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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全文阅读

作者:竹下梨     正德五十年txt下载     正德五十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四一 乘胜追击

    城下,宛如人间地狱一般。

    逃兵出现了。

    不知道谁是第一个,有了第一个,下面的自然就接二连三的出现,很快,就是席卷了在城下的无数军人。他们已经被刚才那短暂但是残酷的攻城战吓破了胆子,再加上金汁的威胁,终于是绷断了心里的那根弦,在没有得到后面军官的允许下,开始了溃逃。

    溃逃的情绪影响了更多的人,城下的数万军人推推搡搡的拥堵在一起,像是一团密密麻麻的蚂蚁团,向着后面涌去。他们只想离开这里,回到安全的所在。

    军官们的声音显得是如此的无力,很快便是被淹没在了无尽的人潮之中,或者是他们,其实也是想逃的,所以只是象征xìng的阻止一下而已。

    还没等到后面指挥的将领们反应过来,溃兵便是已经把他们包围,簇拥着他们向后而去。

    徐鹏举几乎已经是气的疯掉,他的脸sè黑的吓人,狂叫道:“徐安,徐安,带着你的人过去,谁敢逃就杀了他!杀了他!全都给我杀了!”

    “老爷,这?”徐安面lù难sè。

    “这什么这?还不快去?”徐鹏举已经浑然不顾什么风度了,瞪着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睛,歇斯底里的咆哮道。

    众将领都是撇嘴,心里很是不以为然,之前杀逃兵立威也就罢了,不过是几十上百人而已,杀了也就杀了。现下溃逃的可是数万人之多,其中更是有不少的将领被裹胁在里面,怎么杀?杀谁?

    全杀了?好么,若是全都杀了,这北征军立马就地崩溃!

    一个将领终究是没忍住,出言劝道:“大帅,今日我军连遭挫折,军心已溃,却非是大帅的责任,实乃敌人太过jiān猾,莫若先撤下来,等明日再作计较,还望大帅三思!”

    徐鹏举又何尝看不到这一点?一番发作过后,已经是想明白了,只是刚才歇斯底里的那般发作,现下又要撤兵,如何下的来台?

    此时听到这将军说话,正好借坡下驴,他沉吟一会儿,点点头道:“也好,就依你所说,传令,撤兵!”

    响亮的锣声在阵中响起,听到锣声的溃兵,撒丫子跑的更欢了,一堆人乱哄哄的向着本阵跑过来。

    阿敏死死攥紧的拳头终于是松开了,长长地舒了一口大气,金汁虽好,却终究有用完的时候,如果明军吓死力攻城的话,今日这城池能不能守下来,还真是两说。

    不过,明军终于是先崩溃了。

    “莫非真是天佑我女真,此战注定女真崛起崛起极北之地么?”阿敏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大喊道:“传令,所有人的射箭,射箭!能射死多少算多少!”

    其实不用他吩咐,女真士卒就开始自发的射击了,一**的箭雨笼罩向了逃跑的明军士兵,他们把后背卖给了敌人,根本毫无防备。无数人被射中了后心,惨叫而死。

    等他们逃出了女真士卒的弓箭范围之后,城墙上的女真士卒又是不顾浑身的疲累yù死,用踏张弩进行射击,然后是chuáng子弩。

    女真人轻松地收割着明军的生命。

    在付出了又是几千人的代价之后,明军终于过了护城河,逃到了安全地带。

    当确定了身后再也没有夺命的羽箭射来的时候,无数的明军士卒都是瘫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的疲累袭来,再加上心中的巨大压力,这一放松下来,感觉浑身疼痛yù死,就要散了架一般,很多人直接就沉沉睡去。

    而这时候,形成鲜明对比的,城墙之上,女真士卒们发出了畅快的大笑。

    这第一日的喜申卫女真和大明两国这一场关乎国运的大战,终于是落下了帷幕。明军战死三万四千人,受伤四万八千人,参战的北征军序列中,最精锐最骁勇的京卫中的八卫,死伤超过七成,惨烈无比。

    这使得,整个北征军的战斗力,整体下降了一大截儿。北征军,终于是大规模的出现了伤亡,实力损耗严重。

    而女真这一边,因为依托着城墙防守,所以死伤要少很多,不过是战死三千余人,受伤五千余而已,虽然也是人人带伤,但是比起明军来就要好多了。

    但是这一日,喜申卫中储存的各种守城的物资——巨石、檑木、弩箭、金汁,甚至是士卒们的羽箭,都是消耗的所剩无几,等明军再一次攻城的时候,所要面临的压力,就要小了许多了。

    正午的烈阳照着这一片战场,宛如地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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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慎重的考虑,我决定,今夜午时,大军出北门,北渡松花江,弃城而去!”阿敏扫视了一眼厅中的众人,缓缓说道。

    这里是喜申卫南城墙的城楼之中,夜sè已经深了,四野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不远处松花江和阿速江哗哗哗的水声。

    城墙之上,点燃了无数的灯火,把这里照的一片灯火通明,不时的还有士兵远远的射出一支火箭,把城墙下面照亮,显然是为了防止明军的偷袭。在城墙的垛口后面,一个个的士兵缩着脖子,正躺在那里酣睡着。白日的战斗,耗费了他们太大的体力,现在抓紧一切时间休息才是最佳选择。

    关外的夏日晚上颇为的凉爽,倒是很适合休息的。

    而远处的明军大营,也只是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一片沉寂。

    其实,这个时候才是明军开始进攻的最佳时机,在晚上,守城一方的各种优势都可以被抵消掉,攻城事半功倍。就算是不真的攻城,那么派小股部队前来袭扰一下,搅和的守城士卒不得安生才是硬道理。但是不知道徐鹏举是作何考虑,却是并未采取任何的措施。

    此时,偌大的城楼之中,阿敏居中而坐,左手边第一位是额勒和泽,其它的十余个将领分列两边。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阿敏此言一出,副万户赞尔泰便是站起身来,大声道:“不行,我不同意!阿敏,你要清楚,喜申卫是咱们在松花江南占据的最后一座城池了,若是喜申卫丢了,明廷的军队就能深入到女真腹地!”

    因着白日的事件,让他在全军面前都大大的丢了面子,他现在已经是和阿敏牟上了,阿敏赞成的,他不分青红皂白也是要反对。

    阿敏皱了皱眉头,耐心解释道:“赞尔泰,这是刚毅大将军的意思。”

    “少拿大将军来压我!”赞尔泰嗤笑一声:“你当咱们不知道大将军的布置么?他给的命令是死守喜申卫,你这就这么待咱们逃回去,怎么,你想让咱们都被大将军杀头?”

    刚毅治军甚严。若是违背军令,便是跟他关系很亲密的族人亲戚,也要拿来斩杀,赞尔泰这话说话,当下便有好几个怕被责难的将领附和。

    “大将军的意思,我比你明白,大将军让咱们死守喜申卫,那是因为之前我和大将军商议,认为明军至少要三天时间才能把咱们逼到绝境,但是却没想到,明军攻势这般凌厉,咱们再守得话是决计守不住了的。大将军让咱们死守,是为了让咱们尽力的消耗明军的士卒,今日血战,明军死伤五六万,咱们已经达到了目的,是到了撤走的时候。”阿敏还在费力的解释:“城内的这些士卒,都是咱们海西女真的精锐,经历此战,更是成了老卒,决计不能损在这里。”

    赞尔泰却不领情,盯着阿敏嘿嘿冷笑道:“是么?这是大将军的意思?我咱们觉得这是阿敏你贪生怕死,想带着咱们逃命呢?”

    对于阿敏几个青年俊杰,他一向是又妒又恨的,对方年纪比自己小,但是各方面却都比自己出sè,自己把他们足足大十几岁,抡起辈分来,还是阿敏的族叔,但是却要听命于这个小辈,让他很是不忿。此时已经几乎是在无理取闹了,反正心里头就一个想法,你想走,我就是不让你走!

    阿敏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意,他的眸子在篝火的映照下闪现出绿油油的光芒,像是一只凶狠的狼。

    他已经失去了耐心,有很多大事等着他做,刚毅大人的布置需要他去完成,他已经没心思在这里跟赞尔泰磨牙了。

    他冷冷的盯着赞尔泰,问道:“我就问一句,你同意,不同意?”

    “哟呵?你这小辈儿,跟老子在这儿摆谱儿?”赞尔泰被他的态度jī怒了,心中涌起一阵邪火,冷笑道:“老子今儿个还就是不同意了!”

    “这可是你自找的!”阿敏轻轻一笑,扬声道:“来人!”

    门外等待的卫兵一窝蜂的涌进来,赞尔泰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便听到阿敏冷声道:“把赞尔泰拖下去,斩了!”

    “斩了?”众人都是心里一凉,没想到阿敏不但要拿赞尔泰立威更是以这种暴烈极端的方式。

    竟然要杀人?

    赞尔泰的叔叔,可是海西女真数得着的实权人物啊!

    众人纷纷站起来劝,说是赞尔泰虽有不对,但是惩治一下便行了,又何必杀人?伤了和气?

    阿敏挫挫牙,心道我又何尝不知道杀了赞尔泰的代价?但是这赞尔泰如此不识大体,今次若是不杀了他,迟早让他坏了大将军此次的大计!

    此人,非杀不可!

    卫兵们面面相觑,迟疑不前,见到此景,刚才被阿敏的话吓住的赞尔泰又是得意起来,嘿嘿一笑:“阿敏,谁敢杀……”

    下面那个字他再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他的脑袋已经是斜斜的飞了出去,脖子里面一腔热血喷了他对面的人一脸一头,额勒和泽手中大斧染满鲜血,他砸吧砸吧嘴,寒声道:“有何不敢?”

    见两人如此暴烈,众人都是噤若寒蝉,自然再无异议。

    接下来,众将便是各自下去传令,士卒们都被悄悄的喊了起来,早就扎好的稻草人被竖在了城墙上,远远看去,难辨真假。

    能带走的东西都随身携带,不能带走的,都就地焚烧。

    士兵们在北门集合,北门悄悄打开,众人鱼贯而出,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儿声息。

    松花江水滚滚东流,宽阔的大河在夜间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也淹没了女真士兵的声音。

    此时的松花江,正是水量最大的时候,再加上去岁冬天北地雪极大,冰雪融水汇入,水量就更大了三分,此处河段足足有十几里宽阔,渡河非常困难。但是女真人在此生活了数十年,自然是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们一个个都是游泳的好手,河边早就已经固定了二十几个巨大的木桩,在江北岸,也有同样数量的这些木桩,南北相对的两个木桩之间,都是拴着一根胳膊粗细的巨大绳子。

    而此时,每个士兵手中都是一截两尺来长的绳子,他们把细细的绳子在巨大的绳子上打一个活结,双手抓在上面,然后走到河岸边,双tuǐ使劲儿的一蹬地,整个人便是滑了出去。等到了水里之后,一边泅渡,一边抓着绳子,很容易便游了过去。

    就此,上万喜申卫的女真守军,静悄悄的渡过了松花江……

    不远处的大明军,好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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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明军方才发现了不对,对面的女真士卒竟然是稻草人做的。

    等到士兵mō过来一看,喝,原来喜申卫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所有的女真士卒都是不见了。

    消息回报过去,徐鹏举大喜过望,无论女真是因何目的放弃这座城池,总之是放弃了。而女真放弃了这座城池,也就意味着自己将松花江以南的大片土地全都收服,现在不是追究女真因何而逃的问题,给朝廷上折子请功才是正事儿。

    “书记官,记录!”

    站在喜申卫高高的城楼上,徐鹏举满脸得sè道:“臣徐鹏举,忝为本代魏国公,世受国恩,感jī涕零之余,常有无以为报之惭然。幸méng吾皇信赖,使建节,领我大明二十万虎贲北征女真。臣无德无能,幸赖我大明士卒拼死用命,各级将领上下一心,指挥得力,一路北来,女真兽军望风披靡,溃不成军,亡命奔逃,狼奔豕突。正德五十一年七月十八日夜,臣克复喜申卫,至此,我大明沦丧于女真之手之数百里疆土,尽数收复。”

    “然我朝虽仁义恩德,却非懦弱可欺,女真蛮夷占我疆土,杀我臣民,掳我百姓,十恶不赦,所谓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臣yù提十万兵,北渡松花江,直入女真腹地……”

    站在这喜申卫北门城楼上,面前就是浩浩汤汤,bō涛汹涌的松花江,滚滚东流而去,身临此地,只觉得天地高广,一片开阔。徐鹏举周围簇拥着数十大将,数十万将士,眼看城上城下,皆是一片明军红sè甲衣的海洋,他心头意气风发,心中得以无比,口中也是滔滔不绝,那书记官奋笔疾书,才是堪堪记下。

    说了好一会儿,眼见足足有数百言之多了,徐鹏举方才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止住了。

    那书记官也是魏国公府出身,是写惯了折子的,当初就时常给徐鹏举代笔写折子,他把那些话又是给粉饰了一边,换了一些其中平白或是不合时宜的词语,通读了一遍,徐鹏举满意的点点头,便是封了信封,火漆,交给传令兵用八百里加急快速送到京城。

    “诸位!”徐鹏举声音一提,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看到麾下诸将都是认真在听,他满意的点点头:“诸位,此次女真溃逃,定然是见识了我大明天威,自知不敌,当次情况下,我军更应乘胜追击。这松花江如此宽阔,女真yù要渡过,困难之极,适才本帅已经遣人看过,他们是用绳渡之法过去的,此法虽然可以保证安全,却是极为消耗体力,那些女真人渡河之后,必定已经是疲累致死,若是不休息,根本走不出多远。”

    他沉声下达了命令:“咱们水xìng不好,若是下水,定然难免不幸,是以本帅另有计较,诸将听令!”

    “辽北将军、阿速江将军、松花江将军,你们各自带人盐松花江西进,去往沿岸的各路卫所城池,征集船只,内地卫所诸位将军,你们沿阿速江南下,征集船只,京卫八卫损失惨重,便留在喜申卫中休整,治疗伤员。”

    “本帅给你们一天的时间,今日酉时之前,必须带着船只回转,咱们连夜渡河!追击女真鞑子!”

    “是,大帅!”众将轰然应诺。

    很有些老成持重的将领觉得这个想法虽然是好的,但是未免太过操切了一些。今日白日收集船只,士卒便是累的要死,又是连夜过河,只怕过了河,大伙儿就都得累死了,哪里还有力气去打仗?去追击?

    若是这时候被女真回过身来打一仗,那可就呜呼哀哉了。

    不过想归想,却是不敢说,谁知道说了之后这位反复无常的徐大帅会把你怎么地?

    众人分头行动,所幸松花江阿速江沿岸从来是不缺船只的,渔船、商船,甚至是一些临河修建的妓寨青楼的画舫都被征集了起来,到了酉时之前,征集了上千条大小船只,总算是能把十五万大军都给塞下了。!。

三四二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三四二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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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困境之下,还有你们在支持着我,让我真的很感动,只能说一句,谢谢你们。)

    众人分头行动,所幸松花江阿速江沿岸从来是不缺船只的,渔船、商船,甚至是一些临河修建的妓寨青楼的画舫都被征集了起来,到了酉时之前,征集了上千条大小船只,总算是能把十五万大军都给塞下了。

    留下了一万六千左右伤势较重的伤员在喜申卫中,剩下的十五万大军,尽数北渡。

    徐鹏举前脚刚走,武毅军后脚便赶过来了。

    “大人,已经问出来了,有士卒说,昨日在攻城之时,魏国公曾经当着众位将领的面,说是大人行动迟缓,导致各种战争器械运不上来,害的士卒大量战死。据说他已经当场写了折子,已经派八百里加急快马送往京城了。”

    这里是喜申卫的城主府,也就是当初喜申卫指挥使的府邸。

    只不过,喜申卫的五千六百将士早就在之前被女真南侵之中就被尽数杀绝,此时兵部虽然还保存着档案番号,但是尚未组建,基本上已经是成为一个历史名词了。

    修建在边城要塞之中的城主府,自然是不能和内地相比,都是用大石砌成,很是朴实无华。不过胜在高大坚固,城主府就是一座非常坚固的小型城堡,城墙足有七丈多高,十丈厚,长宽各自在一里左右,方方正正的。城墙之上每隔一丈远就修建了一座塔楼,每一个都是三丈来高,两丈左右的边长,分为四层,每一层都可以安装三架chuáng子弩,其它大大小小的弓弩更是不计其数。

    整个城主府,可以驻扎数千精兵,里面花园中还开了十数口水井,引了松花江的甜水过来,只要是粮食武器足够,便是坚守个十年八年的也不在话下。

    留守喜申卫的那些伤兵里面,官儿最大的也不过是一个千户而已,连子宁这个武毅伯一来,自然是成为地位最高者,顺理成章的就接管了他们的指挥权。他被迎到了这处最为豪华富丽的城主府中居住,武毅军也是全部驻扎了进来。

    安排士兵上城墙驻防,各自安排住处,从武毅军的库存中拿出烈酒白纱布金疮药来给那些伤兵使用,又是妥善安排他们膳食住下等等,可是把连子宁给累了个够呛。徐鹏举着急北上追击,哪里有心思管这些累赘也似的伤兵?几乎是把他们遗弃在这里,至于治疗什么的——北征军这些物资少得很,是以大部分的士卒都没有得到有效的疗伤,经过了一夜一天的时间,有的甚至伤口都已经化脓感染了。

    连子宁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只好排出手下的医务兵,耐心的一个个救治,给徐鹏举结结实实的擦了一次屁股。

    忙活完这些,已经是子时了,连子宁斜靠在城主府的书房里面休息,石大柱推门进来,说了上面的一番话。

    “哦?”连子宁伸手摁了摁眉心,轻声自语道:“也不知道我是哪儿得罪他了,这位魏国公爷怎么还就没完没了?”

    他心中很是有些烦闷。

    倒不是因着这份奏章,现在自己算是圣眷正浓,所谓简在帝心的人物,皇上便是看了那奏章,也不一定会怪罪,更别说朝中还有张燕昌戴章浦二位尊神照拂,定然是没事儿的。但是身在北征军序列中,顶头上司却是天天琢磨着怎么那你开刀,这就让人很是难受了。

    想了想,终究也是无可奈何,只好决定暂时拖在后面,随他怎么怎么弹劾,但是就是别让他逮作。

    理顺了思路,连子宁展颜一笑,问道:“大柱,军中对这事儿,如何看呐?”

    石大柱颇有些愤愤道:“此事知道的人少,就几个人而已,都是很为大人抱不平。”

    “这些不须管他,记住,消息不得外泄,莫要让普通士卒知晓。”

    石大柱应道:“是,大人,标下明白。”

    连子宁点点头,继续道:“此次大军北渡松花江,极为的仓促,除了随身的衣甲之外,根本没有带什么其它的物资,北征女真,还要许多恶仗要打,魏国公肯定会派人回来催征物资。这是咱们武毅军负责的,定要做好了,可不能让人抓了把柄。”

    “从现在开始,分派人手出去,沿着松花江向西,沿着阿速江向南,打着北征军魏国公的旗号,征集粮草,羽箭,甲衣之类的物资,统一入库。”

    “是,大人!”石大柱应了,又问道:“那,若是有人抗令该如何?”

    连子宁轻轻一笑:“不是跟你说了么?这是军情重事,若是那有人抗命,自然也是军法从事!魏国公爷声威赫赫无双,想来定然是不会有人胆敢抗命的。”

    石大柱心领神会:“标下明白了。”

    连子宁从来不是那种甘于挨打之人,打了他的左脸他绝对不会再把右脸伸过去,他敌人要迎接的,通常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左勾拳。

    这一次连番被徐鹏举挤兑和算计,已经是让连子宁心里头憋了一股邪火儿,他不知道徐鹏举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再不还击,就要被人骑到脖子上拉屎拉尿了!

    打着徐鹏举的名义去横征暴敛,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既能完成任务,受到足够的物资,又能给徐鹏举身上泼脏水,何乐而不为?

    又说了一阵话,石大柱便是退下。

    宽敞的书房中,暗淡的灯光摇曳,只剩下连子宁一个人。

    他起身,走出书房,外面是一座小小的花园,花园很简单,只是种了一些北地很常见的花草,四周一圈儿冬青树,在花园的中间,是九口很大的水井,修葺着石头建造的井栏。看得出来,此地的主人应当是觉得这里需要修建一座花园,所以才建了一座花园,这种不得不的心理存在,花园修建成这样也是理所应当了。

    四周站满了卫兵,远处的城主府城墙上,火光闪耀,无数的火把把四周照的通透,一队队的士兵来回走动。

    夜凉如水,星汉灿烂,这极北之地的天空格外的清澈深邃,星斗格外的灿烂明亮,似乎触手可及,又似乎,下一刻,它们就要坠入凡间。

    徐鹏举一心惦念着北渡,连子宁到来的时候,那喜申卫城下战死的无数大明将士的尸首还没来得及收敛,让众人为之齿冷。看到那等惨烈如人间地狱一般的场面,饶是连子宁已经久经战阵,也是不由得心里震惊。他火化了那些袍泽的尸首,用坛坛罐罐装了起来,放到喜申卫中,准备大军回转的时候把他们也带回去。

    喜申卫下大战的惨烈,让连子宁也是为止心惊,他目视着北方的天空,喃喃道:“北征军,现在如何了……分割线——————

    七月十九日夜子时,北征军全员渡过松花江。

    北征军所辖的这些边军、京军还是内地卫所的军队,基本上都是北地士卒,而北地士卒又基本上全都是旱鸭子,这个时代的松花江,宽阔无比,宛如湖海一般,渡江的地方也足足有将近十里的宽度,这个宽度不算什么,但是问题是,此时的松花江,水大浪急,是以当船只渡过的时候,士卒们都是头晕眼花,几乎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大明将士一个个脸sè发青,脚步虚浮,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更让人心里发闷的是,因为人太多,船不够用,很多船上挤了不少人,风浪一大,有的士卒便是掉了下去,再也没能浮上来。

    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过了江就地扎营休息了,但是偏偏这时候,发现了女真逃兵的痕迹,原来他们也没逃远,只是比大明将士快了几步而已。

    徐鹏举大喜,当即勒令全军立刻追击,不得休整,他倒是不累,他是坐着柱邦大城征集来的最大最豪华的一艘画舫过得江,很是平缓。

    这可是苦了普通的士卒们,拖拉着两条几乎不听使唤的tuǐ,全军朝着女真逃跑的方向狂追。

    这一追,就是一天。

    倒也是有些成果,边军的几部奇骑兵追上了三股逃跑的女真溃兵,斩杀了两千多人,他们恨极了女真人,是以一个俘虏都没留。

    等到七月二十傍晚,追了足足七八个时辰,加上之前,差不多两天一夜没合眼的大明将士们,终于是再也撑不住了。不断的有士兵直接瘫倒在地,呼呼昏睡过去,任凭军官怎么打骂都不管用,甚至祭出军法来杀了几个都无法震慑这些疲惫yù死的士卒。更有不少人直接晕了过去,而且还很有几个活生生累死的。

    徐鹏举暴跳如雷,当下便是杀了几个拖后的士兵,结果却是引得士兵哗然,差点酿成大祸。

    没得奈何之下,只好下令就地扎营休整。

    以往北征军扎营,都是严格按照大明朝的军法条例的规定,必须要建造至少五尺高的土墙,外面还要建造一层高大结实的木头栅栏,然后在最外围,要挖护城河,一直到挖出水来为止,基本上就得五尺以上的深度。

    这是为了保证在野外扎营的部队的安全。

    但是眼下以这些大明士卒的体力精神,别说是安营扎寨挖护城河了,能把帐篷搭起来就不错了——事实也是如此,一听到安营扎寨的消息,不少士卒便是躺倒在地就这么睡过去了,还是各层军官拳打脚踢的把他们给弄起来。一个个取了帐篷往里面一钻便是呼呼大睡,认识天王老子来了也叫不醒了,至于安营扎寨,去你***吧,谁出来给你干活儿谁是小妈养的!

    北征军中体力最充沛的便是徐鹏举和他们的亲兵们了,他们一路坐着车,乘着马,倒还都是不累,但是你能指望他们干活儿?

    最后还是去追击女真溃兵的骑兵们回来了,在大营周围草草的搭建起了一条木栅栏,不过五尺高而已,战马一冲就要倒,象征意义更大过实际意义。

    弄完这些,已经是酉时末,也就是下午的七点了,天sè已经昏沉下来。

    士卒们都是睡得很死,大营各处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帅账中透着光亮。

    帅账之中,灯火通明,这帅账很是奢华,地上铺着厚厚的红毯,四周都是装饰着珍珠美玉。十余个貌美如花的舞姬正在营帐正中跳舞,她们身上穿着很少,只在xiōng前和胯下有一小片雪白的丝绸挡住,身上披着轻薄如雾的红绡,雪玉一般的肌肤若隐若现,勾hún摄魄。

    随着她们曼妙的舞姿,还不断的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铃声,若是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们的脚踝,手腕乃至于rǔ珠上,都是挂着一串银铃,随着动作而发出声响。

    军中固然是不让带女子的,但是这条规定对徐鹏举显然是没什么威慑力,这次出征他带了十几个平素宠爱的shì女,平日里就做寻常亲兵打扮,等到安营扎寨之后,便是嬉戏取乐,发泄yínyù。

    徐鹏举高踞一张小几之后,面前的小几上摆着各sè的珍馐美味,他穿了一身黑sè的常服,笑嘻嘻的盯着这些舞姬们,一个浑身上下未着寸缕,lù出胯下凄凄芳草的jiāo媚女子,正坐在他tuǐ上,她轻轻的捻起一枚葡萄,轻轻纳入口中,红润蠕动一阵,然后便是直起身子,探嘴wěn在了徐鹏举的嘴上。

    徐鹏举只觉得入口一阵甘甜,他细细咀嚼一下,无核无皮,直接便咽了下去。

    那女子拿过一张小碟,往里面吐出了葡萄皮和葡萄核。

    徐鹏举伸出手来,轻轻的mō着这女子的红chún,哈哈一笑,戏谑道:“怜儿,你这口活儿,越发的好了。”

    那女子白了他一眼,jiāo声道:“老爷就会折辱人家。”

    嘴上说着,却是轻轻张口,将徐鹏举的手指纳入口中,轻轻巧巧的小香舌卷了上来,温柔的tiǎn舐着。

    被她那一双剪水一般的双眸轻轻一瞥,被那小小的香舌一卷,徐鹏举立刻就觉得浑身sū软,骨头似乎都轻了三分,却是唯有一个地方变得坚硬如铁,一股热气直冲丹田,胯下瞬间勃然顶起来一个小小的帐篷。

    怜儿瞥了那儿一眼,脸sè微微有些发红,徐鹏举拔出手指来,轻轻抚mō着她的头发,摁住她后脑勺往下摁去,yín笑道:“宝贝儿,先给老爷我吹一管儿!”

    怜儿红着脸,轻轻滑下身子,跪在他面前,liáo起了他的衣服下摆,lù出了两条大毛tuǐ,她笑嘻嘻的抬头瞧了徐鹏举一眼,正要低头,这时候门外互相响起了声音:“老爷,神武右卫指挥使陈大人前来拜见!”

    徐鹏举正在兴头上,这会儿却被打断,心里很是不快,一挥手,满脸不耐烦道:“不见!”

    外面沉寂了一会儿,然后声音又响了起来:“陈大人说有要事,事关重大。”

    “要事?”徐鹏举眉头一拧,摆摆手:“你们先退下吧!”

    “是,老爷!”一种女子弯腰行礼,全都退下,徐鹏举在怜儿高耸肥软的翘tún上拍了一记,惹来一声jiāo嗔。

    他哈哈一笑,整了整衣袍,道:“请陈大人进来!”

    帘子一liáo,须发皆白,满脸红润的陈大康走了进来,帐中浓厚的脂粉味儿对于他这个老油子来说又岂能猜不到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过大伙儿都知道魏国公这些破事儿,谁也不会去说罢了。

    陈大康面sè丝毫不变,下跪行礼,道:“标下陈大康,拜见大帅。”

    “起身吧!”徐鹏举沉着脸道:“陈大人,劳累了一天,不好好歇着,来见本帅有何贵干呀?”

    陈大康起身,忧心忡忡道:“大帅,适才标下出去转了一圈儿,咱们扎营的这里,地势平坦,四面都是旷野,无险可守。而士卒疲累,土墙,壕沟都是未起,女真骑射无双,骑兵甲于天下,若是此时被他们偷袭,咱们只怕不妙。”

    徐鹏举面sè不变道:“那你的意思是?”

    “这个?”陈大康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始开口:“大帅的亲兵家将勇猛无双,咱们都是见识过的,不若大帅派出些人去,放出十里二十里的做探哨,如何?”

    “让我派兵出去做探哨?”徐鹏举气的鼻子一歪,冷笑道:“陈大康,既然知道兵营四周无土墙壕沟,你不如就带着你的神武右卫去建土墙,挖壕沟吧?如何?”

    陈大康让他噎的够呛,一张老脸红的发黑。

    神武右卫都已经快累死了,您的亲兵优哉游哉的骑着马闲了一天,这能比么?

    陈大康还待再说,徐鹏举已经是很不耐烦的挥挥手:“女真鞑子让怎么能追的丢盔卸甲,哪还有余力来进攻?行了,陈大人,赶紧回去歇着吧,天sè不早了。”

    陈大康只得退了出去。

    出账的时候,他听到了身后重新响起的丝弦声,回头一瞧,徐鹏举已经和一个女子滚成一团。

    陈大康出来,叹了口气。

    他脑海中浮现出喜申卫下战死的那些士卒,脑中没来由的想起一句诗——将士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分割线……RQ!。

三四三 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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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陈起雄兄弟一如既往的支持。)

    距离明军大营不过三十里的一处矮山丘背面,这里已经成了女真海西女真征南大将军刚毅的主营,这里军营连绵,旌旗飘扬,到处是一片人喊马嘶的热闹景象,在军营正中的一顶最大的帐蓬内,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身材魁梧的汉子正伏在一张一看就知道是大明苏州府的老手工匠人们才能制作出来的精制檀木茶几上仔细的查看地图,帐篷外,三百多名剽悍的女真铁浮屠身披黑色重型板甲,手持女真战士惯用的狼牙棒或者是大斧守卫在帐篷周围,另外还有十余名只穿着单衣,手里拿着各色武器,并不是军人打扮的汉子站在帐篷口。

    “大将军,阿敏大人和额勒和泽大人来了。”门外响起了一阵凿凿的脚步声,接着卫兵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进来!”正在看地图的魁梧大汉头也不抬的应道。他的声音很雄浑,像是一面厚重的大鼓。

    帘子掀开,阿敏和额勒和泽两人走了进来。

    “阿敏(额勒和泽)见过大将军!”两人跪下行礼道。

    “都起身吧,无需这些虚礼,给本帅说说,你们那边怎么样了?”征南大将军刚毅直起腰来,看着两人说道。

    “是,大将军!”两人起身,阿敏道:“按照大将军的吩咐,属下带人一路退败,引得明廷的北征军不断北来,他们在攻占前面几个城池的过程中,属下每个城池都留下部分军队死守,一共给明廷造成了两万余人的伤亡。另外,前两日,属下在喜申卫固守,估计明廷死伤超过五万人,而且都是精锐部队。现在,明廷的能战之兵已经只剩下不超过十五万,而且其中有些伤兵,他们已经随在我们屁股后面渡过了松花江,就在三十里外扎营,他们的士卒连夜渡江,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现在已经是疲惫欲死,而且属下也遣人观察过,他们的防御几乎没有,只有一道很矮的木栅栏。”

    “干的漂亮!”刚毅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哈哈一笑,拍了拍阿敏的肩膀:“不愧是咱们海西女真三杰之首,我交给你的任务,全都完成的很好。”

    阿敏谦恭的笑笑:“额勒和泽在镇守喜申卫的时候立下大功,如果不是他带领铁浮屠把明军赶下城墙,我们只怕就已经守不住了。”

    额勒和泽哈哈一笑,面有得色。

    刚毅恨铁不成钢的板着脸瞪了他一眼:“多跟阿敏学着点儿,都多大岁数儿了,一点儿城府都没有!心里想什么,脸上写的一清二楚!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是山林中的虎豹,是统领万人的将军!知道么?”

    “哦!”额勒和泽让他训了一顿,无精打采的低着头应了一句。

    刚毅扬声叫道:“去把济尔哈朗叫来。”

    “是,大将军!”帐外卫兵应道。

    “济尔哈朗回来了么?”阿敏惊喜问道。

    “嗯!”刚毅点点头:“他任务完成的很漂亮,哈不出已经答应咱们的条件了。”

    “那就太好了!”阿敏脸上露出振奋的神色,一拍巴掌:“如此一来,咱们的胜算又大了几分!”

    正说话间,俊美却有些阴毒的济尔哈朗走了进来,笑着跟刚毅见了礼,又对阿敏和额勒和泽笑道:“刚才就听说你们带人回来了,看来任务完成的不错。”

    阿敏笑道:“你不也是么?”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哈哈一笑。

    虽然同被称为海西三杰,但是明显额勒和泽这个猛将是凑数的,济尔哈朗和阿敏私交甚好,合作也是亲密无间,但是却是隐隐存着几分别苗头的意思,谁也不愿输给谁了。

    “好了,都坐下,坐下!”看着自己手下这三个年轻俊杰,刚毅捋着下颌的短须,神色间很是得意自豪。

    也许真是天佑我海西女真,自己手下一下子涌现出来三个如此杰出的年轻将领,一个猛将无敌,一个智计无双,一个沉稳老练,这等俊杰,便是大明那等人物渊薮之地,只怕也找不出几个来吧?

    三人都在旁边的锦墩上坐下,刚毅端起茶杯了轻轻抿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道:“此次大战,事关我海西女真之盛衰,重要性就不必我多说了,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

    三人都是点头表示明白。

    刚毅继续道:“此次明廷派遣了二十二万大军前来,来势汹汹,势大无比,我海西女真便是竭尽全族之力,也不过是凑出来现下的十五万大军而已,这十五万军中,铁浮屠一千,拐子马以前,另有披甲重骑兵一万五,轻骑兵三万,披甲步卒一万五,其余的都是步卒,而且都是刚刚征召起来的士卒,只有兵器一件,只穿着单衣和皮袍,连甲胄都没有。两方优势,很是明显,不过刚才阿敏说,现在明廷的大军已经被消耗到了也只有十五万,现下双方兵力便是持平了。阿敏,你一路和明廷打过来的,说说吧,他们战力如何。”

    “是,大将军。”阿敏道:“属下基本已经探明,此次明廷北征军,分三块,一块是奴儿干总督的边军,共有不到八万人,一块是京卫,有十万多,另外则是明廷的一些内地卫所,有五六万。其中最精锐的是京卫那八个卫,不过喜申卫城下,主攻的就是京卫,他们现在十多万人,已经是消耗一空,能有战力的不过是三万而已,可以说威胁已经很小。次之是边军,可以和咱们女真披甲的步卒持平,再次是内地卫所,依属下看来,咱们女真就算是刚征召上来的步卒,也比他们不差!所以咱们现在的战力,已经是和明军持平了,甚至更高一些,而且咱们有一个他们绝对没有的优势——那便是骑兵多!”

    刚毅点点头,心里略微安定下来,他知道阿敏素来是沉稳的,轻易不说话,但是只要说了,情况肯定便是如此。

    阿敏轻笑一声,眼神中有些轻蔑:“正如大将军所言,咱们本来确实是没什么机会的,咱们之前糟了白灾,部落之中饿死不少粮食牲畜,眼下本来是秋高马肥放牧牛羊收割庄稼的时候,却要来这里打仗,耽误了生产,而且只要是战事持续下去,咱们今年冬天肯定又是一场大饥荒。但是所幸天降贵人,明廷的统帅是这一代的魏国公徐鹏举,也就是他们的开国元勋中山王徐达的后人,此人好大喜功,性情暴戾,喜怒无常,心胸狭隘,也不知道明朝皇帝怎么想的,竟然让他来统领北征军。”

    “属下已经观察了,此人确实是才能平庸,屡出昏招,之前攻打喜申卫,攻城战,用精锐和用一般的士兵差距不大,他却舍着内地卫所不用只用京卫攻城,把京卫给生生打残了。渡河追击咱们的时候,为了方便,又是舍弃了大量的战马,使得许多骑兵变成了步卒。由此人在,咱们的赢面又是大了不少。”

    听他说完,刚毅眼睛一亮,心里忽然是冒出来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他思量了一会儿,神色凝重,缓缓说道:“本帅有个想法,说出来你们参赞一下。”

    三人一愣,赶紧认真倾听。

    “本帅是如此想的。”刚毅缓缓说出一番话。

    听完之后,额勒和泽还则罢了,济尔哈朗和阿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震惊的神色,震惊中,又是夹杂着掩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大将军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啊!

    “济尔哈朗,你素有智谋,你先来说。”刚毅道。

    “是,大将军!”济尔哈朗沉吟片刻,方才拧着眉头道:“之前咱们商定的计划,是不断的以优势骑兵进行袭扰,扰乱明军的军心,然后将其引致松花江旧河道处,于上游筑起河坝屯水,然后挖毁堤坝,以洪水天威来将明军尽数摧毁,不过现在想来,这个计策,好是够好,也够狠毒,但是却是有些想当然了。”

    他顿了顿道:“明军未必会如咱们所想的那般,定然会入罄,虽说那徐鹏举是个不成器的,但是他手底下,未必没有明白人的。如此的话,倒是不如把握住现在这个机会,此时明军疲惫至此,咱们这样做,有相当大的把握,而且就算是不能一击致命,也可以将其打的五劳七伤,元气大损,以后再行事也好办许多。”

    刚毅点点头:“那你是认可了?”

    济尔哈朗点头道:“是。”

    “你呢?阿敏?”刚毅侧头问道。

    “我也认同。”阿敏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不过有一桩事,那明军阵营中,理当还有一些骑兵,大约在一万五千之数,那些步卒在夜战之中慌乱无比,自顾不暇,无甚威胁,但是这些骑兵却是个大患。属下有一个想法,不若如此……”

    “好!”听完阿敏的建议,刚毅鼓掌叫好,大声道:“那就这样定了,你们立刻下去召集士卒,待会儿便如此行事!”

    “是,大将军!”三人齐齐站起身来拱手领命。

    “对了,阿敏,赞尔泰,那是怎么回事儿?”三人正要出去,刚毅忽然开口问道。

    阿敏身子一顿,转过身来,济尔哈朗和额勒和泽也是止住了身子,济尔哈朗有些错愕的看着阿敏,他刚回来,还不知道赞尔泰的事儿。

    心下有些担心,虽然常常和阿敏别苗头,但是三杰素来是同进同退的。

    额勒和泽张嘴想说话,被阿敏拦住了,他上前一步道:“大将军,这件事儿,责任全部归咎于属下,我处置不当,愿受责罚!”

    “你呀!”刚毅叹了口气,伸手点了点他,他又如何不知道,阿敏如此做,其实是为了大局着想。

    刚毅说道:“等这仗打完了,你带人南征吧,就不要回部落了。”

    阿敏一怔,随即便是露出一抹感激之情,他知道这个刚毅有意庇护自己,免得会回部落被赞尔泰的叔叔责难。

    那个人的势力,便是刚毅也不愿意轻易冒犯。

    阿敏郑重的磕了个头:“多谢大将军!”

    “行了,行了,快下去准备吧!多杀几个明军,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刚毅哈哈一笑。

    ——————分割线——————

    正德五十一年七月二十日亥时末,也就是后世的晚上十一点。

    到了现在,天色已经是完全黑了下来,似乎连老天都在帮助女真人,今夜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正是一个袭营的好时节。

    从亥时开始,本来沉寂一片的女真大营就变得无比忙碌起来,无数的火把被点燃,把四周照的一片通透。士卒们穿上衣甲,骑上战马,磨亮了手中的钢刀,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走出了休息的帐篷,有条不紊的开始整队列队。

    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没有什么战前鼓动,每一个女真战士眼中燃烧的都是疯狂和嗜血的光芒,明廷的大军已经度过了松花江,从此往北数百里,巨石海西女真放牧牛羊的草场,部落就在那里,自己的妻儿父母,也都在这里,如果被这些明廷的大军击败自己,他们就可以长驱直入,毁掉自己的部落,杀了自己的父母妻儿。

    此战若败,则万劫不复!

    只能胜,不能败!

    海西三杰是今晚上行动的指挥官,一万五千披甲骑兵由额勒和泽统领,披甲骑兵介介乎于拐子马和轻骑兵之间,他们穿着的是三姓女真自己铸造的鱼鳞甲,战马身上披挂的是用棉布,铁丝网等做成的和棉甲类似甲胄,论起冲击力和防护能力来,这种披甲骑兵自然是远远比不上人马都披着板甲的拐子马,但是比起轻骑兵来,又是强了太多了。人和马的甲胄加起来,也超过了五十斤的重量,算得上是重骑兵了。

    女真国力毕竟微薄,海西女真穷数十年之功,也不过是凑出这一万多套甲胄而已,其中很有不少,甚至是传了几十年的。

    这一万五千披甲骑兵就是一枚锋锐无比的箭簇,起到的是撕开明军大营的作用,而箭簇的最尖端,则是一千拐子马,整个女真最精锐的铁骑!他们也被划归额勒和泽统领。

    阿敏率领的是三万轻骑兵,他们只穿着简单的皮甲,战马上并未披甲,这些轻骑兵冲击力远不如披甲骑兵,但是机动能力远远过之,而且女真看家本领骑射能力很是强悍。他们将跟在披甲骑兵后面,扩大战果。

    济尔哈朗率领的是三万步卒,这些步卒都是女真老卒了,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七万六千大军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缓缓的离开了大营,目送这些军队消失在夜色之中,刚毅面色凝重。好一会儿之后,才是叹了口气,接连的下达了命令。

    剩余的七万多军队纷纷离开了帐篷,但是帐篷却是并未被拆毁,还是留着,他们抱了很多的柴草、树枝等东西,放到了营帐之中,然后在上面泼上了菜油等东西。接着,大营中的灯火便是纷纷熄灭,只留下了一些,照的大营在夜色中朦朦胧胧的。

    趁着夜色,阿敏三人很顺利的就潜行到了明军大营的右翼斜前方,此时,已经是子时。

    战马的蹄子上都裹着厚厚的布,口衔枚,一路上只发出了很轻微的声音。由于害怕被发现,他们的速度很慢,只是打马慢慢悠悠的走。不过他们发现自己的担心似乎是多余了,明军根本没有派出探哨,一路上非常顺利。

    远远的看着远处黑沉沉的明军大营,阿敏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就要开始了么?这一场事关女真和大明的国运之战?不,不应该这样说,大明是如此的强大,如此的一个庞然大物,就算是这一次败了,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远远未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但是女真不同,女真崛起的太晚,人口太少,家底子太薄了,这实际上还是一个很脆弱的国家,脆弱到了如果这一仗输了,就是亡国灭种!

    但是如果赢了,明廷至少是一年之内再也无力组织如此大规模的远征军,女真的铁骑就可以在松花江两岸随意驰骋,开疆拓土!

    他深深吸了一口夜晚略带些凉意的空气,猛地一挥手,沉声道:“额勒和泽,带着你的人,冲锋!”

    “是,阿敏!”额勒和泽兴奋的满脸通红,他分身上马,一挥手,一千拐子马便是跟在他身后。

    “儿郎们,随我冲锋!”此时已经没有了隐蔽的必要,额勒和泽纵声大喊就,一千拐子马像是一道铁流一般,在他的带领下向着明军的大营狠狠的冲了过去。而随在他的身后,则是铺天盖地一般的披甲骑兵!

    震耳欲聋的暴烈马蹄声瞬间就传出去老远,大地似乎也在微微的颤抖。

    阿敏一挥手,带着三万轻骑兵跟在披甲骑兵身后也发起了冲锋,他口中冷冷下令道:“火箭!”

    早就准备好的轻骑兵们纷纷在马上张弓搭箭,射出了一支支火箭,无数道火红色的轨迹划过天空,瞬间把四周照的一片透亮,黑色的夜空被撕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沉睡的明军大营。

    大营外面,没有土墙,没有壕沟,只有一道矮矮的,毫无防护能力的栅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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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四大明北征军的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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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绩惨淡,啥都不说了,老老实实写书。

    嗯,连子宁的舞台来了。)

    从徐鹏举那儿回来之后,陈大康一直有些心神不宁,这是一个沙场老将,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的直觉。

    再加上岁数大了,睡眠本就不好,陈大康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了。

    到了酉时的时候,心里头那一股不安的感觉越发的强烈,陈大康再也忍不下去,披衣而起,叫上了亲兵,传令下去,把所有神武右卫的士卒都叫了起来。

    这时候士卒们已经歇息了五六个小时,倒是都恢复了一些精神。陈大康让所有士卒都穿山衣甲再睡,把兵器都放在手边,然后又把巨盾斧兵安排在了外面,命令一半人休息,一般人守夜,这才是略略放下心来。

    安排完了这一些,也有些疲惫,陈大康正准备回去睡觉,这时候,忽然感觉到大地一阵颤抖。

    已经有经验丰富的老兵惊叫出声:“敌人袭营了!”

    陈大康也是立刻反应过来,顿时脸色便是变得极为的难看,心中更是升起一股惶急和不妙的感觉。

    今夜明军疲惫若死,大营防务形同与无,而敌人便是在这个时候出来偷袭,把握的时机竟然是如此的精妙。

    而且从这大地的震颤程度看来,前来袭营地敌人绝对不少,这些,岂能是那些喜申卫退下来的败兵所能做到的?

    答案就只有一个——这些女真鞑子是早就算计好了的,趁着明军渡江之后全军疲惫,晚上毫无防备的机会,前来偷袭!

    想到这里,陈大康不由的心中一阵阵的发凉,心中只有两个字在徘徊——完了。

    女真如此处心积虑,此次袭营,只怕是精锐尽出,以明军这些犹自酣睡的士卒,如何抵挡?

    同时心里暗自庆幸,幸亏自己今夜有些蹊跷,也不算是毫无准备。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大声下令道:“传令下去,巨盾斧兵挪到靠北的前线,扎下三层铁墙进行防御,所有士卒在其后列阵!”

    “是,大人!”身边神武右卫的指挥同知应了一声,赶紧安排人手去办,不多时,整个神武右卫的驻扎地便是沸腾起来,士卒刚刚被叫醒,现在还没睡着,一听敌人来袭营了,都是一骨碌做起来,在军官的带领下很快列队。

    陈大康让人把木栅栏等一切能用的障碍物都放到面北的方向,然后巨盾斧兵在后面列阵,后面则是严阵以待的普通士卒。

    大营是座南面北而搭建的,北面,也真是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那指挥同知低声问道:“大人,要不要通知其他的部分?”

    陈大康摇了摇头,面色惨然:“已经来不及了啊!咱们能顾好自己,那就是万幸了!”

    正如陈大康所言,现在,根本已经是来不及了。

    骑兵冲锋的速度何等之快,不过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已经是来到了大营之外。

    没有了土墙,没有了壕沟的阻碍,女真大军根本无需停顿,直接便是纵马冲破了那一道矮矮的栅栏,把那道更多具有象征意义的栅栏给冲的七零八落。以拐子马为先锋,一万五千披甲骑兵像是一把锋利而且沉重的巨斧,狠狠的剁进了明军的大营之中。

    接下来的战斗,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一场屠杀。 全文字无广告

    拐子马冲翻了帐篷,里面刚刚被惊醒的明军还没缓过劲儿来,睁着朦胧的睡眼便看到当头一柄巨斧或者是一把布满了狰狞钢刺的狼牙棒狠狠的砸下来。他们大部分还都光着膀子,用手无寸铁来形容最是合适不过,本能的举起胳膊来抵挡,却是胳膊被砸烂,然后狼牙棒落在脑袋上,砸的脑浆鲜血飞溅,就像是一个被踩烂的西瓜。

    驻扎在靠北边儿的是奴儿干总督麾下三位将军的边军,可怜这些精锐的战士在松花江南北和女真鏖战经年也为落下风,此时却是像是杀猪宰羊一般的被屠杀。

    重骑兵的作用,更多的是在于冲锋和撕裂,而不是杀戮,他们将敌人的阵列撕开,在依靠数千上万人的团体力量取胜的冷兵器时代的战斗,失去了阵列阵型的士兵,就是待宰的羔羊。

    这些重骑兵杀人不过是顺手为之而已,他们像是一阵暴烈的狂风一般,呼啸而过,冲毁了一个又一个的帐篷,转瞬间就冲出去了数百米。

    更多的明军士兵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被冲翻在地,被包裹着马蹄铁的碗口大小的蹄子给活生生的踩成一团肉酱。

    这些人应该羡慕他们战死在喜申卫城下的袍泽,至少他们给女真人造成了一些伤亡,而他们现在的死,则是纯粹归咎于主帅的失误。一个英勇的战士,不是战死,而是以这种死法,是不折不扣的耻辱!

    女真铁骑的冲锋还在继续。

    此时若是可以从天上往下看的话,就能够发现,在明军大营这些洁白的帐篷中间,数万女真铁骑就像是一个锋锐无比的漆黑长矛,恶狠狠的插入它的最深处。

    此时整个明军大营已经彻底乱了套,人在极度疲倦之后,本就容易进入深度睡眠,而在睡梦中被惊醒之后,有一个相当长的发懵的时间。有的明军士卒被吵醒之后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而有的则是胡乱的披上衣服,拿着手边的刀剑就是窜了出去,无数的明军士卒像是没头苍蝇一般的乱窜。

    阿敏率领的三万轻骑兵沿着披甲骑兵冲出来的道路一路杀了进去,阿敏不断的下令,这些轻骑兵们不断的在马上张弓搭箭,向着左右两侧射击。他们根本不讲究什么精准度,只是追求速度,从背后的箭囊中抽了箭便是射出去,然后再抽,再射,两条胳膊像是上了发条一般。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每个人就已经射出去至少五支箭。

    这么点儿的一个营盘中住下了十几万人,密集程度令人发指,他们的大箭根本不愁射不中人,只要射出去,肯定就有斩获,两侧不断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便是明证。

    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为数众多的火箭,大营之中帐篷、栅栏等等都是易燃物,一支火箭射出去,立刻就是引燃了帐篷,顿时升腾起来一片火光,像是一个个巨大的火把,把大营中照的灯火通明。帐篷中的士卒来不及跑出来,便是被生生烧死在里面,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喊杀声,马蹄声,利箭破空的声音,燃烧的荜拨荜拨的声响,无数人临死前的惨叫声,编织成一曲惨烈的交响曲,在这片土地上不断的回荡着。

    明军士兵们爬起来之后,满眼见到的,都是血光火光,满耳朵听到的,都是这等声音,他们懵懵懂懂的大脑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这等刺激。

    一个明军士兵刚刚爬起来,便被不知道哪儿射来的流矢钉透了**的肩膀,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脑袋里面一片混乱,像是一锅煮沸的粥,他忽然抽出枕边的钢刀,向着身边的袍泽恶狠狠的砍了过去。

    那士兵被砍断了一条胳膊,嘶吼一声,也是挥刀乱砍。

    混乱的杀戮很快便蔓延到了整个帐篷,一个帐篷的人都在互相乱砍着,他们眼中已经再也没有了这些昔日情同手足的袍泽,脑海中只有一个心思——杀!杀!杀!

    杀戮继续向着周边扩散,无数的士兵加入进来,不知道多少士兵,几百,还是几千,都在互相杀戮着。

    冷兵器时代军中最可怕的事情——营啸,发生了。

    营啸的情况与监啸类似,中国古代军营之中营规森严,别说高声叫喊,连没事造造谣都有生命危险。而且军营是地道的肃杀之地,中国传统的军规有所谓“十七条五十四斩”,当兵的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上的压抑可想而知。另外一方面传统军队中非常黑暗,军官肆意欺压士兵,老兵结伙欺压新兵,军人中拉帮结派明争暗斗,矛盾年复一年积压下来,全靠军纪弹压着。尤其是大战之前,人人生死未卜,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一命归西,这时候的精神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

    营啸最初的起因很简单,可能只是一个士兵作噩梦的尖叫,于是大家都被感染上这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氛,彻底摆脱军纪的束缚疯狂发泄一通。一些头脑清楚的家伙开始抄起家伙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由于士兵中好多都是靠同乡关系结帮拉派,于是开始混战,这时候那些平时欺压士兵的军官都成了头号目标,混乱中每个人都在算自己的帐,该还债的跑不了。

    中国古代军队中曾经多次发生夜惊,也就是“营啸”,屡屡见于笔端并不罕见。史册有记载的最早的营啸的是在东汉对西羌的战争中,记载于《通鉴纪事本末》。

    营啸的危害极大,不但死人多,而且极伤士气,如果被人沉寂利用的话,那更是了不得。因此,历朝历代,严酷的军纪都是防止营啸的首要方法。直到太平天国,仍有严格制裁营啸始作俑者的法律。

    大明朝上一次的营啸,便是在正德十二年的时候,谷大用镇守大同,苛待士卒,从而引发了营啸。

    而这一次由于极端的疲惫,在喜申卫城下目睹了那场血腥大战之后的恐惧和烦躁,以及女真人的偷袭作为契机,终于是引发了大规模的营啸。

    无数明军士兵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这种叫声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反倒像是野兽临死之前的疯狂嘶吼,迅速的传染着,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大声嘶吼,疯狂的砍杀着。

    便是那些偷袭的女真骑兵也是吓了一跳,阿敏却是见多识广,见到己方的偷袭竟然引发了明军的营啸,不由得大喜。大叫道:“不用管,不用管,杀!”

    随着他的命令,又是一**的箭雨射了过去。

    四处横流的鲜血,到处飞舞的断臂残肢,冲天的大火,疯狂杀戮的士兵,如雨一般泼下来的羽箭,当徐鹏举被一干骑兵簇拥着出了大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天塌地陷一般的炼狱场景。

    “铎!”一支粗大的羽箭直直的向他射了过来,身边的亲兵眼疾手快,手中马刀刀背一磕,将这羽箭磕飞。

    虽然没有伤到,但是徐鹏举还是被吓得脸色煞白,浑身一哆嗦,忽然感觉胯下一热,原来竟是给吓得尿了出来。

    他的暴躁,他的杀人如麻,他的镇定自若,都是建立在自身安全,并且掌握绝对权力的基础上的,而当眼下,军队大乱,四面皆是敌人的时候,他的真正本色便是显露出来——也不过是一个胆小、怯懦、无能、自大的纨绔子弟而已。

    他是从脂粉堆里被扒拉出来的,昨晚上和几个侍女鏖战了两个时辰,药丸都吃了不少,这才刚刚睡下。

    女真铁骑的冲锋势头根本无可抵挡,这会儿已经冲杀到了位于中央的帅帐的附近。又是一波箭雨袭来,亲兵们赶紧保护住徐鹏举,几根羽箭被打飞,插到了附近的地上,惹来了几个亲兵打扮的侍女的一阵尖叫。

    “怎么办?怎么办?徐安,怎么办?”徐鹏举已经完全乱了方寸,拉扯着徐安的衣袖一个劲儿的问道。

    徐安是魏国公府的家生子出身,当年也曾经随着老公爷在外领军,征战四方,战斗经验倒是颇为的丰富,他自然知道,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是收拢士兵,和这些女真人抗衡,虽说败局已定,但是总是能挽回一些是一些。但是他对徐鹏举忠心耿耿,出于对徐鹏举的安全考虑,离开这儿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徐鹏举 毫不犹豫道:“这还用说?快走!快走!走的迟了就走不掉了。”

    “是,老爷!”徐安立刻把魏国公府的三千家将组织起来,魏国公府世代勋戚,是大明一等一的豪门,底蕴极为深厚,足足有八千精锐家将,此次徐鹏举出征便是带了三千。他们位于整个大营的最中央,根本没有收到波及,而且白日行军的时候都是骑马,体力保存的也是极好。

    三千穿着烂银板甲,披着大红披风的精锐骑兵簇拥着徐鹏举疯狂的打马向东杀去——那里,是没有女真人的。

    但是那里,却是大明军的营帐。

    “让开,都让开!”

    魏国公府的家将大声叫嚷着,却被营啸的士兵拦住了,营啸的士兵已经分不清楚谁是敌人了,竟然举着刀向他们杀来。家将们神色间有些犹豫,毕竟,都是一个马勺里搅饭的袍泽啊!

    “还愣着干什么?杀,杀出去!”徐鹏举的叫声让他们下定了决心,挥舞着斩马刀,狠狠的劈向了眼前的明军士兵。

    硬生生的在乱军中杀出来一条血路。

    事实证明,刚毅虽然已经把徐鹏举估计的足够无能,还是还是高估他了,面对困境,这位大帅选择的不是带领精锐骑兵奋勇杀敌重整旗鼓或者是直接杀向空虚的女真大营,而是直接逃跑。甚至不惜在自己人中杀出来一条道路。

    屠刀砍向了袍泽。

    “阿敏大人,你瞧!”一个副将指着远处大声道,阿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那一片穿着烂银板甲,披着大红披风,就连坐骑都披着棉甲,装备无比精良的骑兵。

    他如何还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阿敏大喜,心道这位徐大帅可真是会帮忙啊!

    他大声喊道:“所有人跟我一起喊,明军大帅逃了!”

    周围人先是一愣,然后便是齐声大喊:“明军大帅逃了!”

    无数女真骑兵一起大喊:“明军大帅逃了!逃了!逃了!”

    “大帅逃了?”陈大康惊愕的转过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火光的映照下,便看到了那一大片红色的披风消失在视线中。

    陈大康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这个纨绔子弟,毁了北征军啊!”

    “大人,咱们应该怎么办啊?”身边指挥同知胳膊上绑着白纱布,隐隐的透出血迹来,向着陈大康急声问道。

    无可抵御的女真骑兵在拐子马的带领下,已经从南至北,横穿了整个大营,穿透了整个大营之后,在大营那边绕了一个大弯,又是重新杀了回来!

    这是游牧民族骑兵惯用的伎俩,不断的穿插,不断的撕扯,将敌人的阵型完全的撕碎,然后就是随意的屠戮。

    神武右卫并不在女真骑兵的冲击线路上,只是被箭雨给泼了两阵,死伤大约百余人。看到外面那如同炼狱一般的场景,神武右卫的士卒每个人都是感觉到庆幸,若不是早早醒来,只怕现在自己也是毫无所觉的互相杀戮吧!

    “怎么办?”陈大康沉吟片刻,咬咬牙:“走,咱们也走!”

    “走?”指挥同知张大了嘴:“临阵脱逃,可是要杀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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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五 我欲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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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周又没有推荐,只能请兄弟们多多关照了。

    大战将起,请看连子宁如何应对,嘿嘿,兄弟们猜猜?)

    “杀头?”陈大康冷笑一声:“杀头那也是以后的事儿了,徐鹏举都走了,咱们群龙无首,必败无疑,若是不走,留在这儿只怕活不过今日!逃了还能多活两天!他徐大帅都逃了,咱们还不能逃么?”

    “标下听大人的!”一干军官都是心无战意,齐声应道。

    陈大康连着下了命令,神武右卫五千六百人结成方阵,一步一步的向着外面杀去。

    “大人,咱们追不追?”副将问道。

    “为何要追?”阿敏哈哈一笑:“他手下虽然精锐,不过区区千人,算得了什么?若是咱们追上了一番恶战,反而损了咱们的儿郎。他们逃回去,明朝皇帝也不会绕过他们的,哈哈,反正都是一死,咱们为何要自己动手?还费这个力气?”

    其实,厮杀到现在,死在女真铁骑之下的明军撑死也不过是一万出头儿,而自相残杀而死,营啸而死的,则是多达三万以上!不过饶是如此,如果明军能有一个得力人物稳下阵来,安抚军心,组织防守,等营啸的那股疯狂劲儿一过,士卒们清醒过来,拼力死战,也未必不能反咬一口,给女真造成巨大的杀伤。就算是不能反击,自守也是绰绰有余的,至少可以为北征军保留元气,将一场全军覆没变成一场大败。

    两者可是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徐鹏举的临阵脱逃,彻底的葬送了大明北征军最后一丝的机会。北征军构成复杂,京卫、地方卫所、边军,互不统属,互不服气,除了徐鹏举,谁都没有资格统领众人,让所有人都甘心听令。

    当额勒和泽带着拐子马又一次冲破了大营,准备回身再战的时候,远处又是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根据蹄声,额勒和泽判断,来者,至少是两万骑兵!

    他咧嘴一笑,这些孙子,捡便宜的时机倒是选择的不错。

    立马高岗之上,哈不出望着远处熊熊燃烧的明军大营,耳边回响着喊杀声惨叫声,对身边的梁先生笑道:“看来咱们还没来晚!”

    梁砚秋微微一笑,向哈不出拱拱手道:“大汗时机把握的正好,此次明军败局已定,我福余卫纵横松花江南北之日,指日可待!”

    哈不出畅快的哈哈大笑,手一挥,身后潮水一般的福余卫精锐发出呜呜的怪叫声,向着明军大营杀去。

    福余卫的加入,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明军士卒们彻底的崩溃了,再也组织不起丝毫的抵抗,只是四面奔逃。而这些游牧民族的骑兵,便是三五成群的跟在后面,轻松的收割着人命。

    而这时候,济尔哈朗也带着步卒围攻过来,填补骑兵们没有注意的角落。

    当士气丧尽,军心不在,没有军官的组织,没有统一的命令,再多再精锐的士兵,也是待宰的羔羊。土木堡之变,便是最典型不过的例子。五十万京军,是当时那个大明王朝最精华,最精锐的一群职业军人,他们身经百战,骁勇果敢,但是当整个大营溃败,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的时候,立刻就是变成了一团散沙。被三万瓦剌骑兵杀猪宰羊一般给屠了个干净!

    三万屠尽五十万,这个对比,其实一点儿都不夸张。

    屠杀一直持续到清晨才算是停止下来,大营已经完全化作了灰烬。大约有两万余人的明军被俘虏,他们都被缴了械,一堆一堆的坐在地上,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周围有女真或者是福余卫的骑兵张弓搭箭严阵以待,只要是看到稍有异动的,立刻就是一箭射过去。

    这一夜,被屠杀的明军大约有四五万,两万多被俘虏,而剩下的,都是逃走了。

    不过这里距离松花江足足有六七十里远,这些精疲力竭的散兵游勇在广袤的江北大平原上,又怎么会逃得过骑兵的追杀?除了留下步卒和一些骑兵看守俘虏之外,其它的骑兵都是派了出去追杀。

    大明北征军就此,可以说是全军覆没。

    而这一场注定要影响大明乃至于关外诸国的战役,也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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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子宁站在喜申卫高耸的城墙上,看着从北岸驶过来的船只上面下来的那些衣甲破烂,像是乞丐一般的散兵游勇,面色阴沉如水。

    今儿个是正德五十一年七月二十三。

    从昨儿个开始,就有北征军从北岸回来。

    第一个回来的是徐鹏举,他带着逃出来的家将过了河之后连看喜申卫一眼都没看,直接就是一路朝南狂奔不见了。

    然后就是有船不断的靠岸,不断的下来士卒。

    看到这一幕,连子宁不用问就明白了,北征军肯定是败了,这些,都是逃下来的散兵游勇。

    北征军竟然会败?这么强大的北征军,怎么就能败了呢?

    不过事实就是事实,无论连子宁如何想不明白,时局已然如此了。

    现在应该考虑的是,要怎么办?

    连子宁已经从回来的逃兵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经过,暗恨徐鹏举之余,却也是要为自己做一个决定——是跟着徐鹏举南逃?还是……

    他心中基本上已经有了决断,逃,是肯定不行的,对于正德皇帝的性格,他很是清楚,若是逃的话,回去之后必死无疑,谁都保不聊自己!人家魏国公世代勋戚,朝野之间人脉通天,或许可以逃过一死,但是自己,说不得就得被推出来做替罪羊。

    毕竟,徐鹏举那一道折子上去,自己可不就但了责任?

    既然不能逃,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这是一个非此即彼的单选题,没有第三个选择。

    连子宁又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些逃兵,那些逃兵从船上下来之后,便是纷纷瘫倒在岸上,再也不起来了,显然是疲累欲死。

    他霍然转身,带着众人下了城墙,向石大柱吩咐道:“去那些伤兵之中副千户以上的高级军官都请到城主府议事。”

    很快,那些留守于此的伤兵中高级军官便是纷纷到来,留在这里的伤兵足有一万两千多,但是高级军官却不多,毕竟他们不会亲自去冲锋陷阵。留下的这些千户副千户,也并未受伤,只是他们素来是军中不得志的,被同僚上司排挤,被扔下来看守伤兵,不使其渡江北上,并不得分润功劳。高级军官一共是三个千户,还有十来个副千户,三个千户,分别是府军前卫的张鹗,金吾前卫的张子韬,羽林左卫的孙绩,剩下的那些副千户,则是分属八卫,成分复杂。

    “见过伯爷!”众人来到城主府的议事大厅,齐齐向连子宁跪下磕头行礼。

    连子宁摆摆手:“诸位起身吧!”

    这些军官们脸上也都是露出担忧的神色,他们也得到了外面的消息,北征军惨败,几近全军覆没,魏国公率先逃跑,各部狼奔豕突。他们心里一阵不可思议过后,便是只有一个念头——如何做?人家能跑,可是咱们这儿一万多伤兵呢!难道全都丢下?这是人干的事儿么?

    而且他们没有遭逢那一夜的惨变,大脑总还都清楚一些,也想的分明,就算是这般逃回去,又该如何自处?可还能留得下一条命来?

    连子宁缓缓扫视了众人一眼,道:“诸位,外面的消息,大伙儿应该都了解一二。现在已经确定,大明惨败,魏国公爷已经向南逃窜,现在怕是已经到了柱邦大城了吧!其它各部的散兵游勇,逃回来的不少,这些咱们且不去说它,当务之急是,应该如何办!”

    众人都听的仔细,连子宁继续道:“武毅军份属于北征军序列,现下的职责是奉命镇守喜申卫,筹措粮草后勤辎重,而诸位,也算是留守喜申卫的一员,所以现在咱们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了!所以,今儿个把诸位请来,咱们议一议,这下一步棋,该如何走,总要拿出个章程来!”

    众人听完,先是面面相觑,他们哪有什么主意?

    互相看了一眼,年岁最大,威望最高的孙绩开口道:“大人,咱们无能,都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您腹中可有良策?不若说出来咱们都参赞参赞!”

    “嗯,也好!”连子宁点头道:“说来说去,其实不外乎两条路而已,第一条,是逃!不过今上的脾气,大伙儿也理当有所耳闻,我大明朝数十年不兴刀兵,这第一战极为的重要,是打给咱们周围的恶邻看的,让他们知道,咱们大明也不是好欺负的,但是谁也没想到,这第一战,咱们竟然会打成这样!而且还是在京卫边军精兵强将云集的情况下打成这样!皇上心中震怒可想而知,咱们若是回去,一个个少不得摘了乌纱,往锦衣卫诏狱里面走一圈儿,若是走运的,午门前面一刀斩了,一了百了。若是那倒霉的,在里头让那些番子给折腾上三五个月不成人形了再死,也不是不可能。”

    他说的轻描淡写的,但是一听到锦衣卫之名,这些刀头舔血的军汉也是神色间露出一丝惧意来,大明朝立国百多年,锦衣卫臭名昭著,上到满朝文武下到黔首黎民,谁人不怕?

    他们却也知道连子宁说的都是实话,当今天子性格急躁操切,若是逃回去,只怕大伙儿的结局确实不妙。

    其实那些向南亡命奔逃的明军将领们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们已经是被女真人吓破了胆,只顾得上眼前逃命,那里还管得了以后的事儿?总是多活一天算一天吧!而且心里也存着一丝侥幸,这几万几万的大军都逃了,连魏国公也逃了,法不责众,皇上总不能一刀把所有人都杀了吧?

    他们不知道,这事儿,正德还真是干得出来。

    已经有心急的军官大声喊道:“伯爷,您就别卖关子了,说第二条路吧!咱们走第二条!”

    “第二条!”连子宁淡淡一笑:“那就是坚守!”

    “坚守?”众军官齐声惊呼。

    坚守哪儿?怎么坚守?女真如此势大,守得住么?真就算是守住了,有什么用?

    “便是坚守此处,喜申卫!”连子宁的声音冷硬的像是一块百锻精钢:“朝廷新近惨败,皇上和朝廷的脸面,可谓是荡然无存,消息传开,天下士子百姓必定哗然,何以我大明朝三十年厉兵秣马,重新一战,却是如此模样?所以此时皇上和朝廷,所急需的,是两点,其一,斩杀战败的罪魁祸首,以谢天下。其二,打一场大大的胜仗,重新把朝廷的脸面挽回,使得朝廷,在天下人眼中,依旧是那个朝廷。”

    “此次逃兵逃将如此之多,到底杀哪个不用咱们操心,但是这第二点,却是做不到了。国朝大军数百万,却是各有职司,调动不得,奴儿干总督区边军元气大伤,自顾不暇,京军若是开到此处,已经是入冬,冰天雪地,如何作战?而且北征作战,靡费良多,所以至少在明年夏天之前,朝廷是无力再组织一次北征了。”

    “诸位想想,若是这时候,有一支大军,守住喜申卫,像是一颗钉子一般死死的钉在女真大军的腹地,使得他们损兵折将,无可奈何,就算是攻城略地也得时刻顾忌着这个心腹大敌。诸位,你们想想,若是皇上得到了这个消息,会如何?朝廷中衮衮诸公听到这个消息,又会如何?”

    连子宁断然道:“封官加爵,不在话下!诸位只怕个个升上一级都是少的!”

    大厅中众多军官的鼻息一下子都粗重起来,当官儿的,谁不想更进一步?尤其是他们这些平素郁郁不得志的,这等心思就更是迫切。

    “大人,且容我等商议一下!”几个千户对视几眼,孙绩便开口道。

    连子宁道:“请自便。”

    十几个千户和副千户凑在一起商议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其中不乏激烈的争吵,好一会儿之后,才是散开,孙绩道:“大人所言极有道理,但是大人,若是咱们坚守喜申卫的话,可能守得住么?那女真鞑子,可是凶悍的很!”

    意思是您这些日子一直带着武毅军在后头溜达,又没和女真人见真章,可知道女真人有多厉害?

    连子宁心道,女真人多厉害,我可比你们清楚。

    他笑了笑:“众位倒是不用担心,面对十数万女真大军,谁都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若是本官说自己稳操胜券,那自然是骗人的!不过,本官现在至少有七成把握!”

    “喜申卫城池高厚坚固,易守难攻之极,当日京卫八卫乃是攻城主力,自然对这个一清二楚,无需本官多说。这便是咱们的第一桩优势!”

    “武毅军作为大军后勤辎重押运,现下北征军所有的巨弩,投石机,等等都储存于喜申卫之中。另外,这几日间,本官名人四处搜罗物资,本来打算供北征军用,此时看,也是用不着了。此时喜申卫中有米面三十万石,足够咱们两万大军吃用一年半有余,根本不用担心粮食不敷使用。另有肥猪数百头,每日宰杀一些,总也能见些肥肉油花儿!另有草料豆料无数。弩箭五十万支,火油数百桶,巨石滚木等更是应有尽有,尽可以随意使用。便是每日都有盘场大战,也足够支撑不短的时日。这是第二桩优势。”

    “另外,武毅军善战之名,诸位皆知。呵呵,你们先不要这样不以为然。”连子宁见这些京卫悍将有些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倒也不以为杵,继续道:“我武毅军建军时日虽短,但是火器精强,方阵之术本官敢说天下无双,所以武毅军,便是最大的优势!”

    “有了这三桩优势,咱们能守住喜申卫的赢面儿,便在七成之上了!”

    连子宁说完,扫了众人一眼,冷冷一笑:“反正现在回去也是死,留在这里,总还有一线生机,如何取舍,诸位自便吧!本官决不勉强!”

    最后这句话,彻底的将这些军官的最后一丝犹豫给击碎,他们齐齐站起身来,大声道:“标下,唯武毅伯爷马首是瞻!”

    “好!”连子宁起身肃然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便不客气了!”

    “董策!”

    “标下在!”

    “你带人到江边,询问那些逃回来的士卒军官,向他们晓明厉害,若是有愿意入喜申卫抵抗的,一律带进来,若是不想的,也无须勉强。最要紧的一桩事是,把所有的船只都收缴,不准片板飘到北岸!”

    “是,大人!”董策领命而去。

    连子宁此举,便是为了一个目的——拖延时间。

    女真不善造船,他们想要快速度过松花江的话,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抢夺明军的船只,连子宁把船只全部收缴,也可以尽最大限度的拖延女真渡江的时间,为自己赢得宝贵的准备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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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六 积极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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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待会儿还有一章。感谢‘110405073715’兄弟的月票。

    另外,有人恶意投本书的低分评价票,使得这本书的评分降低了,具体是谁,我也不说了,反正有心人都能看到。

    俺想拜托大家一件事情,给俺投几张满分评价票,把分数重新顶回去。有些人就是这样,老是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拜托了兄弟们。)

    至于让董策向那些逃兵晓以利害,倒并不是为了让他们进入城中,或者说不是主要目的——守城的人,并不是越多越好,尤其是喜申卫这座小城,面积如此之小,守城士兵能有三万就已经足够。六千人为一班,三万人分成五班,足够轮换,可以保持战斗力。再多的人的话,粮食可就不够支撑了。

    他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宣传——让所有的逃兵都知道,武毅伯爷决定坚守喜申卫,与城共存亡。消息口口相传,很快就能随着这些逃兵的脚步传到松花江南,传到奴儿干总督区,传到京城,乃至于传遍天下!

    全军覆灭,大帅奔逃,而他孤守坚城,立志做这大明朝的孤臣孽子,这样一来,连子宁便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杜秉麟!”

    “标下在!”第二千户所千户杜秉麟出列道。

    “你带着麾下将士,前去疏通护城河河道,加深加宽!”

    “标下遵命!”杜秉麟领命而去。

    “王大春!”

    “标下在!”

    “你现在便去带人统计咱们现在的家底儿物资,最迟到今日酉时,我要知道咱们到底有多少东西。”

    “标下遵命!”

    “刘良臣!”

    “标下在!”

    “你带领宪兵队四处转转,严查士卒之中可有人有消极怠战情绪,可有人制造谣言,一经查出,定斩不饶!”

    “标下遵命!”

    “孙绩、张鹗、张子韬!”连子宁忽然点到他们的名字,三人先是愣了一愣,然后赶紧出列应道。

    “本官之前瞧着,伤兵之中,很有些伤势不重的。你们三人,回去之后,挑选伤势较轻可堪一战的伤兵,至少要组成三个千户所,便以你三人为千户,随时待命!”

    这就是要分润给他们实权了,三人大喜,齐声道:“标下遵命!”

    “好了,暂时就这些!”连子宁拍拍手,道:“诸位,各自回去之后,整顿部属,积极备战,咱们可是要有一场血战要打的!”

    众将轰然应诺。

    熊廷弼和石大柱素来是连子宁手下最的用的,这一次却是没有被点到,都不免有些失望,正要退去,连子宁却是把他们叫住了。

    “石大柱,熊廷弼,你们两个随我过来!”连子宁道:“你们两个任务最是艰巨,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连子宁把熊廷弼两人留下,又是足足商议了半个多时辰,两人才离去,带人出了城。

    连子宁想了想,便是回转了书房,写了一份才情并茂的奏章,用火漆封了口,又写了一封通关文书,盖上自己的印信。招来一个小旗的龙枪骑兵,让他们现在出发,将奏章快马送到京师。

    ——————分割线——————

    “什么?没有船只?”刚毅皱着眉头问道。

    队伍正在行军之中,最前面是一万五千披甲骑兵,后面和两翼是三万轻骑兵,然后是步卒组成的中军,刚毅在披甲骑兵之后,中军之前,他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身边簇拥着一千拐子马。这些重甲骑兵都是一人两马,此时他们卸了身上的铠甲放在旁边的马上,只穿了轻薄的单衣骑在马上。在他们旁边,是一千铁浮屠,他们同样也卸了甲,骑在马上,这些重步兵重骑兵固然战斗起来威力无穷,但是平时负担也很大,移动力是最大的问题,所以享有一人两马的优待。

    女真行军,都是以猛安、谋克为单位,一个方阵一个方阵的,十数万大军汇聚成一道长达八十多里,浩浩荡荡的铁流,向南进发。

    女真士卒们都是神色轻松,大声谈笑着,队列中时不时的爆出来一阵欢呼,官长也不约束。他们正在谈论这一次自己能收获多少,能分到几个奴隶?能分到几把兵器?还有这一次征南之战,能抢到几个女子,多少金银?

    那一场惨烈的大战,将大明北征军彻底的覆灭,战死六万余人,当场被俘虏的就有两万五千人,剩下的全数逃逸,不过在广袤的东北大平原上他们又如何跑得过女真铁骑?女真骑兵四处出击,这两日间,便是抓回了五万多俘虏,算下来,逃回南岸的大明将士,不过是不到三万而已。

    这一次福余卫帮了海西女真的大忙,虽然算不上雪中送炭,但至少也是锦上添花了,福余卫已经领了一万的俘虏,回去了自己的领地。

    刚毅派两万步卒回去了部族所在地,顺便押解这些俘虏回去,在他看来,接下来过了江,松花江南数百里的地面,还不是任由自己驰骋?骑兵显然是比步卒更加管用。

    他自己则是整顿了一天军备,然后便在七月二十五率军南来,现在时近傍晚,距离松花江北岸还有二十里的距离。

    济尔哈朗率领前锋斥候营在前面开路侦查,回来之后向他报告了这个信息。

    “是的,大将军!”济尔哈朗面色阴霾道:“我去了松花江北岸,那些俘虏口中停船的地方,发现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一只船只了,空空荡荡的。那些大船足以把十五万大军运过来,逃回去的明军不过是不到三万,根本用不到这些。”

    他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道:“大将军,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把那些船只都拖到了南岸,目的就是为了阻挠咱们南渡。”

    刚毅皱了皱眉头,明白了济尔哈朗的意思,他道:“你是说?”

    “我怀疑,还有一些大明士卒并未放弃抵抗!”

    刚毅一怔,然后便是哈哈一笑:“怕什么?咱们连二十万大军都击败了,还怕这区区几个小跳蚤?”

    他道:“传令下去,除了铁浮屠和拐子马之外,其它的所有士卒,全部散出去,砍伐大木,本帅就让这些明国人见识见识,断了船只,就能阻拦咱们女真铁骑的脚步么?”

    “来,陈老哥,小弟敬你一杯!”连子宁哈哈一笑,举杯向陈大康道。

    “哎,切莫如此,切莫如此,伯爷,您如此做,可是要折杀老夫了!”陈大康赶紧避到一边,哈了哈腰,向连子宁道:“应该是老夫敬伯爷一杯酒才是!”

    “伯爷随意,老夫干了。”

    说完,陈大康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连子宁淡淡一笑,也不推辞,轻轻啜了一口酒。

    当初两人还是以兄弟相称,只不过当初连子宁不过是四品指挥佥事,而陈大康是三品指挥使,品级相差不多,陈大康更高一些,年纪更长,连子宁尊他一声老哥也是在所应当。

    不过现在,连子宁已经是超品武毅伯,若是陈大康还是大咧咧的受他的礼,受他的一声老哥,那可真就是托大失礼了。陈大康在官场上挣扎打拼了数十年,对这些门道儿自然一清二楚,当然不敢受礼,连子宁也不勉强。到了这个位置,若是再做出那等低姿态,不但自己别扭,别人也是难受。

    他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句,高处不胜寒了,确实是没有几个朋友的。

    陈大康敬完酒,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此地除了连子宁之外就是他地位最高,因此坐在连子宁下首左手边第一位。

    然后又有其它的的军官前来敬酒,连子宁也不推辞,一一都喝了,只是浅尝辄止。

    这里是喜申卫城主府的大厅,一场盛大的晚宴正在举行,武毅军序列、神武右卫序列、京卫序列,所有百户及其以上的军官全部得以列席。大厅中满满当当的坐了数百人,人人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呼酣快。

    整个大厅中弥漫着一股疯狂欢乐的气氛,就像是末日降临之前,最后的一场欢宴。

    不过武毅军序列的军官显然就显得冷静自信了许多,显示出了不一样的一面。

    京卫中的军官和神武右卫的军官们,显然是对即将到来的战争不抱任何希望的,他们之所以留在这里,不过是抱着拼死一战,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的想法。反正回去也是死,死在这儿,一了百了,只是希望皇上看在咱们战死的份儿上,不要累及家人。

    陈大康是昨日到得。

    他见机得快,逃跑的比较早,后来大营崩溃,女真骑兵都被那些小股小股的溃兵给吸引住了,竟然是被他逃出生天。

    后来又小股的女真骑兵发现了他们,上来袭扰,结果神武右卫好保存着强大的战斗力,便把这些女真骑兵杀的丢盔卸甲。见这些不是好惹的,又有另外那些可以随意屠戮的小股溃兵在一边,何去何从女真骑兵自然选择的分明。

    等到阿敏得到消息,率领三千骑兵赶来的时候,神武右卫已经上船了。

    得知神武右卫全员回转,连子宁大喜过望,这样一直保存着完整编制,完整战斗力的军队,正是他所急需的。

    放下便把陈大康等人迎进城中,而当连子宁陈述厉害之后,当下陈大康便表示,要和武毅伯爷共进退,神武右卫全员,听候武毅伯爷差遣。

    今日,便是为陈大康举行的接风宴。

    席间详谈甚欢,连子宁却不知道,陈大康此举,除了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之外,更多的,则是对他的一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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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七 武毅军北国第一战——江边狙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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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二十七,女真十余万大军终于造好了数百条大木筏子,开始南渡。

    而有了这几天的缓冲,连子宁安排熊廷弼在河岸的布置,也终于是完成了。

    当女真士卒们乘着大木筏子飘到了能够看清楚南岸的时候,不由得都是揉了揉眼睛——这还是他们熟悉的松花江南岸么?

    松花江这个河段,两岸都是陡崖,很是高峻,南岸的这个渡口,其实就是一段比较平缓的河岸,三姓女真和大明对峙如此,自然没有贸易上的往来,因此这里连栈桥都没有。还是之前女真占据喜申卫的时候,为了方便往江北运送从大明抢来的物资,略略修建了一下。

    不过此时,栈桥都已经被拆毁了,而在渡口的后面,大约百米左右的距离,赫然出现了三道土墙。

    这三道墙更确切来说,应该是三道台阶一般,三道墙是紧紧贴着的,前面一道大约是有一丈高,后面就有那一道有一丈七尺高,最后面一道大约是两丈五尺高。

    这三道墙大约有五十丈的宽度,不知道有多厚,但是应该厚度不菲,因为他们看到,上面很多穿着棉甲或者是明军胖袄的士卒正在活动。

    “这些明军在搞什么鬼把戏?”所有女真士兵脑海中都冒出来这样一个疑问。

    “这些明军在搞什么鬼把戏?”刚毅皱眉道。

    在确定了确实有明军没有放弃抵抗之后,刚毅感觉自己似乎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

    他坐在一个最大的筏子上,长足有十丈,宽也在五丈上下,是用数十根极粗的大木做成的。阿敏、额勒和泽、济尔哈朗三人都在他旁边,周围是一些铁浮屠和拐子马,另有几名穿着单衣不似士兵的神秘人。

    看向三杰,三杰都是摇头,就连最足智多谋的济尔哈朗,都不知道这些明军在打什么鬼主意。

    额勒和泽夯声夯气道:“管他那么许多作甚?打过去不就得了?”

    刚毅哈哈一笑:“额勒和泽说的是,咱们大军犁庭扫穴,这些跳蚤,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传令下去,不须管那些,尽快全部靠岸!”

    女真士卒能看到明军的时候,明军,准确的说是武毅军,当然也看到了他们。

    熊廷弼站在最高的一层墙上,他从远处收回了视线,沉声道:“传令,所有小样佛郎机准备,装填子铳,预备发射!”

    “是,大人!”传令兵将命令一层层的传了下去。

    三层土墙上立刻忙碌起来,炮手们固定好小型佛郎机,将子铳装填进去,负责点火的炮手们已经吹亮了火儿,准备随时点火。

    熊廷弼扫视了一眼站在土墙上的这些士卒,忽然感觉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很重。

    “松花江南岸数十里间,只有城西三百丈外那一处渡口流水缓慢,可堪停靠,女真大军人多势众,此次南来,必不可能再以绳索而过,肯定要走那一个渡口。熊廷弼,本官把武毅军中所有的小型佛郎机和七个百户所的火铳手全都调拨给你,你带人在渡口附近构建阵地,一旦发现女真渡江,便自狙击!能杀多少杀多少!切记,只要发现女真士卒登岸,立刻撤回,免得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这是当日连子宁把熊廷弼单独留下之后说的一席话。

    熊廷弼记得很清楚,当时自己心里立刻变得一片火热,以他的军事才能,连子宁刚一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任务的重要性。这一场河岸上的狙击战,是武毅军和女真大军真刀真枪的第一仗,打赢了,军心大振,此消彼长之下,对下面的战斗能否胜利有着极大的影响。

    杀伤倒还是在其次,如果这一仗打的漂亮,那么喜申卫之内非武毅军系统的那些军官士兵,都是会欢欣鼓舞。

    “属下遵命!若是不成提头来见!”

    熊廷弼还记得当初自己的回答,字字如铁一般。

    他本来以为连子宁会点头,却没想到,这个位高权重的年轻人只是淡淡一笑:“要你提头来见做什么?就算是不成,也要好好活着回来。你可比一场胜负重要多了。”

    就这一句话,让熊廷弼这个钢铁汉子差点儿落下泪来,他郑重的向连子宁磕了头,起身而去。

    数日之间,建造好了这三道土墙,五十丈宽,每一道都是一丈五尺的厚度,上面足以容纳数千名士卒。

    而武毅军所有的佛郎机炮,现在都在这里。

    在连子宁的奖励制度下,军器局爆发出了最大的热情,便是在行军路上,只要是一闲下来,就能听到军器局驻地传来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能经过这些日子的积攒,现在的武毅军的火器又多了一些。虎蹲炮一共是一百一十门,而小型佛郎机则是达到了二百门,新型燧发枪也是达到了两千支。

    现下,全部的二百门佛郎机炮都集中在这里,而在这些炮兵们身后,是七个百户所兵力的火铳手。

    二百门佛郎机炮就需要一千名炮兵,武毅军也拿不出这许多炮兵出来,不过这一战虎蹲炮没什么用处,所以把虎蹲炮手都拉去练了两天,又是从步卒之中紧急训练了一批炮手,这几日不断的训练,上手也是很快。

    总算是堪堪凑出来一千炮手。

    二百门佛郎机炮,均匀分布在三层土墙上。

    一面墙上有六十六门炮,土墙的长度是五十丈,也就是说大约不到一丈的距离就有一门佛郎机炮,而在佛郎机炮的间隙之中,则站满了手持燧发枪的火铳手。

    对面的女真木头筏子已经推进到了距离河岸还有八百米,距离土墙还有九百米的所在。

    慢慢的近了,终于,他们到达了距离土墙还有七百米的距离。

    武毅军士卒甚至已经能看到那些女真士卒的样子——矮壮的身材,身上穿着从明军那里抢去的棉甲,上面兀自有血迹。

    而这个距离,也是小型弗朗机的最佳射程。

    七百米!

    熊廷弼冷冷道:“发射!”

    “发射!”传令官嘶声大叫道。

    炮手点燃了引信,引信嗤嗤作响,终于烧到了尽头。

    这一刹那,无数声轰然巨响,连远离数里,站在城墙上观战的连子宁都是听的真真切切,整个地面似乎都震颤了一下,那些小型佛郎机的炮口中冒出了浓重的白烟,二百个五两九钱重的铅子重重的砸进了女真人的木筏子构成的阵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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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八 武毅军北国第一战——江边狙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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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铅子被赋予了巨大的动能,因为一瞬间的极大摩擦力而烧得通红,因为距离和木筏子比较分散的原因,大约有一半儿的炮弹落在了空处,带着炙热高温的铅子砸进水中,激起一股股两人多高的水柱。江面之上,瞬间水雾弥漫。

    剩下的那些铅子,则是都落在了木筏子上,这一瞬间,足有数十个女真士兵被铅子击中,当场就被砸成两半儿,或者是在身体正面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断开的肢体瞬间变得焦黑,骨骼肌肉和皮肤内脏都被炙烤的稀烂,连一点儿血都流不出来,整个人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一声,就已经是肢体飞上了天。

    铅子余势未竭,又是连续砸死两三个人这才是落在木筏子上。

    有四五个巨大的木筏子直接被铅子击中,这些木筏的都是用绳索捆绑大木而成的,被击中的部位当场便是被砸碎,露出了一个大窟窿,江水立刻就从中涌了出来。捆绑大木的绳索也崩烂了,这些大木当即便散开,木筏子变成了一堆散碎的木头。女真士兵们一声惊叫,有的机灵的抱住了身边的木头,有的猝不及防,直接拜年时被江水吞没,在湍急的江水中冒了两下头,便是不见了踪影。

    这一轮炮击,造成了女真至少二百人的伤亡,被直接杀死的不多,大部分倒是落水淹死的。

    女真人已经完全被这种从未见到过的,能够发射出火光和巨大声响,给他们带来死亡的东西给吓住了,他们已经完全傻了。所有的幸存的女真人都是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那些被炮弹撕碎身体的袍泽,听着他们凄惨而短促的叫声,看着他们四处飞溅的肢体,空中铺洒的鲜血,眼中透出极度的恐惧和绝望。

    然后他们爆发出了恐惧的尖叫声,有的士兵在木筏子有限的空间上不断的奔跑着,有的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祈求上苍的保护,更有的士兵,咬咬牙,直接往水里一跳。整个女真大军的前锋,顿时是乱作一团。

    一个女真士兵尖声大叫道:“这是魔鬼!是地狱里面才有的东西。”

    出现这种现象并不奇怪。

    大明数十年前就已经废止了火器,和周围这些恶邻交战了数十年,女真人也从来没见过火器这等东西,而他们偏偏又是普遍崇信鬼神之说,因此把火炮这种能喷火,能发出巨大声响,能造成大量伤亡的东西视为恶鬼,心中产生极大的恐惧也就难免了。

    想想当初鸦片战争,列强的铁甲舰叩开国门,那些已经烂到了根子里面的清军看到火枪火炮是如何惊慌失措就可以理解现在的女真人了。当时清军甚至用泼黑狗血,往火枪上扔女人月事时候的脏布的手段,试图破了所谓的妖法……

    落后就要挨打,这句话说得一点儿都不错。

    当听到了那轰隆隆的炮声的时候,阿敏当即便是脸色一变,当他远远的看到那炮口升起的白烟和落在江上木筏上的炮弹,不由得惊呼出声:“火炮?这是大明的火炮?”

    “火炮?这是什么东西?”额勒和泽瞪着大眼问道。

    周边的少数民族本来就是靠着弓马骑射,大明也废止了火器数十年,数十年的时间,足够一代人成长起来了。

    济尔哈朗也是脸色一变,像是他这等年纪的人,并未见过火炮,只是他涉猎群书,却是在典籍中见到过,他心中不敢确定,拿眼去看刚毅,只见刚毅也是脸色难看:“怎会如此?大明怎么还有火器?他们不是都废止火器几十年了么?”

    济尔哈朗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发射完一轮之后,炮手们赶紧把滚烫冒着白烟的子铳推出来,然后重新推进了子铳,第二轮射击来了。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又是一轮齐射,带去了数百个女真士卒的生命的同时,也是让剩下的女真士卒更加的恐惧,许多士卒跪趴在木筏上,大声的哭号叫喊。

    这些精兵猛将,已经是被这雷霆天威一般的炮击给吓破了胆子。

    炮声也惊醒了女真的高层,阿敏疾声道:“大将军,下令前进吧!不管其他,只是前进!我看过典籍,火炮开不了几炮的,次数一多,就要炸膛了!”

    刚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木筏子不比船只,控制方向很难,尤其是在这湍急的江水中,他们都是顺着江流的方向,稍稍拨动,借力南行,因此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掉头回去。

    刚毅大喝道:“传令下去,这不过是明军的武器,不是什么妖法,叫弟兄们都镇定!再有乱喊乱叫的,杀!”

    刚毅的命令有效的遏制了女真士卒的恐惧情绪,对于他们的部落首领,同时也是大将军,他们都是有着盲目的信任。

    当督战队砍下了数十个疯狂一般大喊大叫的士卒的脑袋的时候,女真人中间的哭闹喊叫声终于是渐渐的低沉下来。

    他们虽然还是趴在木筏上瑟瑟发抖,但是至少已经不慌乱了。而且桨手们也开始奋力的划桨,向着南岸不断的靠近。

    炮手们不断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退子铳,上子铳,校准,点火,浇水。心理对杀戮的兴奋和大体力的劳动让他们浑身大汗,眼中冒着的却是嗜血的光芒。

    这般屠杀女真鞑子,真是太痛快了!

    一发发的炮弹不断的落在江中木筏上,砸在女真人的身上,带来巨大的伤亡。

    不过是短短的五分钟的时间内,所有的佛郎机炮就都发射了七发炮弹。

    而每一门佛郎机炮配备的子铳,也不过是七枚而已。

    七轮齐射,一千四百发五两九钱重的铅子炮弹,给女真人带来了超过一千五百人的伤亡。

    数字看上去并不是很大,但是不要忘了,这是在女真人还未渡江的时候便出现的伤亡。

    喜申卫的城墙上,一干京卫和神武右卫的军官们看的目瞪口呆。

    今日连子宁令他们全员都来城墙上观战,本来对于武毅军对女真的这一场江边狙击战,这些人都没报什么希望——女真如此势大,你几千人过去,岂不是螳臂当车?更有些心性耿直的将领干脆劝诫连子宁,不若把本就不充裕的兵力用在城墙上才是,连子宁只是一笑置之,言道众位到时候瞧着便是。

    此时,他们才知道,连子宁的信心从何而来!这些武毅军士兵军官们脸上那时时刻刻都带着的骄傲和自信是从何而来!

    武毅伯爷说能守住喜申卫,也不是空口无凭啊!

    火器已经在大明朝断绝了几十年了,以至于除了个别的老行伍之外,其它的军官都没见过,此时耳中听到那震天动地的轰隆隆的声音,看到炮口中喷射而出的火焰和不断死伤的女真人,心里满满的都是震撼。

    陈大康心中也是惊诧,当初和连子宁并肩作战的时候,武毅军中不过是几百把火枪而已,没想到,不过是不到一年的功夫,就壮大至斯!

    武毅军的发展速度,快的惊人。

    大伙儿都没有说话,他们已经沉浸在火器的巨大威力之中了。

    而这时候,女真大军的前锋已经到了二百多米之外。

    而佛郎机已经打光了炮弹。

    熊廷弼沉声道:“炮下!火铳手,准备!”

    “是!”

    命令传下去,炮手们赶紧收拾了东西,推着小车便是离开。在三道土墙旁边,都有下去的马道,他们推着小车一溜烟儿的便是下了土墙,向着城门跑过来。

    经历了之前的七轮炮击,看到那些妖器哑了火儿,那些女真兵心中都已经安定下来,之前的恐惧和绝望,此时都变成了恼羞成怒之后的杀意。

    但是他们却愕然发现,自己憋着劲儿要想要离近了杀死他们的敌人,此时竟然跑了。

    一些手里拿着长长的棍装东西的士兵走到前面来。

    怎么?大明朝的士兵都用棍子么?

    女真士兵发出了一阵哄笑。

    但是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一百八十米了!

    火铳手们都举起了燧发枪,弹药已经填好,手扣在了扳机上,眼睛瞄着准儿。

    一百五十米了。

    这已经是燧发枪相当有把握的一个射程!

    熊廷弼缓缓道:“第一排,发射!”

    命令传达下去,第一排的二百六十名火铳手冷静的扣动了扳机。

    清脆的枪击声响彻天地间,那些女真士兵只看到对面明军手中那些烧火棍子上冒出来一簇火光,然后便看到自己身边的袍泽胸口上,大腿上冒出一簇血花,躺在地上,有的直接死了,有的则是痛苦的大声呻吟惨叫。

    有的特别不走运的,被击中了头颅,脑袋被打的粉碎,红的白的溅了旁边的士兵一身。

    “这又是什么东西?”女真士兵满脸的惊恐和惶然。

    他们明白,这肯定又是明军的新式武器,不由得暗暗叫苦,对面的明军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多新花样儿?

    刚刚平稳下来的女真的军心又是浮动起来。

    刚毅等人冷冷的看着这一切,除了脸色稍有些难看之外,毫不动容。

    他们都是人杰,此刻也都看的分明,对面的这支明军,相当的难缠,想要安然渡江抵达喜申卫城下,想要不付出一些代价那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已经豁出去了,自然就不怎么在乎伤亡了,为将者,士卒在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

    还是岸边的这支军队也给他们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自己料想中轻松无比的战斗,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呢!

    “这是火铳?我在明人的典籍中见到过。”阿敏喃喃道,又是蹙起了眉头:“不对,鸟铳射程不过是六十步,现在足有一百多步,难道这是明廷新研制而出的火器?但是不对呀,若是早就研究出来了,为何之前和咱们见阵仗的时候不用?”

    额勒和泽恶狠狠的一拳砸在了身边的护栏上,夯声夯气道:“这是咱们的床子弩啥的都给烧了,要不然能让他猖狂?”

    济尔哈朗瞪了他一眼,心道废话,你们从喜申卫逃出来的时候又不能把这些东西带走,不烧了难道留给明军?他道:“大将军,我想,可能是明军之中只有这支军队有火器。”

    阿敏恍然似是想起什么,惊道:“你是说?”

    “不错!”济尔哈朗迎着刚毅问询的目光,道:“前一阵子大将军命我收集明军的消息,我无意中看到,说是明廷最近有一支名为武毅军的军队,声名鹊起,以善于使用火器而闻名,在明国大有名气。前一阵子据说他们去了扶桑,结果找到了始皇帝的传国玉玺,那武毅军的统帅连子宁还被封了一个武毅伯的爵位。我猜测,对面的那些明军,应该就是武毅军的人。”

    “武毅军?”刚毅念叨了一句,眼中闪过一抹冷厉的寒光。

    战斗或者说是单方面的屠杀并未停止,女真士兵的木头筏子不断的南漂,第一道土墙上的火枪手射击完毕之后,熊廷弼又是下了命令,第二道土墙上的火铳手射击,然后是第三道。

    等第三道射完,第一道土墙上的火铳手已经很熟练的装填好了弹药,用通条压实,重新举起枪来,扣动了扳机。

    如此一来,就起到了三段击的效果,火力绵绵不绝,远远比一窝蜂的一起开枪要好。一起开枪虽然能形成异常密集的火力,但是也会造成弹药的浪费和射击之后的火力真空,敌人说不准就能趁着这段时间跑过来。

    而建造这三层土墙的目的也在于此,可以更有效的瞄准射击,视线更加开阔,射击的角度也更随意些。

    女真士卒都簇拥在筏子上,所以火铳手手们都不是瞄着人打,而是瞄着筏子上簇拥的人群打,反正一枪打过去,肯定是有人死,说不定还能打死两个。

    筏子的漂流速度远远要比人在路上的奔跑速度慢,从熊廷弼下令开枪射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分钟,而以燧发枪两分钟五发到一分钟三发的射速,五分钟的时间,足够每个火铳手发射出十二枚到十五枚的铅弹。

    七个百户所,七百八十四名火铳手,发射了将近一万枚铅弹。

    这一万枚铅弹,造成了至少五千名女真士卒的伤亡——他们身上的棉甲对原有的火铳和弓箭有出色的防护力,但是面对着钢铁靶子都能打出凹陷的新型燧发枪,就有些不够看了,只要被击中,基本上是非死即伤。

    而女真士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袍泽不断的死去,唯一的期盼就是枪子儿下一刻千万别落在自己身上。

    最前面的女真筏子距离岸边还有十余步的距离,甚至有的女真兵已经开始攀着木筏的边沿准备下水,涉水上岸。

    熊廷弼没有恋战,见此情景,命令道:“第一排,撤!”

    火铳手们二话不说,立刻遵从命令,顺着马道便撤了下去,向着城门的方向便撒丫子跑去。

    然后是第二排,最后,熊廷弼才带着第三排的火铳手不慌不忙的下了土墙,向着城门奔去。

    而此时,女真人刚刚挣扎着上岸,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明军离去,眼睛像是冒出火来一般。

    “统帅狡诈,将领不贪功,士卒训练有素!”阿敏叹道:“大将军,这次咱们有的打了。”

    刚毅沉着脸,一言不发。

    ——————分割线——————

    负责江边狙击的火铳手们都是安全撤回了喜申卫城中。

    熊廷弼上了城墙,单膝跪下,向着连子宁大声道:“大人,标下幸不辱命!此次江边狙击,斩杀女真至少五千,我军无一伤亡!”

    连子宁瞥了四周的其他军官一眼,哈哈长笑一声,上前扶起了熊廷弼道:“干的好!”

    他回头扬声道:“来啊!赏赐熊千户白银五百两,黄金五十两,东珠三颗!”

    “是,大人!”身边亲兵应了一声,便是进了城楼,没多一会儿,一个亲兵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满了一指长短的小金条和两颗桂圆大小的硕大东珠,一看便知非是凡品。后面两个亲兵手里各自捧着一个大匣子,里面打开,是一个个小银锭。

    熊廷弼也不推辞,道:“谢大人赏!”

    周围军官眼中都露出艳羡诧异的神色,也算是头一次见识了这位武毅伯爷的豪爽手笔,他们这些千户级别的军官,在京卫之中也可以捞到一些好处,但是除非有其它的财源,比如说当初和连子宁架梁子的王千户贩卖私盐那般,要不然家产也不过就是千多两而已。

    还抵不上这一次赏赐的钱。

    连子宁扶起了熊廷弼,又道:“传令下去,所有刚才参战的士卒军官,每人赏银五两!”

    命令传了下去,不多时,城下便是想起了一片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其他军官们也都振奋,感觉跟着这位连大人,定然是受不了亏待的了。

    连子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接下来,便是看石大柱的了。

    这些女真鞑子可不知道,挡在他们面前的而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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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九 泥团泥团满天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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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zzmhln’、‘19820315’、‘萧萧’等兄台的评价票,谢谢你们。

    谢谢所有投推荐票支持俺的兄弟们。

    写小说写的肩膀疼,今天去医院看了下,又吃了个饭,现在才回来,更新晚了,抱歉。

    嘿嘿,这一章感觉写的挺爽,不知道兄弟们看得如何?)

    女真大军终于上了河岸,他们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这一场本来以为轻松无比,秋游一般惬意的战争,竟然会演变成这般摸样。他们在松花江上来来回回也好几趟了,从来没觉得,竟然会有一天,渡江也成了难如登天的差事。

    女真士卒上了岸之后,开始列队,统计伤亡。

    伤亡数字很快便统计出来了,战死五千一百余人,重伤五百余人,轻伤六百余人。

    这个统计数字让所有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之前数十日,和北征军大小十几仗打过来,整个海西女真伤亡也不过是一万余而已,而现在,区区一个渡江,便折损了这么多人手。

    那些明军手中的新式武器,让他们倍感未知的压力。

    刚毅冷着一张脸,眯着眼看着远处的喜申卫。

    良久之后他挥了挥手:“埋锅造饭,休息到未时。”

    当吃饱喝足,士气也渐渐恢复的女真大军绕过了土墙,行军来到喜申卫的正南面,也就是当日明军攻城大营所在位置的时候,一个个又是瞪大了眼睛。

    还是那高耸的喜申卫城池,还是那条宽阔的护城河,但是护城河后面大约六丈之外,又是耸立着三层土墙。

    而这三层土墙上面,依旧是站满了拿着那种古怪的能发出火光响声,能带来死亡的棍子的士兵。

    看到这一幕,女真士兵们顿时便是打了个哆嗦。

    太阳高照之下,他们只觉得心里一阵冰凉。

    “故技重施!”刚毅咬牙切齿的骂道:“该死!”

    阿敏和济尔哈朗只觉得脊背发凉,虽然明军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故技重施,但是却是无比的有效。

    想要南进,必须拿下喜申卫,想要拿下喜申卫,只有强攻南面城墙这一条路,而要强攻南面城墙,就必须渡过护城河,而敌人修建的那一道土墙,就挡在护城河后面。

    饶是绕不过去的,唯有硬打。

    三道土墙,和之前一摸一样的规制,不知道这一次,又要付出多大的伤亡?

    城墙上,有将领颇为呐喊的问道:“伯爷,这个和之前一般无二,这些女真鞑子能上当么?”

    连子宁微微一笑:“不是上当不上当的问题,众位,无需多言,看着便是。”

    同一时间,刚毅也在向阿敏问道:“可有良策?”

    阿敏摇头:“只有硬打一条路,不过咱们倒是可以想个法子,总可以减少一些伤亡。”

    “怎么说?”刚毅赶紧问道。

    阿敏目视济尔哈朗,笑道:“济尔哈朗想必也已经想到了,就让他说吧!”

    济尔哈朗也不推辞,微微一笑:“大将军,明军所持,不过是火器而已,咱们渡江时候所用的大木,可以做成木盾,抵挡火枪。只要是这样,咱们如林推进,他们火枪的优势可以减少到最小。木盾做的厚实一些,便是火枪也是打不破的。”

    刚毅大喜,连连称善,赶紧让士卒们都撤回来,把那些大木拖上岸来,刀砍斧削,制作木盾。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连子宁看了之后,饶有深意的瞥了身边的陈大康一眼。

    陈大康苦笑一声,拱拱手道:“伯爷算无遗策,标下佩服,佩服!”

    连子宁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老陈,这些女真鞑子开化数十年,每一时每一刻都在向咱们大明学习,寻思着怎么能南攻入主中原,别把他们当成茹毛饮血的野人,他们也知道策略,并不是一味硬打的。”

    没有人比连子宁更清楚女真人的学习能力到底如何。

    其实说起来,在连子宁的那个时空,女真进步的速度真是快的令人发指,万历四十年的时候,还是处于茹毛饮血的一个时代,以渔猎为生。到了十几年后的崇祯年间,便急速的过渡到了奴隶社会晚期形态,建立了城池宫殿,建立了一支专业化的强悍军队,甚至连大明朝的火器都学到了手。在玩儿阴谋诡计这一方面,那个辫子王朝的更是丝毫不逊色与汉人。

    现在自己所面临的完颜陈和尚的三姓女真,比历史上开化的更早,发展的更快,也更加的强悍。

    见女真兵退去,石大柱也不着急,只是命令士卒们原地坐下休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女真人这边挥汗如雨,剁木头累得像是死狗一般,那边大明士卒一边吃喝一边言笑,不时的爆出一阵欢笑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女真士卒听了,就更是心烦意乱,忍不住便是抻脖子往那边儿看,被军官发现,立刻就是一阵拳脚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石大柱微微一笑,这也是连子宁之前吩咐的,对于女真的军心士气亦或是战斗力,能削弱一点算一点儿。

    等到下午,女真兵终于一人只做好了一面木盾,这木盾是用原木砍削而制成的,很是粗糙,表面上甚至还有很多扎人的木刺未曾清理。但是胜在厚重结实,每一把,木盾都足有差不多三尺直径,两寸的厚度。

    重量不菲,达到了十五斤以上,但是对于这些力量强悍的女真战士来说,并不是什么太大的负担。

    “先派五万步卒上去,用麻袋装填土石,扔到护城河中。阿敏,你来指挥!”刚毅命令道。

    “是,大人!”阿敏接过了命令。

    当日他是负责镇守喜申卫的,眼见明军进攻喜申卫,伤亡极为的惨重,他在城上看着,也是感觉触目惊心。自从知道了可能要强攻喜申卫之后,他心里便是一直在想着这个事儿,此时已经是有了几分计较。

    当日徐鹏举只投入了两个卫的兵力,来回背着装满了土的麻袋去填护城河,结果使得士卒一来一回就遭受了两次攻击,损失惨重。所以这一次,他决定一次性投入五万兵力,集中某一个河段,彻底填死。

    为了躲避密集的火力,在阿敏的命令下,五万女真士卒们互相散开,从城楼上看上去,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看上几乎铺满了视线之中。他们左手举着木盾护住了胸口头部,右手抱着麻袋,武器都悬挂在了腰间,他们身子半蹲着,再加上本来长得就矮,于是木盾就能护住大半个身体,只留下在一双脚露在外面。

    他们身上负重很大,也正因为如此,速度很慢,几乎是一步一步的往前挪。

    不过明军之前给他们造成了巨大伤亡的连续枪击,此时可就没什么用了。

    喜申卫之南二百米就是护城河,护城河向南五里之外,就是女真的大阵,骑兵步兵,旗帜满天。

    和当日的徐鹏举一样,刚毅选择了这个地点列阵,是最佳的安全距离。

    女真士卒慢慢接近了,到了距离护城河还有八百多米,距离城墙还有一千米的所在,此处,已经是巨弩的射程范围之内。

    如果城墙上的指挥官不傻,同时手头上又有趁手的利器的话,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打压的机会的。

    连子宁当然不傻——实际上,他利用火器对女真士兵的威慑力制造了一个大圈套。

    当女真的领导层因为忌惮在护城河后面三层土墙上火器的威力而命令士卒们加强防御的时候,就已经落入了连子宁的圈套之中——加强防御,无论是用哪种方法,举盾或者是加厚甲胄,都会使得负重增加,速度减慢。

    而速度减慢,其必然的后果就是女真士卒通过这段死亡一千米的时间加长——而他们用的时间越长所要遭受的打击自然就越大,武毅军能够杀伤的敌人也就越多!

    连子宁已经算到,经过了江边狙击那一战之后,女真军会对火器非常之忌惮,从而会竭力避免火器的打击,这样一来,他们就要承受来自于城墙上的打击。

    其实护城河后面的三道土墙上面的火枪火炮不过是个幌子,引诱女真走到这一步的幌子——当然,假若女真不上当,那么那些火枪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实转化,妙用无穷。

    等女真士兵冲到了一千米之内,连子宁高高举起手来,命令道:“投石机,发射!”

    这一次大明北征军本来就是存着要攻城略地,收复失地的心思,早就知道少不了攻城战,所以准备了大量的投石机、床子弩等攻城器械,全部都是由武毅军殿后押送。也因此这些器械没有被女真俘虏和破坏,全都完整的保存了下来。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若是这些利器被女真所获,只怕一路南下攻城,事半功倍。

    以你为收缴船只等举措,连子宁赢得了不短时日的准备时间,坐了许多工作。

    远征军所携带的一百具投石机,都被他安放在了城墙上,喜申卫城墙高厚,也尽可以放得开。

    投石机是冷兵器时代相当重要的攻城武器,无论是在东方西方,都是不约而同的出现,而且在发明这种武器的时候,双方的文明并没有什么交集。投石机可把巨石投进敌方的城墙和城内,砸毁房屋,砸死砸伤士兵,甚至砸毁城墙,造成巨大的破坏。又称石炮,可以投掷一个或多个物体,物体可以是巨石或火药武器,甚至是毒药和尸体,抛入城中,引发瘟疫,堪称是世界上最早的生化武器。

    中国的投石机最早出现于战国时期,用人力在远离投石机的地方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梢(炮梢,架在木架上,一头用绳索栓住容纳石弹的皮套,另一头系以许多条绳索,方便人力拉拽)将石弹抛出,分单梢和多梢。最多的有十三梢,最多需500人施放,威力极为的恐惧。这种十三梢的投石机甚至可以用超大的巨石一击砸毁城墙。

    在宋以前投石机主要为人力或畜力发射型,即以大量士兵或者战马同时向一个方向骤然扯动牵拉索,拉起力臂将沉重炮石以抛物线射出。随后,蒙古军队因世界征战,将投石机发展到极为犀利和恐怖。

    蒙古军队在攻城略地中认识到投石机的重要性,并迅速引进技术进行改进,设计了双弩背的复合弓结构,弹力更加强劲。同时,这样的弩机已有时用于发射特制的铁箭和燃油筒。随后,蒙古军队在征服花剌子模的过程中又从中亚引进了配重式投石机,将其称为回回炮。

    回回炮是使用重物取代人力或畜力,士兵先利用绞盘将重物升起,装上炮石后,释放重物,炮石投出,大幅减少操作的人员和空间,可以调整重物控制射程,投掷准确度大为提升,并开始投射药物与燃烧物混合的化学武器、腐烂的人畜尸体等。蒙古铁骑是可以说是化学战的鼻祖了。

    明军前期本来都是使用火器的,但是后来,废止火器之后,便重新把这投石机给打造出来,各处的边防要塞上面,都有投石机的存在。

    在这个年代,投石机起到的作用和大炮差相仿佛。

    明军的投石机承袭了蒙古军的规格,结构复杂,但是威力十分的强悍,城墙上这一百具投石机,都是大型投石机。底下是一个长方形的木框,木框足有十米长,八米宽,是用两人合抱的巨木制造而成的。木框上面是五米高的构架,后面还用巨柱顶上以固定。吊杆长达六丈,而在构架上方,固定着一个重达两万斤的平衡重锤。

    这种规格的投石机,足以把二百到三百斤重的石块抛射出超过三百五十步的距离。

    三百五十步,还不到一千米,但是当减轻投射的物体的重量的时候,就可以做到这一步。

    事实上,用投石机去对付松散的步兵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因为一块巨石就算是因为巨大的动能而在地面上翻滚几下砸死或者说是碾死十个人就已经是极限了,更多的情况是巨石在砸死一个人或者是一个人都没砸死就因为巨大的重量和冲击力而陷入了地面。

    除了恐吓一下攻城方之外寸功未立。

    但是连子宁自然也有法子。

    他还记得自己穿越之前看过的一本名为某血沸腾的大部头小说,里面有一段守城的桥段写的非常之精彩,让人热血沸腾,里面的主人公就是使用投石机守城,不是发射巨石,而是发射碎砖头……

    碎砖头漫天飞舞而下,把攻城方砸的头破血流,死伤惨重。

    他本来以为这是自己的原创,结果没想到跟熊廷弼等人一商量,才发现原来汉人的老祖宗早就发明了这个法子。

    宋初年,右正议大夫陈规著《守城机要》中有一段:“用炮摧毁攻具,须用重百斤以上或五七十斤大炮。若欲放远,须用小炮。只黄泥为团。每个干重五斤,轻重一般,则打物有准,圆则可以放远。又泥团到地便碎,不为敌人复放入城,兼亦易办。虽是泥团,若中人头面胸臆,无不死者;中人手足,无不折跌也。”

    连子宁看了之后,只是拍案叫绝。

    自己当初向着用碎砖头,砖头还得烧纸,多麻烦?老祖宗们聪明的紧,直接用泥团,泥团好制作的很,晾干了就能用,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泥团威力也是极大。

    这些日子连子宁发动所有士卒制作泥团,就连那些伤兵都掺和了进来,这几日间,制作了不下十万个,此时在城墙上堆得满满当当的,跟一座座小山也似。

    士卒们早就已经把吊杆尽头的托勺中放满了泥团,这些人头大小的泥团五斤一个,都有巨大的兜囊乘了,这些兜囊都是用藤子绳子混编而成,并不怎么结实,一个兜囊里面有二十个泥团。

    连子宁一声令下,士卒们立刻放下了绳子,重达两万斤的平衡巨锤代鹤呼啸的金风狠狠的砸在了吊杆的另外一端。

    凄厉的破空声之中,一团团黑沉沉的巨大物体急速的飞了出去,而在被投石机抛出之后,它们在空中飞行一段时间之后,就因为吃不住里面泥团的重量而崩断了绳子。

    这时候喜申卫战场上最壮观的一幕出现了!

    绳子崩断,本来上百个大黑影顿时变成了数千个小小的黑团,无数的泥团从空中“浙沥哗啦”倾泻而下,形成覆盖性的弹雨!

    那一幕,在连子宁看来就跟二战末期美国轰炸日本时候的情景也似。

    一个投石机里面是二十个泥团,一百具投石机就是两千个。可以想象一下,空中突然洒下一片呈扇面状坠落,不存在安全死角的泥团雨,对于地面上的血肉之躯意味着什么!

    无数的泥团落在了女真士兵的阵列之中。

    尽管他们的队形已经足够分散了,但是相对于泥团来说,也是显得非常的密集。

    无数重达五斤的泥团从空中呼啸而下,一个女真士兵被直接击中了脑袋,当下便是被砸开了一个满头开花,整个脑袋都被砸成了碎片,红的白的四处乱溅,还带着碎肉和头发的头骨碎片落了一地,整个脖子上变成了光秃秃的,脑袋已经消失不见了。泥团砸碎了他的脑袋,落在地上,被因为许久没有下雨而变得很厚实坚硬的地面弹了起来,又是砸在了后面一个女真士卒的小腿上,只听见喀喇喇一声响,这个女真士卒的小腿便是被砸断,他发出了一声惨叫,断折的小腿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使得他一个前倾跪在了地上,而小腿则是向着后方折成了九十度,断裂的骨头茬子从被撕开的小腿肚子后面刺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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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零 火力密集,层层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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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士兵疼到了极点,在地上疯狂的大声叫喊着,抱着小腿满地打滚儿。

    一个女真士卒举起盾牌抵挡,一个泥团正巧砸在了他的盾牌上,一声闷响,泥团被震成了十几块落在地上,而他厚实的木盾也被砸的稀烂。巨大的反震力传来,人类脆弱的骨骼根本无法抵挡这股力道,这士卒被震得双臂一阵剧痛,手腕和肘部的骨骼都被震得粉碎,手一软,再也握不住盾牌,跪在地上胳膊曲着一个劲儿的哀嚎。

    泥团往往不是制造一起伤亡,因为干燥的地面会使他们弹射起来,然后攻击第二个目标。

    无数的泥团像是陨石流星雨一样将成片成片的女真士卒撩倒在地,泥团落在哪里,哪里就是满地捂着脑袋或者是什么其他部位滚来滚去大声哀嚎的女真士兵。

    这一轮投石机攻击完毕之后,女真士卒的阵列像是被狗啃过一样,到处都是参差不齐的缺口,缺口中是一个个哀嚎惨叫的士兵。

    城墙上到处都是欢呼声,从士卒到军官,人人脸上都是雀跃的表情,这轮投石机的攻击给他们树立了巨大的信心,对于喜申卫能否守住,心里也更有底儿了。

    连子宁站在城头上,嘴角噙起一抹微笑。

    这一轮攻击,保守估计,造成了大约五六百人的死亡,而受伤的人数,则是这个数字的五倍以上!

    事实上,受伤的士兵比战死的更加麻烦,说句诛心的话,绝大部分合格的将领肯定是想对伤势严重一些,失去战斗力的士兵说一句:“你要是死了该多好!”

    说白了,对于一支军队而言,伤兵比起相同数量的阵亡士兵起码要更麻烦一百倍!死人只需要就地掩埋,伤兵不一样,损失了战斗力的伤兵不但没法再打仗,还会反过来影响士气,他们需要治疗、需要有专人照顾,长途转移时,伤兵还会大大拖累部队的行进速度,给后勤系统造成巨大的负担。

    这也是为何军中屡屡有杀伤兵现象出现的原因,杀伤兵是迫不得已,但是真要是走到那一步,这支军队差不多也完蛋了,军心士气会降低到迹近于无的冰点。

    可以想见,这些伤兵会给女真人带来多大的麻烦,尤其是他们是攻城一方——没有房子,没有大夫,没有合格的卫生环境,甚至连最起码的药物都没有,因为他们以为自己这一次定然是长驱直入,无比的顺利。

    谁能想到,刚过了松花江,就咬到了一块大钢板,把他们咯的牙齿横飞,一嘴的鲜血横流。

    阿敏只是满脸的惨然,眼角的肌肉一个劲儿的抽抽着,当日自己在城墙上不断下令射击,肆意的屠杀明军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今日这一幕,而且今日这一幕,比当初更加的惨烈,更加的让人心头滴血。

    但是他还是咬着牙下达了命令:“后退一步者,斩!”

    不得不说,这些刚刚从极为艰苦的生活环境中挣扎出来的游牧民族的士兵,比起汉人农耕民族来,确实是多了一股子狠劲儿,他们咬着牙,举着盾牌,继续向前进。

    投石机投出去之后,需要一段时间来重新装弹、填充、发射。

    不幸的是,这个时间并不短。

    连子宁显然明白持续性火力有多么重要,他又举起了手:“床子弩,发射!”

    随着连子宁的一声命令,北征军携带的一百多具床子弩又是一起发射,上百支巨大的弩箭冲天而起,向着女真士兵的阵列狠狠的砸下去。

    下一刻,嗡嗡嗡的巨大声响响彻整个战场,无数根粗长的弩箭飞上天空,形成了一片黑云,由于箭头是铁球,因着箭头的重量,这些弩箭在空中呈现出一个抛物线的形状,重重的落了下去。 全文字无广告

    落在了女真士卒之中。

    就在这里,同一个地点,数日之前,同样的武器,同样的落在了一群军人的头上。

    不过那是大明的军人,而现在,双方转换了角色。

    巨弩落下,根本是避无可避,只得是佝偻着身子拼命的往前跑着,唯一的指望就是不要被击中。

    这些曲射炮一般的巨大弩箭只知道遵从于主人的意志,不管是谁在他们面前,都是一视同仁。

    一轮射击过后,明军的阵型就像是被狗啃了一眼,少了一大块儿。

    这一轮射击,至少是造成了三百人以上的死伤!

    伤亡甚至更甚于当日的明军,因为此刻女真士兵的阵列更加的密集。

    阿敏只觉得满嘴满心都是说不出来的苦涩,但是他不知道,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阿敏在喜申卫的时候没少拿床子弩试验,知道这种巨弩射击完毕之后想要再次射击,需要一个相当长的过程——差不多是相当于后世一分半钟的时间,阿敏对这个时间很清楚,而且他也更加明白,像是之前那种威力巨大的投石机,所需要的准备时间只能更长,所以他立刻敏锐的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一分半钟的时间,足够教程快的女真士卒跑出去一百丈开外了。

    他立刻下令道:“传令,加速前进!”

    如果是对付一般的军队的话,阿敏这样想,并无任何错处,但是当他对面是武毅军,这个时代火器普及率最高的一支军队的时候,那就不管用了。

    他话音刚落,连子宁便是断然下令道:“第一队列所有佛郎机炮,发射!”

    在河岸狙击的所有炮手和佛郎机炮回来之后,连子宁把二百门佛郎机炮分成了两个队列,放在城墙上。

    随着他的命令,第一队列的一百门佛郎机炮操控的炮手立刻点燃了引信,引信嗤嗤的烧到了尽头,然后,一百个五两九钱重量的铅子在巨大的动能的推动下,向着城下疾如流星一般砸过去。

    耳边听到那划破天际的凄厉的嘶鸣声,阿敏瞬间面色如土。

    这连子宁,真是太狠了!

    这一轮炮击,给女真士兵又是造成了不少于三百人的伤亡。

    第一轮炮击完毕之后,炮兵们赶紧退下子铳,重新装填,而连子宁又是高高举起了右臂:“第二阵列所有佛郎机炮,发射!”

    又是一百门佛郎机炮的齐声轰鸣。

    而当女真士卒终于从佛郎机炮那撕破长空的轰鸣声的噩梦中挣扎出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喘匀一口气儿,就又是看到了那漫天飞来,似乎连视线都能遮蔽的泥团,想着他们恶狠狠的砸过来。

    投石机,又是重新装填好了。

    远远的看着一切,刚毅眼皮子狠狠的一跳,脸上已经是难看之极。

    额勒和泽一拳砸在了旁边一匹战马上,那战马长长地悲鸣一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眼见是不活了。

    济尔哈朗眼珠子不断的转悠着,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想着主意。

    眼见三位大人如此,周围守护的铁浮屠和拐子马卫士都是噤若寒蝉,抿着嘴儿一句话都不敢说。

    经过了这一轮的打击之后,女真士兵的伤亡已经是达到了六千人,伤亡超过了总人数的十分之一——历来十分之一就是评判一支军队的标准线,一般的军队,伤亡超过十分之一就会不战而溃。

    毫无疑问,这个年代的女真人,这些刚刚从游牧渔猎的社会形态转化过来的女真士兵,是一支不折不扣的精锐,但那时这种干挨打不能还手,己方伤亡惨重的战斗最是伤士气,士兵们虽然还没有停下脚步,但是心中已经是开始慢慢的被沮丧、恐惧给笼罩了。

    终于,当距离护城河还有不到三百米之遥的时候,逃兵出现了。

    一个女真士卒被呼啸而下的泥团砸碎了脑袋,他的脑浆鲜血溅了身边的另外一个士兵一身一头一脸,这名女真兵浑身都被鲜血覆盖了,他呆呆的在原地站了片刻,眼中露出极度的绝望和恐惧来。不断的有袍泽在身边死亡,生命不断的被死神收割,所有人都变的如此的廉价,他的心弦也是绷得越来越紧,终于,这根弦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轰然断裂了。

    他发出一声嘶喊,把手中的木盾和的麻袋一扔,便是快步朝着阵后跑去。受到他的影响,数十名女真士卒也是发一声喊,把腰间抱着的布袋子一扔,朝后面狂奔。

    阿敏眼皮子一跳,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种现象出现。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也知道绝对不能妇人之仁,他一挥手,身后一队百多人的轻骑兵便是快速奔出,迎向了那些逃跑的士卒。

    这些轻骑兵迎上了那些逃跑的士卒之后,二话不说,直接便是挥刀狠狠的斩下去,鲜血飞溅。不过是几个呼吸间,这些逃兵已经被斩杀殆尽。

    这一幕,让所有心中抱着相同想法的士兵顿住了脚步。

    阿敏冷冷道:“所有逃跑者,家中奴隶财产充公,妻儿一律贬为奴隶!”

    这些年女真屡屡南侵,尤其是和大明接壤的海西女真,更是南侵的急先锋,每次总能掠走几千一万的百姓,这些直接就成了女真士卒家中的战利品,几乎每个女真家庭几乎都有汉人奴隶,这是他们相当重要的财产。而在女真内部,犯罪之人,战场上的逃兵,也常常有贬为奴隶的先例。在女真这样一个还保存着部族系统,半奴隶半封建的社会体制下,奴隶是非常悲惨的存在。

    主人可以随意的杀死奴隶然后只要向部族的首领缴纳一部分的钱财就可以了,而女奴更是主人随意泄欲的对象。

    阿敏的话被数十个大嗓门儿的军士齐声喊出,所有人都听的真切。

    就像是一盆冰水,女真士卒们被浇了一个透心儿凉,为了自己的妻儿家人不被贬为奴隶,他们重新迈着脚步,向着那明明近在咫尺,但是却是偏偏遥不可及的护城河冲去。

    这一幕,和当初明军攻城的时候,是何等的相像?

    不过是短短几日的功夫,双方已经调换了一个角色,女真变得势大,但是他们也极为愕然的发现,自己面前,还挡了喜申卫这么一个大骨头。

    死硬死硬的大骨头。

    一切又是重新上演了,不,这样说还不太确切,女真的伤亡,所要遭受的打击,比当日明军面临的还要惨烈十倍!

    抛开连子宁和阿敏两人的指挥才能不谈,现在连子宁手中掌握的底牌就不是阿敏能比的,当日阿敏手头上只有有限的床子弩,因此只能用床子弩来作为远程打击的手段,但是在床子弩发射的间隙,明军依旧可以狠冲一段儿,所以那一日,明军的伤亡虽大,死在这一段的却不是极多。

    而现在,连子宁用投石机、床子弩和佛郎机炮构建了一个严密的、火力极其强劲的远程防御体系,至今为止带给女真的伤亡已经超过了当日同一时段的三倍以上!

    时间推移,在城头上武毅军密集的火力打击下,当第一个女真士卒到达距离护城河还有一百米的时候,攻城的五万女真大军,已经伤亡超过了一万五了。

    也就是攻城战,双方士卒没有身体的接触,要不然的话,就算是严苛的军法在头顶悬挂,这些女真士卒只怕也要崩溃了。

    而这时候,在护城河后面三道城墙上的武毅军,也在石大柱的命令下开枪了。

    这时候,女真士卒们终于是找到了一丝安慰。

    因为一路上都是给他们带来巨大负担,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只是累赘的原木盾终于是有了那么一些作用。

    木盾几乎能把整个身体都掩盖住,随着一声声清脆的枪响,枪弹打在木盾上,只是能把木盾打出几道裂纹来,或者是在上面留下一个小小的坑洞,但是并不能对木盾后面的女真士卒有任何的影响,顶多是让他们持盾的手感觉到震一下而已。

    但是石大柱并没有下令这种看似徒劳无功的行为。

    这些火枪手,本来就是作为诱饵一般存在的。

    三道土墙上的武毅军们不断的射击,装弹,射击,清脆的枪声不断的响起,天空中泥团、巨弩、铅子不断的落下。

    这时候,阿敏忽然醒悟,他咬牙切齿的死死的瞪了喜申卫城头一眼:“连子宁,我一时不察,竟然上了你的恶当。等着,终有一日,我要让你连本加利的偿还!”

    这时候他也发现自己落入了连子宁的圈套之中,为了防备火枪的射击而装备了木盾,而木盾加重了士兵的负担,使得士卒速度减慢,因为减慢的速度而死在途中的士卒无数。早知如此,就算是以士卒轻装上阵,加速跑到护城河边,死伤都会比这个轻。

    但是事已至此,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了。

    女真士卒不断的接近,城头上甚至已经看清楚他们黑红色的脸膛。

    军官们本来因为给对方造成巨大的伤亡而产生的兴奋已经消失了,女真的顽强让他们意识到了接下来的一仗会如何的惨烈,他们抿着嘴,沉默的盯着面前的这一切。士兵们不断的重复着手上的动作,累的满头大汗。

    而这时候,女真士卒也终于冲到了护城河边。

    这时候,由于射角的原因,投石机和床子弩都已经超过了射程,无法对二百余米外这种近距离上的敌人产生威胁。

    投石机和巨弩都停止了,只有佛郎机炮的炮声依旧响亮,不过声音一下子稀疏下来。

    感受到这种变化,女真士卒们也是振奋起来。

    他们在军官的吆喝下,快速的跑到河边,准备把手头上的麻袋扔进河里。

    他们死死的盯着对面那三道土墙上的明军,眼中冒着嗜血和疯狂的光芒,死死的攥紧了手中的木盾,咬着牙,浑身肌肉都崩了起来。他们在等着,等待着眼前的这一道河水被填满,然后他们就会扑过去,狠狠的砸碎对面那些明国人的脑袋!

    正在这时候。

    一声声沉闷的轰响从不远处传来,然后这些女真士卒便惊恐的发现,就隔着一道护城河,对面的墙上,数十个黑沉沉的炮口冒着红光,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向着自己笼罩过来。

    铺天盖地,无可抵挡!

    这一瞬间,密集而炙热的钢铁风暴覆盖了前面的女真士卒门,就像是一堵厚厚的,由无数的通红炽热充斥着巨大能量的铅弹组成的墙,狠狠的拍在了女真士卒的身上。女真人的阵列整个停滞了一下,再也不能前进半步。

    虎蹲炮毕竟也是火炮,其动能不是一般的枪械铅弹所能比拟的,小指头大小的铅弹狠狠的砸碎了的这些女真士卒们用来抵挡的木盾,然后砸在了他们的身上。

    位于前面的女真士卒这一瞬间被密集的铅弹打成了破麻袋,身体上面被开出来无数个血洞,而在铅弹打进去的一瞬间,这些血洞周围的肌肉皮肤便都是被高温烤焦,甚至连鲜血都流不出来。

    一股焦香瞬间在战场上空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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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一 好大一锅水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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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这一章,很爽哦……)

    许多的铅弹穿透一人之后,余势未衰,又是狠狠的击中了后面的女真士卒。

    就像是被成片成片割倒的麦子,女真士卒也是一片一片的倒下,这一轮射击完毕之后,前面几排的接近上千名女真士卒几乎是全军覆没,只是一瞬间而已,死伤无数,无数伤员躺在地上大声的呻吟着。断肢残臂,被撕碎的人体,身体像是破麻袋一样的破烂,四处横流的鲜血,这里立刻变成了一片鲜血屠场。

    后面的女真士卒都愣住了,吓傻了。本来见到投石机和巨弩相继停下,只有那些对自己没什么伤害的火枪在射击,他们心中已经重新燃起了希望,杀意也在弥漫,但是这一刻,他们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什么?”

    阿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个武毅军,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怎么有这么多源源不断的底牌?这个连子宁,到底又是何等样的人物,怎么就能这些武器一层一层,像是抽丝剥茧一般的运用出来,不留一点儿浪费,也不放过杀死一个女真士卒的机会!

    “这是虎蹲炮!虎蹲炮!我在书上见过的!”济尔哈朗喃喃自语,满脸惨然。

    护城河后,土墙之上。

    石大柱嘴边露出一抹猖狂的笑意,他手臂重重的挥下:“第二阵列虎蹲炮,射击!”

    在此时的三道土墙上,武毅军所有的一百一十门虎蹲炮全在这里了。

    三道土墙就修建在护城河后面,护城河宽度是二十米多,三十米不到,而由冈萨雷斯改进之后的铜质虎蹲炮的最佳射程,也正是三十米这一段。

    当初做的实验,在如此近的距离,虎蹲炮连一堵青砖砌成的墙都能打碎,更别说是这些女真士卒了。

    这是连子宁为女真军准备的另外一道大礼。

    随着石大柱的手势,第二道墙上的虎蹲炮也开始了射击,钢铁风暴带来死亡的同时也惊醒了这些已经被吓傻了,惊呆了的女真士卒。

    身后就是宪兵队,知道后退也是死的女真士卒们,奋起最后的勇气,向着护城河冲过来。

    无数通红的铅子飞溅,打死不知道多少女真士卒。

    而一个个麻袋也终于是被扔进了水中,麻袋瞬间被河水吞没,河水中泛起来大片大片的土黄色。

    也有反应过来的女真军官大声吆喝着,命令手下的士卒开始射箭。

    眼下距离不过三十几米,已经是在女真士卒的射程之内。

    反正顶着盾牌也是个死,已经豁出去的他们干脆把盾牌一扔,开始张弓搭箭,向着土墙上的武毅军射去。

    他们箭术精强,长箭破空,当下便有十几个武毅军被射中,惨叫着倒在地上。只要是被这等大箭射中要害,肯定就是不活了。

    连子宁眼角抽了一下,武毅军,终于第一次出现了伤亡。

    石大柱一边挥舞着铜箍巨棍拨打着射向自己的羽箭,一边大喊道;“不要停,不要停,第三阵列继续轰击!”

    炮兵们顶着不断落下的羽箭不断的开炮轰击,女真士卒一片片的倒下。

    而火铳手们也在军官的命令下不停的射击,他们射击的对象,都是那些躲在后面射箭的女真士兵。

    武毅军这边不断的出现伤亡。

    一个炮手正要点火,被当胸射中,大箭深深盯紧胸口,从后背透出来,他倒在地上,手指头抽了几下,便是不动了。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他的鲜血溅了身边的袍泽一脸,那后面的炮兵抹了抹脸上的血,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火把,伸手点燃了面前的引信。

    “轰!”一声巨响,无数的铅子笼罩了七八米的宽度,十余个女真士卒被打成了筛子,躺在地上惨叫着。

    这时候,这个炮手发现,这门炮的炮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他眼中热泪滚滚流下,冲走了脸上的鲜血黑灰,露出下面黄色的肌肤,他眼中流泪,却是咧嘴一笑,熟练的往炮口里装填了铅子,用石头压实,然后等待着命令,点燃了引信。

    “轰!”又是一炮!

    一个炮兵被射穿了大腿,躺在地上,血流如注,他还是坚持着不断的往里面装填弹药,压实石子。

    还有闲心情抬起头来冲着袍泽咧嘴一笑:“娘的,头一次发现,坐着装弹比弯着腰舒服多咧!”

    女真的箭雨不断的落下,但是这边虎蹲炮的怒吼却从未停止过,一个人死了,其他人顶上,整个炮组都死光了,其它炮组分过一个人来,也不能让炮火断了。

    武毅军也在不断的出现伤亡,但是没杀死一个武毅军,女真这边几乎就要被轰杀数十个人。

    虎蹲炮的杀伤力,其实远远的超过了燧发枪和佛郎机炮,这种近战的霰弹炮,若是用的好了,就是四个字——威力无穷。

    连子宁站在城头上看的分明,他脸色丝毫不变,拳头却已经死死的攥紧了。

    不过,女真这边终究是人多势众,不是土墙上这寥寥千余人可以抵挡的。

    护城河的这一段渐渐的被填满了,只留下了不到三米宽的一个缺口。

    眼见杀伤已经达到了最大化,石大柱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护城河的缺口越来越小,土墙上的武毅军也收拾了武器,含泪把袍泽的尸首扔在这里,有条不紊的开始撤退。

    承受了如此极端的损失,女真士兵已经杀红了眼,此时眼见他们要跑,又如何甘心?

    终于,最后一个麻袋扔进缺口,护城河合拢了!

    这一刻,无数的女真士兵挥舞着兵器,嘶吼着向着那些从土墙上下来的武毅军扑去,他们的视线被土墙挡住了,但是他们知道,这些明国人肯定跑不远。

    武毅军是直接从土墙后面的马道上撤下去的,土墙挡住了女真人前进的路线,他们便从土墙两边绕过去。

    刚刚绕过去,视线中已经出现了那些逃跑的明国人的身影,他们并不远,就在五六丈之外,仓皇奔逃。

    只要加把劲儿就能追上,不少女真士卒已经兴奋的大吼大叫,面目狰狞似鬼。

    就在这时候,他们忽然发现脚下一空,然后整个人便是不由自主的掉了下去。

    前面的女真士卒都是掉了下去,而后面的人收不住势,再加上后面的推力,只能是眼睁睁看着自个儿扑通扑通的跟下饺子似的掉了下去。

    后面的女真士卒看着面前陡然出现的这两个三十多丈长,两丈多宽,不知道多深的长条形深坑目瞪口呆。

    阿敏也有点儿没反应过来,这还有完没完了?怎么到处都是坑?

    连子宁早就考虑过这些士卒会被追击的问题,因此早在建造土墙的时候就在两边各自挖了两条长弧形的深坑,女真士卒要想追击,就得从两边绕,要绕,就得掉进去。坑深两丈,里面灌得都是从护城河引来的水。

    这些女真士卒一开始掉进去的时候都很是慌乱,不少人惊慌喊叫,但是当他们落进去,发现里面只有水的时候,都是定下心来,他们水性都不错,这里面水虽然不浅,却不会有被淹死的危险。已经有女真士卒大声吆喝着让上面的士卒吊下绳子好让自己攀爬上去。

    就在这时候,那些本来撒丫子逃跑的武毅军却是忽然停了下来,他们从身上取出一个个砖头大小,外面用纸包裹了,还用绳子捆了几圈儿的纸包,然后便是抡圆了胳膊,奋力向着深坑中扔来。

    他们距离深坑并不远,深坑也很不小,所以基本上都扔了进去。

    干完这些,他们才是继续逃跑。

    陈大康看的纳罕,问道:“伯爷,那些士卒扔的是何物?”

    连子宁淡淡一笑:“生石灰!”

    一块块板砖一样的生石灰扔进深坑里,那些被砸中的女真士兵很有些都是被砸的头破血流,不过并不碍事,随即便是破口大骂。

    骂着骂着,他们便发现了不对劲儿——水温似乎在慢慢升高。

    这一块块板砖似地都吸,里面装着的,都是生石灰。为了这些东西,连子宁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这个时代的劣质纸张很快就被水泡烂了,然后里面的生石灰与水接触,立刻是释放出大量的热量。

    若是一包两包的还好说,但是问题是,武毅军士卒们扔进来的生石灰足有上千包。

    生石灰遇水之后的激烈反应,生成熟石灰,释放的热量足以使得热水沸腾,把鸡蛋煮熟。

    水温很快便从温水升高到了一个无法忍受的程度,无数的女真士兵都是大声惨叫起来。

    那叫声,在城墙上都听的真真切切,许多人都想起了用开水烫光猪时候的情景。

    连子宁淡笑着把生石灰遇水的原理说了一遍,众人听了,都是毛骨悚然,只觉得后背发凉。

    这位武毅伯爷,不但是手段层出不穷,而且个个阴狠毒辣,简直就是挖好了坑让你自己往里头跳,着实不是好惹的。

    感觉到浸泡着自己的水温慢慢上升,这些女真战士都慌乱的动了起来,尽管有他们被困在深坑中,无论如何游动都是徒劳无功,但是人类的本能决定的便是在遇到慌乱情况的时候就四处狼奔豕突的乱窜,能够安静的呆在原地想办法的不是没有,但是这些女真人里头还真是没几个。

    这样一来,他们正好就步入了连子宁的罄中。

    生石灰遇水之后,慢慢此会开始沸腾,刚开始的热度还不算高,因为煮石是需要搅拌才能成为沸腾高温的水的,但是这些女真战士慌乱之下不断的游动,恰恰便起到了搅拌的效果。被困在两个深坑中的上千名女真士卒好是一阵搅和,直接后果就是这些石灰水地温度开始拔高了,而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全身都已经浸泡在冒泡的沸水之中了。在高温之下,他们更是乱成一锅粥,恐慌不断蔓延,事实上,在滚烫的水中没有人还能保持住冷静。

    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被困在水中,大声的嘶嚎惨叫着,痛苦无比。

    站在地上的女真士兵看着渐渐变得沸腾的石灰水和底下大呼惨叫的袍泽,焦急如焚但是毫无办法。

    他们都已经急懵了。

    坑中的女真士兵大声惨叫,不断的挣扎着,但是他们越是挣扎,水温就越高,承受的痛苦就越大。

    渐渐地,坑里面的惨叫声变小了,挣扎的水花声也越来越小,水汽蒸腾上来,一股熟肉香味儿也是弥漫开来。

    两个深坑之中,是一片地狱中才有的惨况。

    一具具完整的尸体用最凄凉的方式展现在所有女真战士的面前,就像是一把尖锐的长矛,狠狠的刺进每个人的内心最深处!

    被活生生煮死的女真士卒的尸体,有的肚皮朝上,眼珠子凸出了好大一截,就象下面被什么东西垫住了一样,因为沸水浸泡地缘故,这些尸体的姿势都绷的硬邦邦的,腹部越来越鼓胀,顶起了身上的棉甲,然后开始“扑哧扑哧”向外漏气。微沸着的水面和女真士卒们的尸体基本上持平,有些面朝下趴着地尸体,每一次向外冒气还会“咕嘟咕嘟”带出一串翻滚着的水泡。

    这时候,一具尸体承受不住巨大的水压,砰的一声,爆炸开来,就像是纸上烤肉的时候被高温和油脂煎开了表面肠衣的小香肠,随着一声轻响,油脂四处飞溅。不过这具尸体,飞溅的是已经变成了灰色的鲜血和一片片被烫熟的红生生的肉片,有的肉片上面还带着因为煮沸而变得弯曲的毛发。

    溅了坑边目光呆滞的女真士卒一头一脸。

    “呕!”终于,这些女真士卒再也忍受不住,直觉的心头烦闷的要死,一阵呕吐感袭来,都是趴在地上一阵狂吐。

    虽然看不到坑中的场景,但是远远的闻到那一股熟肉混杂着石灰的那种生涩的古怪香味儿,城头上的众人都是忍不住心里阵阵压抑烦闷。他们面色古怪,脸上肌肉一阵阵抽搐,个个喉咙口都有点儿发痒,似乎食道和胃里面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他们当然明白这是什么味道。

    看向连子宁的眼神儿也变得很是复杂——恐惧、钦佩等等不一而足,生生把人煮死,这得是多狠的心肠啊!

    一身板甲外面又罩了大红披风,戴着凤翼头盔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出是男是女的江梨野奈看着连子宁,眼中波光流转。

    军中基本上都知道她的存在,尤其是武毅军众人,都知道这个大人的贴身女卫很是强悍,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连子宁身边她的存在。至于其他的序列的那些军官,自然也不敢多说,都是只装作看不见。他们心中什么想法,连子宁也不在乎。这一张打不好,生前命身后名全都没有,在乎这个有甚用处?

    连子宁此时却没心思管这些,之前在护城河后面进行狙击的那些武毅军士卒都回来了。

    石大柱浑身浴血,沿着马道大步的上了城墙,连子宁豁然转过身来,问道:“伤亡如何?”

    石大柱跪倒在地,低声道:“战死二百七十九人,重伤八十七人,轻伤一百六十人。”

    他的声音很低沉,一张黑脸上也是淡漠无比,似乎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听上去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但是微微颤抖的肩膀和眼中的痛苦出卖了他心中的情绪。

    连子宁低头看着他,眼中光芒一闪而过。

    这个当初小镇上的无赖,随着自己这些时日,已经成长为了一个钢铁一般的战将,连情绪,都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先把战死弟兄们好好安顿,等此役了了,本官亲自为他们送行!重伤的兄弟都送到医务兵那里去,人手还腾地出来。”连子宁轻声说道,他犹豫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终于还是说道:“让还活着,包括那些轻伤的兄弟都上来吧,待会儿,还得打仗!”

    石大柱身子颤了一下,大声道:“标下遵命!”

    他站起身来,又是大踏步的下了城墙。

    连子宁轻轻吁了口气,王大春捣鼓后勤,精打细算捞好处是把好手,打仗可就差强人意了;刘良臣身负重任,几日之前就被自己遣出秘密回京,把军法队交给了他的副手;现下身边能打的将领不过是熊廷弼石大柱杨沪生董策等寥寥几人而已,堪用的人手,还真是不多。

    他暗自惊醒,自己应该加强手下将领的培养了。事事亲为所造成的后果便是下面的人都成了唯唯诺诺的应声虫,本身的才能得不到什么发挥的机会。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诸葛亮就是个最明显不过的例子——事事躬亲,英年早逝,结果蜀国从此便一蹶不振。

    连子宁当然不敢自比诸葛,事实上他也清楚,就算占了穿越者的便宜,这要让他回到那个时代个诸葛大神掰腕子,估计自己能被活活玩儿死。但是道理总还是想通的。

    女真士兵们在那两个深坑周围围了一圈儿又一圈儿,踯躅不前,距护城河二百米,也超出了燧发枪的精准射程,因此连子宁并未下令开枪。只有佛郎机炮的声响还在不断的回荡,不时的给女真人带来一些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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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二 手段层出不穷

    战场上陡然间变得安静下来,只是这种安静,才更是让人心头喘不上气来。

    很快,石大柱便带着火铳手们上来了,他们刚经历了一场战斗,神sè间都有些疲累,许多人身上还带着伤,不过上面都裹着洁白的纱布,隐隐还有一些酒味儿传来,显然都已经经过了细致的处理了。

    他们默不作声的在军官的命令下排成队列,坐在原地休息,清理枪膛,然后装填弹药,压实,做好了随时射击的准备。

    他们到来之后,武毅军十五个百户所的一千六百八十名火铳手都已经在这里了。°

    他们在城垛后面排成了三层队列,占据了大约有二里长度的中央一段城墙,这一段包含着城楼和城门的地段,是待会儿的攻城战中承受压力最大的一段。

    而在他们面前,则是一百一十门虎蹲炮,每隔十余米便是一蹲虎蹲炮雄踞在那里。

    而在他们身后,则是手持长枪大戟的武毅军长枪兵和大戟兵,他们此时正坐在地上休息。

    这一段城墙上,已经是集中了武毅军所有的兵力。

    再往后面,则是已经偃旗息鼓的投石机和chuáng子弩,也幸亏这喜申卫就是本着一个要塞的宗旨建立的,城墙极高极厚,要不然根本放不开这许多东西。

    城墙之上,层次分明。

    “陈大康!”连子宁沉声道。

    “标下在!”陈大康愣了一愣,赶紧应道。

    “你神武右卫在右翼的三千弓箭手,做好准备等待命令,随时射击!”

    “是,伯爷!”陈大康立即下了命令。

    “孙绩!”

    “标下在!”孙绩应道。

    “京卫中三千弓箭手在左翼,也做好准备!”

    “是伯爷!”

    除了在中央布置了武毅军重兵之外,连子宁在遭受进攻相对比较少,压力比较轻的左右两翼各自安排了神武右卫和京卫中的人,明军的步卒基本上都配备了弓箭,很容易便是各自选出了三千名弓箭手充实两翼。

    六千名弓箭手,抛射起来便是一片箭雨,也是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了。

    阿敏身为大将自然不能以身犯险,但是骑兵来来回回,不断的带回了前线的消息。

    听到上千名女真士卒竟然被生生煮了,阿敏脸sè顿时难看到了极点,喉头也是一阵抽搐。

    他缓了缓神,道:“传令下去,莫要停住,继续进攻。”

    又道:“去禀明大将军暂时不要派遣援军!”

    “是,大人!”

    骑士飞奔而去。

    此时阿敏刚刚攻城时候的五万女真步卒,已经死伤过半。

    被投áng子弩、佛郎机炮、燧发枪、虎蹲炮这些利器轮番打击伤亡惨重自然是无法避免,而女真的士气,也在一点一点的下降,挫尤其是最后这一下,连子宁用生石灰加水生生煮死了上千个女真士卒,更是让他们的士气跌落到了一个谷底。

    便是再蠢笨的女真士卒,这会儿也是看的分明,这喜申卫哪是和战前官长们所说的那样像是个纸糊的一捅就破?分就是个牢不可破的大铁壳子,想要拿下来,不知道得用多少人命往里头填。

    和这等恶魔一样的对手为敌想想就让人心寒胆战。

    鼻子里面那股子古怪的肉香还一个劲儿的往里头钻,让人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都喘不上气来。

    女真士卒重又分布成散乱的阵列,向着喜申卫城墙冲过去。

    他们身上没有了盛满泥土的麻袋的拖累,速度快了很多,迈着两根粗短的大tuǐ快步疾奔。

    而与此同时,刚毅也冷着脸下达了命令:“济尔哈朗,你带着三万步卒,等待命令,随时出击。”

    “是,大将军!”济尔哈朗犹豫了一下,道;“大将军,不若如此,让我带三万轻骑兵过去如何?轻骑兵速度极快,我女真大军骑射精强,我率叁万大军从城前飞速而过,一边疾奔,一边齐射,足已让城头明军大乱!”

    刚毅明显有所心动,但是想了想,终于还是道:“算了,莫要多言了,骑兵乃是我女真的命根子,金贵无比,不可浪费在这攻城之上。”

    济尔哈朗无奈,只得作罢,下去召集了三个万户的步卒,随时等待命令出发。

    那女真士兵进入了一百五十米的燧发枪射程之后,连子宁便下令第一排的火铳手开枪。

    硝烟弥漫,清脆的枪声中,数百人一个齐射。

    女真士卒在军官们的严令下,也不顾及伤亡了,只是闷着头的往前冲。

    第一排射击完毕是第二排,然后第三排,接着第一排。

    武毅军火铳手的三段击衔接的非常精妙-而快速,前面的士卒刚刚蹲下,后面的枪声已经响了,第三排射击完毕的时候,第一排已经做好准备进行瞄准了。

    火力绵绵不绝的像是一张网,洒在了的女真士卒的身上。

    既然跑得快,那难免就有防护不周到的地方,既然防护不周到了,被射中也是在所难免。

    而且木盾能够抵挡一次两次的射击,但是燧发枪毕竟是的这个时代威力最大、最为先进的枪械,口径十九点八毫米,弹丸重量达到了三十二点一克而由此产生的巨大动能,足以把钢铁的靶子打的凹陷下去,在三番五次的射击之后,木盾也是被打的轰然碎裂,下面的士卒成了待宰的羔羊。

    从一百五十米外到八十米外这一段时间,几乎每个火铳手都打出了三轮以上,五千多枚弹丸·又是给女真军造成了过千人以上的伤亡。

    等女真军到了八十米,连子宁一挥手,,命令道:“所有弓箭手·射击!”

    神武右卫和京卫的弓箭手们早就等待多时了,眼看着武毅军的兄弟肆意屠杀这些强悍的女真人,他们心里早就是一片片的火热外加jī动。

    随着连子宁的命令,位于两翼的六千名弓手立刻是张弓搭箭,随即,一阵嗡嗡嗡嗡的响声汇聚成一片,响彻整个战场·铺天盖地的箭雨汇聚成一片巨大的乌云,向着城下的女真军覆盖过去。

    女真大军攻城,为了躲避武毅军的火力,自然是越分散越好,因此两翼也有不少的女真士卒。

    这下他们可是遭了秧。

    羽箭铺天盖地的成一个斜角射下来,岂是一面简单的木盾所能挡得住的?

    当下就有上千女真士卒伤亡。

    而在中路,武毅军的火铳手还是像一个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不断的射击、蹲下、上弹、压实、射击。

    两翼的弓箭手不断的上箭·拉弓,射击,就像是当初女真大军镇守喜申卫的时候肆意屠杀明军一样·这一次明军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不过双方换了对象。学了女真的做法,在这些弓箭手的身边,就是一个个的土堆,土堆上面插满了羽箭,手一下垂,便是可以拿到。

    因此射速相当的快。

    在又是付出了接近三千人的代价,女真大军终于是来到了距离喜申卫城墙还有三十米的所在。

    阿敏目测着距离,心里狠狠的一跳。

    而几乎就在同时,不出阿敏所料的·虎蹲炮愤怒的吼叫声响了起来。

    当女真士兵距离喜申卫城头越来越近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的就向中间城楼这一段汇聚,这是不得不为之的事情——事实上,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已经绵延了几千年的攻城战和守城战中,攻城的一方选择攻打的城段往往都是城门和城楼所在的这一段。因为这里城墙内侧有可以通向城下的马道,可以打开城门·迅速的把友军放进来,攻打别的城段做什么?打上去了,下也下不去,只能眼睁睁的被两边的优势敌人围而杀死。

    纯粹是自寻死路。

    所以这个年代,守城的时候根本不用全线防守,重点防御这一块儿,其他的地方派些人盯着就成了。

    所以女真士兵明明知道这里是最强悍最难打,武器最凶狠的武毅军的防段,也不得不集中在这里。

    而这时候,已经久候多时的虎蹲炮又开始了轰鸣。

    一百一十门虎蹲炮齐齐发出怒吼,每一门虎蹲炮都覆盖了大约七八米长的距离,而每一尊虎蹲炮的距离也在不到十米,于是就能看到,城墙正面,这接近一千米横宽的平面上,完全被炙热而暴烈的钢铁风暴给覆盖了。

    就像是一面钢铁铅弹构成的墙壁,狠狠的向着女真士兵砸过来。

    这一瞬间,不知道多少女真士兵被生生打成筛子。

    这一轮进攻,又是五百余名女真士卒失去了xìng命。

    不过这也是武毅军最后的一点儿因为距离比较远而产生的火器射击的优势了。

    这一轮虎蹲炮射击完之后,由于高度的问题,连子宁不可能再把虎蹲炮也分成三个阵列了,因此射击完毕之后,有一个火力的真空期。

    而女真士兵们,便趁着这一段时间冲到了城墙根子底下。

    终于冲到了城墙底下,不用承受那感觉似乎是无穷无尽的火器的攻击,这些女真士卒都是松了口气。

    但是还没等他们缓了口气,连子宁就下达了新的命令。

    当女真士卒冲到城下的时候,火枪手火炮手这些远程进攻的士卒就已经失去了作用,按照之前的安排,他们收拾火枪火炮,有条不紊的退到了城墙的后半部分。

    而长枪兵、大戟兵这些近战战士则是来到前面。

    连子宁沉声道:“传令,泥团,砸!”

    尽管石檑木金汁之类的喜申卫库存的守城利器当初都被女真人耗用一空,但是对于汉人来说,永远不缺乏守城的东西。

    连子宁一声令下,士卒们都是举起就放在旁边的泥团狠狠的砸了下去,每个重达五斤的泥团扔起来不轻不重·顺手无比。

    泥团铺天盖地的砸下去,重达五斤的东西从二十几米高的地方扔下去,动能是相惊人的。

    只要是被砸中,跟被同等重量大小的石球击中的效果是一样的·被砸中脑袋的,当下就是被砸碎了头颅,鲜血脑浆飞溅,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脖子和一个拳头大小的血腔在那里。因为脑袋突然被砸碎而在短时间内来不及释放的xiōng腔内的压强,挤压着xiōng腔里面的鲜血一股脑的喷出来,形成一道三尺多高的血柱,在阳光下反射出凄厉妖艳的sè彩。

    原有的被砸中了肢体的·立刻也是筋断骨折,那被击中xiōng口和后背要害的,在巨大力道的作用下,支撑xiōng腔的肋骨扇和脊椎立刻是被砸的寸寸断裂,断裂的骨头茬子扎进了士卒的xiōng腔之中,将脏器狠狠的刺破,他们的口中立刻是涌出一股股带着脏器碎片的鲜红血液。

    被砸中四肢的,立刻就是变成残废·坐在地上大声的哀嚎。

    只不过刚才女真士卒们经历的场景,先是江中的炮击,然后便是那绵绵不断的钢铁风暴·无穷无尽的打击,似乎无论你身处于战场的哪个角落,下一刻也都会被击杀!

    跟刚才那地狱一般的场景相比,眼前这些,就实在是有些说不上嘴了。

    女真士卒们顶着不断从天而降的泥团,搭起来云梯。

    这是刚才在河岸休息的时候,拆了渡江而来的木头筏子建造的,比起当日明军攻城时候用的云梯,这云梯顶端没钩子,造的可以说是粗劣无比。其实按照阿敏的想法·渡江之后,好好休整几日再攻打才是硬道理,但是事实摆在面前,如果不迅速的拿下喜申卫然后趁着明军初败,朝野噤声,大明朝庞大的中枢机构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口快速南下·说不得就要出什么变数!

    渡江之后刚喘匀一口气儿就给逼着来大战,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云梯重重的靠在了城头的碟口上,无数的女真士卒上了云梯,他们把武器悬在腰间,一手擎着盾牌,不断的攀爬。他们力量普遍比明军强出许多,攀爬的速度相当快。

    远远看去,就像是无数的蚂蚁在向上攀爬一样。

    这是名副其实的蚁附攻城。

    而站在后面的女真士卒却是纷纷弃了盾牌,张弓搭箭,向着城头射击。

    能活到这会儿还没精神崩溃的,都是亡命之徒,反正缩头也是一刀,抻脑袋也是一刀,干脆便摆出一副亡命徒的嘴脸,向城上射箭,为袍泽做掩护。

    他们使用的都是强弓大箭,不能及远,只有五十米的射程,但是威力极为的强悍,再加上他们骑术精强,只要是被他们的大箭射中,非死即伤。

    残存的女真士卒毕竟还有两万多,数量还超过城头上的明军数量,这一射箭,立刻是给城头上不断探头往下扔泥团的明军带来了大量的伤亡。

    明军咬着牙,在身后军官的催促下,没有一个人后退。

    他们把受伤的袍泽扶到阵后,自然就有武毅军的医务兵扶着他们顺着马道下了城墙,就在城墙后面,搭建起了无数的简单的草棚子,里面武毅军的医务兵在忙忙碌碌,另外一些伤势较轻,不影响活动但是却无法作战的伤兵在帮把手。他们把伤员安置在凉爽干净的木榻上,然后把伤口用高度数的白酒冲洗,然后敷上伤药,用酒精消过毒的白纱布裹了。

    在这极北之地的夏天有一桩好处,苍蝇蚊子之类的东西极少,这也有效的避免了传染病的传播。

    无论是武毅军还是其它系统的受伤士卒,都得到了有效的救治。

    把战死的袍泽的尸体挪到一边,明军士卒咬着牙,继续往下不断的两翼的弓箭手们也是不断的向着中路攒射,不断的收割着女真士卒的xìng命。

    城头之上,已经是燃起了无数的火堆,在火堆上面,一口口的大锅里面水汽弥漫,咕嘟嘟的水声不断的响起。

    眼见得女真士卒已经是爬上来了不少,他们借用着云梯上那一级一级足有成年人胳膊粗细的横木的阻挡,有效的规避了泥团的攻击。泥团能砸碎他们的脑袋,但是却砸不断坚硬的横木。

    连子宁一挥手:“沸水!”

    他站在城楼前面,周围被无数将士簇拥着,每下打一个命令,立刻就有无数的传令兵传达到城墙的各处,速度非常的迅速。

    那铁锅平均每两个城墙垛口就有一个,听到命令,明军士卒们立刻是拿着一个个的大木勺,从铁锅中舀了满满的一勺子热水,然后冲着下面便是浇了下去。

    下面的女真士卒正寻思着这上头劈头盖脸的泥团怎么就停了?

    然后便是看到还冒着腾腾热气的沸水从天而降,沸水浇在女真士卒luǒlù的肌肤上,一刹那间的高温顿时是把这一部分的皮肤和肌肉给烫的失去生命力,变成了一块死肉,然后下一刻,就是变得皮开肉绽。肌肤变成了可怖的灰白sè,然后上面绽裂出来一道道的口子,甚至在胳膊上这等肌肉层比较薄的地方,能够直接看到森白的骨头。!。

三五三 恐怖的长枪方阵

    全文字无广告     三五三恐怖的长枪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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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所有支持俺的人,谢谢,万分感谢。

    另外,这一场大战,看的过瘾么?过瘾的话,月票推荐神马的,都砸过来吧!)

    就算是身上穿了甲衣,但是也是防不住水的,着甲的地方被沸水泼中,热量透进去,便是一股钻心蚀骨一般的疼痛,身上都是便起了一片片的大燎泡。

    就算是没有被直接喷上,被飞溅的水给波及到一点,也是火辣辣的疼痛,燎泡不客气的占据了皮肤。

    数以百计的女真士卒被沸水泼了一个满脸开花,一瞬间的剧烈疼痛足以让他们失去理智,而热水造成的伤势也让他们失去了战斗力。

    他们惨叫着捂着受伤的部位云梯上滚下来,摔下来,只要是掉在地上,就是摔得筋断骨折,一命呜呼,说不定还会砸死几个下面的袍泽。

    又是上千人的女真士卒伤亡。

    幸亏这是有木盾挡着,若不然的话,死伤的数字就在这个的几倍以上了。

    凄厉的惨叫声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回荡在战场上空。

    阿敏眼角跳了一跳,心道:“这连子宁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我在书中见到的汉人的守城手段,已经被他用处这许多来了,后面剩下的还有什么?”

    阿敏心底其实是雅不愿意打这种仗的,打这种攻城战,什么计谋策略,阴谋诡计,勾心斗角的算计都是不顶用,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硬碰硬的死磕。用人命堆砌出一条道路来,打这种仗,将领的个人才智被削弱的很厉害。

    而且仗打到这一步,战斗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为了达到战略目的,必须尽快拿下喜申卫,那么女真士卒就不能后退,只能死战向前。他现在所起到的作用,更像是一个督战官而不是大军的统帅。

    用沸水攻击,是古来已久的守城方式,沸水的高温对人体是一个巨大的杀伤,而且要得到沸水也很容易,只需要水、锅,柴火就行了。之前准备中,连子宁就下令把各军的行军锅都拿出来,又是从喜申卫不远处的森林中砍伐了大量的树木劈成碎柴。至于水,这里临近松花江,城里也有水井,更是应有尽有。

    但是沸水攻击,也不过是能阻拦减缓一下女真的攻势而已。

    一口铁锅,两个大木勺在不断的舀水,很快便是见底儿了。

    而女真士卒却是不断补充进来,往下看去,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人数丝毫也没见少。

    “檑木!”连子宁周围那些军官都已经散到下面去指挥了,簇拥在他周围的只有江梨野奈和一干扶桑武士。连子宁面色丝毫不改,又是沉声命令道。

    大锅柴火很快便是被撤了下去,士卒们把檑木抬了起来。

    这些檑木一个跟都足有一抱多粗细,七八米的长度,看得出来,都是用整根的树干制作而成的,有的上面还有没剥下去的树皮,在树干上面,横七竖八的钉了无数根铁钎,这些铁钎尖端锋锐无比,从树干中透出一尺来长短,整个檑木上这样的铁钎铁钉子不下上百个,密密麻麻的,让人看了心里都渗得慌。

    十余个士卒托着那没有铁钎的地方,把一根檑木托起来,然后向着垛口外面狠狠的砸了下去。

    正在登城的女真士卒眼中出现了一个越来越大的黑影,上百根的檑木从天而降。

    这些檑木每一根都有超过五百斤的重量,再加上从上面砸下来的势头,来势极为的凶恶,带着猛烈的金风呼啸而下。

    那些女真士卒抬着头,睁大了眼睛,他们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然后便是被砸成了一团肉酱。

    檑木砸碎了女真士兵的木盾,砸碎了他们的身体,然后重重的砸落在了云梯上面。 全文字无广告

    这些云梯虽然也都是大木制成的,但是也抵挡不住这等巨大的力道,更何况,檑木上面的那些突出的铁钎也不是摆设,铁钎狠狠的刺了进去,无形中就破坏了巨木的内部结构。当下,便有十数具云梯被从中砸断,下面的云梯前端重重的顶在城墙上,巨大的反震力之下,上面的女真士卒都抓不稳,纷纷从上面掉了下来。

    这等高度,掉下来不死也重伤。

    而上半截那云梯上的女真士卒更倒霉,随着云梯一起掉落,掉下来之后还被云梯压住,有的整个被压成肉泥儿,有的胳膊大腿被压得粉碎,疼的在那里大声惨叫。

    而云梯落下,被砸死的女真士卒又是不在少数。

    有的云梯没有被砸断,上面的女真士卒也是极不好受,檑木顺着云梯一路滚下去,上面的铁钎子锋利无比,士兵只要是被蹭到一下,立刻就是被开膛破肚,一个士兵被刮到了一下,胸前的甲衣被划开,从咽喉到下腹部位被划出来一个长长的血口子,他立足不稳,惨叫着从云梯上掉了下去,在空中肠子肚子便从里面掉了出来,洒落一地。

    有的士兵被钉穿了身体,下一刻就被碾碎。

    这些檑木骨碌碌的向下滚,却是没有掉下去,而是停顿住了,然后便是慢慢的上升。

    却原来是这些檑木上都是绑着铁链子,铁链子大约有十米长,铁链子的另一头,系在了拴马桩上,而拴马桩则是人腿粗细的纯铁铸造而成的,此时便是深深的钉进城墙的石质地面里面。

    上面的明军士兵抓着铁链子,双脚使劲儿的瞪着城墙垛口,死死的抓着铁链子,一点儿一点儿的往上扽,他们用力量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手上的青筋都是暴跳起来,满脸都涨得通红,在他们的努力下,檑木终于是被吊了起来。

    然后一松手,又是重重的砸了下来。

    又是不知道多少女真士卒被砸死。

    远远的看到这边惨烈的境况,刚毅已经紧皱了许久的眉头却是舒展开来,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轻轻摇摇头:“喜申卫,今日要拿下了!”

    一边的济尔哈朗脸色也是轻松起来,笑着拱拱手:“恭喜大将军!拿下喜申卫,南征路上再无阻碍,至此向南数百里,尽数成为我海西女真跑马场矣!”

    刚毅得意的哈哈大笑,笑罢,却是叹道:“可惜,可惜,这位明国的武毅伯用兵诡异无比,阴谋迭出,守城却是方方正正,按照规矩行事,把他们汉人的手段一一施展开来,抽丝剥茧,细致无比。打仗打成这样,随时惨烈,看上去却也赏心悦目的紧,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堪称一员了不得的良将!”

    “可惜呀,他虽然现在占尽上风,但是手段已经尽数用完,我用了五万兵把他所有的底牌全都耗出来!”刚毅微微一笑,笑容中却有着几分狰狞:“接下来,就该看咱们的了!”

    济尔哈朗察言观色,道:“大将军,不若咱们把那连子宁擒下来,让他为咱们效力?”

    看得出来,刚毅明显有些心动,但是终究还是摇摇头:“不妥,他杀了咱们这许多兄弟,无论如何,都须得有个说法!”

    济尔哈朗不再多言。

    刚毅道:“下去吧,带着你的人,做好准备!”

    济尔哈朗应了一声,便是离去、

    额勒和泽在旁边瞪着一双大牛眼听的一头雾水。

    果然如刚毅所言,战场的局势在慢慢发生变化,虽然武毅军对女真造成了极大的杀伤,但是却也把自己所有的底牌都给耗光了——

    近距离的肉搏战,火器已经排不上用场,没了火器,可以说,武毅军的功力就已经被废了一半儿!而那些投石机,床子弩,也都没用了。至于泥团,沸水,等等,则是大量的消耗。

    武毅军的底牌,已经越来越少。

    而女真这边,还有接近九万大军!

    两边强弱,不言而喻。

    终于,一个女真士卒趁着檑木收上去的当口儿,快速的往上爬去,一个箭步,便是登上了城头!

    而眼见要登上城头的女真士卒,也是越来越多。

    这名女真士卒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拎起了腰间的狼牙棒,高高举起,准备从垛口处一跃而下将面前的敌人砸成粉碎!

    他们从来就没把明军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这些明军不过就是仗着城高池深和强大的武器固守而已,这要是短兵相接的战斗,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强大的海西女真的猛士,轻轻松松就能把他们杀死!

    就像是在松花江北的大草原上干的那样!

    但是当他登上垛口的时候,眼中露出的是恐惧夹杂着震惊的表情,因为他发现,自己面前,没有人,只有一片光芒闪烁的锋利的枪尖!

    “刺!”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便听到了一声暴喝。

    接着,那些闪烁的枪尖便是狠狠的刺了过来,他挥眼中闪过莫大的恐惧,绝望的舞着狼牙棒想要抵挡,但是两个枪尖被他挡开,却有更多的枪尖攒刺过来,眼中那些雪亮的枪尖越来越大,终于,感觉到一阵胸口一凉,然后剧烈的疼痛传来,紧接着感觉自己身下一轻。失去意识之前,他恍恍惚惚的,似乎看到了下面袍泽们惊恐的脸。

    “收!”

    李铁冷冷的喝了一句,整整一排数十根长矛便是收了回来。

    率先登上城头的十几个女真士卒被捅了个透心儿凉,都是掉了下去。

    李铁冷冷喝道:“一个小旗负责三个城垛,看到人就刺,不能放一个鞑子登上城头!”

    “是,大人!”数十人轰然应诺。

    武毅军的长枪手已经全线接管了防线,他们把长枪架在垛口上面,尖端不露出去一分一毫,以免被斩断,看到有人露头,立刻就是攒刺过去!

    实际上,他们距离城头还有一段距离,而在他们前面,则还有士卒哈着腰,不断的往下扔泥团,砸檑木。长枪以一个斜向上的角度举着,并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同时又有一个有效的防护。

    登上了城头的女真士卒们骇然发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片森林一般的长枪方阵,只要是自己一露头,立刻就是无数的长枪攒刺过来,根本无可抵挡。

    长矛的长度达到了八米一,而女真士卒用的又都是狼牙棒,铁骨朵之类又重又短的兵器,根本对武毅军的长枪方阵造不成任何的威胁。

    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不断的攒刺,收回,攒刺,收回,收割着女真士卒的姓名。

    钢铁森林一般的长枪方阵,对付步兵也同样有效。

    但是远远的看到这一幕,阿敏并未慌乱,而是叹了口气,回头望向了大军的本阵,心中默默道:“大将军,此时也该是你出手的时候了吧!”

    不出他所料,叶赫那拉刚毅,叶赫那拉部的首领,海西女真的大酋长,三姓女真的征南大将军,终于下了命令:“传令济尔哈朗,前进!”

    “是,大将军!”

    命令很快便传达了下去,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济尔哈朗率领的三万步卒开始向着喜申卫狂奔而去。

    他们只穿了身上的甲衣,带着兵器,其它的诸如木盾之类可能会影响到移动速度的防御类武器一概没有,轻装上阵。

    因为在他们面前,已经没有了护城河的阻挡,也没有了火枪火炮的狙击,投石机和床子弩那漫天遍野的攻击也消失了。

    三万士卒散成一片,向着喜申卫狂奔。

    这一幕被连子宁看的清清楚楚,但是他现在对这些步兵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办法,他脸色变得很难看。

    对面的女真统帅,绝非是一般人啊,这个时机掐的正正好好。

    此时那些残存的女真士卒已经登上了城墙,近战兵种已经占据了城墙的前半部分,双方胶着的战斗,使得远程兵种根本帮不上什么忙。火枪、弓箭、投石机、巨弩、火炮等都被挪到了后面,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直射而非是曲射,隔着厚厚的自己人的人墙根本对那些新加入的女真援军起不到什么作用。

    可能除了投石机。

    “真正艰苦的战斗,开始了啊!”连子宁攥紧了拳头,命令道:“所有投石机准备,进入三百丈开始发射!”

    “是,伯爷!”

    等女真援军进入到了距离喜申卫城墙三百丈的范围内之后,位于城墙后列的投石机开始发射。

    无数的泥团铺天盖地的落在女真大军的阵列中,依然是不断的制造着伤亡。

    但是仅仅是制造伤亡而已,却是根本无法对女真大军伤筋动骨,三万女真援军飞快的通过了那一片被打击的区域,来到了城墙下面,留下的尸体,还不到两千人。

    这和之前那五万大军伤亡惨重尸横遍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着三万生龙活虎的女真援军加入进来之后,战斗真正进入了白热化。

    无数的女真援军替换下了那些早就已经精疲力尽,毫无斗志的女真残兵,三万生力军开始沿着云梯不断的往上攀爬,而女真残兵便是躲在后面张弓搭箭,不断的射击。但是他们的射击显然对城头上的武毅军没什么作用,武毅军的长枪实在是太长了,斜斜的指向天空,只要是有羽箭射过来,几根长矛尾部稍微一动,上面便是一阵摇晃,把大箭给打到一边去。

    “刺!”

    “刺!”

    “刺!”

    武毅军长枪兵们声嘶力竭的喊着,每一次叫喊,就有一条女真士卒的性命丢掉,身体上面被捅出来几个透明窟窿,鲜血从中汩汩涌出,整个人像是一个破麻袋一般从空中掉下来。

    由于城墙的宽度有限,云梯的数目也有限,所以一次能登上城头的女真士卒的数量并不是很多,局部相对来说,在人数上武毅军并不吃亏。

    再加上武毅军长兵器的优势,女真士卒伤亡惨重,基本上怎么上来的就怎么下去的,根本没有在城头上得到立足之地。

    但是女真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城头上武毅军长枪兵加上大戟兵的数量不过是五千人出头儿而已,向女真残军加上到来的援军的数量,依旧是保存在五万人这个数目上。

    十倍的数量。

    这就意味着每个武毅军士卒至少要杀死十个女真士兵才能结束这场战斗。

    当然,这根本是不可能的,若是抛开武器的因素的话,没有长矛和大戟的优势,武毅军和女真士卒单对单的厮杀根本不是对手,游牧民族长期艰苦生活中锻炼出来的强悍体魄和巨大的力量,明军中很少有序列能抗衡。

    这样高强度的战斗,对于体力是一个极大的消耗,虽然只是简单的收枪,攒刺这两个动作,但是在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几乎所有的武毅军士卒都感觉到了一丝难言的倦意。

    累,非常的累,感觉肩膀酸软无比,似乎连手中的枪都抬不起来了。

    也得亏是他们,经历连子宁那惨无人道的长途拉练,日常的训练也极为的艰苦,才能使他们的战斗力如此持久,若是一般的明军士卒的话,此时早就累的死狗一般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饶是如此,武毅军士卒的体力也是在不断的下降。

    而下面的女真士卒还是不断的往上攀爬,源源不断,每一个都是体力充沛,战斗力强悍的生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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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四 底牌尽出

    全文字无广告     三五四底牌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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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连子宁甚至连把武毅军换下去休息一下都做不到——由于两翼受到的冲击迹近于无,连子宁把两侧的弓手大量抽调过来,这些明军的弓手拿起弓就是弓手,放下弓箭就是轻步兵,刀牌手。所以城头守军的人力并不缺,但是问题是,现在只要是一换防,前面的武毅军一撤下来,可以想见,女真大军也会随之而来。

    而且连子宁对神武右卫和京卫这些士卒的战斗力不抱什么希望,没有武毅军的长兵器优势,只有腰刀的他们和优势女真兵力战斗,根本不是对手。

    这样一来,压力只能武毅军独自承担。

    连子宁站在城楼下,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杀!”一声嘶吼,球球挥舞着手中的大戟,狠狠的挥过,斩在一个女真士卒的肩膀上。

    只听到一声极为刺耳的撕拉的声音,这名穿着三层泡钉棉甲的女真士卒被从右肩膀到左腰部生生的砍成两截儿,在体腔内陡然爆发出的巨大气压作用下,上半截身子斜斜的飞出去,脸上兀自带着惊恐和不敢置信的表情。他的肠子肚子也溅了出去,喷了他后面跟上来的一个女真士卒一身一脸。

    这女真士卒已经是被吓傻了。

    此次女真南征军序列中除了铁浮屠拐子马都是重甲,披甲骑兵有一层鱼鳞甲之外,其它的步卒,都是不披甲的,只是攻占了喜申卫之后缴获了一万套棉甲,才装备了步卒。能够穿着棉甲的,都是十夫长,百夫长之类的基层军官,能做到这个位置的,都是武艺很有一手,战斗力颇为强悍的老卒。而且这三层棉甲在女真大军之中很受欢迎,因其夜间保暖,白天又不会像铁甲那样热的烤死人,而且防御力也颇为的不俗,一刀砍上去,里面的人固然是会很疼,但是斩不破的。

    但是就在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这个百户的百夫长,被眼前这个天神一般的庞大汉子一下子就看砍成了两半儿!

    张球自然是不管这么多的,顺手又是一戟刺过去,锋锐的大戟尖端的矛头狠狠的贯入了这个女真士卒的胸口,雪亮的枪尖从背后露出来足有一尺多长。这女真士卒嘴里荷荷的叫着,泛着血沫子的黑色血液从嘴里涌出,眼见是不得活了。球球手一抖,便是把他甩了下去,掉到下面也不知道砸死了几个人。

    此时又有两个女真士卒爬了上来,球球大戟一横,瑞士戟顶端那足有一米多长的巨大斧刃重重的斩在一个左边那个女真士卒的腰上,把他一戟便腰斩为两截,余势未竭,又是砍在了左边那个女真士卒的脑袋上,把他脑袋斜斜的削去一半儿,鲜血脑浆飞溅。

    又是两具残缺的尸体掉了下去。

    眼见暂时已经没了敌人,球球收回大戟,重重的往地上一拄。他这把大戟是当初连子宁特意吩咐柳华腾那边打造的,通体都是精钢铸成,当然,这个年代的精钢和后世的是没法相比的,不过也是相当的坚硬。他的大戟比别人的分外要大一号儿,足有七米多长,长戟的握柄足有成年人胳膊粗细,顶端的斧头一米多长,比别人的大三倍,整个大戟足有一百多斤重,除了他这等天生神力之外,别人便是提都提不起来,但是在球球手中,却是上下翻飞,灵活自如。

    如此之重的大戟往地面上狠狠一戳,就算是这喜申卫的城墙都是厚重的大青石所建造的,被戳中的地方也是变成了一片细碎的石粉,周围裂开了一道道裂纹。

    球球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大的酒囊,掀开脸上的三层罩面,仰脸灌进了一口,却没有酒味儿传来,反而周围是溢出了一股肉香。

    球球古登古登两口咽下去,哈了口气:“痛快!”

    他身上穿着一套厚重的全身板甲,包裹住他的全身,连罩面都是三层,是用钢丝网编制而成的,看上去就跟一个钢铁魔像一般。板甲的表面是紫色上,上面还镂刻着紫色的紫藤花的图案,看上去厚重中却不失精致。紫色的板甲表面此时已经是沾满鲜血,球球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从头到脚,浑身浴血。

    旁边有袍泽笑道:“球球,杀了多少个了?”

    球球想了想,伸出一个三个指头,想了想,屈起的两根也伸直了:“五十个总有了吧!”

    那武毅军大戟兵笑道:“恭喜恭喜,这一仗打完,大人肯定升你的官儿,说不得一个总旗都能做了!”

    球球摆摆手:“俺可当不了官儿,按照首级把钱给俺就成了!”

    “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吃肉!”球球又加了一句:“很多很多的肉!”

    这时候又有女真士兵爬上来了,球球挥舞着大戟,继续收割着姓名。

    他身高臂长,身上穿的是冈萨雷斯等人亲手打造的紫色格林尼治重型板甲,这是这个时代防御能力最好的铠甲,更何况因为球球的巨大体型,他身上穿的这一副板甲加厚加大,重量达到了一百五十斤,把他裹得就像是一个钢铁罐头。

    他力大无穷,而且耐力非常好,打了这么多许久也不见累。在他那重达百斤的大戟之下,根本没有一个女真士卒能抵御一个回合,来几个都被他杀了,很多都是被生生砍成了两截儿。

    若是单对单,他不是柳生宗严门下任何一个弟子的对手,但是在这种大军混战的情况下,却是恐怖至极。

    他一个人就防御了长达十米的一段城墙,浑身浴血,宛如魔神一般。

    城下的女真士卒看的真切,不少人都向他这边张弓搭箭,大箭射在他身上的重型板甲上,都是滑到一边去,根本对他无法造成什么威胁!

    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异数,他这里占尽优势,其他地方的武毅军士卒却是陷入了困难的苦战之中。

    胳膊越发的酸软,喘息变得越来越粗重,浑身的无力感越来越强,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像是在胸腔中割一刀一样,带来剧烈的疼痛。有的士卒甚至已经累的眼冒金星,感觉手中的大枪沉重无比。

    终于,有几个女真士卒挥舞着同伴的尸体挡开了长枪兵的刺激,然后顺势一滚便是滚到了城墙上,手中狼牙棒砸断了几名武毅军的长矛,占据了两个城碟宽度的一小段城墙。

    接着,便是十来个女真士卒杀了上来。

    虽然这一小股女真士卒很快就被杀戮一空,但是越来越多的缺口在城墙上出现。

    女真士卒越来越多的涌上来,占据了一小段一小段的城墙,他们站稳了脚跟之后,就有更多的女真士兵涌了上来。

    城墙上的局势,立刻是便的焦灼起来。

    女真士卒和武毅军战成一团,犬牙参差。

    这一次的情况,和当日明军进攻喜申卫增兵时候的情况一般无二,都是援军生力军杀上了城墙。但是当日阿敏手中有铁浮屠一举鼎定乾坤,而现在连子宁手中,还有什么底牌?

    不过这倒是有一桩好处,女真士卒杀上来之后,两翼的京卫和神武右卫的士兵也可以合拢过来。他们战斗力差了一点儿,但是毕竟是生力军,而且人数众多,也极大的减缓了武毅军的压力,使得他们可以缓一口气儿。

    武毅军暂时稳定住了局势,没有让女真士卒把优势进一步扩大,但是也仅仅是稳定住而已。想要让已经筋疲力竭的他们夺回优势,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

    时间一分一秒的消耗,现在已经是午后申时末,这一场大战,已经持续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城墙上一片一片的尸体,有明军的,更多的是女真士兵的。

    激战依旧在持续,喊杀声震天,利刃劈砍**的声音,战士濒死之前的惨叫,气息奄奄的呻吟,似乎连天边的太阳都被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红光。

    这一场大战,惨烈无比,城墙之上,横尸处处,鲜血已经是流满了地面,深度几乎要没过脚背,脚踩在地面上就像是被沾上了一层胶水一般,想要抬脚,都是非常的困难,地下的鲜血血丝粘成一片。

    得到了援军之后的女真士卒,本来达到了五万人的数字,但是此时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三万人。

    而守城的明军,死伤也达到了五千之数,其中大部分都是神武右卫和京卫的士卒,京卫的三千弓手被杀的差不多,甚至连轻伤的士卒都提着刀上了,而神武右卫也是损失惨重,折损超过两千人,把休息的其他士卒换了上来。也就是武毅军仗着兵器的优势,再加上精通小范围内的配合,损失倒是不到,伤亡差不多在一千左右,而且轻伤的多,重伤战死的少。

    但是尽管如此,也已经是武毅军成军以来最为惨重的损失。

    自从近身肉搏以来,双方的战损比在一比四左右,这个数字并不是很夸张,事实上,由于守城一方天然占据的优势,双方战损比在十比一左右的也不是没有。

    唐季至德二载,张巡死守睢阳城,以不到五千兵力,死守城池七个月。而当时围攻睢阳城的,是安禄山子安庆绪所部精锐尹子琦率同罗、突厥、奚等部族精锐兵力,一共十二万人。

    双方兵力如此悬殊,都能镇守七个多月,中华民族的守城智慧,确实是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这位猛人为了激励士卒,在没有粮食吃的时候把自己的美妾都给煮了分给将士们吃,后来除了守城的士卒,全城的老弱妇孺都给吃光了,这等行事,虽然名留青史,但是后人却也不好评说。

    不过这等事,连子宁定然是干不出来的。

    张巡死守睢阳城七个月,最后城中还剩下不到士卒千人,而战死的安庆绪所部也超过了六万人,双方战损比是恐怖的一比十五。

    女真的惨重伤亡不是没有成果的,现在在城墙上,女真士卒已经占据了差不多有一半儿的地段,已经是牢牢的扎下了脚跟,和明军杀的难解难分。而大量的女真士卒,还是像是蚂蚁一样不断的攀爬上来。

    不过明军还是牢牢的把马道出口等地方控制住,女真只是占据了城墙,却没办法下到下面去把城门打开。

    “啊!杀!”

    一小股女真士卒在一个百夫长打扮的女真军官的带领下突破了神武右卫的士卒的重围,向着连子宁这边杀来。周围的明军想要拦截,却是被眼前的对手死死的缠住,根本分不出兵力来。

    他们眼中露出了兴奋和嗜血的光芒,溅满鲜血的脸上满是狰狞暴戾,这些女真士卒已经注意了这里很长时间了,那个被众人簇拥在其中的年轻人,就算不是对方的统帅肯定也是一员了不得的大将,若是能把他斩杀了,又是一桩天大的功劳。

    终于,他们在同伴的帮助下斩杀了面前的明军,而其它地方的明军又是被女真士兵缠住,这一股二十几个女真士兵,向着这边恶狠狠的扑过来。

    他们嘴角甚至已经露出笑意。

    这个年轻人太托大了,他的周围,根本没有士兵守卫,只有几十个怪人,这些怪人都穿着半截袖子的短衣服,瞧瞧脚底下穿的啥?这鞋子咋是木头的?一看就知道是上不台面的货色,只怕自己一刀一个就给结果了。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些穿着布衣的怪人,就是扶桑人,而且几乎可以说是扶桑武力值最高的一群人。

    江梨野奈右手摁在了腰间大剑上,站在连子宁斜后方的柳生宗严微微一笑:“姑娘稍安勿躁,还不劳您动手,且看我的弟子们的手段。”

    江梨野奈看向连子宁,连子宁此时脸色却不是那么黑了,竟也露出一丝笑容,道:“柳生大家,有劳了。”

    柳生宗严谦恭道:“为伯爷效力,乃是份内事。”

    他挥了挥手,立刻便有十余个弟子出列,向着连子宁和柳生宗严分别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便是迎向了那些扑过来的女真士卒。

    “找死!”

    那女真百夫长大喝一声,手中狼牙棒恶狠狠的砸向冲在最前面的那怪人的脑袋。

    在他看来,这一棒无论那留着一个冲天辫奇丑无比的怪人是抵挡还是躲避,都是难逃一死,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狼牙棒砸开他的头颅,鲜血脑浆飞溅的场景。

    却没想到,就在狼牙棒距离那怪人的脑袋还有不到两寸的时候,那怪人忽然是极为滑溜的向左边一闪,便是躲开了自己的进攻,然后他就感觉胳膊一凉,便看到了自己握着狼牙棒的右臂齐根而断,带着鲜血飞了出去。这时候,剧烈的疼痛才传过来,他忍不住痛呼出声,但是呼声又是戛然而止,他的脖颈子被一刀砍成两截儿,脑袋被腔子里的鲜血顶上去三尺多高,那一双圆睁的眼睛,似乎看到了自己无头尸体缓缓倒下。

    那柳生宗严的弟子一刀斩断了他的头颅,然后毫不停歇,就地一滚躲过了一个女真士卒的铁骨朵,来到他身后站起身,一个垫步往前迈出一步,嘴里呀呀怪叫着,一蹦三尺高,双手握住武士刀狠狠的砍在这女真士卒的后脑勺上。

    光溜溜没有一丝头发的脑袋被轻松的劈开,然后整个身子被从上到下劈成了两截。两半身体斜斜倒地,脑浆,骨头,内脏,四处飞溅。

    不过是短短的三个呼吸的时间,二十多个女真士卒就被柳生宗严的这十几个弟子斩杀殆尽。

    他们归刀入鞘,走回来向柳生宗严和连子宁又是深深一躬,回到队列中,仿佛刚才只是杀了几头猪羊而已。

    “伯爷,幸不辱命。”柳生宗严道。

    “每个人赏银五十,金珠一枚。”连子宁淡淡道:“先记着,待晚些女真鞑子兵退了,再看赏。”

    柳生宗严笑道:“多谢伯爷。”

    连子宁又是蹙眉看了一会儿,下令道:“传令陈大康,让他把所有巨盾斧兵调上来,调到第一线,然后让其余的士卒缓缓后撤!”

    “是,伯爷!”

    陈大康就在连子宁不远处指挥神武右卫的士卒殊死搏斗,听到连子宁的命令,当下便是脸色一暗。

    他心里叹了口气,脸上露出痛惜、不甘的神色,但是终究还是颓然的摆摆手。

    身边的亲兵快步走下了城墙,不多时,一队队身着重甲,提着门板一般的巨盾,手中持着巨斧的士卒从城下走了上来。

    这些,自然就是陈大康的王牌——巨盾斧兵了。

    他们之前一直在城下休息没有上来,因此体力都保存的很好,提着巨盾,迈着大步,在军官的带领下,向着各处厮杀的最为胶着的战场杀过去。

    明军们也自动给他们让开一条道路。

    很快,这些巨盾斧兵便是来到了战场的各个最惨烈的角落,和女真士卒交上了手。

    女真人立刻发现了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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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五 夏天来关外看土飞机

    这些穿着铁甲,拿着巨盾,看上去跟一截截黑塔也似的敌人,他们把巨盾杵在地上,排成一排,这盾牌足有门板大小,二十几个巨盾并在一起就组成了一道铁墙,毫无缝隙。而在女真士卒占据的城墙地段的东西两侧,都是由一道铁墙缓缓的压过来。

    女真士卒当然不肯示弱,但是这些巨盾斧兵竖起的巨大盾牌足有一米八高,比他们还要高一头,女真士卒普遍比较矮,这样一来就完全就看不到敌人在哪儿。再加上手头的铁骨朵和狼牙棒都是短兵器,他们要想进攻,就只有两个法子,一个是把手中的兵器扔过去砸死这些敌人,第二个法子就是硬生生的把这一道厚重的铁墙砸破。

    他们毫无疑问的选择了第二个法子。

    女真士卒悍不畏死的冲过来,高举着狼牙棒和铁骨朵狠狠的砸在了盾牌上。

    但是他们的行为注定是徒劳无功的,巨盾有两个巴掌的厚度,通体都是生铁打造,神武右卫家底子薄,生铁打造的这玩意儿并不值钱,但是却是坚硬厚重无比。那些狼牙棒铁骨朵什么的砸在这厚重的巨盾上,只能在上面留下一个微不可见的凹痕,有的甚至连凹痕都没有,只有一个不大的白点儿。巨大的反震力袭来,这些女真士卒只觉得胳膊剧痛,手掌一阵发麻发软,甚至连兵器都握不住了,更有不少人虎口都是绽裂开来,一股股鲜血流出。

    他们从来都是仗着兵器沉重坚硬,无坚不摧一般的直接把敌人脑袋敲成碎片何曾碰到过这等扎人的硬手,吃过这等血亏?

    他们心中不由得骇然,这些铁塔也似的敌人,只怕不逊sè于大将军的铁浮屠了。

    他们被反震力震得一时不能再次进攻巨盾斧兵可没闲着,巨盾后面的把手有效的削减了反震的力道,其实他们把巨盾杵在地上,并不会耗费太大的力气。他们左手往后稍微一撤,巨盾便是转了一个四十五度角,lù出了一个个黑洞洞的缝隙,然后这些铁塔也似的精锐军士便是高高举起巨斧狠狠的斩了下去。

    猝不及防之下,这些女真士卒如何躲闪的开?只得硬拼,但是巨盾斧兵用的大斧长有四尺,斧柄长约三尺,足有小胳膊一般粗细,斧面跟磨盘一般大小,斧背极厚,重量在四十斤往上数。这样的重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女真人引以为傲的重兵器狼牙棒的重量,大斧和狼牙棒狠狠的砸在一起,火星四溅抵挡的狼牙棒被轻而易举的dàng开,然后下一刻,便是狠狠的劈下去,在这女真士卒的惨叫声中,把他从肩膀到肋部,给生生的劈成了两截!鲜血和内脏飞溅而出。

    另外一名的女真士卒被大斧砍中了脑门儿,鲜血飞溅,一阵阵刺耳的吱呀声音中,骨头被砍断,这名士卒也被从头到胯砍成两截儿。或者更正确的说,应该是给砸成两半儿。这大斧太重了,太厚了,一路砍下去,不是把**砍成两截儿,而是把那一路的血肉骨头内脏都给砸成了烂泥碎屑。

    冲在最前面的女真士卒全部被斩杀,巨盾斧兵把大斧一收,盾牌一斜,那个lù出来的缺口立刻消失,几十面盾牌重新合成一道铁墙,向着前面缓缓的推进。

    然后又是铁墙lù出一道道缝隙,大斧斩出,将面前的女真士卒劈成碎片。

    被杀死的女真士卒几乎没有尸体完整的,由于巨斧的巨大重量,就算是巨盾斧兵不怎么用力,单单是这巨斧的下劈的力道,也足以将敌人斩杀。

    不久之前,也是在这片战场上,女真最精锐的铁浮屠肆意的屠杀明军,而近日,却是转换了角sè,被屠杀的一方变成了女真人。

    这五百名巨盾斧兵一加入,立刻就是改变了整个战场的局面。

    本来已经是节节败退,左支右绌的明军立刻是占据了上风,五百名巨盾斧兵分割包围,切断了女真人互相之间的联系,把几十上百一群的女真人分割包围在一个个小小的城墙地段中。两道铁墙大约五十名士卒负责这样的一个地段,分别从左右不断的向中间推进挤压,把这些女真人的生存空间压迫的越来越小。

    眼看着,明军竟然是大占上风,竟然有把女真人一举赶下城头的趋势。

    但是远远看着的连子宁却是依旧眉峰紧蹙,没有lù出一分喜sè,以他的眼力,自然是看的真切,眼前的这一切,只不过是暂时的。巨盾斧兵这些生力军突如其来的加入,打了女真人一个措手不及,占了这个便宜,才能看上去是大占上风。

    但是一旦让这些被打懵了的女真人缓过神儿来,立刻就能站住阵脚,别忘了,他们在城下还有上万大军,士卒还在源源不断的顺着云梯爬上来。

    而明军这边,大部分士卒已经是失去了战斗力。

    透过望远镜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刚毅嘴角的笑意dàng漾开来,放下望远镜,笑道:“大事成矣!这些明人,不过是垂死挣扎!”“传令济尔哈朗,这些明军强弩之末,只需要打垮他们这后一轮抵抗,不要停,猛攻,今日定要把南城墙拿下来!”刚毅下了命令,然后便是失笑:“我却是糊涂了,济尔哈朗如此精明,怎会看不出这一点?”

    济尔哈朗自然看出来这一点,女真大军的攻势更加猛烈了。

    不过巨盾斧兵刚刚加入,体力极好,一时间还能挡得住。

    连子宁传下命令,武毅军和其他序列的明军纷纷沿着城墙上的马道撤了下去。

    一时间,城墙上只剩下了五百巨盾斧兵和女真士卒在僵持恶战。

    本来拥堵无比的城墙上,立刻是变得空空dàngdàng的了。只有满地横流的鲜血和断臂残肢,诉说着刚才那一场大战的惨烈。

    撤退在悄悄中进行,旗帜并未撤去,无数的尸体被扶着倚在城墙边儿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依旧有无数士卒在上面,再加上视线都被巨盾斧兵吸引过去,因此女真将帅并未发现。

    终于·除了巨盾斧兵之外所有的明军士卒都撤到了城下。

    作为一座要塞xìng质的兵城,喜申卫的城墙建筑非常的有特sè,城墙在瓮城和城墙后面就是一片宽约百米的空白地带,这里本来是一片石头的营房,不过这片营房早在当初阿敏守城的时候就已经把这片营房给拆光了,变成了一片白地。

    在城墙后面数百米的宽阔地带之后,便是城主府的正门。

    城主府实际上就是一座小型堡垒·高大坚固,城墙足有七丈多高,十丈厚,长宽各自在一里左右,方方正正的。城墙之上每隔一丈远就修建了一座塔楼,每一个都是三丈来高,两丈左右的边长,分为四层·每一层都可以安装三架chuáng子弩,其它大大小小的守城机械,更是不计其数。

    可以想见·就算是女真大军占据了城墙,在城中也要有一番恶战。

    伤兵得到了安置,其他的士卒则是列成阵势原地休息。

    陈大康等将领都来到了连子宁身边,连子宁拍拍了拍陈大康的肩膀,有些歉然道:“老陈,这次生受你了,等此战战罢,你的巨盾斧兵,我给你双倍!”

    陈大康哈哈一笑:“伯爷这话便生分了不是,标下现在为伯爷效力·怎敢有藏sī?”

    连子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道:“那便好!”

    他看了看上面的战局,支撑了这好一会儿,巨盾斧兵已经是有些不支,本来是一直往前推进来着,现在却是止步不前·而且还在不断的后退。

    女真士卒很快发现了城头竟然是一片空虚,顿时是从其他的城段也搭上了无数的云梯,像是蚂蚁一般攀爬上来。

    “差不多了!”连子宁点点头:“传令,留下一百巨盾斧兵镇守几条通向城墙的马道,其余的都辙下来吧!”

    “是,伯爷!”陈大康大声应道。

    他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能有大部分留下来,也已经是难能了。

    随着一道道命令,巨盾斧兵们不断的后撤,最后除了留守几条马道的一百巨盾斧兵之外,其他的都撤了下来。

    而女真士卒发现自己对面的压力陡然间减小了许多,都先是一愣,然后便是怪叫着冲杀过来。

    不过他们的攻势被巨盾斧兵给阻挡住了。

    马道不过就是那么几个缺口而已,一百人镇守绰绰有余,巨盾斧兵裂成了三道防线,三道铁墙一般,根本就不是女真士卒短时间内能够撼动的。

    而女真士卒不断的沿着云梯涌了上来,在城墙上挤得满满当当的,除了那一百巨盾斧兵之外,城墙上再也没有一个明军!

    女真士卒大声的吼叫着,他们站在城墙上向着下面的明军士卒大声的喝骂嘲弄,声势倒是很浩大。

    很快,城墙上的女真士卒便是达到了超过两万之数,而且还在有女真士卒不断地爬上来。

    刚毅嘴角的笑容渐渐地凝固了,他本能的感觉到有什么不对,这些明军之前抵挡的那般顽强,死也不退一步,但是却为何,这一次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被赶下了城墙?那个连子宁yīn谋诡计层出不穷,难道又有什么yīn谋?

    可是城墙都让给自己了,他能有什么yīn谋?

    难道是保存兵力,和自己打巷战?

    阿敏和济尔哈朗两人并肩督战,他们都是极聪明的人杰,也感觉到了一些不对——似乎,也太顺利了一些吧?

    阿敏的眼睛落在了一片焦黑的弹坑中,那处足有两尺见方的弹坑是被佛郎机炮的炮弹给砸出来的。

    他猛地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巨大的恐怖,后背顿时是出了一层冷汗,汗毛都根根竖起。

    他和济尔哈朗对视了一眼,两人艰涩无比的齐齐吐出两个字:“火药?”

    “传令,传令!从城墙上撤下来!”短暂的失神之后,阿敏大吼道。

    但是已经晚了。

    连子宁看看城墙上面,这一段城墙已经是满满当当的挤满了人,无数的女真士卒在攻打这巨盾斧兵的防线·这些巨盾斧兵依旧是不动如“够多了!”连子宁心里呢喃一句,沉声道:“点火!”

    “是,大”石大柱应了一声,亲自举起火把点燃了旁边一根粗大引线。

    引线大约有小指头粗细,在地面上盘了两圈儿,然后蜿蜒向了城墙的某处。

    望着那根越烧越短的引线,连子宁嘴角dàng漾出一丝微笑,那微笑中,写满了残酷。

    “诸位,上路吧!”

    随着连子宁张嘴轻轻吐出这句话天地之间忽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轰响。

    大地剧烈的震颤了一下,一声巨响震彻寰野,数十里外都是听的清清楚楚。

    城墙上面无数的砖石碎块胡乱的飞溅,有的都被震出数十米的高度,无数的石块被震成了石粉,随着爆炸而被震上了半天高,无数的烟尘弥漫在十余丈高,方圆数百米的范围都被烟尘石粉笼罩住远远看去,就像是沙尘暴提前五百年降临了这片土地。

    随着那一声剧烈的震颤,许多明军都被震得跌倒在地他们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弥漫着烟尘的天空,当然,还有被炸得漫天飞溅的石块,以及,无数的断臂残肢和不知道几百几千斤的鲜血。

    巨大的爆炸使得他们一时间失去了听觉,耳朵里头嗡嗡嗡嗡的,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这一瞬间,天地间似乎变得一片静谧,只是愣愣的看着那烟尘卷起的天空那空中飞舞的石块、鲜血、还有人体的各个零部件,似乎都变成了méng太奇一般的慢动作,在空中缓缓的挪动着。

    直到那石块和零部件掉下来,他们才本能的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抱着脑袋躲避。

    尽管如此也是许多人被砸的痛叫失声,当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喊得什么,因为根本听不到。

    这些东西落完之后,空中便是落下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泥点儿,这些泥点儿,都是红sè的。那是石粉和无数的鲜血混合之后的颜sè。

    红sè的泥点落下,地面上瞬间就换了颜sè。

    士卒们也都是浑身被鲜血泼了一遍一样。

    这时候,再去看城墙上,所有的女真士卒和巨盾斧兵都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城墙,也被生生削去了足有一两尺的厚度,边上的城碟垛口都已经消失无踪,在城墙边缘,还不断的有石粉和碎石滚落下来。

    “大人算无遗策,今日大战,女真再无余力!”

    耳边的听力终于恢复了一些,连子宁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面前大声笑道,一看却是孙绩。

    连子宁早就料到了是这个结果,不过他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机不可失,立即下令道:“传令,所有士卒,还能动的,全部登城!”

    “是,大人!”

    所有还没缓过劲儿来的士兵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向着城墙进发而连子宁没有走动,他盯着面前的东西,眼睛有些失神。

    那是一把约有小胳膊粗细的铁柱,仔细一看的话,能发现,这是半截断裂的斧柄。

    连子宁长长叹了口气,脸上重新变得刚毅冰冷起来,他霍然转身,带着众人向着城墙走去。

    再无一丝的迟疑。

    上了城墙,一片断壁残垣。

    地面上是没过脚背厚度的石粉,一脚踩上去,扑扑腾腾的四处腾起,mí进眼睛里,就是一阵难言的刺痛。

    有的地方的石粉,已经是变成了泥浆子,一脚踩上去,拔出来就是满脚的红泥。

    而城墙上,断臂残肢不少,完整的人是一个都没有了,无论是女真人还是明军。

    明军迅速的占领了城墙,远远的看着外面的女真士卒。

    当听到那一声巨大的爆炸的时候,阿敏和济尔哈朗就已经是面无人sè,而那无数的鲜血和断臂残肢落下来,宛如一场缤纷的雨。阿敏的手哆嗦着,而济尔哈朗手下的战马被巨大的爆炸声震惊,猛地嘶鸣一声,陡然往前窜出去,济尔哈朗来不及准备,被战马狠狠的甩出去,掉在地上,闷哼一声,昏mí不醒。

    女真大阵中战马众多,虽然隔着很远,但还是被巨大的爆炸声给惊得差点儿炸了营,四处乱窜,若不是骑手死命的约束,只怕就要酿成大乱。

    刚毅脸sè神sè一阵变换,难看到了极点,他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缕鲜血来。

    额勒和泽呆呆的看着远处凭空矮了一截儿的城墙,眼珠子瞪得跟牛一样大。

    周围其它的女真将领,也是面sè如土一般。

    所有的女真士卒几乎都是同样的表情,傻傻的盯着喜申卫的城墙,眼睁睁的看着城墙上面的数万袍泽,一瞬间就化为飞灰。

    这是连子宁的一招绝户毒计。

    武毅军此次北来,因为以为要有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便携带了大量的火药等东西,结果却没想到一直被徐鹏举排挤,根本就没捞到上战场的机会,因此这些火药便都存了起来。而连子宁早在这一场大战之前,就料到了,无论自己采取何等样的计策,双方兵力如此悬殊,都免不了被敌人攻上城墙的这一刻。

    所以他便想出了这条计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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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介绍:
这是一个走上了岔道的盛世大明,内忧外患,步履蹒跚。此时已经是大明朝正德大帝在位的第五十个年头。在那极遥远的天边南亚次大陆,更有一个庞大的莫卧儿帝国,在他们的阿克巴大帝的率领下,露出了雪亮的獠牙!就在这一年,大明京师宣南坊江米胡同里的一个寒门小户人家,来了一位青衫过客……正德五十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正德五十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正德五十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