加殿试,中了进士。授了官职,然后便是做了一个大明朝让人艳羡的官员,一直攀爬到他的能力所能达到的顶峰。兴许,他会有一个传统的家庭,一个贤惠温顺的妻子,几个漂亮的美妾,生一群孩子。他的妹子,也会被嫁到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数百年后的史中,再也翻不出一朵属于他的浪花!

三六九 连家有女已长成

    感谢‘~~欢宝,兄台的打赏,多谢。非常

    嗯,城瑜,可如何是好?

    但是现在连子宁已经敢于确定,就凭这两场大战,自己在史中是有一席之地的,但是还不够!

    这里,可以说是自己的发迹之地。

    自己以话本闻达京城是在这里,结识戴清岚,进而结识戴章浦是在这里,当辰字所总旗是在这里,组建武毅军是在这里,奉命南征平叛也是在这里,带着大军去往北国,也是在这里。

    这座京城呵,魂牵梦萦的所在啊!

    连子宁忽然心头一阵火热,这座城里,有多少人,都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一日的喜申卫城头,穷途末路,差一点儿便死在那里,在这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对于某些东西就变得更加的看重。

    连子宁让石大柱带着这些骑兵绕城而过,直接去京南大营休整,自己则是带着柳生宗严等近身侍卫直接从北门进京。

    按照大明律,外地官员回京,尤其是等级比价高的,先要去拜见皇帝,若是皇没空儿见你,得,你先在驿馆里面住下,什么时候见了皇帝再回家。不过现在也没人把这个当回事儿了,在京中有家有女人的官儿,进了京都是直奔家里。

    连子宁自然也不例外。

    拐棒胡同,连府后院,后花园中。

    现在的九月二十七,放在后世,已经快要进了阳历的十一月,北地已经是秋风乍起,漫地金黄。

    连府里夏日郁郁葱葱的后花园,此刻已经是变成了金黄色的海洋,一阵阵凄冷的秋风卷来,卷起树的黄叶,在空中晃晃悠悠的盘旋半响·终于落在白石铺成的小径。不大的荷花池中,只剩下盏盏枯荷,水位也下降了些许,露出白色的石头·显得分外的冷清。

    天空湛蓝湛蓝的,映在水中,一阵风来,就成了碎影。

    不过秋日好处自然也是极多的,天空格外的澄澈,空气格外的清新,似乎看东西都变得清楚了几分。

    秋日的午后·透过窗棂,煦暖的阳光洒进室内,在地映出一块块光斑,把屋子里面照的亮亮堂堂的。

    花厅里面站了很多人,但是每个人都刻意的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儿动静。

    这里面站了大约有十几个人,一个个都是穿着长袍,带着帽子·很有些大腹便便的,但是眼中都是透露着精明的光芒。

    一看便知道,都是些生意人。

    他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低声窃窃地说着什么。

    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大小姐到!”

    这些人便都是站直了一些,腰也微微的弯了下来,都是打眼瞧着首的位置。

    花厅通向后面的珠帘一阵响动,一个少女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袭雪白的湖湘绸子的长裙,腰间系着鹅黄色的素玉带子,额头带着一条翠绿的抹额,细细看去,那抹额竟然是用拇指大小的翡翠编成的。翡翠都是好的玻璃地儿,水种极好·望去一片澄澈,抹额的正中间却是一块比绿翠更加罕见的黄翡。单单是这一条抹额,价值就在万两银子往数。

    这个少女正是城瑜,不过她板着一张脸,小小的人儿,竟有了几分威严。

    她坐在了首的位置·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儿,也没什么开场白,便干脆利索的说道:“人都来齐了,便报账!刘掌柜,你先来。”

    “是,大小姐!”

    一个五十来岁略有些发福的中年人站出来,他鬓角已经有了几缕白发,但是对城瑜的态度,却是毕恭毕敬。

    他从袖子里抄出来一本厚厚的账本,却不翻开,清了清嗓子,道:“禀告大小姐,正德五十一年七月到九月,咱们连氏财阀,属下管着的七家粮油铺子,进货所耗费一共十五万九千六百三十七两,入账二十九万三百五十两,伙计们的工钱总计九百五十两,仓储损失累计三千四百五十两,打点顺天府五成兵马司锦衣卫一共三千五百两,七月大雨整修铺子花费七十八两,累计支出一十六万七千六百一十五两,净利润十二万两千七百三十五两。现已尽数入账,请大小姐派人盘点查收。”

    城瑜听的很仔细,她皱了皱眉头,问道:“今次怎么多了打点锦衣卫这些衙门的支出?还这么多?”

    那刘掌柜的笑笑:“去年的时候,本来咱们都是按照街面儿的规矩,做多大的生意就找交多少的,这三家衙门,咱们的规格每个月每一家都是一百两,算起来,一季理当是九百两。自从去年大爷封了六县镇守之后,咱们这钱就不用交了。两个月前,北征军大败的消息传回来,就有顺天府的人催征,说是咱们欠了八个月的份子钱,要了八百两过去,之后锦衣卫的更狠,要了三千两,五成兵马司的要了一十五百两。这不,前些日子,大爷在喜申卫大败女真,圣龙颜大悦,下旨封赏,这个消息一传来。他们就又都屁颠儿屁颠儿的门儿,把那些钱给送回来不少,不过,总共有三千五百两说是已经花了分了,却是要不回来了。

    他言语中颇有些激愤,又带着点儿轻蔑和自豪。

    “一群势利小人!”城瑜冷笑一声:“刘掌柜,赶明儿个你就带着人去他们那儿,他们欠了咱们多少,分文不落的你都给我要回来。甭管他们什么借口,花了也好,分了也罢,敢从咱们身割肉,吃进去多少,我就让你吐出多少来!给他们三天的期限,就说三天之内不能归还,自个儿掂量着办!”

    “是,大小姐!”那刘掌柜的精神一震,赶紧应了,他砸砸嘴,又有些担心道:“大小姐,咱们犯不着为了几千两银子跟他们较劲?这些小人,得罪了他们,可是颇有些麻烦!”

    “这不是多少银子的事儿!”城瑜摆摆手:“这些银子,我还不放在眼里,是一个面子!哥哥现在在外面如此煊赫,大败女真,受封武毅伯,封松花江将军,咱们现在已经不需要和这些势利小人客气。若是这时候把气儿受了,反而是让人觉得软弱瞧不起咱们,我不能给哥哥丢人!可都明白了么?”

    这些人毕竟都是商贾,一辈子只钻在钱眼子里面的人,眼界便狭窄了一些,只知道民不与官斗。这时候一琢磨才品出来一点儿味儿来,咱们现下,已经不比往常了。这些衙门,不需要咱们巴结了,反而是得他们来巴结咱们了!

    喝,这生意做的,痛快!

    城瑜又道:“王掌柜,你接着说!”

    “是,大小姐。”

    “正德五十一年七月到九月,属下管着的三家超市,进货所耗费一共五十六万一千五十七两,入账八十九万零一千五十两……”

    接下来便是大车店、坊、布庄绸缎庄、田庄等等连府经营的营生,管着各个营生的掌柜以此前报告收支情况。城瑜听的很仔细,也很是问了一些话,都是切中要害,显示出了很敏锐的商业天赋。

    差不多过了有一个时辰,这些掌柜一一报告完毕,都是告退,只留下了旁边桌子一摞厚厚的账本儿。

    城瑜满脸的疲惫,她用胳膊支着额头,身子斜斜的靠在椅子,闭目稍微休息一会儿。

    珠帘盈动,于苏苏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丫鬟,手里捧着一个托盘,面放着清茶和几样点心。

    于苏苏心疼道:“看你累的,这地界儿怎么能休息?来,吃点儿东西,回屋躺会儿去。”

    回头招呼道:“侍剑,你先下去,我跟你主子说两句体己话,把这盘儿放桌子就成。”

    侍剑应了一声,放下托盘,便自出去。

    “你呀,我看你这几日没日没夜的都是见人,问收入,筹钱,怎么就这么拼命?”于苏苏在城瑜旁边坐下,拉着她手,微微嗔道。

    “苏苏姐姐,我没事儿的!”城瑜嘴里塞了块儿点心,含含糊糊的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还不是因为他!”于苏苏气道:“前些日子你那未过门儿的嫂子传来消息,说是兵部已经行了公文,招他回京。现下算算,差不多这几日也就该到了,你这么着急的操办筹钱,还不是为了他方便?”

    “好了,苏苏姐姐,我知道轻重的,你别生气了!”城瑜把点心咽下去,拉着于苏苏的手嘻嘻一笑:“哥哥现下做出了好大的事业,城瑜心里为他骄傲的很呢!前几日城瑜去给爹娘坟,还跟他们说了,想来他们泉下有知,也定然很高兴。听说现在朝廷又让哥哥当松花江将军,又给他扩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少不得有事要花不少钱了!我这做妹妹的没什么本事,总不能拖哥哥的后腿!”

    “你呀你!心里就装着他一个!”于苏苏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城瑜的小鼻子,气道:“他倒是做出了好大的事业,却也一年年的不着家,也不知道心里还记挂着你这妹子不?真心是狼心狗肺,跟那许仙一般……”

    花厅外面响起一个晴朗的笑声:“哟,于大掌柜的,怎么闲着没事儿干挑拨我们兄妹关系?”

    “哥哥!”城瑜霍然站起来,瞬间已经是清泪布满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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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零 商业帝国的雏形

    感谢‘白胡子老鼠’、‘冠阳’二位兄台的月票,谢谢。i

    感谢陈起雄兄弟的一贯支持,谢谢,晚还有一章。

    连子宁在家里呆了两天。

    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的陪了一下自家妹子。

    内心里,对于城瑜,连子宁是极为愧疚的,若不是城瑜,只怕自己这个五谷不分只知道傻读的穷生早就饿死了,那里等得到后来的飞黄腾达。而后来自己发达之后,又是常年奔波在外,一年也在家待不了几天。而城瑜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要操持起这么庞大的家业,为自己分担压力,虽说有于苏苏在一旁帮衬着,但是这般巨大的压力压在她那小小的稚嫩肩膀,让连子宁想想就是一阵心酸。

    这两日,总算是能够抛开一切,好好陪陪妹子。

    两个人便聊天,没事儿干了就捧着个点心盘子坐在水榭里一边看这璀璨的秋色一边埋头大吃,还专门回松树胡同的小院儿里头住了一晚,也算是忆苦思甜了。

    连子宁来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戴章浦的,事实,他一回来,就已经派人去戴府报过信儿了,不过清岚也很懂事的没有派人来找他。

    连子宁和清岚相识于寒微之时,他们两个的兄妹情谊,清岚再明白不过。

    趁着这几天的时间,连子宁也把自家的生意给好好的梳理了一下,不问不知道,原来现在自家的生意,已经是发展到了一个如此庞大的地步。

    现在连氏财阀的生意,连子宁以自己后世工商管理的一些浅薄知识,大致将其分为几大板块——商业、物流、金融、餐饮、酒店。

    其中自然是商业板块占得份额最大,商业板块下面又包括——绸缎庄、粮油铺子、珠宝店、超市、粗布庄等等小的模块。

    其实按理说,只要超市一个,就能把所有的日常店铺中所售卖的东西全都包含了,但是这毕竟是不太现实的,因为根据连子宁当初的构想,超市就是要大,要全,要每日的进货量和售卖量都极为的庞大,这才能把本钱给捞回来,从而薄利多销,使得超市的东西可以在比外面的要便宜几分的情况下还能维持高额的利润。但是超市实在是太大,所需要的地面儿也大,投入的本钱也大,所以到现在为止,连氏财阀下属的超市一共不过是三家,东城西城南城各一家,相对来说贫穷一些的北城便没有开。

    而超市的辐射范围也是有限的,整个北京城就像是一个正方形,三大超市的辐射范围就是一个个的圆,圆和圆中间有一定的空白区域,这些区域里面的市场,自然也不能放过,所以各色的铺子庄子,就成为了有效的补充。而现在的连记超市,更多的是走了类似于后世麦德龙超市的模式多的是售卖一些大批量的货物。反正这些货物也是连氏财阀四通八达的大车店从各地顺路捎回来的东西,少了运输成本,虽然价格低一些,也是暴利。

    再说绸缎庄和布庄,这两个针对的是完全不同的市场,就像是后世的苹果专卖店和山寨机小店一样,针对的买家不同,但是其实同样的赚钱。

    绸缎庄针对的是高端市场,里面售卖的都是湖湘绸子、苏绣、蜀锦,甚至是云南那边少数民族的大金大红色的云锦都有卖的,价格也是极为的昂贵。像是云南临安府白溪蛮那些巧手女子织成的白溪缎,都是大红色,大金色的,绸缎纹理细密,光滑无比,而且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颜色极为的炙热绚丽,又是飘飘渺渺的,宛如黄昏时节天际的云霞一般璀璨。这样的缎子,一丈长就是五十两银子,就这个,还是供不应求。而绸缎庄里面几十两百两一件儿的成衣,也是很不鲜见。

    而布庄里面卖的东西自然就要便宜许多,他们针对的是京城人数最为庞大的低端市场,寻常百姓人家自然不会那么奢侈的穿绫罗绸缎,花几钱银子给孩子置办两件儿新衣,扯几尺粗布做的衣服结实又耐穿,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布庄的衣服,单件儿利润自然就薄了一些,但是问题是,量太大了。本来乐陵县张家是整个北京城最大的粗布供应商,而后来,他白袍军起事,这一块儿自然就断了,使得京城的粗布供应出现了很大的缺口。连子宁当了六县镇守之后,便把这一块儿生意给接了过来,六县之地每年有超过十万匹差不多五十多万丈的粗布流入连氏财阀,然后又通过连氏财阀流入市场。

    这样算起来说,粗布面的利润,其实比绸缎庄还要大一些。

    而物流方面,则是大车店,这个时代的物流,也不可能有更多的方式了。

    其实真正算起来的话,大车店的生意,才是连氏财阀这个已经有了雏形的商业帝国的命脉。城瑜在大车店的生意投入极多,这一年的时间,实现了飞速的发展。现在连记的大车店,线路达到了三十多条,四通八达。向北能到达辽东和奴儿干总督区的边界,向南直达湖湘,向西能到西安府,西南能到川滇边界,东边能到天津卫沿着海岸一直到的南直隶!

    三十多条线路,千辆能载三十多人的大车,不但能够载客赚钱,而且能得到各地的商业信息。去的时候,回来的时候,都能捎大宗的货物,连记其它的店铺的货源,基本都是直接从大车店里进的。连记之所以能够发达,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连子宁官居高位,少了许多的打点琐碎,无论各种手续,办起来都很是顺利,也无人骚扰,有一个很好的经商环境。而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有了大车店的存在之后,成本下降,价格自然就低,国朝百姓对价格是最敏感的,最是重视蝇头小利。

    这样一来,自然就有了竞争力。

    而在金融模块,现在连氏财阀是刚刚涉足,陆续的开了两家钱庄和三家当铺,实际这个年代,最为暴利的生意之一,就是钱庄和当铺。这就像是后世的银行一样,银行自然是暴利中的暴利行业。更何况,这个年代的钱庄,你若是往里面存钱,钱庄不但不会给你利息,反而要收你的钱。存钱也赚钱,放贷更赚钱,利润之大,可想而知。

    餐饮方面,现在京城中归属于连记的酒店达到了五家,利润不算太大,但是有个好处,酒楼之地都是消息灵通的所在。财阀中常年都在里面派了人,收集各种消息,其中获利匪浅。

    而酒店业,在这个年代,称为客栈更加准确一些。

    是专精还是广泛涉猎,这个话题一直到二十一世纪也没争论个清楚,但是在连子宁看来,在大明朝这个时代,跟后世相比,消息相对闭塞,流动也不发达,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如果能把面包做大,做的综合起来,利润是非常惊人的。连氏财阀自然是走的这个路子,至少现在看来,各个板块结合的相当好。

    连子宁也终于知道了现在自己手头能动用的资金有多少。

    这些时日,那些得自扶桑的珠宝,又是卖出去了两成,这一方面现在已经是囤积了一百一十万两白银。

    就这个,那批珠宝还剩下了很不少。

    他现在的收入分为以下几块儿:官道刘镇的钞关收入,官道刘镇商会的收入,连氏财阀的收入,浮波商会的收入,以及在日本那边儿石见银山的分成。

    官道刘镇占了钞关的便宜,现在已经成了京城南部的一个很繁华的商业重镇,在稳步的发展之中,不过市场基本也是到达了一个饱和的程度,想要短时间内有较大的增长还是比较困难的。

    现在商会那边,每个月都能有六万两左右的进账,而钞关的入账,则是稳定在五万两下,偶有波动,却不会大。

    连氏财阀的生意分为国内国外两部分,国内部分生意规模扩充了不少,收入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每个月都是在二十万两下。一年下来,就是二百余万两,这个数去很是庞大,实际并不算什么,大明朝不少经营海外事业的大商贾,声名不显,实际收入远超于此。

    而国外部分,则就是扶桑的那些产业,前一段时间,扶桑那边已经着人捎来了消息,至八月为止,扶桑的生意,扣除成本和一切中间费用,已经净赚了六十九万两。不过这些银子,还在路,准备下一次商队再去的时候随商队一起回来。一次城瑜随连子宁去往扶桑候,在扶桑卖出去的那些货物,不但把所有的本钱都赚回来了,还有十万两的净赚。

    而浮波商会这方面,一次连子宁从中获利十万两,而就在半个月之前,由刘良臣牵头,又是组织了商会所属的商人,乘坐着连记的大船,在威海卫战舰的护送下,去了扶桑。这一次的商人更多,规模更大,估计收入也能更多一些。

    另外就是扶桑石见银山的收入,不出意外的话,一年几十万两是可以保证的,不过现在暂时还是没有消息。

    一次在五岛山城缴获的那四十万两白银的纯收入,还没有动用,现在还躺在库房里睡大觉呢!

    这样算下去,连子宁常规收入,一个月在三十一万两,不过这些收入,每个月有三万两是要送到戴章浦府的,还有应付兵部的收入,一个月算下来,能省下二十七万两。这些钱,自从连子宁走之后的几个月都没有动用,三个月下来,算算就万两左右。

    再加珠宝收入一百一十万两,五岛氏那边收入四十万两,扶桑生意和浮波商会二十万两,连子宁赫然发现,自己现在手头可以动用的总资金就达到了二百五十万两!

    这是一个相当骇人的数字,相当于大明朝一年财政收入白银部分的两成还多了。

    而可以预期但是有没有在手中的收入,差不多是一百万两下。

    连子宁不由得诸多感慨,看来自己的妹子,还真是经商的天才啊!一般人,就算是给他这般那般的条件,短短两年,又怎能锻造出一个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

    不过支出也有不少,扩张店铺,购置房产,购买各种工具,加起来大约花费了得有二十万两下。

    而最大的一笔支出,则是在一个月前,和寿宁侯府的一笔生意。

    城瑜花费五十万两白银,从寿宁侯爷手下买了两艘浮山大舰,这一次去往扶桑,就是用的这两艘大舰,便把所有数以千万斤的货物都给装进去了。对于这个决策,连子宁是很赞成的,乍一看这一下子花出去的钱不少,实际海外升级利润极为丰厚,所缺的就是能抗海浪,能载货物的远洋大舰,多跑两趟扶桑,这钱就出来了。

    除此之外,还要再给商会留下五十万两的本金,连子宁能动用的钱就在一百七十万两。

    对于规模日渐庞大的武毅军来说,这些钱,并不算多,因为接下来,就要有大批大批的支出。

    第三日,也就是十月初一,正德帝召见连子宁的旨意来到了连府。

    不是经过内阁的圣旨,而是类似于口信的中旨,招连子宁在乾清宫东暖阁见驾。

    因着名字里面带了这么一个清朝的清字,又带了一个乾隆的乾字,许多人便以为乾清宫乃是清朝时候改名的,实则不然。“乾”乃是“天”的意思,“清”乃是“透彻”的意思,一是象征透彻的天空,不浑不浊,象征国家安定;二是象征皇帝的所作所为象清澈的天空一样坦荡,没有干任何见不得人的事。

    自从永乐十八年建成以来,这座大殿一直是皇处理政务的所在,而在明朝,这里也是所有皇帝的寝宫。而后来这里也成为了接见外国使节的场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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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介绍:
这是一个走上了岔道的盛世大明,内忧外患,步履蹒跚。此时已经是大明朝正德大帝在位的第五十个年头。在那极遥远的天边南亚次大陆,更有一个庞大的莫卧儿帝国,在他们的阿克巴大帝的率领下,露出了雪亮的獠牙!就在这一年,大明京师宣南坊江米胡同里的一个寒门小户人家,来了一位青衫过客……正德五十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正德五十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正德五十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