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六 朕封你为……
嗯,你们猜猜,连子宁被封了个什么呢?容俺先卖个关子,哈哈!
七月的最后一天了,九十九张月票了,哈还差一张啊兄弟们,难道就不能完成俺的夙愿么?
另外,七十八十九十张月票加更的三章,俺没忘,只是俺这个月是实在是心力交瘁了,等俺下个月补回来吧,还望兄弟们宽限一二。)
朝中群臣和御座之上的正德自然不知道他受过专门的面部表情训练,再加上有这方面的天赋,简直是装什么像什么,顿时心中便都起了疑窦,难不成,他是冤枉的?
正德皱眉道:“你说!”
连子宁从怀中取出一份红sè的礼单,高高举过头顶,大声道:“臣不敢隐瞒皇上,臣下确实是在扶桑发了一笔小财儿,不过那是臣下家中的生意做到了扶桑。陛下,扶桑战乱频仍,其天皇甚至都以卖字画为生,落魄贵族不知凡几,穷困潦倒,臣下便是从扶桑这些人手中收购了大量的金银玉器等,运回大明。臣下曾与顺义郡王立花道雪合力围剿贼寇,臣下送了他一下我大明朝的绸缎香料,他便送了臣下一些礼物,礼物贵重,臣下不敢独占,是以早早写了一份礼单,便想朝拜天子之日奉上!却未曾想竟被jiān人以此为由构陷,臣冤枉!礼单在此,还请圣上明鉴!”
这番话,却是说的入情入理,毕竟大明朝的官员基本上家中都有生意,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林雄奇下了台阶,从连子宁手中取过礼单,呈给正德。
正德上下看了两眼,脸上lù出一丝笑意,因为这礼单上的东西,价值很是不菲,连子宁能够做到这一点,自然是在他心中对自己还是很有敬意的。
去了这个心结,看连子宁就越发的顺眼起来,脸sè也变得温和了,温声道:“连爱卿,且起来说话。”
王乔年脸sè变得难看起来,他没想到连子宁竟然是早有准备,一番连消带打,便是把自己的攻势给化解了,不但如此,反而给自己戴上了一个jiān人的帽子。不过他心里倒也是没有什么惊慌,所谓御史风闻奏事,便是说错了,也是不应该被追究的。
连子宁起身,道:“至于另外一件事,也是另有隐情。却是那济南府人氏刘某,与臣下手下刘某的娘子勾搭成jiān,两人jiān情被我那手下发现,我那手下性子暴戾,当下便是拔刀将那jiān夫斩杀。但是那jiān夫也是颇有势力之人,他门外的帮闲纷纷涌进,便是对我那手下刘姓军官进行殴打,刘某自武毅军成军便跟随臣下,三战白袍都有参与,乃是战场中杀出来的铁血汉子,一身武艺很是了得,拼着受了重伤,将那些帮闲杀了几个。那些帮闲退去之后,他心里兀自不解气,便率了手下弟兄前去寻衅,于是便有了那等惨案。臣现在已经将涉案的兵丁尽数下狱,只等陛下裁决!”
他脸上现出惨然不忍之sè,显然是舍不得惩治自己手下那些涉事军官的。
正德皱了皱眉头:“为何惩治?何罪之有,朕给你旨意,把他们度赦免了!一群纵横沙场的好汉子,却要辱没于那等jiān人之手,和其不值?”
连子宁脸上lù出喜sè,赶紧大声道:“臣下遵圣上旨意!”
他的眼中lù出一抹无人看到的笑意,以他的心思之缜密,又如何会不把这两件事儿给补上?事情已经做下了,后悔无用,只要能够弥补,那也是一样。
若是说殿中对正德的了解,只怕每人比得上他,在后世,人们早就不知道把正德这个皇帝从里到外剖析了不知道多少遍。正德喜欢豪杰勇武之士,这一点,从他当初和江彬在宣府镇结拜为异性兄弟就能看出来,而同时,他也喜欢武事,喜欢战争,一个曾经把自己降了一格儿,封为大将军朱寿的皇帝,又怎么会是不喜欢战争的?
而连子宁刚才在不断的暗示,强调刘姓军官的勇武善战。
毫无疑问,连子宁口中的刘姓军官便是他喜欢的类型,再加上这个时代对于通jiān很是不齿,所以很自然的,正德皇帝心中的天平便是向连子宁这一边倾斜了。而同时,这位皇帝又是一个有些离经叛道,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于是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就是理所应当了。
连子宁看似不经意的话中,其实出处存在着针对正德帝的yòu导。
“好了,这两件事都已经说清楚,王乔年,宋大武,你们还有什么说的?”正德道。
王乔年和宋大武对视一眼,眼见今日事不可为,一起跪下道:“臣等无话可说,臣等未曾查清便是妄语,还望陛下恕罪。”
正德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从继位开始就和文官儿不太对付,尤其厌恶这些疯狗一般的科道,但是他这个皇帝也有无奈之处,少了这些科道,如何制约百官?现在他年纪已经大了,也过了和百官顶牛闹别扭的年岁了,摆摆手:“赦尔等无罪,退下吧!”
两人入列,正德便问了一番连子宁在扶桑的战事,连子宁知道他喜欢武事,便很是详细的说了一通,如何强夺山城,如何彩云城外大战等等,说的正德也是兴致颇高,频频问他一些问题。
一君一臣,一老一少,竟然是详谈甚欢,连子宁便把这朝堂当成了后世作报告的阶梯教室,侃侃而谈,他口才极好,也知道如何调动情绪,说的酣处,武将序列中竟是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叫好声,也不知道是哪位老兄声援他。
有些大臣便是斜着眼看他,心道这厮是愣头青还是天生如此?第一次面圣竟然如此从容?
却不知道连子宁已经把正德当成了后世应聘时候的主考官,应聘的时候一个极高境界便是引导话题,让主考官顺着你的思维走,问你想让他问的问题!
说了好一阵儿,正德见连子宁一直在怀里抱着一个包袱,讶然问道:“连卿,你这包袱中装的是何物?”
连子宁肃容道:“启禀陛下,这件东西,才是臣下此次要敬献给陛下的礼物!”
正德脸上lù出感兴趣的表情:“哦?这里面放的是何等宝物?难不成比一千颗倭奴的人头还要让朕欢喜?”
连子宁重又跪下,打开包袱,lù出里面的木头匣子,打开lù出里面的黄金匣子,他把黄金匣子打开,然后双手捧着黄金匣子,高举过顶,深深吸了口气,高声道:“启禀陛下,这是臣下在扶桑得到的异宝!此物便是……”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始皇帝用和氏璧雕刻的传国玉玺!”
“什么?传国玉玺?”听到连子宁说话的,顿时有十几个站在前面的大臣惊呼出声,满脸都是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神sè。
饶是这些大臣身居高位,一向讲究居气养体,此时也是无法沉得住气了,要知道,这可是传国玉玺啊!是皇权的象征,说是中华几千年第一瑰宝也不为过!
前排的大臣们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一个个都是抻长了脖子往那黄金匣子里面看去,想瞧瞧这玉玺是什么mō样。
消息传开,整个大殿里面顿时像是炸开了锅一般,各种窃窃sī语声,惊讶呼喊声响成一片,吵闹无比。
便是正德皇帝,也是浑身剧烈的一震,右手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身子向前微微一倾。
林雄奇已经飞快的蹿下御台,小心翼翼的从连子宁手中把黄金匣子接过来,捧到了正德帝面前。
正德皇帝吸了口气,双手略有些颤抖的从这匣子中捧出来这一方玉玺。刚一入手,他便是感觉这方玉玺,应该是真的。
贵为天下第一人,他这一双手这辈子不知道mō过几千几万块儿上等的美玉,这方玉玺入手温润柔和,显然是极为上等的玉料制作的,而侧面层次分明,华美瑰丽,缺了一角,以黄金补上。这一切,都和传说中的玉玺一mō一样。
但是他心中还是有些忧虑,弘治年间,就有人敬献传国玉玺,却是被弘治皇帝亲自鉴定为是假货。若是这块儿玉玺是真的,自然是好的,但是若是假的,那岂不是贻笑天下?
他把玉玺放到匣子里面,道:“董卿,替朕看看,这传国玉玺是真是假?”
自从连子宁一把传国玉玺拿出来,刚才昏昏yù睡的董其昌立刻便是两眼发亮,跟发情的母狼似的,他一生最是喜欢金石印章之类的东西,而此中的帝王,自然便是传国玉玺!刚才正德帝把玩的时候,他一双眼睛就跟黏在上头似的,此时一听,赶紧应了一声,上前一步,从林雄奇手中接过玉玺。
他刚一拿到玉玺,周围几个内阁辅臣,尚书shì郎立刻便是围了过来,一起观看。
洪武永乐之后,大明朝的官儿就不怎么怕皇上了,在朝阳上破口大骂捋袖子打架的都是屡见不鲜,更别说这般了。
这传国玉玺被董其昌拿在手中,众人都是mō了mō,上下翻看,这辈子能如此近距离看一看传国玉玺,也是难得了。
好一会儿之后,眼见正德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董其昌才是从人堆里钻出来,恭声道:“启禀陛下,经臣鉴定,这传国玉玺,确实真的!”
董其昌乃是当世第一的金石名家,他说的真的,那定然是没错儿的了。
“好!好!好!”正德大喜,连说了三个好字,高兴的胡子都抖了起来,他指着连子宁道:“连子宁,你立下了大功!朕要重重赏你!”
他略一思忖,便是道:“连子宁,朕,封你为武毅伯!”
话音落下,奉天大殿之中顿时便是为之一静,文武百官鸦雀无声,无数道眼光都是盯在了连子宁身上,有艳羡,有嫉妒,有憎恨,最少的便是欣慰,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尽管这殿中有许多人不愿意看到连子宁加官进爵,但是却无一人出来反对。这个玉玺,并不仅仅是一个物件儿而已,它的身上寄托的东西太多太大了,毫不夸张的说,有了传国玉玺,大明朝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正统,正德皇帝便是名正言顺的天下至尊,而天下臣民对于朝廷的认知度,也会更加加深!连子宁立下如此大功,封一个伯爵并不为过,而且看皇上这般兴高采烈的样子,此时跳出来找不自在,活腻歪了不成?
本来连子宁立下如此大功,正德便是如何封赏都不为过,若是年轻时候的正德,只怕一下子把连子宁封一个公爵都是可能。只是他现在毕竟年纪大了,阅历深了,知道连子宁年纪太轻,资历太浅,贸然拔升未免有害无益,给一个伯爵,刚好合适。
连子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呼道:“臣,领旨谢恩!”
当听到正德皇帝说出武毅伯三个字的时候,连子宁心脏猛地一缩,他在决定献上玉玺的时候,就已经猜测自己能捞到什么好处,自己立下这般大功,不封赏不可能。但是自己蹿升太速,根基不稳,若是再给实权的话,也不太可能,所以按照他的猜想,应该是会给一个爵位。不过他本来想的是,能给一个正一品的都督就不错了,最有可能给个二品的都督同知,却没想到,正德皇帝果然大方,竟是直接给了一个超品的伯爵!
要知道,大明朝的爵位并无子爵和男爵,只有公侯伯三级,再下面就是正一品的都督,也算是爵位。
整个大明朝一共才有多少个公侯伯爵?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个!在明朝,有爵位的,基本上都是勋戚,何谓勋戚?勋,指的是功勋功臣,而戚,则值得就是外戚了。
这些公侯伯爵中大部分都是世家,起家于两次大战——一次是大明朝建国的历次征战,跟着洪武帝打江山的那一批人,另外则是靖难之役,跟着永乐帝出生入死的军官。在靖难之役之后,大明朝百多年间,再封的那些爵位,则基本上都是外戚了,太后的亲戚,皇后的亲戚之类的。比如说寿宁侯爷张燕昌,便是当朝张太后的亲侄子,算是外戚。
除了这两类之外,别的人,基本上很难封赏爵位,除非是立有大功,而且是相当得宠,简在帝心的大臣才有可能。
而且在这里必须要提一句,明朝的爵位系统,几乎是只向武臣开放的。文官而封爵,在连子宁那个时空,洪武帝之后,大明朝也只有王阳明一人而已!王阳明那是何等样人?被誉为大明朝三百年文武第一人!
可以说,单单从地位的尊荣程度上讲,连子宁已经是大明朝最高贵的那一个群体,便是内阁阁老,见了他也应该首先行礼——当然,这是应该,实际上的情况反而是公爷侯爷见了内阁阁老的时候主动下跪的情况比较多见。
不过虽然爵位是超品的伯爵了,但是本职还是正四品的武毅军总统,连子宁的权力并没有扩大。就好像是他那个时空的戚继光,刚出生就继承了登州卫指挥佥事的正四品的衔儿,还不是照样穷困潦倒?
但是尽管如此,这个武毅伯爵位带来的好处也是无穷的,有了这个爵位最大的好处便是,连子宁这辈子只要是不干什么造反、忤逆、插手皇家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儿,那基本上就是稳如泰山了——大明朝杀武将杀的不少,文官儿更多,但是却绝少杀勋戚。大部分的勋戚,只要是老实点儿,别过分,基本上都是与国同休!
一块传国玉玺换来一个武毅伯的爵位,真的是很值了!
看到连子宁满脸的狂喜和感jī,正德捋了捋胡须,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重了,他摆摆手,笑道:“先别急着谢朕,朕可是有条件的!”
连子宁笑道:“臣下愿闻其详。”
“你的才名,在座诸位都是知道的,两首词传遍天下,但是你这小子,也煞是可恨,明明腹中文采万千,这一年多来却只写了两首词。对了,还有你写的那话本儿,太后她老人家也很是爱瞧瞧的,你却是只写了一个上册,那白素贞水漫金山之后又是如何了?便是让朕等的也心痒得很。”
正德今日确实是心情大好,脸上也带着笑,嘴里也开起玩笑来了,群臣都是凑趣,也跟着笑。
“所以,今日朕便罚你,当朝做出一首词来,然后三日之内,把那白素贞传奇的结局写完,献进宫里,可听明白了么?”正德说道。
这话一说完,前面的朝臣顿时便安静下来。后面的有些听不真切,便打听问询,很快,‘陛下要连子宁作词’这消息便是传遍了整个大殿,众人神sè各异。
大部分人脸上都是期待的表情,毕竟连子宁的词名已经传遍天下,能当面见证一首流传千古的词的诞生,说出去也是与有荣焉。却也有一部分人,心里更多的是幸灾乐祸,有的人能写得出好诗好词,但是却是需要时间的,有的人是快才,张口就来,但是因着欠了雕琢,做的诗词质量就未免不佳。像是李太白那等人,毕竟千古之下也只有一个。!。
三二七 奉旨填词连子宁
……三二七奉旨填词连子宁
(嘿嘿,他的词……)
但是他们注定要失望了,连子宁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一刻,无数人在他身后摇旗呐喊。
林雄奇早就吩咐下来,有小太监端来了小几和笔墨纸砚,连子宁平了身,问道:“敢问陛下,不知要臣下以何为词呢?”
正德摆摆手:“这个你自己看着办,朕看了你的两首词,都是因着当时的情形而作,若是枪药约束,只怕写不出上佳的东西来。”
连子宁点点头,道:“容臣稍想片刻!”
他上殿之前并未想到这一层,但是现下想想,也是应有之意,毕竟自己现在文名极盛。他便在圣前踱起步子来,众人的眼光便是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作,想看看这个年轻人到底要多久才能做出词来。连子宁也在迅速的开动脑筋,明季之后的有名的诗词迅速的在他的脑海中一一闪过,纳兰容若的,龚自珍的,柳亚子的,开国太祖的等等。他脑海中装着的诗词虽然多,但是却总要找一个比较应景儿的出来才行。
像是这等情境下,最好是大气一些,豪勇一些的。
纳兰容若的不行,太过文弱雅致,伤春悲秋了,太祖的都是正合适。
这时候,张燕昌出列笑道:“陛下,人常说酒助诗兴,何不为连子宁祝酒?”
正德笑道:“寿宁侯说的是!为连子宁祝酒三杯!”
对于这个自己的小表弟,正德还是很欣赏的,张燕昌算是现在勋戚之中难得的大将之才,很是对他的胃口。
连子宁和张燕昌对视一眼,眼中感jī,张燕昌的举止,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祝酒那么简单,要知道,金殿之上可是没有酒的,取酒是需要时间的,这无形中就给了连子宁更长的一段时间用来思考。
连子宁现在觉得,自己当初在张燕昌身上的投资,当真是没有白花。这位侯爷,倒还是很够意思的。
林雄奇招来小太监吩咐了几句,过了约有半盏茶的时间,取来了三杯美酒,用金樽盛放,其sè如碧,显然是上等的美酒。
连子宁也不客气,三杯酒下肚,向正德拱拱手,笑道:“陛下,臣有了!”
“这么快?”四下的大臣们都是讶然,暗道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正德也笑道:“快快写下!”
“臣等奉皇命,不日便将远征北国,臣在此,便以此为题,预祝我大军将士,犁庭扫xué,马到功成!”连子宁向北拱拱手,然后饱蘸笔墨,在小几上刷刷写就。
林雄奇赶紧将墨迹未干的纸张呈给皇上,正德帝细细的看了一遍,顿时便是眼睛一亮,笑道:“好词,当真是好词!连子宁,名不虚传啊!”
他看向连子宁的眼神中又是多了几分赞许。
听到皇上如此高的评价,群臣一个个心里都是痒痒的,尤其是那些文官,更是急的跟什么似的。
正德笑道:“给他们念念!”
“是,陛下!”林雄奇接过纸张,走到前面,高声念道:“此乃连子宁连大人新作,词名《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山海内外,惟馀莽莽;松江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yù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交,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sāo。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由于常年要干宣读圣旨之类的差事,他的声音相当的悠长响亮,整个大殿中也是听的真真切切。
大殿之中先是一静,然后过了片刻,便是响起了一片叫好喝彩之声。
众臣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名不虚传,这连子宁果然是名不虚传,词名天下第一!
便是那些心里对连子宁颇有些厌恶嫉恨的,也是不得不承认,这首沁园春,当真是好!
这首词自然是好的。
主席诗词,向来是豪迈壮阔,纵横捭阖,只有大气二字可以形容。而这首词,更是其巅峰之作,画面雄伟壮阔而又妖娆艳丽,意境壮美雄浑,气势磅礴,感情奔放,xiōng怀豪迈,乃是不折不扣的主席第一词,也是明季之后咏雪的第一之作。
殿中有些人感觉此时正是春夏之交,这首词却是咏雪的,未免有些不应景儿,但是想想,人家说的是远征北国之作,北国自由代表性的景sè,可不就是那漫天的大雪么!
林雄奇又是高声唱道:“皇上有意,赐连子宁金珠一盘,玉璧一块,纹银百两!”
连子宁赶紧跪下谢恩。
正德让他平身,又笑问道:“连爱卿,那白蛇传的结局如何,你先跟朕讲讲,朕心里也是好奇得很。”
连子宁眨眨眼,道:“皇上,若是现在就把结果告诉您了,您到时候再看,岂不是就失了那一步步探索的乐趣?”
正德先是一愣,然后便是哈哈大笑,指着连子宁道:“有趣,连爱卿,你果真很有趣!”
如此,连子宁的事情便是告一段落,自是退下,朝会继续。
出了大殿,已经是天光大亮,朝阳升起,金sè的阳光洒在殿上,广场上,人的身上。
连子宁有些不适应,微微眯起眼睛,感受着那一分煦暖。
自有内shì用托盘装乘着金珠玉璧给连子宁送过来,连子宁捧着托盘,回转过身来,瞧着沐浴在金光中的奉天大殿,背景是蓝天白云,洒遍天下的金光,把这奉天大殿映照的一片威武庄严
,宛如天上宫阙。
连子宁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自己今日,在这里得到了很多啊!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当初的预料了。
出了紫禁城,跟一干手下们一说,得知自家大人现在竟然成了武毅伯爷,自然都是欢欣鼓舞。连子宁差遣了一个亲兵去连府给妹妹报讯,却是并未回京南大营,而是带着人去了戴章浦的府上。
现在戴章浦府上上上下下,都是已经把他当成准姑爷看待,赶紧迎了上去,把连子宁让到了当初他住的那个院子里面去。
刚来没多久,小青便是过来了,跟连子宁自然又是好一番倦意缠绵,得知连子宁封伯,也是极为的高兴,这些且是不提。
等到晚间,戴章浦才是回来,连子宁在他的书房见到了他。
虽然是被封了武毅伯,连子宁在戴章浦面前依旧恭谨,他不是那等一朝得志便猖狂之人,他也深知,自己能走到今日,多亏了戴章浦的提携,是以心中对他始终是存了十分感jī之情。
看到连子宁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戴章浦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竟是难得的开了玩笑:“你现在也是个伯爷了,以后老夫见了你,可都得行礼喽!”
连子宁笑道:“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学生便是再怎么发达,有些东西,终究都是不会变的。”
戴章浦点点头,道:“今日朝堂之上,咱们可以说是大获全胜,说实话,前日你来跟老夫说,得了这个传国玉玺,老夫便知道你,以皇上的性子,一个大大的封赏是跑不掉的,但是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丰厚!看来皇上对你,也是颇为的赏识啊,简在帝心,不过如此。”
“得了这个武毅伯,老夫也就放心了,国朝素来善待勋戚,便是有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终究不会怪罪。有了这个封爵,你算是有了一个免死金券,可保一声的富贵平安,这样一来,老夫也就能放心了。”
连子宁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默默点头,道:“请大人放心,清岚对学生有情有恩,学生,必然会善待清岚的。”
“你明白就好。”戴章浦脸上闪过一些复杂的神sè,有些不舍的叹了口气,道:“乖囡的年岁也不小了,比你还要大一些,若是再待下去,可就成了老姑娘了。本来是想让你俩早点儿定下来,但是你要么是四处征战,要么是有职司在身,不在京城,事情便这么脱了下来。你现年都要十九了,清岚都已经二十二,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连子宁明白戴章浦的意思,这是想给戴清岚和自己早点儿安顿下来,他也不忍让那个女孩儿再等了,略一思忖便道:“大人,那,不若这几天,先把名分定下里,等到从辽东回来便完婚,如何?”
戴章浦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点点头:“如此甚好,这样,你找一位地位够高的长者,作为男方的家长,咱们先把订婚之前的程序走完,订了婚,你再去辽东。”
古代时候,结婚的过程甚是繁琐,当然,这只是达官贵人至少是有一定经实力的人如此,无论何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穷人都是没资格讲究的。一般来说,古代结婚的程序有“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正是:“六礼备,谓之聘;六礼不备,谓之奔”。而订婚,在古代订婚是结婚的必要程序。
订婚即定婚,相当于六礼中的“纳征”,是婚姻趋附向成熟的一个标志,初步商定的婚约形式把两姓乐意缔结姻亲固定下来。民间雅称订婚为“传启”或“换帖”。在议婚达成协议,暂告一个段落后,男家请人用红纸将缔亲之意写成小帖,上面要写清男方的生辰八字,封面写上吉祥如意的祝词和“敬求金诺”“恭候金诺”等谦词。待女家接到男家的投启后,马上回敬允启,也写好女方生辰八字,帖外书就“谨遵台命”“仰遵玉言”一类表示同意结亲的字样.这种换帖往来,均以家长名义进行,落款只出现家长名字。
交换帖子颇多讲究,一般要用红漆礼盒传递,男方要在盒内装上押帖物,一般多是耳坠、戒指或手镯的女方的饰品,也可馈送女方几套衣饰。此后,女方就可名正言言顺地对男方进一步考察,主要是了解家产、家风,探视男方的容貌。之所这样,是因为向在那个年代,议婚阶段男女双方一般不多接触晤面,女方可以亲自证实一下媒人的话是否可信。
而在民间,男方为给女方留下个好印象,不仅提前刷新房子,而且费尽心机借来珍稀用品充实自己的摆设。见屋里这天,男家为撑体面,备好佳肴美酒,盛情招待女方父母,亲族及媒人。
然后便是交换传启,传启有大传启、小传启之分。小传启多在向下,而大传启则是在城市,在明季,把“大传启”称为“龙凤帖”。达官显宦子弟的传启比较精美,帖长尺余,宽约五寸,厚至一寸,可连续折叠,是专供办婚事用的一种印刷品。供男方用的是绿sè龙帖,扉页上印有两条盘龙;供女方用的是粉红sè凤帖,扉页上印有一双飞凤。男方多写“久仰名门,愿结秦晋”“不揣寒微,仰攀高门”等恭维语,下方落款为“眷姻弟×××暨子××现年××岁顿首。女方则写“幸借冰言,仰答锦章”“谨遵玉言,愿结秦片”等答浯,下方落款亦写“眷姻弟××暨女××现年××岁顿首。
这种大启传帖,相当于今日的结婚证书,具有一定的法律效力。
—旦互传过大启之帖后,表明婚约签定,已成姻眷,可以互通庆吊,互送节礼。如无特殊原因,一般不得随意悔亲,那是要受到社会舆论谴责的。
种种程序,连子宁不能自己去办,必须是家长出面,而连子宁早就是父母双亡,也没有别的亲眷,所以要请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前来担当。
他想了想,问道:“大人您看寿宁侯爷如何?”
戴章浦点头道:“这个可以!嗯,你和寿宁侯爷交情不错,这件事倒是可以请他帮忙。”
张燕昌超品侯爵,国朝大将,实权不论,地位比戴章浦只高不低,能让他作为男方的长者的话,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你当了武毅伯,固然是好的,但是却也断了你文臣巅峰的路子了。”戴章浦又是摇摇头,颇有些遗憾到道:“你现在虽然是武将,但是文气斐然,天下皆知,等你日后地位足够高了,便是做一个兵部shì郎尚书之类的,也是足够,以此为阶,入阁也并非不可能。咱们大明朝,也不是只有文臣再能做阁老的。”
连子宁笑笑:“学生走到今日这一步,也是yīn差阳错,再说日后的事情,谁想得到呢?”
戴章浦点点头:“这倒也是,算了,日后走着看吧!”
他面容一整,肃然道:“上一次只顾着商量玉玺的事儿,却是没来得及说这个,这一次把你招来,便是告诉你这一次出征要多加小心。”
连子宁讶然道:“多加小心?”
对于此次出征,连子宁心里并不是非常的担心,毕竟不是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女真鞑子,这一次东北之战,自己不过是个跟着凑热闹混功劳的小角sè而已,有京卫和那些边军精锐在,只怕自己根本也捞不到什么仗打的。
此时的大明朝如此强盛,二十万大军不说是犁庭扫xué,至少战而胜之也不难吧!
“不错!”戴章浦看出了他的想法,道:“问题不是出在军中,而是出在统帅的问题上,上一次御书房朝议,皇上定下魏国公徐鹏举为此次大军的统帅。徐鹏举此人,老夫深知,为人浮躁,好大喜功,虽然熟读兵书,但是不过是个好大喜功之辈。他来做统帅,只怕这一次大军出征,只会徒劳无功。”
连子宁消化着这些信息,他对于魏国公徐鹏举此人毫无印象,但是对于戴章浦的话,他是很相信的。
想了想,道:“但是我军实力如此之强,却是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只要是步步为营,总不会出错吧!”
戴章浦嗯了一声:“话是这么讲没错,但是毕竟也是拿不准,老夫会想法子将你所部调入后勤序列之中,以保万全,你要体谅老夫的一番苦心。”
连子宁默然,他知道这是戴章浦一番苦心,又怎么能拒绝?便点头道:“一切都依大人!”
从戴府回来,连子宁先是去了自家府邸,和于苏苏、城瑜一番欢喜不提,等回到京南大营,已经是入了深夜了。
远远的却能看到天边的一片红光,带到近前,才是看到,京南大营的栅栏上,辕门处,都是扎了一串串的红灯笼,在大营里面,点燃了无数的篝火,把这里照的一片通透,亮如白昼。
等连子宁进了辕门,便是一愣,原来武毅军将士,竟然尽数集结在大校场上,排成一个整齐的大方阵,虽然身子站得整齐,但是人人脸上都带着喜sè。
看到连子宁进来,不知道谁发了一声喊,然后整个武毅军八千将士便是齐齐跪下,大呼道:“见过武毅伯爷!”
“见过武毅伯爷!”
“见过武毅伯爷!”
数千人的齐声大呼声震四野,远远传出不知道多远。
连子宁脸上先是愕然,然后心中满满的便都是快意,只感觉一股热血在xiōng间沸腾,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大丈夫不过如此!
*JRM!。
三二八扶桑剑圣柳生宗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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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个月更新了差不多有四十万字吧,着实是累惨了,这个月休息一下,每年能写多少就更多少,我现在的颈椎和肩周都已经出问题了,真的需要休息。(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不过每天五千的保底儿更新还是没问题的。而且会加快进度,再不拖沓,语言会更加简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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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畅快的哈哈大笑,喊道:“弟兄们,都起来吧!今儿个本官高升,便和兄弟们乐呵乐呵,,肉敞开吃,酒,随便喝!”
一夜狂欢,自是不提。
之后几日,连子宁便是闷在总统府里面,一面操练士兵,一面则是赶稿白蛇传的下一册,皇上的话,可不仅仅是说着玩玩儿而已,若是做不到,引得皇上发怒,那可真是要掉脑袋的。
所幸白蛇传字数并不是太多,都也是好些,三日之后,连子宁便把这本儿下册写完,抄写了一份之后,一份送到了戴府,一份儿送到了皇宫。
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些薄幸的,明明知道清岚如此喜欢话本儿,却是一直未曾为她写完这下一部,直到这件事,才是补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之后一定莫要如此,清岚对自己如此钟情,自己必要报答才是。哪怕是两人现在的感情还不怎么深厚,但是在这个年代,先成亲后恋爱,不都是如此么?
然后便是去寿宁侯府拜访,说起想让张燕昌当自己男方家长的话来,张燕昌也是欣然答应,并无二话,于是便开始紧张的筹备订婚仪式。
接下来几日,都是在忙碌中度过。
这一日,五月二十三,京南大营迎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
“师尊,弟子问过行路的商旅了,便在前面不远处了,拐过面前的这座丘陵就能看见。”
因着官道刘镇的发展,带动的这一片本来的不毛之地也是有了很大的改善,从南边儿通往官道刘镇的宽广道路上,分出来一条岔道通往京南大营。京南大营接近一万号儿人吃喝拉撒睡,需要消耗的物资巨大,王大春又是个精细的,很是算计,京城物价太高,便不在京城购买,只在南边儿的保定府等地买入,因此这条路上商旅来往不绝,都是为京南大营服务的。全文字无广告
这路是专门整修过的,从大营往南五里,路面上都是铺的碎石,路边用大石板镶嵌着,再往边儿上,在道路两边,则是种下的两排绿树,这些树木种下的日子还稍嫌短了一些,并不太大,但是已经形成了一片颇为可观的绿茵。
此时正有一行百来人在绿荫下面坐着乘凉。
他们泾渭分明的分成两个阵营,一百人中大约有六七十人是穿着木屐,黑色的和服,脑袋上竖着冲天辫,做扶桑人打扮的,而剩下的那些,则都是青衣配着腰刀,一副大明朝公门中人的打扮。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些的扶桑人,而他口中的师尊,则是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壮年男子,身材矮小敦实,看上去很是健硕,他盘腿坐在树荫下,膝盖上横放着一把极长的武士刀。在他周围,那些扶桑人都是众星拱月一般把他给拱卫在中间,显然是在这群人之中地位最高。
不消说,这位中年扶桑人,自然就是从扶桑泛舟而来,前来投奔连子宁的扶桑剑圣柳生宗严了。
柳生宗严闻言点点头,向一边的贾青问道:“贾青,面见那位连大人,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若是失礼,给那位大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岂不是会影响咱们的前程?”
他说的也是大明官话,虽然口音略带怪异,但还是很流利。
贾青笑道:“师尊,您老人家便放心吧,那位连大人很是好相处的。他当初跟弟子说的很明白,只要是您老人家带人过来,一个百户的官衔只最起码的,还有各色的赏赐定然都不会少,您就放心吧,这位连大人实在的很,只要是咱们的武艺能被他看入法眼,说不定更有大用呢!”
“哦,不对。”他笑着纠正道:“现在应该叫武毅伯爷了,这位连大人升官儿可是够快的。”
柳生宗严点点头,扫了一眼众弟子,看到大伙儿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兴奋急切的表情,他笑了笑,道:“各位,大明不比扶桑,上国尊卑分明,待会儿咱们到了京南大营,切莫胡乱说话,若是惹得武毅伯爷不快,便是师尊也救不了你们。”
众人应诺。
这时候,那些官府衙役打扮的人中走出来一个捕头打扮的,冲着柳生宗严拱拱手,吊着嗓子阴阳怪气儿道:“我说柳先生,咱们在这儿歇息的时间也够长了,该上路了吧?”
柳生宗严对他的态度没有丝毫的不满,呵呵一笑,站起身来道:“王捕头提醒的是,理当如此。”
剩下的他的那些弟子也都站起身来,王捕头鼻子里轻哼一声,甩甩袖子,带着自己的手下当先上了路,一行人重又往北走去。
柳生宗严本来率领一干弟子在关东附近游荡,想要把自己卖给羽柴秀吉——这个年代的扶桑武者也越来越不好混了,尤其是他这种颇有名气的,一般的小领主看不上,而大名又都是有自己的家臣武士,忠诚度无疑比他们要高得多,自然不想要他们。
柳生宗严想要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买家都做不到。
所以当贾青找到他们的时候,柳生宗严一听贾青说完,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是答应了,然后带着众人启程离开关东,前往肥前港。
只是到了肥前港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武毅军已经撤走,不过所幸的是连子宁已经留下了话,所以他们在肥前港管理公署于书记的安排下,得以搭乘一艘前来大明的扶桑商船,来到了大明,在利津县下船。
没成想,到了乐*陵*县之后,却被告知,连大人已经是率军北赴京城了,于是他们又赶往京城。
不过在大明朝想要赶路谈何容易?这么一群外国人,既没有路引,更没有户籍证明,而且明显长相就是穷凶极恶,还配着刀——尼玛,你以为你是秀才老爷么?咱大明朝是是个人就能佩刀的地界儿?还以为在你那扶桑撮尔之地呢?
也是怕这些扶桑人在路上惹下什么事端,没奈何之下,乐*陵*县县令吴大亮只好派遣自己手下的捕头带着一干衙役,拿着自己开具的公文,半是押送半是保护的把他们给送了过来。
看到那捕头态度恶劣,几个弟子脸上都是露出愤愤之色,他们在扶桑的时候虽然不得志,但是在下层贫民中,还是很有不少人是崇拜他们的,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柳生宗严却只是微微笑着,半点儿不在意,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半生飘零,早就已经是世事洞明、人情练达,这一次来大明,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就是来卖这一身武功,为人家做飞鹰走犬的。
既然如此,还傲气个什么劲?
很快,他们便到了京南大营。
远远的看到那林立的望楼,高大的木栅栏和流淌的护城河,以及其中层次分明的建筑物,柳生宗严和他的弟子们都是不由自主的连呼吸都放轻了,这要是在扶桑,已经是一座城市级别的了,而这只是那位连大人军队的营盘。
这么大摇大摆的一群人自然很容易就被武毅军放出去足有一千多米远的探哨给发现了,上前截住一盘问,待听说是伯爷在扶桑的时候招揽的剑圣高手,都是不敢怠慢,通报之后,便是带着他们进了大营。
此时武毅军正在进行大方阵操练——这是连子宁最近刚刚制定出来的步兵战术操典中新加进去的内容,是他和武毅军一干军官以及奇薇等人一起研究了很长时间才精心制作出来的,包含若干个名目。
武毅军之前的战斗规模,都不算是极大,最多也不过是两千人级别的而已,扩军至八千人之后,也从未一起战斗,都是以千户所为规模。但是局势已经不同以前,此次征北之战,大明朝再加上女真鞑子,加起来超过三十万大军的会战,说的难听一点儿,武毅军不过是其中的一只过河小卒而已。如果还是沿用以前的那种作战方式,纯粹就是找死,必须要进行大方阵作战,把整个武毅军当成一个整体,而不是以前那样,以一个千户所为一个整体。
八千人组成了三个巨大的方阵,成品字形排列,长枪大戟如林,旌旗随风飘扬,不时有一阵阵清脆的枪声响起,间或有火炮一声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士兵们脸色如铁,紧紧握着书中的武器,随着一声声的命令或刺或斩,一声声冷硬刚烈的喊杀声从他们口中迸出来,直冲云霄。
明明是艳阳高照,但是冈萨雷斯和弟子们却是感觉全身发凉,宛如坠入了森罗地狱一般,直觉的四周都是冷厉的杀气。
这些扶桑土鳖何时见过这等大军操练的场景,一干弟子都是面色煞白,便是柳生宗严,也是不由骇然,脸上的表情就更是恭谨了几分。
武力,永远都是最能让人屈服的。
连子宁在已经改挂了‘武毅伯府’的总统府的前庭中见到了柳生宗严一干人。
他也不过是刚刚回来而已,这几日事务繁多,忙着处理即将到来的订婚的事情,但是却还是有些事是不能置之不理的。比如说,在戴章浦的牵线之下和此次一起出征的那些军中将领们宴饮喝酒,交流感情。再比如说,和当初那些秀才们重聚一下,免得让人说他一旦发达了就忘了当日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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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九 测试,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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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今儿个上午,连子宁便是在四海楼宴饮,邀请当日在顺天府为自己声援的那一干秀才一起喝酒重聚。全文字无广告
这是他第二次去四海楼,上一次去的时候,他还只不过是京郊辰字百户所的一个小小总旗,而现在,却已经是堂堂的超品伯爷。而其中,不过是不到一年的时间而已。看着自己犹自提在四海楼壁上的哪一首人生若只如初见,连子宁只觉得如梦如幻,竟有了种老年人一般的沧桑。
不过宴饮却是索然无味,一干秀才因着他现在的身份,要么拘谨,要么逢迎,只有邱少琴和宁子轩两人依旧如故,倒是让连子宁有些往日的亲近,几个人详谈甚欢。
几个人说的投机,酒也喝得不少,连子宁午时末方会,刚才琥珀伺候下洗漱换了衣服小睡一会儿,就听说柳生宗严来了。
对于这个在扶桑史上留下了赫赫威名的剑圣,连子宁心中也很是好奇,便是起来见了一面。
结果却是让他失望,这个被扶桑史书吹嘘的天人一般的剑圣,也不过就是一个面色平凡,身材矮壮,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的普通中年人而已。
不过想想却也是释然,这年头儿,甭管是学文学武,都讲究一个念头通达,说白了,就是通晓世事,人情练达。就拿读书人来说,但凡是当世大儒,没有几个是死读书的,都是把书读活了,读通了的,他们在朝中为官,也是一个个人精儿也似。练武的,也是同样的道理,总不会是闭门造车的迂腐之辈。
柳生宗严等人在前庭心里略有些忐忑不安的等待着,见一群侍卫簇拥着一个穿着便服的俊秀年轻人出来,便知道了这位是谁人,当下便带着六七十号儿弟子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口中高声道:“化外之民,柳生宗严,携弟子六十七人,见过武毅伯爷!祝伯爷武运昌隆,步步青莲!”
连子宁不由得一笑,摆摆手道:“柳生大家,起来吧!”
柳生宗严得他赞了一声大家,心里便是一定,知道连子宁至少是对自己的并无什么成见的。
连子宁也不让他他们进屋,只是道:“柳生大家,既然你肯从扶桑千里浮海而来,说明是真心为本官效力的。全文字无广告既然如此,本官便也不拖沓了,只要是你们能够通过了本官的考验,本官便给你封官,给你赏赐!明白么?”
柳生宗严点头道:“大人快人快语,如此甚好!”
连子宁点点头,冲着石大柱道:“大柱,着人去库房取六十七个咱们练靶用的人偶来。”
石大柱点点头,带人下去了,大约一盏茶之后,便有兵丁搬来了六十七个人偶,放到了前庭。这些人偶都是这几日连子宁为了让火铳手们适应新打造出来的燧发枪,提高命中率而特地着人打造的,是模仿着真人制作的,不过却是比真人要大上一圈儿,大约有的一米九高,都是用坚硬的榆木打造而成的,相当的坚固。
这是为了承受燧发枪的射击,这些日子军器局的工作一直没闲着,连子宁将冈萨雷斯封为大明朝正式的百户军官这一举动,大大的刺激了军器局诸位佛郎机匠师们的积极性,为了早日完成连子宁的目标,也升官儿发财成为大明朝的上等人,他们几乎是没白没黑的工作着,就算是在北上京城的行军过程中,晚上在他们的帐篷外面都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再加上连子宁又是为军器局招募了一批铁匠,使得军器局的铁匠数额增长到了六百人,这样一来,军器局日产燧发枪的数目达到了五十支。
这些制造出来的燧发枪已经全面装备了步军第一千户所,开始了操练,士兵们的反应非常好,燧发枪射击时候的故障率非常低,射程远,射速快,威力也大。
连子宁指着那些木偶道:“本官尝闻,扶桑的刀手武士练刀,都是用活人练刀,练刀到了最后,一刀当头斩下,能从头到胯,将敌人劈成两半!人体的骨头极为坚硬,尤其是头盖骨,更是如此,能够做到这一步,想必劈开这木偶也并未难事吧!”
“柳生大家,这第一道测试,便是测试你和你门下诸位弟子的,一人一个,开始吧!”
柳生宗严脸色丝毫不变,冲着连子宁鞠了一躬,然后便是随便找了一个木偶,缓缓拔出腰间的武士刀。
让连子宁略有差异的是,这把刀刀身却是只剩下了一半,约有两尺半长,顶上似乎是断了一截。刀身也并不光亮,反而是隐隐的透着一股晦暗。
柳生宗严脚下缓缓加速,先是小碎步,然后一个大踏步跃起足有一米半高,一个毫不花哨的当头直劈,只听得咔的一声轻响,刀光闪过,那木偶便是从中缓缓裂成两半。断口光滑无比,显然柳生宗严手中这把灰扑扑的刀,也是极为锋锐的神兵利器。
连子宁脸色未动,柳生宗严若是连这等实力都没有,还配叫什么剑圣?
柳生宗严收了刀,对一干弟子道:“诸位,心平气和,拿出你们真正的实力来。”
他一说话,那些本来都有些跃跃欲试,满脸兴奋的弟子,脸上顿时都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变得沉静下来。
柳生宗严点点头,他们便是齐齐一鞠躬,各自选定了一个木偶,然后和柳生宗严一般的动作,小跑,然后加速,然后便是高高跃起,挥刀劈下!
动作都是非常的一致,不愧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弟子。而且柳生宗严的流派,显然是更加注重实战而不是表演,他们的动作,朴实、拙重、有效。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六十七个木偶,变成了一百三十四个。
连子宁不由的眉毛一挑,柳生宗严的这些弟子表现出来的实力很是惊人,这些榆木的木偶相当的坚硬,能够将之一刀两断,说明柳生宗严的这些弟子都有着顶级刀客的实力。
他们用来打仗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如果用来当贴身侍卫的话,在狭小的战场上却是可以极大限度的发挥出战斗力来,如果是不成阵型的散战,这些人的战斗力只怕能抵得上五百名精锐士兵。
连子宁拍拍手,笑道:“很好,很好,柳生大家果然名不虚传,教出来的弟子也都是出类拔萃。第一项测试便是完了,接着开始第二项吧!”
柳生宗严神色恭敬道:“请伯爷赐教。”
“赐教二字,本官可不敢当,本官武艺稀疏平常的很。”连子宁笑呵呵的摆手,伸手在柳生宗严的弟子中指了一个人,道:“你,对,就是你,出列!”
被连子宁点名的那个弟子赶紧出列,抱着武士刀冲连子宁鞠躬行礼,用语调怪异的汉话道:“伊贺三茅见过伯爷。”
连子宁点点头,对江梨野奈道:“野奈,你下去和他比试一下。”
连子宁眼睛很毒,他刚才看的真切,这伊贺三茅刚才的动作略有些滞涩,刀劈木偶也不是那么的快捷干脆,显然是刀上的力道要小一些,理当是这些人中的弱者。从他身上,也可以看出柳生宗严弟子的真正战力来。
野奈遵命下场,既然是比试,自然不能真刀真枪的,免得伤了和气,连子宁名人取来一把木刀,一把木制的大剑,分给两人。
两人相隔三米站定,互相行了扶桑的传统礼节,然后便是各自迈着步子,互相试探着对方的攻势。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伊贺三茅看到江梨野奈的步子,便知道她也是出身剑道名家,本略有些不屑的神色也变得庄重起来。
两个人互相绕了几圈,江梨野奈忽然一声清吒,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勇武,一个大跨步,手中大剑便是狠狠的向着伊贺三茅劈了下去。
伊贺三茅急忙挥刀抵挡,却没想到江梨野奈膂力极大,刀剑相交,木刀竟是被直接格飞,然后下一刻,大剑便是选在了伊贺三茅的头顶。
若是真的战斗,此时伊贺三茅已然是一个死人了。
“我赢了!”江梨野奈收了剑,淡淡道。
“是我输了!”伊贺三茅满脸惭然说道,又是对着柳生宗严深深一躬,满脸平静的说出了一句让连子宁眼皮子猛地一跳的一句话:“师尊,弟子丢了您的脸面,请您允许弟子成菩提多。”
成菩提多,便是和后世的切腹一个意思。
而柳生宗严也是淡淡道:“你去吧!”
两人表情之淡然,好像是要死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蝼蚁一般。
连子宁对这种扶桑的习惯很是有些不解,多大点儿事儿啊?怎么就寻死觅活的?
他哈哈一笑:“柳生大家,伊贺三茅,你现在的性命可是我的,本官不让你死,你可不能死!”
柳生宗严小心翼翼问道:“伯爷您的意思是?”
连子宁点点头:“你们的实力,本官已经瞧见了,都还可堪用,便都留下来吧!”
“至于你,柳生大家,本官说过的话绝对不会失言。”连子宁微微一笑:“本官便封你为亲兵营百户,统领手下弟子,每年白银五十两,精米一百石,棉布十匹,锦缎五端,另有年节时候赏赐若干。过些时候,本官会把文书印信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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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零 纳征之礼
柳生宗严闻言大喜,又是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柳生宗严原为大入门下走狗,为大入竭死效力!”
又是说了几句,连子宁便嘱咐入领着柳生宗严等入安顿下来,给他们拨出专门的几间营房出来。奇无弹窗qi然后便现场把他们编入了亲兵营之中。
现在连子宁的亲兵营其实就是龙枪骑兵三百入的满额,本来在五岛山城一战之后,只有一百二十二个了,从扶桑归来之后又从骑兵千户所补了一些精锐忠诚之士进来,齐了三百入。正巧燧发枪已经开始规模使用,他们也全部装备了第一步军千户所换装下来的五雷神机,神臂弩也是一入一把,极为的精锐。
龙枪骑兵战时是连子宁的亲兵,平时便是侍卫,分成三十个小旗,白夭夜晚两班镇守总统府。
连子宁便是把柳生宗严的这些弟子打散了,一个小旗两入,编进队列之中。当然,他们只负责平时的安全工作,战时是不会一起战斗的。
只有柳生宗严待遇更好,连子宁给他在府内外宅专门开了一个小院儿作为住处。
连子宁会给这些刀客们高薪酬,但是绝对不会把他们惯起来,养起来,扶桑入的心性他最清楚,他们会惧怕强权,却不会领你的善意。
分割线在古代,想要成亲,先得说亲,想说亲,就得有媒入。
媒入少了还不行,得三个——方聘请的媒入、女方聘请的媒入还有就是给双方牵线搭桥的中间媒入。
这就是所谓的三媒六证之中的三媒了。
双方中间牵线搭桥的媒入,严格说来是于苏苏,不过以现在武毅伯府和戴府的地位,让一个商贾作为主媒,也确实是儿戏了一些,于是双方便都是有意无意的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于是主媒的这件事儿,便是这么无疾而终。
因为男方连子宁请到的媒入是张燕昌,张燕昌是寿宁侯爷,又是太后的亲侄子,皇帝的小表弟,算是大明朝整个外戚团体中最出色有为的一位。有地位,有权势,身份也尊贵,乃是一等一的媒入之选。
连子宁这边的媒入地位如此之高,那边自然就不能差了,戴章浦身为实权兵部左侍郎,再加为入方正,素有清名,倒也是个有面子的,竞是把内阁首辅杨慎杨大入给请来了。
论起官阶来,杨慎这个内阁首辅不过是个大家都约定俗成的称呼而已,他的本职官衔是中极殿大学士加太子太保衔儿,中极殿大学士不过是正五品而已,太子太保也只有从一品,单单从爵位看,别说是跟张燕昌相比了,就算是比连子宁都不如。
不过文官的权势素来都是不能用品级来衡量的,就像是当初的戴章浦,不过是一个五品的兵部员外郎而已,但是三品的卫指挥使,也只是他的门下走狗。
而杨慎身为内阁首辅,从正德三十六年开始,已经在这个位置呆了五年了!十五年来,杨慎的权势威望都是达到了顶点,他秉持国政,苦心操持,整个文官团体虽然内部派系无数,互相争斗,但是都是对他抱有很大的尊重。
说是一入之下万入之,也毫不为过。
这就比张燕昌就更有分量了。
等到这三媒凑齐,才开始进行正常的议婚步骤,实际说白了,就是开始走那些形式了。
终于,各项形式都是走完,这一日到了正式开始纳征,也就是订婚的时候。
正德五十一年五月二十二这一夭,一大清早,连子宁便带着入来到了寿宁侯府,两入会合,便带着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入,向着戴府而去。
连子宁可不是自己一个入去的,在他身后,三百亲兵一个不落,全部跟着,而且每个都是捧着一个大大的礼盒,又或者是两个入两个入三个入抬着一些箱奁,看起来就很有分量。他们手中的盒子箱子全部打开了,里面装乘的有一根根的小金条,有大块大块的白银,有翡翠玛瑙美玉,有蜀锦苏绣湖湘的好绸子,有东北产的白狐皮,青狐皮,元狐皮,整张整张的虎皮熊皮,有东海产的猞猁皮,海豹皮,有西南产的象牙沙金等等。
在午阳光的照耀下,整个队伍之中,金光银光各种光泽汇聚在一起,泛着一层珠光宝气。
纳征之礼,也是去送聘礼的,送聘礼,便代表着入家的女儿就已经是你的入了。
这些,便是连子宁的聘礼。
便是京城中的老百姓素来都是自命见多识广的,又何曾见识过这等遮奢的景象?如此庞大的迎亲队伍,如此繁多的珠宝金银,立刻是吸引了众多闲入的目光,国入素来是爱看热闹的,立刻就是围了一层,跟着队伍也往前走。
“嘿,瞧见了么!这是武毅军连大入的兵,这是怎么地?连大入要成亲了?”
这位老兄显然是消息有点儿闭塞。
“你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还叫连大入呢?现下得叫武毅伯爷了,这可是朝堂当今万岁爷金口玉言亲自册封的,与国同休世袭罔替的超品伯爷!”一个闲汉模样的年轻汉子嘿嘿一笑,不屑的说道,眼见众入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顿时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挺了挺胸脯,趾高气扬道:“知道爷们儿住哪儿么?告诉你们,松树胡同外头那家炊饼铺子就是咱家的产业!”
入群中传来一声哂笑:“开炊饼铺子的很了不起么?老子还是挨家挨户收马桶的呢?”
那闲汉一瞪眼,道:“你这腌臜货,知道个球!知道武毅伯爷原先住那儿么?告诉你,正阳门儿里松树胡同往里数第三家朝南的门面!不是咱夸口,想当年武毅伯还没发达的时候,跟爷们儿还朝过面来着。有一次武毅伯爷咱铺子里买了五个炊饼,还冲着爷们儿笑了一下!怎么着,不信咱们去问问?”
入群中发出一声巨大的惊叹,适才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既然这位爷如此了得,不如跟咱们,这武毅伯爷是去往何处阿?”
“这还用问,一瞧你就是个外地来的土鳖,咱们京城爷们儿哪有不知道的?”这闲汉不屑的撇了撇嘴:“武毅伯爷这是要去兵部戴侍郎府,去行纳征之礼!戴府的大小姐,便是女方!”
这话说完,四周入都是点头,连子宁和戴清岚以及寇白门之间的事儿,京城百姓还少有不知道的。
这时候,入群中忽然冒出来一个阴阳怪气儿的外地口音:“那您给咱说说,武毅伯这些聘礼,值多少钱银钱呐?”
“这个?”那闲汉顿时语塞,心中便有些发怯,他这等身份,哪儿知道这些东西值多少钱?
不过却还是死鸭子嘴硬,伸出一根儿手指头一比划:“怎么着也得这个数!一万两银子打底儿起!”
“放屁!”那声音嗤笑一声,入群中便走出来一个穿着暗红色绣着金钱员外服的胖子,这胖子身后还跟着三五个彪形大汉,显然也是颇有势力的入物。
他伸手点了点那闲汉,道:“最是瞧不起你这等入,京城咋地,京城很了不起么?要没有咱们宣府大同的兵守着,你们能过得安稳。自个儿也无甚本事,偏偏还瞧不起俺们这等外乡入。着你看清楚……”
这胖子指着一个兵丁手中的大礼盒,那礼盒中放着的是一摞的青色狐皮,青润如玉一般。
“看到没有,这等青狐皮,最是罕见,只有辽东极东靠海的深山老林才有,如此完整的青狐皮,一张就要五百两白银!”他伸手指指点点的:“还有那些虎皮、熊皮、猞猁皮,光光是这些皮毛,加起来这个数儿!”
他伸出肥厚的巴掌,五个粗如胡萝卜的指头抖了抖:“五万两银子往数!”
“更别说那些旁的!以俺这些年的经验,这些聘礼,怎么着也得二十万两!还一万两,真敢想阿!啧啧,到底谁他娘的才是土鳖……”
这胖子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周围的京城老少爷们儿们却没一个出来反驳,不是不敢,而是他们都被震惊了——二十万两白银,一场聘礼?对于一群家产也不过是几十两白银的他们来说,这个数字所代表的概念已经超出了他们白勺想象之外,这时候,才是真正知道,遮奢二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路边的议论隐隐然传到了前面骑着马的连子宁和张燕昌耳中,张燕昌哈哈一笑:“连老弟,只怕不过几日,整个京城便都知道你的事儿了。”
自从连子宁封了武毅伯爷之后,张燕昌对他便是以老弟相称,显然是以示尊重。连子宁感念他在奉夭大殿之的照顾,投桃报李,这几日来往不断,两入关系比之以往更加亲密了许多。
连子宁笑道:“老兄谬赞了,谬赞了,跟您比,小弟这不过是小场面罢了。”
张燕昌一笑,压低了声音道:“老弟,跟哥哥我透个底儿,你这些聘礼一共值多少钱?”
连子宁笑道:“没怎么算,不过三十万两是有的。”
张燕昌翘了翘大拇哥,赞道:“若是换成哥哥我,定然是舍不得往自个儿老丈入家送这么多钱的,这些东西新娘子可是带不回去的。”
连子宁笑而不语。
对于清岚,他心中总是心存愧疚的,这个女子,从自己一介布衣的时候,便是喜欢自己,帮助自己。若没有她,只怕当日自己便要被那巡城御史王乔年构陷,不知道落到何等样的悲惨境地。若是没她,自己也无法行走戴章浦门下,并且一路走到今夭。
说是恩深似海,丝毫也不为过。
而这个年代,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们一生中,最为辉煌,最为灿烂的时刻,便是在大婚的这一日。这一日,便是平民女子,也可以戴着只有皇后才可以戴的凤冠霞帔,展现出自己最美丽的一面。
无论古今,和心爱的入有一场隆重而庄严的婚礼,都是每个女孩子的梦想。
所以,连子宁早就打定主意,要给清岚一场盛大无比的婚礼!他要让全北京城的入都知道,他连子宁,迎娶的,是一个何等的女子!
价值三十万两的聘礼,不过是开始而已。
很快,一行入便是到了戴府。
戴府出迎的,自然是女方的家长戴章浦,在他身边,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清瘦老者,这老者面色温和,穿着一身玄色的儒衫,戴着幞头,虽然年岁已经不小了,但去只是让入想到一句话——君子温润如玉。
戴府中门大开,两入迎出门去,门外三百亲兵排出的队伍足足有一里地长,连子宁和张燕昌站在前面,一身很隆重的华服。
见了那戴章浦身边的老入,连子宁心中便是微微一震。
这,便是大明朝一入之下万入之的内阁首辅,杨慎杨大入了阿!
杨慎,杨升庵,他更多为入所知的,是他那一首写在三国演义之前的临江仙。因着这首词,也随之流芳百世。
实际,只要是对历史稍有研究的入,便知道,临江仙不过是杨慎一生中很不起眼儿的一点而已。
杨慎是四川新都入,其父是大明朝三朝元老,内阁名臣杨廷和。杨慎也是青出于蓝,自幼聪颖,十一岁即能作诗,十二岁,写成《古战场文》,流传夭下,众入皆惊。
后入京,写《黄叶诗》,为当朝大学士李东阳所赞赏,让他在自己门下学习。
正德六年,时年仅二十三岁的杨慎中辛未科殿试一甲第一名,也就是状元,赐进士及第,授翰林院修撰。正德十二年八月,圣微行出居庸关,杨慎疏抗谏,圣大怒,杨慎被迫称病还乡。
在连子宁那个时空,嘉靖帝即位之后,杨慎便被召至京师,任经筵讲官。嘉靖三年,“大礼议”爆发,杨慎与王元正等二百多入伏於左顺门,撼门大哭,自言“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
嘉靖帝大为光火,下令将众入下诏狱廷杖,当场杖死者。十日後,杨慎及给事中刘济、安磐等七入又聚众当廷痛哭,再次遭到廷杖,杨慎、王元正、刘济都被谪戍。
杨慎被远戍云南,从此再也没机会涉足官场,就此郁郁而终。
但是正德帝未死,之后更是成熟了许多,重用杨廷和等名臣,杨慎也被召回朝廷,从兵科都给事中开始,一路步步高升,终于在正德三十五年,入住内阁。
至此,操持朝政十六年。
算起来,他现在已经是年近古稀的老入了。
连子宁向戴章浦见了礼,又是前几步,深深一揖,道:“下官连子宁,见过杨老大入,杨老大入安好!”
对于这位老大入,他是打心底里尊重,倒不是虚礼了。
杨慎点点头,温声道:“武毅伯不必多礼,咱们今日只说家事,不论官职!”
声音平和淡然,没有半点倨傲无理,连子宁心中暗赞,这才是国朝大儒名臣的气度。
几个入见了礼,然后戴章浦便是退后了一步,问道:“两位因何而来?”
他今日也是难得的脸带了笑意,整个入显得喜气洋洋的。
张燕昌这辈子也很是做过了几次媒入了,驾轻就熟,拱拱手笑道:“武毅伯连子宁,以伉俪情深,率循典礼,有不腆之币,敢情纳征?”
这边杨慎微微一笑,道:“武毅伯馈以重礼,戴侍郎敢不拜受?”
这话说完,戴章浦便也依着他说的话,把意思重复了一遍,然后到此,这个问答环节,便算是结束了。
实际,这几句话说完,整个纳征的礼仪便也结束了一大半。
然后双方对拜一拜,便一起进了府门。
连子宁身后,一溜亲兵源源不断的进来,捧着抬着扛着各色各样的礼物。
戴清岚的阁楼,窗户都开着,因着身处假山,地势比较高的原因,打开窗子之后,前庭中的景象都看的真切。
窗户开了一条缝儿,一个穿着一身青的少女正站在后面,偷偷的往外面看,看到连子宁进来,她欢呼一声,回头招手道:“小姐,小姐,姑爷来了!”
清岚正坐在小几边手里捧着那本连子宁刚刚写就的白蛇传,手里拿着细笔,在面小心的写着什么。
听到这话,不由的手一震,一滴墨迹便是落在了纸,她呀了一声,来不及看,便把细笔一撂,急急的站起身来,跑到窗边,从细缝里面往外观看。
果然便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连子宁,远远的,瞧不清楚面容,但是清岚却是感觉,他似乎更俊秀了,更英武了。
见到他,一颗心顿时变得柔软起来,便是眼波,也似乎是蒙了一层水雾,变得朦朦胧胧的。
这几夭以来,一直都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也是变得平静下来,安宁下来。
只是痴痴地盯着他。
小青咯咯一笑:“小姐,纳征已经完了,你就在家中安心坐着,只等着过几个月便嫁入!”
“阿!”小青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笑嘻嘻道:“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小姐这几日辗转难眠,连累的入家也没睡好呢!”
“死丫头,还说!”清岚脸色微红,跺跺脚,伸手便要去拧小青的脸蛋儿,笑道:“也不知道那夭晚谁睡着了还喊他的名字呢!当我听不见么?”
这下轮到小青脸红了,她跺跺脚,便有些不依,心中想道,小姐这就要嫁给他了,我也要嫁进去了!想到这里,心中便是一阵难言的甜蜜。
“小姐阿,看来姑爷真的是很在意呢!”两入笑闹一阵儿,小青指了指外面依1日源源不断的送礼的队伍,道:“你瞧,这么多聘礼,到现在还没送玩呢!呀,这得多少阿!不会把他给送穷了!”
“得了!”清岚窃窃一笑:“现下他可是一等一的大财主,怎么着穷不着他的。爹爹养了我这么多年,就要嫁出去了,总要让他拿出点儿东西来不是。”
嘴这么说着,心里却是越发的柔软,她走到桌前,拿起那本连子宁手写原本的白蛇传下册,轻轻翻开,在扉页,用极潇洒漂亮的柳体写着一列字:我要给你一场盛大无比的婚礼!
戴府正堂外,主宾双方站定,相对一拜,举步入堂,入堂站定,再一拜,相对致辞,然后交换函,再相对一拜,各自转身将函交给身边的入收好,这纳征之礼便结束了。
正事儿办完,双方便也都放松了,礼让了一番,便是分宾主尊卑坐了下来,说些闲话。
所说的事情大多都和婚礼有关,新房的布局,家具的颜色、宴请的宾客等等。不过这些却不是连子宁的专长,戴章浦把大管事叫了来,基本都是大管事再说,然后连子宁听着,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戴章浦他们三个,则是说一些朝堂趣事,官场变动,倒也是轻松。
纳征之后何时正式成亲,没有硬性规定,有的不讲究的入家,午纳征下午成亲的也是有的,有的纳征之后却反悔了,又不愿意背无信之名,拖个三年五载也是有的。
不过,官宦入家自然是讲究些,连子宁两入商议了一番,便是把拜堂成亲之日顶在了正德五十一年的腊月,那个时候,连子宁征北之战,想来也是可以率军回转了,而且接近年关,总可以用个在家过年的名义滞留在京师不会山东驻地,正是个最好的机会。
而且冬季结婚也好,若是夏夭的话,挥汗如雨的,宾主都是不怎么舒坦。当然,其中还存着一层意思,连子宁从奴儿千归来之后,因着功劳,说不定官衔更升一级,到时候也是更光彩。
今日是纳征礼,连子宁一方不宜待得太久,双方谈笑一阵,喝了杯茶,连子宁和张燕昌便起身告辞,戴章浦和杨慎把他二入送出府邸,双方便是别过。
未完待续
三三一造枪造炮献俘出征
三三一造枪造炮献俘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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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告伯爷,至今日为止,军器局已经制造了燧发枪一千五百支,全面装备了五个千户所的所有火铳手,淘汰下来的五雷神机装备了伯爷您的亲兵,那些舶来自扶桑的鸟铳,则是装备了骑兵千户所的诸位。依标下看来,燧发枪重量口径过大,在新型的骑兵专用燧发枪发明出来之前,并不适合骑兵使用,骑兵千户所还是使用鸟铳比较好。”
这里是武毅伯府的清凉堂,连子宁正端坐在一张大案之后,听着面前冈萨雷斯的汇报,不时点头。在冈萨雷斯身边,王大春正哈着腰站着。
所谓清凉堂,其实就是连子宁仿照唐朝宫中清凉殿所建造的厅堂,因着怕僭越的缘故,所以只敢叫做清凉堂。现下已经是农历的五月底,在后世,已经是进了七月了,正是最炎热的时候,连子宁早就把自己的办公场所搬到了这里。
连子宁向冈萨雷斯点点头:“老冈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制造燧发枪的工作可不能停下来,现下枪支寿命短,咱们总得储备一批。行,再说说虎蹲炮和小型佛郎机炮制作的怎么样了。”
“是,伯爷!”冈萨雷斯恭敬的点点头,道:“这些时日,虎蹲炮一共制作了四十门,再加上原先的五十门,一共是九十门虎蹲炮,平均分配到每个铁炮百户所中,每一个百户所能够有十八门。另外,小型佛郎机炮这些日子标下等人一共铸造了五十门,再加上伯爷您从扶桑得到的一百门,一共是一百五十门,每个铁炮百户所三十门。遵照伯爷您的吩咐,所有的佛郎机炮和虎蹲炮都已经安置在小车上了,移动非常方便。”
“原来已经这么多了!”听到这个消息,连子宁略一振奋,便是拧起了眉头,现在大炮多起来了,但是炮兵切实不够了。
操控小型佛郎机炮,至少也得五个人,一个推小车并固定的,一个压子铳的,一个点火的,一个负责瞭望下命令的,一个泼水降温的——看上去有点儿多,但是只有这样,才能是射速最快,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火力尽可能多的倾泻出去。
而一门虎蹲炮,也是至少要有三个人伺候才行。
一百五十门小型佛郎机炮,一百门虎蹲炮,加起来就得一千多人,而现在连子宁的炮兵加起来只有五个百户所,五百六十人而已。
似乎,到了补充炮兵的时候了!
但是想要补充,谈何容易?武毅军的训练要求极为的严格,从新兵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武毅军士卒,至少要经过半年以上的艰苦训练,现在既没有时间,也没有来源招收新兵了。
从内部转变?是让长矛兵还是大戟手亦或者是火铳手去专业成为炮兵?
现在武毅军的各个兵种单位之间配合已经相当的默契,贸然转化,恐怕会影响整体的战斗力。五个千户所的兵力,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此刻连子宁也不由得感叹,原来武器多也不是一件那么让人愉快的事儿啊!
猛然间,他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误区——自己把所有的武毅军士兵,无论是哪个兵种,步军、骑兵、亦或是炮兵,都加以同样的要求,进行同样的训练。而众所周知,武毅军步卒的训练,是极为的艰苦和冗长的,每日长时间的站军姿和练习长矛的刺击等等,这是所有武毅军士兵都做过的功课。
对于长矛兵和大戟手来说,这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对于火铳手和炮兵们来讲,似乎有些多余——当然,基础的训练是要的,毕竟站军姿之类的项目更多的是锻炼毅力。
连子宁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再招收新兵的时候,一定要从一开始就规划好其兵种,然后加以不同的训练方式。减小基础训练量,加大专业训练,比如说炮兵,少站军姿,不练刺击,多多开炮,以便使其速成。这样的方式,红军在抗战期间用过,用开办速成班的方式培养炮兵、狙击手等专业人才,成果非常显著。
不过这些终究是以后的事儿。
连子宁想了想,道:“老冈,每个炮兵百户所,虎蹲炮全部发下去,但是小型佛郎机,只发下去十门就行了,多了也没用,其它的便都屯起来,以备后用。”
“是,伯爷,标下醒的!”冈萨雷斯点点头应了。
连子宁点点头,又转向王大春,道:“老王,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标下来便是向大人汇报此事。”王大春道:“这些日子,后勤司接连向连氏财阀订购铅弹、炮弹、铁砂子等物,现如今铅弹的数量已经达到一百万发,平均下来,每支燧发枪合六百余发铅弹。另外有小型佛郎机炮的炮弹三万发,足够每一门佛郎机炮二百发的量,按照大人的说法,这个炮弹要多多准备,标下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太多了些。另外则是虎蹲炮,也足够每一门炮射击一百次。”
“不多,这等东西,只有多多益善的好!”连子宁哈哈一笑,道:“你这个差事干得不错,一其他的呢?”
王大春道:“回大人的话,除了这些之外,另有五雷神机专用的小号铅弹一十万发,神臂弩专用的包铁硬箭一万五千支。另有的腰刀两万把,包铁长枪一万七千支,瑞士大戟一千把。另外有崭新衣裳一万件儿,烈酒五千坛,用沸水煮过的白纱带一千丈。另外最近又是打造了一百辆包铁的大车。”
“嗯,如此规模,便是实打实的干上几仗也是足够使用了。”连子宁又问道:“这些一共花了多少银两?”
一听钱字儿,王大春便是一哆嗦,腰更是弯了几分:“回大人的话,一共是花费了二十一万三千五百六十七两三钱六分银子。”
说完之后,他看了看连子宁的脸色,又小心翼翼的加了一句:“大人,标下这一次可是没吃回扣。”
“谁说你吃回扣了!”连子宁笑骂一句,摆摆手道:“待会儿自己去刘良臣那里领一千两银子,这些日子多亏你操持,总得有点儿犒赏不是?”
王大春大喜,赶紧道:“标下谢大人赏!”
连子宁瞧了一眼冈萨雷斯,笑道:“也少不了你的,你打造枪炮,功劳也大,也赏你一千两吧!”
冈萨雷斯也赶紧道谢。
赏赐完两人,连子宁也不由得感叹自己真就是个当过路财神的命,前一阵子还觉得自己挺有钱的的,正发愁怎么花呢,现在一转眼,差不多又是囊中空空了。
不过这些都是值得的,白银的大量消耗,换来的是武毅军各种装备尤其是重型火力上的极大提高,整个战斗力,又是飙升了一截儿!
“走吧二位,一块去宴会吧!”连子宁站起身,笑着招呼道。
出征的时日渐渐临近,出征的各部都已经整顿完毕,京卫中的八个卫,外加上地方上的九个卫,一共是十六万大军,便定在明日在皇城前大校场上阅兵,然后出征。
但是明日出征的军队序列中并不包括连子宁的武毅军,正如之前戴章浦所承诺的,他利用手中的权力把连子宁的武毅军划成了整个大军团的第二序列,专门负责押运粮草辎重。当然,押运辎重这等粗活儿累活儿,可不是大兵们要干的差事,自有随军的夫子。
连子宁的武毅军和随军的两万夫子,将在三日之后出征。
之所以这件事如此顺利的办下来,也是和押运粮草这个差事的特殊性分不开的,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古代战争中,先锋军和押运粮草,素来是最苦,也是任务最重大的两个差事。尤其是押运粮草的后卫队伍,不但被数量庞大的辎重和民夫拖累,而且很容易受到敌人的攻击。
不过好处就是,可以距离大军押后两天,危险程度也随之减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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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正德五十一年五月三十,承天门之外。
承天门,实际上就是后世的**,在大明朝,这是紫禁城的正门,承天门,寓“承天启运”、“受命于天”之意。成化年间,承天门毁于大火,今日的承天门是正德年间重建的。
最下面是一丈高的汉白玉的须弥座,上面是六丈高的朱红色城台,都是用一百五十斤重的大红砖砌成的,底座通高七丈,长百丈,宽七十丈,四周环绕琉璃瓦封顶的矮墙。
在上面,则是重檐歇山式,黄琉璃瓦顶的巍峨城楼,城楼大殿东西长二百米,南北宽八十米,高五层,六十。米阔大无伦。东西面阔九楹,南北进深五间,取“九五”之数,象征万岁至尊的尊严。正面有36扇菱花格式的门窗,基座周围有汉白玉栏杆、栏板,雕刻着莲花宝瓶图案。城楼内所用木材皆是采自山陕之地的大号楠木,六十根三抱粗细的红漆巨柱排列整齐,柱顶上有藻井与梁枋,绘有金龙吉祥彩画和团龙图案。地面铺的是苏州等地御窑里烧制的金砖,五尺见方,坚硬如铁石,表面璀璨如黄金。屋顶的正脊与垂脊上装饰着螭吻、仙人、走兽,华美巍然。
整个承天门城楼,是现下大明朝规制最为庞大,也是整个北京城最高大的建筑,城楼加上基座一共将近八十米的高度,使得在天气高的时候,怕是在正阳门外数十里,也能遥遥看到承天门。
在平常时候,除了有小太监定期的上来打扫之外,承天门是从来不开放的,但是今日,承天门之上,却是迎来了大明朝最尊贵的一群人。
在城楼前面,一顶巨大的黄罗伞盖之下,正德皇帝正端坐在龙椅上,在他周围,一群大明朝最最顶级的文臣武将正簇拥着,而外围,则是数以百计的府军前卫御前带刀官,也就是俗称的大内侍卫,还有很不少的大汉将军,手里拿着金瓜,金钺,大斧等武器,巍然侍立。再往外围,则是一些级别较低的官员——当然,这个级别低,那是相对而言的,就像是当初天朝开国大典时候能站在**城楼上的那群人一样,哪个不是顶级的大员?
实际上,此时能够站在承天门城楼上的文武官员,文官没有四品以下的,而武官,则更是基本上都是有爵位在身的勋戚。
满眼望去,尽是衣冠禽兽。
托了武毅伯这个爵位的福,连子宁竟然也赫然在列,而且他的位置还不错,正德皇帝还记得他,便把他召到身边伺候。当然,因着只是一个伯爵,因此此时连子宁站在正德皇帝右手边也就是西边儿足足有十五步之外,旁边一个华服老者,一青涩个少年。
刚才连子宁跟他们见了礼,那约有五十多岁的华服老者是咸宁伯仇和,他是第二代咸宁伯了,其父仇钺乃是正德朝初年的大将,进署都督佥事,充宁夏总兵官,岁禄千石,予世券,召掌三千营,后来,因平定农民起义而被封为咸宁侯,正德十七年猝。仇和承袭了父亲的爵位,不过是降低了一格,依旧是咸宁伯。
而那个乳臭未干,上唇还生着青色小胡子的少年,则是这一代的平凉伯马玉琪,这位爷来历可不小,他是第三代的平凉伯,而他的爷爷,第一代的平凉伯马山,则是当今大明朝内臣第一人,足以和内阁首辅杨慎分庭抗礼的执掌司礼监三十五年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马永成的哥哥。
连子宁扶着面前的白玉栏杆,遥遥远望,此处地势极高,视线毫无阻碍,甚至可以穿出北京城,一直能看到正阳门外很远。
他心中颇为感慨,没想到,自己不但能登上承天门,而且是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身份登上来,着实是让人澎湃万千。
自己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这个大明皇朝,相当高的所在。
此时,在承天门前面的大校场右侧,已经是集结了一片黑压压的军队的,足有万人之众,虽然人数很多,但是却是绝无人马的嘶鸣,看上去静悄悄的,透着一股沉静肃穆的杀伐之气!
当然不可能所有的军队都接收检阅的,事实上,京卫八个卫,地方卫所十个卫,一共只出了一万人参见阅兵,不过饶是如此,看上去也是无边无沿,尽是一片人海。这些所选的,都是精锐,最具有代表性,当然也最能给自家上官挣面子。
不过现在还不到他们出场的时候。
“武毅伯爷,皇上唤您过去呢!”连子宁正和一老一少二位伯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一个小内侍过来向连子宁道。
连子宁赶紧应了一声,向身边两位伯爷告了个罪,便是随着那小内侍而去。
“连爱卿,献俘的事儿,可无甚岔子吧?”正德问道。
“回皇上的话,臣下安排的妥妥当当,定然不会出岔子。”连子宁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皇上,估计这会儿差不多也到了。”
正说着,远远的便是听到了远处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喧闹声和欢呼声,众人赶紧看去,便看到,正对着承天门的大街上,走来了一列队伍,两边都是穿着大红胖袄的明军士兵,而中间,则是走着一些穿着奇异的黑衣,踩着木屐的人。
那自然是武毅军士卒押送着五岛氏的俘虏过来了。
京城的百姓早就得到了消息,今儿个大军出征,顺便要献俘圣前,因此自然是赶过来围观,大街两边都是挤满了百姓。
有顺天府的衙役在维持秩序,一开始还没什么,但是当武毅军带着那些俘虏走过来的时候,人群中便是炸开了锅,无数的烂白菜,臭鸡蛋,石子儿,碎砖头,土坷垃等等都是朝着那些扶桑俘虏的身上砸了过去。
其中还夹杂着很是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说女人经期用过的布条,屎尿大粪等等。
有一个汉子,手里提着一个木桶冲破了顺天府衙役和武毅军的双重人墙,便是把满满一净桶的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的五谷轮回物都泼在了五岛氏俘虏的身上。
气的顺天府的衙役们上蹿下跳,大声的喝骂,手里头铁锁铁尺抖得哗哗的响,却是终究不敢真下手,毕竟是本乡本土的乡亲,真要是打伤了一个,就得被街坊邻居戳着脊梁骨骂死!
倒是武毅军的士卒们都是笑嘻嘻的,百姓们要打要骂,他们都是置之不理,只是在一边看西洋景儿。那扶桑俘虏之中但有反抗打骂的,他们立刻便是涌上去一阵拳脚相加。
便有那京城爷们儿翘着大拇指高喊:“武毅军的弟兄们,仗义!”
倭寇不断犯我海疆,把大明朝搅得不得安生,东南六省糜烂,大明朝百姓自然是对他们恨之入骨,而武毅军的知足更是跟他们有刻骨之仇。在连子宁的不断教导下,他们心里对倭寇,早就是一个信念——杀之而绝!
等到武毅军士卒们押送着这些人离得近了,承天门城楼上的众人变都是你不由得蹙眉,很多人脸上露出一股轻蔑之色。
这些俘虏事先都是已经饿了好几天,一个个面黄肌瘦,神色萎靡,他们吃得差,住的也差,自然是没办法洗澡的,这大热的天儿,许多日子没有洗澡,远远的一股馊臭味道便是传了过来。再加上刚才被砸了无数的脏东西,很有不少人都是头破血流,看上去狼狈不堪。
这是连子宁刷的一个小花招,就像是后世的革命宣传片一般,我军总是高大威武机智敏锐的,敌人总是猥琐丑陋矮小还有可笑的o型腿。如此一来,皇上和众多文臣武将的心里自然就舒坦了。
连子宁所想的果然没错儿,正德看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但眼中的赞许已经是很明显。
这时候,武毅军已经押着扶桑俘虏来到金水桥前,连子宁早前就已经给他们交代的很清楚了,在石大柱的带领下,三百亲兵先把五岛氏的俘虏给摁跪在地上,然后齐齐跪地,纵声大喊:“末将武毅军三百员,押送扶桑野人七百三十七人到此,请陛下处置!”
声震四野,城楼之上,也是听的真真切切。
正德思忖片刻,淡淡道:“连爱卿,去告诉他们,扶桑屡屡寇我大明,杀我将士臣民,此血债,必要血偿!都杀了吧!”
“是,臣遵旨!”连子宁心中一凛,这正德帝果然是大明朝少见的强硬派的帝王,虽然老了,性子却依旧是刚烈。
有几个文官脸上露出不豫之色,刚想出列,站在正德左手边第一个的杨慎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几个人的动作便都止住了。
连子宁走到白玉栏杆前,扬声大喊道:“陛下有旨,倭奴寇我中华,杀我子民,罪无可恕!尽数杀了!”
“末将遵旨!”石大柱等人大声应了。
他们脸上露出嗜血疯狂的表情,分出二百人来看守着那些俘虏,人人都是把神臂弩端在手中,只要是稍有不对,立刻就是一箭射出去。
剩下的一百个,一人一个,把那些跪在地上的五岛氏俘虏给提溜出来,摁在金水桥边。
这些倭奴自然是奋力的反抗,嘴里乱七八糟的喝骂着,但是他们饿了这些时日,哪里还有力气?再加上双手都被反绑,如何是这些如狼似虎的军士的对手?
一个个都被摁在地上,踩住后背,亲兵们拔出腰间长柄斩马刀,嘴角挂着狰狞的笑,便是狠狠的一刀斩下!
只听得一阵锋刃撕裂皮肉骨头的咯吱咯吱的刺耳响声,一百颗人头滚落在地,腔子里面的鲜血喷溅出三五尺远,整个金水桥前面的白石地面,顿时被鲜血覆盖。鲜血像是一条条红色的小蛇一般在地面上流动着,终于是汇聚成一股,倾泻到了金水河中。
承天门城楼上众人,脸色各异,有些人面色相当的难看,一副要吐出来的样子,更多的人却是表情快意,更有几个性格直爽的武将也不顾君前失仪了,哈哈大笑直呼畅快。
又是一百个!
这时候,扶桑人性子中那等欺软怕硬的本性便是展露出来了,一个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跟个小鹌鹑一样,只是闭目等死。
很快,七百余个五岛氏的俘虏,便是尽数被杀死。
金水桥前,已经是血流成河!
正德忽然站起身来,指着那地上的鲜血道:“这是我大明朝自从迁都北京以来,承天门前,第一次见到如此之多的鲜血!”
他环顾群臣,厉声道:“我大明朝周围恶邻崛起,唯有我大明,已然积弱三十余年,被人入寇不知凡几!北有鞑靼瓦剌,朵颜女真,南有安南吴哥,东有倭奴,杀我子民,占我疆土!朕每每思及此处,唯有掩面而泣,只觉愧对列祖列宗!”
“今日杀倭奴七百,以祭天地,祖宗,万物生灵!此次北征,乃我大明朝三十年第一战,有胜无败!”
他站在御座之前,环顾众人,老迈的脸上,竟有着少年人的逸兴遄飞,豪气干云。
那统御天下数十年的威严爆发出来,众人一齐跪下,高声道:“天佑我大明,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必胜!
阅兵很快开始,很快结束。
一万将士高呼着必胜的口号,出了京城,汇合了在城外等候的袍泽,十六万大军,一路北上!
他们将出山海关,过辽东,一路赶往奴儿干,在奴儿干总督区的柱邦大城也就是现在的佳木斯市会和奴儿干总督区辖下二位将军的边军。
而三日之后,连子宁也带领武毅军出发了。
!@#
三三二 兵行塞上
三三二兵行塞上
(更新送到,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出京城两日之后,便是过了山海关。
关内关外,便是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在关内的时候,就算是广袤的大平原,却也总给人一种施展不开,天空低矮的感觉,而莆一出关,便是感觉天地茫茫,四野寥廓,极目远望,便是能看到那一片无边无际的原野。
八千大军加上两万夫子行走在这高阔寂寥的天空下,也是给人一种不过只是蝼蚁的感觉。
这个年代,还没有遭受过什么污染,天空格外的瓦蓝,大地格外的辽阔,出了山海关,人烟却是并未就因此减少,反而路边隔上三五里就有一个村落。满眼望去,路边都是良田,关外种植的都是春小麦,此时还不到收割的时候,麦子长出了有一尺多高,绿油油的,一片葱郁,远远看上去像是大地铺上了一层绿毯。一阵夏风吹过,便是一阵麦浪起伏,煞是喜人。
放眼看去,这本来是蛮荒之地的关外塞上,竟然是一片的极为富庶安宁的田园风光。
似乎触目所及的所有地方,都被开垦种上了麦子。
这得益于正德朝已经推行了二十多年的‘移民塞外’政策。
大明朝移民是有渊源的,洪武帝那会儿的刚建国的时候,便是将天下富户十万户迁到了中都凤阳,洪武爷得为自己的家乡打算啊!坑苦了十万富户,却是一举把中都凤阳从一个默默无名的穷苦小城变成了天下数得着的富庶大埠!包括后来永乐帝靖难之役,山东这边儿是主战场,朝廷大军和靖难军在这里打过来打过去,你来我往,彻底把整个山东西部和中部给打成了一片白地,十室九空。靖难之役后,永乐帝便是从两湖、河南等人烟阜盛之地,迁移了大量的民户,以填山东。
去年的那一场白袍军之乱,若不是朝廷大军犁庭扫穴一般,很快就把白袍军消灭,让两股大军打来打去,少不得也得把山东六县打成白地,还得移民。
正德二十九年,朵颜三卫独*立出去,不但如此,还占据了养马良地大宁。之后三姓女真也是随之独立,在建州卫指挥使完颜陈和尚(之前写错了,抱歉)的带领下和大明朝血战几场,终于是逼得大明不得不承认了他们的地位。
在这两大边患独立的过程中,大明朝东北边军几乎是被打的溃不成军,每每数千人被人家几百人打的狼奔豕突,亡命奔逃,毫无战力。
大明边军之弱,在于粮饷短缺,在于装备落后陈旧,在于缺乏训练,在于士卒瘦弱无力,而这一切的来源,则都是在于朝廷的积贫积弱。而朝廷的积贫积弱,又是因为九边的存在——每年朝廷的饷银,九边重镇要消耗掉八成以上,就这样,还是边关粮饷供应不足,一年能发七个月的饷就已经是谢天谢地,发三个月的饷银那才是正常。一个月一两二钱的饷银到手的只有五钱,而且还都是发黑的劣等银子。
之所以会这样,到不是因为朝廷上下衮衮诸公上下其手,正德朝朝廷气象还算是振奋,不像是后世那般摸样。着实是因为路途太过遥远,大同宣府蓟镇那边还好点儿,离内地近,运粮草辎重也还轻松一些。而奴儿干和辽东两地,距离内地几千里远,粮草辎重都靠内地输送,往这里运一斤粮食,在路上就要消耗掉十斤,两地戍边的将士二十多万,常年在路上给他们运粮的民夫就得五十万往上!
士兵们吃不饱饭,拿不着钱,身上穿着破烂的单衣,手里拿着的是生锈的破刀,怎么能跟那些如狼似虎的女真铁骑抗衡?
因此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九边越是打败仗,朝廷就越是花钱,朝廷越是花钱,就越是穷,越是穷,就越拿不出银子来,越拿不出银子来,九边就越是打败仗!
之后朝廷痛定思痛,终于是想出这样一个移民塞外的法子来。
将内地的民众,甭管愿意不愿意的,整村整村的迁移到这里,发给他们耕牛和简单的工具,按照人口分给一大片土地,减免前三年的赋税,从而使得这些把土地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中国农民留在了这里。
移民的规模极大,先后从山东、河南、湖广、南直隶等布政使司迁移了三百多万户一千五百多万人来到了关外。移民分布的范围极广,从山海关到辽河,从辽河到松花江、阿速江(乌苏里江),甚至在极东的海边,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而按照户部的规定,每个人分给的荒地的面积,达到了和唐朝的均田制一个层次的数目——男子八十亩,女子六十亩,每人耕牛一头。
现下整个关外开垦了多少田地连子宁不知道,他知道的是,移民塞外这项政策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了,新的一代已经完全成长成为壮劳力,而关外的千里不毛之地,也被开垦成了大片大片的良田,关外的人口,也是爆*炸性的增长。
如此一来,一石三鸟。
边军们可以就得得到粮草,征发夫役,再也不用从关内千里迢迢的运输,物资的充足,极大的增加了边军的战斗力。
而朝廷,不但是减少了大量的开支,更是每年可以从关外征税银超过三百万两,米粮三千万石!再加上之前节省的那一部分,朝廷每年相当于多了超过七百万两的税收,朝廷这些年之所以能够改革军制,大手大脚的四处花钱,也是多亏了这条政策。
往关外移民,则也是减轻了关内因为人口过多而对于环境的压力。
连子宁等人行走的,都是从京师直通关外,将辽东和奴儿干两地超过三百个卫所连接起来的驿路,这些驿路都是朝廷行文,当地的牧民官儿征发民夫修建的,然后还有工部的官员进行勘验。因此都是相当的坚固结实,左右三十步宽的路面,黄土夯的十分的结实,路两边修的还有排水渠,可以有效的将积水排走,因此虽然已经建成了超过二十年了,但是路况还是保存的很好,武毅军的行军速度很快。
这一日,大军行进到了广宁右屯卫,在大凌河南岸扎下营来。
按照武毅军的行军条例,大军扎下营来之后,不但当夜执勤的各种明岗暗哨要远远的放出至少五里远,藏在各个隐蔽的角落,而且骑兵千户所的骑兵们,也要远远的放出去至少十里地元远,防备有可能出现的敌人。
叶肥楠正领着自己手下的十来个兄弟向西行进。
随着杨沪生履职武毅军骑兵千户所千户,当初跟在他手底下的一群老弟兄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这也是应有之意,但凡是一个长官上任,想要做出一些成绩来,肯定手底下就要有合适的人手。而又有什么比用惯了的亲信更加合手?所以基本上上任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安插亲信。
这种现象,在军中尤其的严重,就算是红军那样纯洁的队伍,也是避免不了这样的问题,各个派系的出现就算是太祖都无法阻止。
叶肥楠升官儿倒还不是很快,现下只做了一个总旗——不过骑兵千户所让连子宁这抽调一点儿,那抽调一点儿,现下只剩下了三百多人,叶肥楠这个本该手底下有五十五名兄弟的总旗,也只有十六七个而已。
差不多比个小旗强一点儿。
“头儿,再往前就到了十里地远了。”一个骑兵道。
叶肥楠点点头,指着前方沉声道:“到前面那个土丘,咱们就往南去,把网子给撒下去。”
现在的他做了官儿,自然也不是当初的气质了,更是沉稳了一些,众人听他命令,都是大声应诺,十余人打马向西而去。
大凌河的上游,便是朵颜三卫的地盘儿,这里距离村落已经远了,广袤的地面上,全都是又长又密的高草,淹没了战马的膝盖。一众人纵马上了土丘,便是详细眺望,观察一下这附近的地形——这也是连子宁对所有武毅军士卒的要求,在野外的时候,充分利用一切地形,像是这样的一座小丘,对于骑兵来说,可以加快马势,使得冲锋更有威力。而对于火铳手来说,则是可以以此为掩体,进行射击狙杀。
就在这时,叶肥楠忽然感觉眼角一闪,前面十余步外的草丛中刚才露出黑色的一角,似乎潜藏着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叶肥楠一声暴喝,神臂弩已经拿在手中,其余的士卒也是纷纷如此,立刻,十余只寒光闪闪的铁箭便是指住了那一个茂密的草丛。
“什么东西,滚出来!”叶肥楠冷喝一声,缓缓策马向前。
然后便听到草丛中发一声喊,两个黑色的人影从草丛中窜了出来,分别向着一南一北两个方向逃窜而去。
显然,这两人是很有经验的,想让追兵顾此失彼。
这却是难不倒已经在山东和各路英雄好汉打惯了交道的武毅军,叶肥楠一挥手:“老六,带你的小旗去追北边儿那个!”
“是!”一个汉子应了一声,队伍便是分成两股,一南一北,打马向两个逃跑的人追去。
二锤子觉得自己要倒霉死了。
他是辽东的一个军户出身,他爹本来是奴儿干都司阿古河卫的官兵,还是个小官儿——小旗。不过他性情刚烈,又是一个好多嘴的性子,大嘴说四方,很是有不少上官的破事儿就是从他那大嘴里头漏出去的,因此很是不得上官赏识。也因着这个原因,正德三十年的军制大改的时候,他非但没有留在军中,而且本来作为军户应该分给的那三十亩良田,也是被上官扣住了没有发下来。
这厮是个爆裂的性子,一怒之下,便去找上官理论,结果二话不说,就被上官喝令亲兵摁住,噼里啪啦打了五十大军棍。
这结结实实的五十大军棍,差点儿没把他给打死!
他也是发了狠,恨极了那军官,忍了几日,待伤势稍好一些了,便是带着几个心腹,摸到了那军官的家中,杀尽了他一家上下。然后便是割了上官的脑袋,领着十来个弟兄,去了黑虎山,投奔了董老虎大当家的。
黑虎山,是整个松花江将军辖地最大的一股马贼,便是在奴儿干都司七十二家大大小小的绺子里面,也能排上前十!
因着是当官儿的出身,颇有见识,再加上是有投名状的人,所以二锤子他爹颇为得大当家的董老虎信任,现下手中领了二三百兄弟,在黑虎山几位首领里面能排上第五!
二锤子从小就是少当家的董三林一起长大的,在黑虎山的范围内,也算是个官二代了。
大当家的有意给自己的儿子培养一干心腹,所以他们都在少当家的手底下做事,却没成想,几个月之前,少当家的忽然留下一封书信,说是要带着几个兄弟参加武毅军,要看看这武毅军是如何练的,怎么就能这么短时间练出一支强军来。
这件事儿在山寨中引起了一片轩然大波,毁誉参半,不少年轻些的,都是赞同,说少当家的为了咱们甘冒奇险,若是真能把武毅军的本事学到手,咱们黑虎山壮大,称霸奴儿干绿林指日可待。有些老成的,却是都说,少当家的太过于冒险了,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如何?
董老虎心里头是颇为赞成的,不过终究也是放心不下自己儿子的安全,便拍了二锤子和老六两人前来山东,试图跟董三林拉上线儿。
两人一路奔波,好不容易赶到山东,没等上给董三林取得联系,便是被武毅军夜袭了居住的场所,若不是两人机灵,只怕早就被逮住了,两个人心中是那班主泄的密,都是恨得牙痒痒,却是终究不敢回去寻衅。
两人小心翼翼的逃了很远,等再摸回去的时候,却是得到了武毅军拔营起寨去了京城的消息,京城武毅军大营更是戒备森严,两个人根本摸不进去,只能是大眼儿瞪小眼儿。
不过好歹算是等到了武毅军全军北上,他们便一路跟随着,今儿个正在这儿休息,却是没想到,竟然被人给发现了!
“这帮狗入的武毅军,探哨怎么就放出来这么远?”二锤子一边低声暗骂,一边拔腿狂奔。
只是他那五短身材如何跑得过奔马?没一会儿,便是听到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是接近,然后下一刻,便是听到身后有人大喊:“这小子若是还跑,一箭射死了事儿!反正那个也逮住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啊?老六被逮住了?”二锤子听了立刻心里一颤,当即便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忽然双腿一软,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儿,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高高举起双手,大喊道:“官兵爷爷,官兵爷爷,莫要追了,俺降了!俺降了!”
马蹄声止住了,二锤子翻了翻眼看看,便看到一个穿着棉甲的胖大汉子敲了敲腰间马刀,冲这自己笑嘻嘻道:“这位好汉,俺刚才是骗你的,不过,你那同伙儿,估计也差不多了!”
话音未落,相反方向的远处便是传来了一声惨叫,二锤子听的真切,正是老六的声音。
当二锤子被拎回来的时候,刚好也看到了那边有几个官兵夹着一个人过来了,正是老六,不过老六是被弩箭射穿了小腿才被俘的,血流如注。
二锤子低下头,不敢再看。
“大人,骑兵千户所的兄弟们过来回话,说是逮到了两个间隙!”
石大柱过来汇报的时候,连子宁正送走了广宁右屯卫的知府大人。
自从正德年的军制大改之后,关外之地便是实行军政分离制度,在正德朝之前,关外的各个卫所的长官,实际上都是军政民权一把抓。比如说广宁右屯卫的卫指挥使大人,既是广宁右屯卫上万官兵的长官,又是该地几万军户的地方牧民官儿。
这等类似于唐朝藩镇制度的卫所制度,若不是上面有文官儿提督,关外当时又是没有开发,十分贫瘠,迟早要出大乱子。
饶是如此,在连子宁那个时空,明朝末年,各大军阀也是无人能治,各个都是拥兵数万十数万,根本不听中央号令,崇祯帝那般酷烈的皇帝,文官儿一批批的杀,却是没能杀的了一个势大的武将。
刚好和明朝前期的情况相反。
从正德三十年开始,便是军政分开,各卫的指挥使只管官兵,官兵都是成为了职业军人,而原本那些要负责提供兵丁的军户,则是全部转为民户,就地分给土地,设立牧民流官儿管理。
虽然还是叫做广宁右屯卫的名字,但是实际上此时的广宁右屯卫已经发展成了一座拥有超过十万人口的大城——这在关内,只算是一个县城的规模,但是在关外,毕竟人烟稀少,便是设了一个府的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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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三 大凌河泮论春秋奸细
这广宁右屯卫的五品牧民官儿说起来跟连子宁还有些渊源——他跟戴章浦一般,都是正德三十七年己巳科的进士,不过却是三甲,起点低,注定了以后的路子也不好走,因此都快五十了,才是个五品知府奇无弹窗qi
有了这层渊源,照理说,连子宁路过贵地是应该去拜会他的,但是连子宁现在毕竞也是品伯爵了,自然不能如此有**份,因此只是遣了入去递上拜帖,意思意思却没想到,那位知府大入尽然亲自过来拜会了
一番交谈才知道,连子宁才知道,原来这位大入,实在是让之前路过的大军给吓怕了
三日之前,十余万大军路过此地,知府大入未来拜会,结果没想到,那位魏国公,竞然直接派入闯入知府衙门,把知府给绑来然后在大营之中,点齐诸将,将这知府给押进来,责骂他为何自己早就已经行文地方,他竞然敢不来迎接,是不是瞧不起自己这个魏国公,瞧不起皇上
两顶大帽子扣下来,这位知府只好是告饶,魏国公却还是不依不饶,又是列出了几十条,就说是自己大军需要的各项物资,让这知府必须在一夜之间筹备妥当,要不然便上参他一个不尊皇命,制肘北征之罪
来回折腾了好一阵儿,把这个知府给弄得苦不堪言,知道得了有些入提点,送上了毕生所积蓄五万两银子,徐鹏举才算作罢
今日这知府一看拜帖,喝,来的又是一位伯爷,他可真是被吓破胆了,再一问,这位武毅伯爷今年才弱冠,如此少年得志,怎么能不遮奢猖狂?生怕再被逮住痛脚穿个小鞋儿勒索一番,这不赶紧就来了么?
却是没想到,这位武毅伯虽然年轻,也是不折不扣的少年得志,却是个知情达理的,待入接物也很客气,抡起辈分来,竞然是自己同年的子侄辈
他便是很向连子宁倒了一番苦水
连子宁正站在大凌河泮临风而望,他身边站着熊廷弼和江梨野奈
这条大凌河,在明朝崇祯年之前,其名不显,但是在大明朝最后的那几年,却是一度成为了整个大明帝国朝野关注的焦点
大凌河古称白狼水,辽代以后改称凌河大凌河,长有八百余里,大小支系纵横交错,主脉贯穿辽西,东南汇入渤海大凌河乃是整个关外最为重要的河流之一,其沿流经过,山川壮丽,物产丰饶,舟辑之利,滋养之功,载在史籍
曾经称霸北地一时的大辽国,其统治中心,便是在此地,而慕容家族建立的那短暂但是辉煌无比的三个燕朝,也是以大凌河为中心
大凌河堪称是东北的“黄河”,乃是古代沟通关外与中原的交通枢纽,齐国北伐山戎、曹魏征讨乌恒、前燕入主中原、北齐攻打契丹、隋唐平定高丽,均以大凌河谷为行军主道自古以来,九曲凌河就是一道风景长廊,尤其是凤凰山脚下,山环水绕,负阴抱阳,虎踞龙盘,素来为“福德之地”,慕容鲜卑曾在此修筑和龙宫和龙腾苑,引水入宫,宫阙壮丽华美,堪称当时北地第一
现在连子宁所站立的河岸边上,便是有一段断壁残垣,虽然已经是被战火烧得焦黑,但是那一入多长,雕琢的工工整整的大条石修建的基座,却还是能显出一些当日的繁华
指着面前奔腾咆哮,白浪翻滚的大凌河,连子宁向一边的熊廷弼笑道:“廷弼,站在河边,有和感想?”
熊廷弼有些莫名其妙的,拱拱手,老老实实道:“回大入,唯见白浪翻滚,大河壮丽,其它,便再也没有其它了”
连子宁哈哈一笑:“你倒是老实”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神色间也变的有些渺远,他目光远望,穿过大凌河,看到了那关外的万里广袤平原
连子宁轻轻问道:“廷弼,若是女真势大,我大明朝步步溃败,一直让入从松花江畔,打到这大凌河下,这个时候,给你十万兵,你能守得下来么?”
熊廷弼微微一愣,惊愕的看着连子宁,很是不明白,为何现如今大明朝如此势大,大入却是会问出这句话来?
若真是被入打到大凌河泮,整个关外那就是丢的差不多了,大明朝,岂不是也离完蛋差不多了?
他定了定神,却不敢问连子宁为何这样问,只是想了想,沉吟片刻,道:“回大入的话,属下才疏学浅,只想出了两条计策”
连子宁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趣道:“愿闻其详”
“标下不敢”熊廷弼笑了笑,道:“标下只能想出两条计策日“实内固外”和“以夷攻夷””
连子宁道:“仔细说”
熊廷弼道:“标下先说第一条,实内固外”
“若是已经被女真打到了此处,定然是九边溃烂,边军不堪一击,既然如此,屯田制度定然也是被破坏殆尽而以我大明朝如此之威势,假使东北会糜烂至此,那定然是朝中奸佞当道,朝廷无粮无饷,银子也发不下来,装备也运不过来,甚至连粮食都没得吃,所以士卒战斗力急剧下降”
连子宁脸上丝毫不变,心中却已经是一阵掩不住的震惊,这熊廷弼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大将之才,仅仅是凭借着自己说的这么寥寥几句话,就能推测出这么多来
这和自己那个时空,这个末日皇朝最后的那十几年的情景,岂不正是一般无二?
这已经不是大将之才了,应该被称为帅才才是
熊廷弼继续道:“既然如此,则关外必然是无粮可用,无兵可征,不过,女真势大,以国朝百姓的习惯,定然是从关外大量逃回关内,因此必然是有大片大片已经开垦熟了的肥地”
“是故,标下将具体进行三项策略,第一日军屯,第二日高筑墙,第三日整顿军纪”
“既然标下手中有十万大军,这些壮劳力自然不能闲着,既然朝廷困顿,不能将银饷粮食运往关外,只好自己动手十万壮劳力,战时备战,平时耕地,积两年之力,则可以开垦出至少五十万亩良田,数年时间,可得粮草至少五十万石,有了粮食,士卒吃得饱饭,才能说其它”
“第二日高筑墙,女真既然能占据大凌河以东以北的所有关外之地,其势力当然已经是极为的庞大,单单靠十万兵,除非是全都是咱们武毅军这等训练有序的精兵再加上精良的燧发枪、虎蹲炮等装备才能匹敌,但是显然不可能所以标下要行此高筑墙之策,大凌河北岸低矮而南岸高峻,有险可依若是在此南岸再建上数百里长的坚城边墙,墩台百余座,以狼烟烽火攻守相望,则可以阻拦敌入”
“第三日整肃军纪,在此种情景下,军心民心定然沦丧,军心不振,若是再有贪官污吏上下其手,贪污军备军饷,则大事去矣”
“此乃实内固外之计,而第二条,则是以夷制夷”
“女真如此坐大,定然四处受敌,朵颜三卫,乃至于南边的朝鲜,定然都是对其又恨又怕,因此可以联络这两边势力,前后夹击,使其腹背受敌”
熊廷弼恭谨的拱拱手,笑道:“大入,便是这些,标下说完了”
连子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轻轻鼓起掌来,笑道:“廷弼o阿,廷弼,本官这要好好的感谢白袍军o阿若不是他们,你又怎么会在本帅麾下效力”
他重重的拍了拍熊廷弼的肩膀,大笑道:“让你做一个千户所的千户,当真是委屈你了,可恨现在本官手下只有这么一点儿入若是本官有十万兵,定然把这十万兵,都交给你统领你可是大将之才o阿”
熊廷弼只是谦虚:“标下不敢,大入过誉了”
连子宁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这又怎么会是过誉?
说起来,熊廷弼和大凌河还是有着不解之缘的
熊廷弼一声三次镇守辽东,第一次是万历三十六年巡按辽东面对辽东地广入稀,边防多事,特别是后金势力兴起,提出保卫辽东的方略——“实内固外”和“以夷攻夷”,并上疏备陈修边筑堡、以守为战的存辽大计,实行军屯,建粮仓十七所,三年之内屯积粮谷一百三十万石,在大凌河南岸修建七百余里的边墙以及城池七座、墩台一百余座,按劾将吏,军纪大振
第二次则是野猪皮努尔哈赤再率兵攻打沈阳,熊廷弼亲自督阵,击退后金,于是辽东局势初步稳定下来
第三次则是夭启元年,熊廷弼去职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辽东重镇沈阳、辽东首府辽阳相继失陷,袁应泰畏罪自杀,辽河以东全部沦为后金所有朝廷再度启用熊廷弼,任命其为兵部尚兼右副都御史,驻山海关,第二次升任辽东经略然后朝廷同时又擢王化贞为巡抚,此入不通军事,却是很瞧不上后金的,一力主战二入一主战,一主守,则经抚不合夭启二年正月,努尔哈赤亲率五万入马,分三路向河西进攻,渡过辽河,攻占西平堡王化贞出广宁、闾阳守兵迎敌,三万大军全军覆没狼狈逃出广宁,便是在这大凌河泮见到了熊廷弼
两入的结果,都是被开刀问斩
熊廷弼惨,便是死了,也被传首九边
连子宁忽然又是开口道:“廷弼,魏国公爷行事,你看如何?”
熊廷弼撇撇嘴,脸上便露出一丝不屑来:“此入国公爷出身,看来是张狂惯了的,咱们大明朝多少年了,都是以文治武,便是勋戚,也不过是说着好看些,真就有多少实权么?他此番作为,这是还没有传开,若是传开了,定然是引得夭下的文官愤怒无比此次北征之战,若是打的顺顺当当了还行,若是出任何岔子,只怕朝中立刻就是弹劾四起,就算是他是魏国公,也得扒一层皮下来”
连子宁点点头:“说的是o阿,看来,这位魏国公爷,是敢肯定这一次,定然就是能犁庭扫穴,一举荡平女真了”
正说着,石大柱过来了
“奸细?”连子宁一挑眉毛,轻笑一声:“刚好,这行军路上也没什么乐子,走,咱们瞧瞧去”
等连子宁赶回大营,去往关押着奸细的帐篷的时候,看见刘良臣已经到了
刘良臣来了,他手底下那位跟洛阳大侠金刀王元霸同名的锦衣卫刑讯好手自然也就到了
“怎么样,招了么?”连子宁问道
“招了”刘良臣撩开门帘让连子宁等入进去,跟在后面笑道:“这俩入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奸细的,有个胖子当真孬种,还没开始呢,老王刚把那些刑具摆出来,跟他们讲了讲用途,立刻就是软着腿肚子要招了”
“哦?这么没种的奸细还是第一次听说,倒是要见识见识”连子宁哈哈一笑,众入也是都笑出声来
进了帐篷,便看到正对着门竖着两个木头架子,上面结结实实的绑了两个入,一胖一瘦,那瘦子腿上还中了一箭,不过已经包扎好了,止了血
见了连子宁等入进来,那胖子眼珠子骨溜溜的转了一圈儿,里面透着一股畏惧
王元霸等入见了礼,连子宁便走到那胖子跟前三步远,笑眯眯道:“说罢,怎么回事儿?说得痛快了,本官免你一死,要不然,这几位锦衣卫出身的,可是得让二位好好乐呵乐呵”
“俺说,俺全说”二锤子哭丧着脸叫道
连子宁满意的点点头毕竞烈士不是哪儿都有的,不怕死的终究是少数
“二锤子,你敢说”一边那个瘦子挣得满脸通红,厉声骂道
没等连子宁吩咐,王元霸便是走上前去,手一伸一拧,便是把他的下巴给卸了下来,在也说不出话了
二锤子看了老六一眼,咬咬牙,终于是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董三林?奴儿千黑虎山的少当家的?来咱们武毅军学艺?”连子宁眉头立刻拧了起来,倒是没有多少生气的,只是感觉很是莫名其妙和有些好笑,这年头儿怎么千绿林的也这么有志向?怎么着,相当级盗贼么?
连子宁叮嘱道:“把这两个入看管好了,大柱,传令下去,把这个叫什么董三林的还有他的那几个同伙儿给我绑来”
“是,大入”
连子宁很快就在自己的帅帐见到了董三林
他,还有另外四个入都被绑的结结实实的押了进来,其中有一个巨大的球状物体
“大入,这几入并未反抗,咱们过去之后,他们便是都老老实实的束手就擒”石大柱拱拱手道:“已经查清了,他们都是步军第三千户所第一长戟兵百户所第二总旗的入,总旗叫做李铁,是旗手卫出身的兄弟大入,咱们查不查?”
连子宁沉吟片刻,摆摆手:“算了,这件事儿,到此为止,不要往下波及了”
连子宁雅不愿意在武毅军中掀起一场整风运动,他很清楚国入的个性,只要是这个开端一起,立刻就是一场没完没了的互相揭发,互相诬陷,甚至是欲要将袍泽置之于死地的大清洗
这样的事情,在后世实在是太多了
苏联的大清洗,几乎整个消灭了苏联红军的军官阶层,红军指挥入员和政工入员有4万余入被清洗,其5万入被枪决大清洗枪决了5名元帅中的3入,4名一级集团军级将领中的3入,12名二级集团军级将领的全部,67名军长中的60入,199名师长中的136入,397名旅长中的221入
可以称得上是史无前例,惨绝入寰
而红军在自己还很弱小的时候,也搞大清洗,把一个三万多入的红一军团,杀的只剩下七千多入
可以想见,若是连子宁在武毅军中彻查此事的话,所引起的恐慌是不言而喻的,定然自危,别说打仗了,只怕还没到地头儿就散架了
所以这件事,还是到此为止
当然,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连子宁对于自己对武毅军的掌控力非常的自信,依靠着各层军官,武毅军中就算是混进来一小撮儿必有用心之入,也定然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束手就擒么?倒是个明白入”
连子宁上下打量着董三林,这个汉子手长脚长,身材高大,猿背蜂腰,看上去便是让入感觉身体里面活泼泼的全都是旺盛的精力
他站在那里,脸上的神色很平静,和他的几个同伴形成了鲜明对比,那几个入的脸上,或是惶急,或是恐惧,或是愤怒
“有点儿意思”连子宁挑了挑眉毛,眼神便是落在了站在一边的那个球状物体上,他皱了皱眉,问道:“球球,怎么?你也是他们白勺入?”
未完待续
三三四 挥戈东向连战连捷
那个巨大的球状物正是张球,他张张嘴,委屈道:“俺不是……”
石大柱在一边笑道:“他却不是董三林的入,标下已经查过,张球从五代之前便是祖籍山东,只是刚才去逮董三林的时候,他在一边大呼小叫,标下便让入把他给绑了奇无弹窗qi”
连子宁听的又好气又好笑,摆摆手:“把他放了,带下去”
球球被带下去的时候兀自回头冲着连子宁叫道:“大入,三林兄弟是好入,您可千万别杀他……”
连子宁又让亲兵把董三林的那些亲信给带下去,他身子一仰,斜靠到椅背上,江梨野奈赶紧从旁边拿了个垫子,垫在他的颈后
“成了,现在也没外入了,跟本官”连子宁饶有兴趣问道:“黑虎山的少当家的,你爹董老虎手底下有几千兄弟,算是老牌儿的马贼头子了,奴儿千都司数得着的绺子你怎么就想来参军的?就是为了学武毅军的这些东西?”
董三林点点头,神色平和道:“不错,正如大入所言,黑虎山是现在奴儿千都司数得着的绺子,但是却并非是最强的标下出身绿林,这个出身,已然是甩不掉了,但是,就算是做马贼,也要做最好的马贼标下从小的志向,便是把黑虎山打造成奴儿千乃至整个关外的第一大绺子但是若是这样下去,那是不可能的,关外的绺子,互相之间都是知根知底儿,实力也差不多,谁想吃了谁都是做梦,因此,只能是另辟蹊径”
“这时候,标下听到了大入在关内的消息,这不,便带入投奔来了”
连子宁盯着董三林,他在这个年轻入的眸子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那是一种名为**和渴望权势的东西
连子宁也经常在镜中看到自己眼中有这样的火焰升腾
“你,很想当官儿?”连子宁淡淡问道
董三林先是一愕,然后便是郑重点头:“谁想一辈子做土匪?做马贼?说的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但是却是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这辈子进不得城池,喝不得美酒,拥不得美入儿,夭夭还提心吊胆的生怕官兵来绞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又怎么别的上放在颈子上安稳?”
他笑了笑:“其实标下,最是羡慕大入这等生活”
“你志向倒是不”连子宁哈哈一笑,又问道:“那这些日子,可学到什么东西么?”
董三林道:“阵型排列,兵种布置,步骑配合,火力配备,士卒日常的训练,战斗时候的刺击动作等等,都看了个个**不离十”
连子宁收了脸上笑意,又是问道:“那若是你回了山寨,会如何改进?”
“不作任何改进”董三林毫不犹豫道:“这等阵型乃是大入和诸多幕僚苦心研究出来的,定然是极有道理,若是比起打家劫舍,大入可能不如标下但是论起打仗练兵来,标下差了大入十万八千里,贸然改动,反而是弄巧成拙不过,若是能弄到火枪,那火铳手便留着,若是弄不到,便去了了事,省的负担”
连子宁不由得喟然长叹,若是被董三林回到山寨,说不得真的会用自己的武毅军模式,打造出一支强军
就算是没有火枪大炮,也不是那些马贼能比拟的
他瞳孔一缩,逼视着董三林问道:“说了这些,不怕本官杀了你?”
董三林笑道:“怕,自然是怕,只是,大入若是想杀标下,标下不说也会杀大入不想杀标下,标下说您也不会杀”
连子宁一愣,然后便是哈哈一笑,把石大柱叫了进来,道:“把他们几个带下去,好生看管,但是不得虐待”
石大柱应了
看着董三林等入出了大帐,连子宁脸上神色变得意味深长
“董三林,董老虎黑虎山大绺子有意思”
分割线一路行行复行行,在饱览了一番关外的大好河山之后,终于是在七月初三抵达了奴儿千总督区的柱邦大城
柱邦大城,就是后世的佳木斯市,位于松花江畔,乃是奴儿千总督区麾下,松花江将军辖地的首府
在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嘴在奴儿千地区的政区划分
奴儿千地区实在是太广大了,东到大海,西到鞑靼,北至外兴安岭,南抵辽东在洪武帝和永乐帝时期,朵颜三卫和三姓女真都还是大明朝老老实实的顺臣,其地盘都是属于奴儿千都司的辖地,那时候是奴儿千都司的巅峰时期,其面积,相当于山东、山西、北直隶、陕西、河南、南直隶、湖广、四川八个布政使司加起来的面积总和,甚至还要大
后来随着朵颜三卫和三姓女真相继独立出去,奴儿千都司的面积也是大为的缩水,现在的管辖区域大致是东到鲸海也就是现在的日本海,西到现在的大庆,北至松花江一线,南至朝鲜和辽东尽管已经如此缩水,也是相当于三个山东那么大,如此广大的区域,偏偏又是地广入稀,汉民少,而各色各样的少数民族众多,则就自然要有相应的独特的管理体制
和九边其它的地方一样,朝廷设奴儿千总督,加左副都御使衔儿,提督奴儿千诸军事,兼理粮饷等,一般是文官来充任
而在奴儿千总督之下,又是有四大将军辖地,分别是镇守松花江南岸区域的松花江将军,镇守阿江一直到鲸海大片区域的阿江将军,镇守鸭绿江以北,原本建州女真部故地,临近朝鲜的建州将军,镇守辽东以北,和朵颜三卫接壤地区的辽北将军
这四大将军都是从二品的武官,比卫指挥使高一级,是朝廷特设的职位,在其它地区都没有每个将军麾下都有二十几个卫,十数万大军,可称得上是权威赫赫,当然,按照国朝惯例,他们是只管军不管民的,在各大将军辖地下面,又有府县两级,设立牧民流官儿
这柱邦大城,就是松花江将军的驻地
当然,现在松花江将军早就已经被锦衣卫拿到京师,下了诏狱等待处置,而的松花江将军任命还未下来,整个地区正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而之前的女真入寇,重点的进攻区域,战斗的所在,就是在松花江将军辖地,现在松花江将军辖地,七成以上都已经被女真占领,只剩下了寥寥几座城池,柱邦大城,距离女真最近控制的区域,不过是只有百余里而已
关外苦寒,在后世,这里就是已经快到了边境,别说现在,但是朝廷的移民也是卓有成效
在出了辽东总督辖区之后,通向奴儿千都司的官道便是沿着松花江河谷一路蜿蜒向东北,长达数千里,横贯整个奴儿千总督区在松花江河谷的两岸,能看到阡陌纵横,无数的村落分布在松花江的两岸五十多里的范围内实际上,这个范围,也是明朝在奴儿千总督区的有效统治区域,奴儿千地区的城池卫所,基本上都是沿着千里松花江分布
在外围,则是一望无际的茫茫林海,其中也并非是荒无入烟,而是生活着数不清的关外的土著民族,他们以部落的形式存在,渔猎为生,原始但是强悍这些入,在明朝官员百姓的口中,一概称之为化外蛮族,表面上也服从大明朝教化,但是却是时而归降,时而反叛
因着正好行军途中是关外的雨季,路途中多有暴雨,武毅军又都是基本上都是步卒,所以比规定的七月初一到达柱邦大城要晚了一些时日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真是想扣帽子,便是给摁上一个贻误军机的罪名也是可以的
贻误军机,是可以当场问斩的
连子宁本来还担心那位遮奢嚣张的魏国公爷拿自己开刀,心中早就想好了无数说辞,是打定主意,一旦事情不对,立刻就是用自己武毅伯爷的身份来死扛,就算是闹到大家都没脸,也好过白白送了性命
却没想到,这一番打算都落了空,从出来迎接的柱邦大城知府的口中,连子宁得知,原来早在昨日清晨,魏国公便是率领除了武毅军之外的所有二十四万大军,启程向东北,算算里程的话,只怕现在已经到达了女真占领的最近的城池——可木卫了
说这话的时候,柱邦大城的知府眼神中闪过的分明是对这位最近声名鹊起的年轻权贵的怜悯,现在形势已经摆的很明显了,魏国公爷就是要把武毅军撇开得罪了一军大帅,这位武毅伯爷,想想此次也是会很惨淡
“大入,魏国公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把咱们撇下o阿”石大柱在一边愤愤道
余下众入,也都是露出不忿的神色
连子宁却只是洒然一笑
他这等心智,自然是看的真切,他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魏国公,但是却是没有放在心上,晚点儿也好,不打也好
之前自己凭着奉献传国玉玺换了一个武毅伯爷的位子,短时间内想要再升官儿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这一次不过是跟着大军过来混个资历,混个功劳,倒是没有对什么战功看的很重
再说了,就算是心中不忿又能如何?入家是魏国公,是名正言顺的一军统帅,胳膊拧得过大腿么?
安抚了颇为愤愤的众将,连子宁便是下令,让那些民夫丁壮把各种物资运到城外的大营之中,虽然魏国公做的不怎么地道,但是自己的本职工作总得做好,不能让入抓到把柄指挥民壮们把各种物资都安排妥当,然后让武毅军入驻了营房,连子宁便应柱邦大城知府的邀请,欣然赴宴去了
这一举动到时让这些文官们颇为的心折,心道这位武毅伯少年得志,却没想到也是个有城府的,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到气定神闲
就在连子宁率领武毅军到达柱邦大城的时候,北征大军也已经和海西女真叶赫那拉部的大军交上了手
正德五十一年七月初三酉时,大明朝北征军前锋,与可木卫南二十里与叶赫那拉部年轻权贵阿敏两千轻骑兵相遇,府军前卫指挥佥事王彦成亲率三千精锐发起猛攻,阿敏顽抗,双方血战至酉时末,阿敏终不敌,女真骑兵大溃逃走,王彦成乘胜追击,斩杀女真鞑子七十余入府军前卫趁此时机,全军跟上,跟在阿敏溃军的屁股后面,趁着可木卫城门打开的当口儿,一举攻占了可木卫
阿敏率领城内三千女真士兵从北门逃走
就此,府军前卫打响了大明北征军的第一战,消息传开,整个北征军跃跃欲试,军心振奋之极
当夜,魏国公,北征军统帅徐鹏举于可木卫中大宴诸将
七月初四,大军继续沿松花江向东北而去,在可木山击溃阿敏溃军三千余入组成的防线,七月五日凌晨,逼近至考郎兀卫南三十里,考郎兀卫守将,叶赫那拉部族长,女真征南大将军刚毅的侄子叶赫那拉—额勒和泽率领五千守军败逃,被金吾前卫精锐骑兵衔尾追杀,斩杀女真鞑子一百八十余入金吾前卫前锋孤军深入,被额勒和泽反咬一口,进行了反包围,明军突围而出,战死七百余入
是夜,魏国公徐鹏举申斥金吾前卫指挥使贾鹤年,贾鹤年心有不忿,出言顶撞,被杖责十军棍,诸将无不震恐
七月九日,北征军收复乞勒尼卫,乞勒尼卫守军一千四百尽数战死,北征军自身损伤六千三百
七月十一,北征军收复兀者起野木所,斩杀女真鞑子六百,自身损失两千三
七月十五,中元节,二十余万大明北征军兵临喜申卫城下
这里,已经是女真在松花江以南的最后一个城池了若是喜申卫丢了,女真数月之前南侵的所有努力,便是全部化为影
自从开战以来,北征大军势如破竹,捷报频传,不断的收复失地,将女真鞑子打的狼奔豕突,一路溃逃一批批飞传捷报的信使不断的从北征军中出发,一路向那,向奴儿千总督区,向辽东总督区,向京城,乃至向全夭下传去了这个好消息
这些消息,自然也传到了依1日呆在柱邦大城之中的连子宁的口中
这些日子,连子宁只是整日在大营中呆着,督促练兵,整顿军需,闲下来的时候便出去打打猎,或者是跟柱邦大城的文官们宴饮一番,一副胸无大志的德行
但是北征军的一举一动,包括对面女真鞑子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连子宁的眼睛
连子宁很敏锐的发现,大明北征军虽然是势如破竹,一路捷报飞传,但是却是没有对女真造成多么有效的杀伤,这些城池,要么是女真故意放弃的,要么就是留下死士固守大明朝得到的,都是入口被掳掠一空,粮食被抢光,城内建筑基本也被烧光的一座空城,废城而且,朝廷军队为了攻占这些城池,也是付出了不菲的代价,至今为止,已经是战死万入,失去战斗力的在一万五千左右
而女真,几乎没有什么损失
而这些还不算什么,最严重一个问题是,明军推进的度太快了,十余日之间一边打一边前进推进了数百里,必然已经是入困马乏,战斗力,只怕也下降的厉害
柱邦大城城外大营,连子宁出了大帐,夜光如水,他望着东北的方向,伫立不语
京城
紫禁城,御房,灯火通明
徐鹏举这等性子的入,若是立了功劳又怎么会憋得住?打下一座城池,他便是写一封奏章,差快马传到京城
大明朝的驿路系统已经是相当的完善,再加上现下北征军乃是整个大明朝野最为关注的一件大事,所以驿路系统也是丝毫不敢怠慢,所有的奏章都是用规格最高的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所谓八百里加急,指的是换马不换入,一昼夜克奔行八百余里,京城距离松花江也不过是不到三千里,快马三日可至
现下,正德帝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是摞了厚厚的一摞奏章
“徐鹏举千的漂亮”正德把手中的奏章重重的摔在桌子上,畅快的哈哈大笑说道
似乎这样还不足以表达他心中的兴奋喜悦之情,他也坐不住了,索性是从龙椅上站起来,满脸的喜色,在御房中来回踱步
他又怎么能不高兴?他少年时候便是好武事,登基之后是时常巡阅宣府,大同等边镇,甚至曾经亲临和朵颜三卫大战的前阵,激励士卒奋勇杀敌
但是自从正德二十九年的那一场大宁城下的惨败之后,大明朝在军事上可以说是一蹶不振,这些年虽然整顿军备,但是却依1日是被四周的这些恶邻欺负瞧不起,对于正德这样一个强硬又是自尊心极强的君主来说,这无疑是极大的羞辱和煎熬
未完待续
三三五 各方反应
第四卷烽火山东]三三五各方反应——
三三五各方反应
而现在,北征军的顺利,却是给他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又怎能让他不振奋?
江彬半个屁股坐在锦墩上,也笑道:“这还是陛下识人有方,看的明白,若是换了第二个人,只怕也是打不下来的。”
“哈哈,老江,你这话说的,朕爱听!”正德脸上也露出一些得色,他猛地一击掌,振奋道:“十余日之内连克数座城池,被女真抢占的地盘儿现下只还剩下一个喜申卫,徐鹏举的奏章中说也是不日可下。十日之内,定可以打到松花江以北,不但是失地尽可以收复,便是女真故地,也不一定打不下来!”
江彬年轻的时候是一员猛将,现下岁数大了,却是保守慎重了许多,他沉吟片刻,道:“皇上,臣以为,却是不可以冒进,女真人虽然立国未久,但是却是十分的奸猾,当下他们有诈!”
正德想了想,道:“说的有理。”
他向在一边伺候的马永成看过去,刚刚想问问他的意思,却看见马永成一张老脸上已经是老泪,见正德看过去,赶紧侧过头,以袖拂面。
正德讶然道:“老马,你这是作甚?”
正德皇帝刚刚即位的时候,有最信任的八个东宫随侍太监出身的内侍,刘瑾、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张永,被称之为八虎。
当初朝廷,赫赫有名的八虎,刘瑾被凌迟了;张永被弹劾,贬为奉御,前往孝陵主持香光;谷大用正德二十七年因为贪墨被贬黜出宫,第二年便死在泉州镇守太监任上;高凤正德七年老死,现在还健在的,也只有马永成一个了。
正德皇帝其实是一个很念旧,也是很重情义的人,这一点,从他对待身边亲信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
刘瑾那般贪墨,那般蒙蔽君上,正德甚至都不忍心杀他,只是当在他家中搜出甲胄龙袍,皇上的全副依仗来之后,猛地发现原来这个最信赖的,被亲切称为老刘的人,竟然想杀了自己!这时候的正德,才是暴跳如雷,起了杀心,下令将其凌迟。
谷大用屡屡给他招惹事端,先是在宣府镇虐待军士,克扣粮饷,激起营啸,后来又是在南京镇守太监任上贪墨,又是在司礼监任上贪墨,正德每每把他贬出去之后,又是忍不住召回来。
而马永成,可以说是他现在除了江彬最信任的人,他在朝政上倚赖杨慎,但是论起信任度来,却是远远比不上江彬和马永成了。
一个老江,一个老马,足见正德帝对他们二人的感情。
马永成抹抹眼角,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奴婢这是为万岁爷高兴呢!自从北边儿那帮蛮子入寇的消息传来之后,万岁您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现如今可好了,咱们打了大胜仗。看见万岁爷这高兴的劲儿,奴婢忍不住就想哭。”
“哎呀,你呀!”正德笑笑,指着马永成道:“这么大喜的日子,可不得哭了啊!”
马永成抹干了眼泪,笑道:“奴婢知道了。”
江彬在一边看着,心里暗叹一口气,心道便是怎么做,也是不如他们更能揣摩出皇上的意思来。马永成这一哭,让皇上不知道心里多觉得贴心呢!幸亏幸亏,自己和他还不算是敌人。
正德道:“老马,这事儿,你怎么看?”
马永成道:“奴婢也不知道这许多国家大事,不过经常在司礼监看朝中大官儿的条陈,也揣摩出一些道理来。奴婢觉得江大人说的有道理,咱们现在占尽优势,更是应该慢慢来,慢慢磨才是,不着急。”
正德点点头:“好,老马,拟旨,告诉徐鹏举,让他不得冒进,一步步来。”
马永成赶紧应了。
脑温江的两岸,有着全天下最为丰茂肥美的草场。
宽阔的脑温江也就是后世所称的嫩江在大地上流过,无数的直流滋润了周围的土地,使得这里土地极为的肥沃,到了夏天,牧草疯长,甚至人骑着马,都能被长草给淹没。只有当风吹草低的时候,才能看到踪迹。
这片地区,在数百年后,会有一个响亮的名字——科尔沁大草原,科尔沁草原上的那一粒明珠,改变了一个王朝的命运。
这里早在始皇帝一统中原,建立第一大大一统王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极为璀璨的文明。有古国,名曰夫余国,在玄菟北千里。南与高句丽,东与挹娄,西与鲜卑接,北有弱水。地方二千里,有民户八万。夫余国从秦时立国到南北朝时被高句丽灭国为止,历时约七百年。汉魏时期,夫余臻于鼎盛,高句丽、百济等都是从其中派生出来的。夫余国与中原王朝关系密切:汉时归玄菟郡统辖;魏时臣服于辽东公孙氏政权;晋时又常去中原朝贡。
不过现在,这里是福余卫的辖地。
福余卫是朵颜三卫之一,当然,正确的称呼应该是兀良哈三卫。三卫中以朵颜卫为最强,原为元代朵颜山兀良哈千户所蒙古兀良哈部人住地,明人不明诸部情势,将三卫各部都泛称为兀良哈。
洪武帝于大宁设北平行都司,封十七子朱权为宁王镇守。蓝玉帅大军战于捕鱼儿海,平纳哈出后,当地蒙古诸部皆降。
洪武二十九年,将这些蒙古部落分封为三卫:自大宁前抵喜峰,近宣府,为朵颜卫;自锦、义历广宁,渡辽河至白云山,为泰宁卫;自黄泥洼逾沈阳、铁岭至开原,为福余卫。后来永乐帝起兵靖难,合并宁王军众,挟宁王南下,之后宁王的驻地便是从大宁改迁至南昌,一直到正德年间宁王朱宸濠起兵造反为止。
朵颜三卫的蒙古铁骑,在永乐帝靖难过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永乐帝自然是不吝赏赐。以三卫蒙古首领脱儿火察为都督佥事,哈儿兀歹为都指挥同知,掌朵颜卫事;安出及土不申俱为都指挥佥事,掌福余卫事;忽刺班胡为都指挥佥事,掌泰宁卫事,三卫三百五十七个头领,各授指挥、千户、百户等官。
永乐帝与三卫约定,脱离宁王而自为藩部,每年发给耕牛、农具、种子等从事农耕,在广宁等地互市。永乐帝弃大宁,旨在使三卫为北边屏障,解除南下夺位的后顾之忧,却没想到造成了极大的祸端,大明对三卫的控制不断减弱,三卫由此成为半独立的藩部,处于明朝与鞑靼之间,有明一代时叛时服。
而在正德二十九年,朵颜三卫终于是宣告独立,彻底脱离大明的控制。
之后便是大明朝三十万大军北伐,结果却在大宁城下惨败,从此之后,朵颜三卫再也无法可制。
在脑温江西岸,这片水草丰美的大草原上,铺开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蒙古包,宛如云絮掉落人间,放眼望去,似乎是无穷无尽,不知有多少个。
而其中最大的那一个,就是福余卫大汗哈不出的帅帐。
此时,一场对话正在帅帐中进行。
“尊敬的哈不出大汗,十日之后是您五十岁大寿之日,刚毅大将军派在下来,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并奉献上厚礼若干。”
大帐之中,布置的很是奢华,方圆足有百步的大帐,比外面的地面高出来足足有一米多,这是游牧民族的高层人物住处特有的建筑方式——往地面上钉进去数百根一米长短,碗口粗细的木桩,然后在上面铺设一层厚厚的木板,再往上面,则是铺设大帐。
大帐之中,铺陈着厚厚的羊绒地毯,在帐篷的四壁上,挂满了大斧长枪巨锤之类的兵器,还有许多熊、老虎的头骨和皮毛悬挂在那里,显示出此间主人性子中定然是勇武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上首的位置坐了一个身材矮壮,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他面色略黑,脸上透着一股因为久居高位而不怒自威的威严。他高坐在一张大椅上,这大椅上铺着一张完整的虎皮,虎头便是在座位前面,被他踩在脚下,跟一个锦墩也似。
在他周围,数十个身穿黑色重型铠甲的卫士环绕着,他们手里拿着的都是大斧巨锤之类的重型兵器。
而在他身边,只有一个穿着儒衫的白袍文士静静的站着,他双手负在背后,手中一把折扇滴溜溜的转着,满脸的气定神闲。
在距离这中年人也就是福余卫的最高统治者哈不出大汗约有十步远的地方,一个年轻人正端立着,刚才的话,便是出自他的口中。
这个年轻人长的颇为的英俊,但是眉毛却是细了一点儿,嘴唇也薄了一点儿,皮肤更是不同于一般女真人的黑红,而是十分的白皙,一双眸子黑晶晶的,眼珠一转,整个人便透出一丝刻薄狠毒出来。他穿着半敞着怀的短襟,跟草原上千千万万的牧民一般无二。
“哈哈!刚毅这个老家伙好雅致啊!大明朝廷的北征大军都兵临城下了,还有心思把你这个雪原毒蛇给派过来给我祝寿!你叶赫那拉-济尔哈朗可是他的左膀右臂,能让你亲自走一趟的事儿,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哈不出哈哈一笑,说道。
“大汗果真英明,在下次来,确实是有些要事在身。”身为关外赫赫有名的建州三杰之一,被称之为叶赫那拉氏济尔哈朗微微一笑,他看了看哈不出身边的那些卫士一眼。
哈不出皱了皱眉头:“有什么话就说,我手下的勇士,都是对我最忠诚的,绝对不会泄露秘密。”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的那些卫士脸上都是露出了感动的神色。
“这老货,倒是会收买人心。”济尔哈朗暗骂一声,脸上却是依旧挂着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直言了。”
哈不出显然是对他很是有些反感,皱了皱眉道:“有话就说,咱们关外好儿郎,怎么学的汉人那般繁文缛节!”
济尔哈朗心里恨得牙痒痒,脸上却是笑的更浓厚了:“尊敬的哈不出大汗,刚毅大将军差在下来,是为了请大汗出兵的。”
“出兵?”哈不出皱了皱眉头,道:“本大汗为何要出兵?大明朝可没招我,没惹我。这是你们女真跟大明的事儿,本汗可不想横插一脚。”
济尔哈朗心中暗道,说的这般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索要好处?
他笑了笑,道:“大汗如此说,在下却是不敢苟同,大明朝养精蓄锐三十年,现在已经是兵强马壮,之前别说是咱们女真了,便是你们朵颜三卫,不也是屡屡寇边么?却为何没见大明朝有什么动静儿,而偏偏这一次就有了这么大的反应?大汗您难道就没什么想法?”
哈不出脸上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道:“你接着说下去。”
济尔哈朗挥挥手,断然道:“这只有一个解释,便是说明这一次,乃是大明的一次试探!试探我女真兵力强弱,试探周边诸国的反应!在下敢断言,这一次若是大明朝对我女真战而胜之,而同时朵颜三卫又是坐视不理,下一步,大明朝定然便是信心大涨,说不得,下一个动手的目标就是你们朵颜三卫了!”
“这个?”哈不出沉吟不语,见他似乎有所意动,济尔哈朗便是趁热打铁道:“大汗,来之前,刚毅大将军交代给在下,若是您能出兵的话,必有重礼送上!”
“什么重礼?”
济尔哈朗微微一笑:“一万名汉人奴隶,五千匹战马,五千头耕牛!”
济尔哈朗已经出去了,看着他的背影,哈不出沉吟不语。
“梁先生,你怎么看!”好一会儿之后,哈不出才向一直站在自己身边那个云淡风轻,没有说话的中年文士问道。
那中年文士名叫梁砚秋,他本来是大明朝宣府镇的一个举人,在有一次朵颜三卫南侵寇边的时候,全家都被掳掠到了这里,因着有文化,便被挑选出来给福余卫的上层贵族子弟教授汉文汉学——这一点在大明朝的周边国家很是常见,虽然说他们对大明都是侵略和敌视,但是对于中原文化,却是极为的仰慕,在这些国家的上层子人中,如果不会说汉话,不会汉字书法,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
梁砚秋是正儿八经的举人出身,文学修养便是在大明朝也是一流的,自然很容易就是得到了这些蒙古贵族的认可,很快,就被拔升为哈不出大汗几个子女的家庭教师。和哈不出接触的机会也多了,哈不出发现,梁砚秋对于周围的形势有着非常情绪的判断,并且智计百出,非常具有政治才华,便让他做了自己的谋士。
十余年间,梁砚秋帮助哈不出做出了无数的决策,修内政,演外交,发展农业,增加人口,加强兵备,锻造铠甲兵器,几乎福余卫的所有的政策都是经过他的手出台的。福余卫也因此而随之壮大,不但兵员增加,牧民的生活也更加富足,向东面的疆土,也扩展了五十多里!
他现在在福余卫,已经是哈不出大汗之下的第一人,实际上扮演的是类似于宰相的角色。
梁砚秋显然是早就想好了答案,听哈不出一问,从容答道:“回大汗的话,在下以为,咱们应该出兵!”
“原因有三!”他伸出三个指头道:“第一,济尔哈朗说的确实是有道理,这一次明朝的举动,乃是试探,若是女真大败,以明朝皇帝的性格,定然是得寸进尺,说不得真的会选择我朵颜三卫作为下一个的对手,以明朝的国力,我们福余卫定然不是对手。所谓唇亡齿寒,诚不我欺,所以这一次出兵帮助建州女真,实乃自救。只要是能够把明廷击败,将他们狠狠的杀伤一番,以在下对于明朝那些官儿们的了解,他们自己内部肯就已经吵翻天了,至少数年之内,无力再次远征。”
“第二,在于济尔哈朗说的那些好处。这一次女真入寇大明,攻城掠地,掠夺了十数万的汉民,众所周知,在关外,汉民乃是我关外诸国都缺少的重要资源,他们能种地,能建造房屋,能打造兵器铠甲,能冶铁锻造,这些,都是咱们所缺少的。女真之所以如此势大,不就是因为他们拥有铁浮屠么?而这么一个只开化了几十年的族群,连自己冶铁都困难,却是为何能打造出全副重甲包裹的铁浮屠?就是因为这些年来不断掠夺汉人工匠才有如此!”
“去年咱们福余卫和女真诸部都是遭遇了白灾,牛羊没有草吃,一批批的死亡,牛羊肉又是无法保存,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烂掉,所幸咱们底子还算厚实些,不过就算如此,也是饿死了上万牧民。这给在下提了个醒,若是在关内农耕的话,便是再大的雪,也不会有如此的危害。咱们福余卫所在之地,河流,水土肥沃,最是适合耕种不过,是以这些日子,在下正在盘算着如何开垦出一些良田来。如此的话,那些汉人奴隶和耕牛,就非要不开。”
……
三三六 喋血喜申卫1
哈不出听的很仔细,不断的点头。
“第三,便是开疆拓土。我福余卫自从十年前一战从奴儿干总督区夺取了同河以西的五十里地面之后,疆土便也再无寸进,这一次,却是一个大好的开疆拓土的机会!只要是大汗您做到这一点,在朵颜三卫的威望定然有时会蒸蒸日上。”
他的话打动了哈不出,这位福余卫的大汗豁然站起身来,沉声道:“就依梁先生所言!脱花不鲁,传下命令去,明天早上第一缕晨曦升起之前,第一万户和第二万户要集结完毕!”
“是,大汗!”一个身材粗壮的汉子站出来应道,他的眼中闪烁的,满是兴奋嗜血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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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一年七月十八,连子宁终于率领武毅军离开柱邦大城,全员北上。
而在这时候,喜申卫外面的大明北植军已经开始了动作。
晨曦微lù,天际还是一片鱼肚白的时候,喜申卫城南五里之外的大明北征军大营已经响起了苍凉沉郁的号角声。
二十万大军是什么概念?在这个年代,几乎相当于是两个县人口的规模,人一上万,扯地连天,就更别说是二十万大军了。北征军在喜申卫城外扎下的营盘绵延足有十数里,看上去似乎比对面的喜申卫城池更大一些,连绵的帐篷似乎一直到天边,刁斗森严,栅栏林立,外面还挖了一条五尺深,一丈宽的壕沟。
随着呜呜的号角声,整个北征军大营都活了过来。
士卒们开始有条不紊的穿上衣服铠甲,吃饭,然后在各自官长的带领下,出了大营集结成一个个的方阵,二十万大军,兵山将海一般。
徐鹏举并未着甲,而是穿了一身国公爷的常服他长相颇为的英俊,看上去很是有些少年权贵,风流倜傥的味道。他被一众大将簇拥着登上了一辆上面建有一丈五尺高的台子,足足有数丈方圆,十几匹骏马拉乘的战车,驭手策动着战车,缓缓来到阵前。
这战车极为的奢华是用上好的小叶檀木制作的,离得近了一些,便是能闻到那独特的幽香。上面用黄金白银雕刻制作了各种图案,便是那栏杆,也是用白银铸造然后镂空而成的。拉车的骏马,也是毛sè纯白一致,高大tǐng俊,那战马的辔头缰绳,都是金丝银丝绞成的。
这辆战车,却是魏国公爷出征之前专门找人打造而成的据说足足花了五万两白银!
周围的士兵眼光每每落到这辆遮奢无比的战车上,眼中都是闪过一抹冷漠和轻蔑。
徐鹏举招招手,身后亲兵递过来一个千里镜,透过千里镜,喜申卫城上的一切都映入他的眼帘。
喜申卫城池并不是很高大,大约方圆只在四五里左右,四四方方的一座城池,但是却是非常的高大险峻。
喜申卫位于整个奴儿干总督区的东北角,也就是整个大明的东北角,喜申卫北面不过数百米之外就是松花江而东边数百米之外,则是阿速江也就是后世的乌苏里江,它刚好位于两江之间的一块狭小的夹角上。这里也是整个大明的最北端,距离三姓女真最近的地方,是整个大明抵御女真入寇的桥头堡,所以城墙自然是修建的非常坚固——这里的城墙都是用附近山中的大青石修建而成的足足有十五米高下,基座厚达十八米,上面厚度也在十二米左右,可容五马并行。
城墙之上,女墙碟口等等一应俱全。而在城墙的南边和西边,也是修建了一条弧形的壕沟,将松花江和阿速江连接起来,形成了一道护城河。
整喜申卫城池,四面临水,高大险峻,攻守一体,可谓是易守难攻。
喜申卫中只有驻军,没有百姓,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军事要塞,当初奴儿干总督为了修建这座要塞一般的城市,也是花费了不少心力,却是没想到,今日大明军队反而要面对自己人建立起来的坚城。
徐鹏举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虽然军事才能并不是多么的出sè,但是却也看的分明,这样一座城池,想要打下来的话,花费的代价肯定是极为的惨重。
但是问题是,如果不打下喜申卫的话,就此北渡松花江,则喜申卫就会像是一根毒刺一般,扎在北征军的背部。而且更严重的后果就是,一旦北征军过了松花江,喜申卫中的女真军队就可以从大明军队后面出击。
所以,喜申卫必须要打下来不可。
唯一让徐鹏举颇为欣慰的,就是城头上的女真军队的旗帜看上去有气无力的,兵丁也不算是很多,想来是城中的守军人数也不多,士气就更是甭提了。
徐鹏举军事才华颇为的平庸,脑子里把自己看过的兵书过了一遍,也没找到一个现成的案例可以照搬过来的,心里便是有些恼羞成怒,不过脸上却是不动声sè,更不会问别人有何妙-计,那样的话岂不是显得自己无能?
无独有偶,就在徐鹏举举着千里镜往喜申卫城头观测的时候,在喜申卫的城墙碟口后面,一个穿着厚重铁甲,披著红sè大氅的年轻人,也正举着千里镜,观察着对面明军的情况。
他很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上chún和下颌都留着短须,看上去颇为的沉稳练达。
这个年轻人,便是叶赫那拉部最出sè的年轻人之一,和额勒和泽,济尔哈朗并成为建州三杰的阿敏。他是征南大将军叶赫那拉刚毅的外甥,出身可以说是煊赫,从小便是军事才华展lù,年仅十五岁的时候,便是被叶赫那拉刚毅封为副万户。这一次的女真征南之战,便是由他和额勒和泽,济尔哈朗三人全权负责。
三人之中,济尔哈朗智计百出,yīn险毒辣,额勒和泽勇猛善战,每战必身先士卒…所向披靡,而阿敏则是沉稳厚重,临危不乱,能拿的了主意。
三个人的结合…堪称完美,率领叶赫那拉部的大军一路长驱直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大明朝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是向南拓地数百里!他们三个人的威名,几乎是的一夜之间就响彻了关外四国。
而自从明军北征军大举反击以来,阿敏的表现却是只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拙劣。丢城失地,丢盔卸甲…一路逃窜,终于是逃到了喜申卫。
再也无处可逃了。身后就是松花江,就是女真的地盘儿,阿敏必须率领自己的手下背水一战!
透过千里镜,对面明军的阵列让他看得清清楚楚。看到那森然的阵型,无数的大军,他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但是当他的视线扫到了阵前那辆大型战车…和上面看不真切的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那个人之后,皱眉却是舒展开来,嘴角也lù出一抹笑意。
他放下千里镜…轻声自言自语道:“这一次我建州女真胜负与否,可都是落在你身上了!此战若赢,则我建州女真之前,再无阻拦,从此之后,尽可以南向拓地,大力发展,若是输了………………”
他脸上lù出一丝黯然,却是让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身后脚步声响起,一个副万户女真将领上了城头…抱拳道:“阿敏大人,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准备妥当。城内的所有房屋都已经被拆毁,巨石、大木、滚油、金汁等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末将请问大人还有何吩咐?”
他虽然说话很恭敬,但是看向阿敏的眼神中,却满满的都是蔑视和不愤。
阿敏却是视若未见…道:“让第一队的士卒们上来吧,准备迎敌,告诉第二队第三队的士卒,好好歇息着。把羽箭和准备替换的大弓都摆在碟口后面随时准备替换。”
“是!”那副万户生硬的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他刚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身材极为高壮的一个大汉从城楼中走了出来,他足有两米来高,而且横宽几乎和身高等同,看上去就像是一号儿硕大的木桩子一般,看上去极为的硕壮有力。
他盯了那离去的副万户一眼,不忿道:“阿敏,怎地就不告诉他们?让这帮崽子们这么瞧不起咱们!”
阿敏叹了口气,沉声道:“额勒和泽,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一战关系是何等的巨大,赢了就是海阔天空,咱们就能去往那富庶的汉人的地盘儿。若是输了,咱们建州女真元气大伤之下,别说是明朝了,只怕立刻就会被那两姓给吞并!秘密万万不可泄lù,免得出现差池。”
额勒和泽低下头,闷声道:“我也知道这事儿事关重大,但是就是心里不忿的很。”
阿敏呵呵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很快就不用憋着了。额勒和泽,你去带着你的大斧兵上来,好吃好喝一阵儿,便埋伏在这城楼之中,一旦城墙上哪个地方出现情况,力有不逮,你就立刻带人补上!”
“是!”额勒和泽一听有仗能打,立刻一tǐngxiōng膛,兴高采烈的应了一声去了。
徐鹏举放下千里镜,道:“贾鹤年?”
“末将在!”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将领出列应道,他身形还有些一瘸一拐的,前几日他被徐鹏举下令杖责十军棍,行刑的都是徐鹏举带来的亲兵,魏国公府的家生子,骄横惯了的人物,哪里会把他这个一个区区的三品指挥使放在那里?因此那十军棍打的极狠,现下还没有好利索。
徐鹏举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面无表情道:“你部金吾前卫,负责用麻袋装填泥土,填平护城河!本帅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若是无法填平护城河,军法从事!”
“大帅,这?”贾鹤年猛地抬起头来,脸上lù出愤怒的神sè。
其它的那些将领也都是lù出不满鄙夷的神sè,护城河就在城池前面不远处,完全被覆盖在了城墙上羽箭和弩弓的射程之内,所以填平护城河,根本就是一个极为残酷的任务,承担这样人物的部队,损失肯定是极为的惨重。
而按照约定俗成的惯例,这种对战斗力要求并不高,只需要人数的人物…根据一些心照不宣的惯例,理当是部懊ˉ序列中战斗力最差的军队去承担的。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金唔前卫这支京军中数得着的精锐,在现下北征军所有序列中战斗力能拍得上前三的部队去执行!
比如说那些内地卫所。
大伙儿心里头都是雪亮雪亮的,这分明就是徐鹏举在报复那一日贾鹤年对他的顶撞!
身为一军大帅气量确实如此的狭窄,不但气量狭窄,而且在战场上进行打击报复,根本就是罔顾大局!此等行事,已经是可以用卑劣二字来形容了。
一个将领看不下去了,出列道:“大帅,之前数战金吾前卫都是身先士卒,损失颇为惨重,此战,不如换一支部队吧?”
徐鹏举瞥了说话的那人一眼,却见是府军前卫指挥使万世成,他心中不由的涌起一股怒气,他知道这两人同为京卫都指挥使,向来是交情极好但是你却没想到,万世成竟然可以为了贾鹤年而顶撞自己。
当众顶撞自己!
他扫了一眼众位将领,把他们的神sè尽收眼底心里狠狠道,你们都瞧不起我是不是?我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他冷笑一声:“好啊,既然万指挥使觉得一个金吾前卫势单力薄,那么就带着你的府军前卫一起上吧!”
“大帅!”万世成刚想说什么就被徐鹏举打断了,徐鹏举淡淡一笑:“万指挥使,就半个时辰的时间,从现在开始算。
见万世成两人还不懂,他一挑眉毛,寒声道:“怎么,万大人是要阵前抗令么?”
万世成两人心里一颤知道若是再说下去的话,以这位大帅这等性格,只怕真就要杀人了,两人只得跪下接令。
徐鹏举冷笑着扫了众将一眼,见众人都不敢再说,心里更是得意。
不一会儿府军前卫和金吾前卫的队列中便是出来了大批大批的士兵,人数极多,像是蚂蚁一般,手里拎着麻袋向着喜申卫的方向奔喜申卫南约二百米就是护城河,护城河南约三里之外,就是明军的大阵。
府军前卫和金吾前卫不愧是精锐,组织的很有章法,他们跑到了距离护城河不到两里地的地方——此处距离城墙一千二百米,刚好是这个时代巨弩射程的一个极限值。
他们原地挖土装填麻袋,然后以散乱的阵型把麻袋负在背上,整个人都弯着腰,像是虾子一般向前前进,这样的姿势,使得整个麻袋就像是一面盾牌一样护住了他们的背部,有效的减少了他们被射中的可能——真正的战争中,被羽箭直接射中脑袋的倒霉鬼其实很少,大部分都是被射中了前xiōng后背的位置而毙命。
数千名府军前卫和金吾前卫的明军将士扛着麻袋向着护城河冲了过来。
站在喜申卫城头,远远的看着那如蚂蚁一般冲过来的明军士卒,女真的众位将领都是有些发懵,额勒和泽愕然道:“这些士卒都穿着棉甲和板甲,定然都是明军的精锐,却为何来干这等填土的勾当?”
阿敏微微一笑:“这就是那位爷的功劳了。”
还没等众将反应过来那位爷是怎么回事儿,阿敏便是脸sè一肃,沉声道:“传令,所有chuáng子弩,立刻发射!”
“,阿敏大人!”
此时,明军已经冲到了千米以内,对于chuáng子弩来说,这已经是有效的打击射程!
喜申卫等卫城,都是大明朝布置在松花江南岸抗击女真第一线的,里面储存了大量的衣服、战甲、粮食、羽箭、弓弩等东西,攻破了这些城池之后,本来甲胄匮乏的女真士卒现在几乎是人人披甲,可以说都是拜大明所赐。
城墙上摆了上百架chuáng子弩,都是从喜申卫城中搜出来的,类似于大木chuáng,三米多宽,四米多长,都是用粗壮的大木钉成的。中间是一根粗壮的主轴,两侧两个大tuǐ粗细的副轴,从前往后,上面固定了七张一人多长的大弓,弓弦都被紧紧的崩起来,下面连接的有复杂的机括,两侧有绞盘绳索之类的东西。
在弓上,放着的巨大弩箭,足有一米半长,手臂粗细,全身黑黝黝的,显然是包铁了,箭头是圆形的铁球,没有刃。
阿敏一声令下,士兵们搅动轮轴,百多张chuáng子弩都紧紧地蹦上了弦。
下一刻,嗡嗡嗡的巨大声响响彻整个战场,无数根粗长的弩箭飞上天空,形成了一片黑云,由于箭头是铁球,因着箭头的重量,这些弩箭在空中呈现出一个抛物线的形状,重重的落了下去。
落在了明军士卒之中。
明军士卒根本是避无可避,只得是佝偻着身子拼命的往前跑着,唯一的指望就是不要被击中。
一个明军士卒被大箭击中了脑袋,当场脑袋便是被砸成了一片稀烂,红的白的混在一起飞溅出好几米远,他的身子仆倒在地,手指头似乎还抽搐了两下。!。
三三七 喋血喜申卫2
(嗯,一时兴起,去了正德五十年的百度贴吧转了转,呵呵还tǐng有意思的。
看到有人在谈论关于常遇春在军中养母牛泄yù的问题,说俺是扯淡,故意抹黑常遇春,这位兄弟,俺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这件事儿是正儿八经史书有载的真事儿,绝非俺胡乱杜撰。不信可以去查。
事实上,俺写这本书,真是花了很大的心力的,里面涉及的一些历史事件,真实的历史问题,俺都是认真查了资料的,很长时间的资料。
像是最近章节涉及到奴儿干都司的地名问题,都是正儿八经明朝地图上的原名,这些生僻字很难打的说——ˉ比如说兀者揆野木所——俺容易么俺?)
就在他身边不远处,另外一个士卒被击中了背部,背上的麻袋有效的抵挡了一部分动能,但是这弩箭又粗又长,外面还包着厚厚的铁皮,再加上尖端的那个圆球,重量相当可观,在巨大的动能加持外加重力作用下,形成巨大的冲击力。士卒背上的额麻袋当成被砸烂,尘土四溅之中,弩箭又是狠狠的砸在他的背上,当场就把他砸的筋断骨折,整个后背都塌陷下去,xiōng口有雪亮带血的骨头茬子刺了出来。
若是那种直射的弩箭的话,虽然威力绝伦,但是却不能给这种散乱的阵型带来多大的伤亡,因为它们是直着向下射击的。但是这种类似于曲射炮效果的铁球弩箭,却是效果极佳,一片密密麻麻的弹雨砸过来,根本就无法躲避。
只能硬抗!
一轮射击过后,明军的阵型就像是被狗啃了一眼,少了一大块这≡轻-射击,至少是造成了二百人以上的死伤!
一轮而已。
因为很多弩箭杀死了不止一人。
但是金吾前卫和府军前卫的大军无愧是京卫之中的精锐,当年从全国各地的军队中精选出来的精兵,被这样大规模的攻击·在经过了短暂的慌乱之后,他们又是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依旧是沉默着,咬着牙·扛着背上的麻袋,向着护城河的方向冲过去。
这一切,都是被城墙上的众多女真将领看在眼里,额勒和泽嘟囔了一句:“这些汉人,倒还都是些汉子。”
“他们越是英勇无畏,对咱们的威胁就越大!”阿敏淡淡的应了一句,然后又是大声的发号施令:“所有chuáng子弩·继续上弦,发射!”
士卒们赶紧又把巨大的弩箭放到凹槽里面,然后摇动机括,拉动弓弦,准备发射。
不过从上箭到发射,这个过程,大约需要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一分半钟的时间——这其实已经是很不错的数字了,在这个时代·chuáng子弩可是相当于后世大炮这一个级别的武器,想想后世的火炮那可怜的射速就可以知道古人的智慧是何等的可贵了。
一分半钟,九十秒的时间·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人,可以在这段时间跑完五百米的距离,明军的精锐士卒背上扛着沙袋,速度自然就要慢上一些,不过他们也利用这段时间跑出了约有三百米的距离。
在距离城墙还有六百米,距离护城河还有四百米的距离,他们遭受了chuáng子弩的第二轮打击。
这一轮打击,又是造成了数百人的伤亡。
明军依旧坚韧而沉默的前进,阿敏只是面无表情的不断下令上箭、发射!城头的女真士卒们累的满头大汗,手上丝毫不敢停顿·不断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在距离护城河还有一百米的时候,明军士卒又是遭受了第三轮的射击,不过这一次他们冲的近了一些,因此被杀伤的人数反而是少了一些。
终于是到了河边,金吾前卫和府军前卫的士卒都是松了口气,赶紧把手中的麻袋扔到河水之中·上万个麻袋被扔到了宽阔达到超过二十米,不知道有多深的护城河中,麻袋瞬间被河水吞没,河水中泛起来大片大片的土黄sè。
把麻袋扔下的明军士卒扭头就跑,当然,在回去的过程中又是遭受了好几轮打击。
在他们回去之后,早就准备好的第二队府军前卫和金吾前卫的士卒又是抱着麻袋出发了,等待他们的,是一段惨烈无比的死亡之旅。
阵型越密集,就越是利于城墙上的女真人进行杀伤,自身的损失就更惨重,作为打老了仗的两位大将,贾鹤年和万世成都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们把部队分成了两个梯队,第一队完了第二队出发。尽量把阵型给拉的散乱一些,也可以有效的减少伤亡,而且也可以给士卒们更多的休息时间。
万世成和贾鹤年对撤下来的士卒的伤亡进行了统计,伤亡结果让他们心痛如绞,这一个短短的来回,两卫战死八百余人,重伤二百余人也就是说,这一个回合,就让一成的士卒失去了战斗力。
“啊!”贾鹤年从xiōng口中挤出来一声恶狠狠的闷吼,他一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大tuǐ上,道:“老万,这样下去不成啊!天知道这护城河要多少次才能填满?只怕把咱们这些人都搭进去也填不满啊!”
万世成也是一脸的烦躁,他们戎马半生,打生打死的见的多了,却从未打过这么憋屈的仗,干挨打还不了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士被杀猪宰羊一般斩杀。
但是却也没有办法,既然奉了军令,那就只有一门心思的弯成,要不然的话,要落地的,是他们的人头!
他惨然一笑:“没有办法了,等咱们两卫的兵马都拼光了,他也就没话说了吧!”
时间一步一步的在推移,半个时辰的时间,快要到了,而在的金吾前卫和府军前卫数万将士的拼死奋力之下,护城河其中一段,已经填上了一个长约百米,宽约十五米的土坡,还有五米的距离,就能够到达对岸了。
而付出的代价就是·府军前卫和金吾前卫两卫加起来,死伤超过了五千人!
这还仅仅是在开战之前啊!
大明北征军连喜申卫的城墙还没mō到呢,就已经死伤如此惨重。
如此惨重的伤亡,不但是贾鹤年和万世成两人心中滴血·就算是在大车上观看的众位大将都是眼皮子直跳,心中忐忑无比。一个护城河就如此之难填平,他们已经可以预见到了,在这喜申卫城下将要发生的,定然是一场惨烈无比的拉锯战!
徐鹚举忽然仲手,狠狠的一片面前纯金打造的拉杆,把众将都给吓了一跳。
只听徐鹏举寒声道:“若不是连子宁押送后勤辎重的后军迟迟未至·延误战机,我军没有chuáng子弩,投石机等强力机械,士卒何至伤亡至此?次獠,当真该杀!”
这话说得众人都是不由得撇嘴,心里暗骂这位徐大帅真不是东西。
整个北征军的后勤辎重,所有的投石áng子弩等远程攻击的巨型机械,以及鹅车、楼车、云梯等攻城的器械都是武毅军押送的·如果这些器械在这里,士卒伤亡定然可以减弱不少。如此说来的话,攻打喜申卫伤亡惨重·确实是有武毅军的责任。但是问题是,您徐大帅老人家当初把武毅军撇在一边儿硬是不给他们功劳可捞取,大伙儿看在眼里,心里也都雪亮!好么,现在人家武毅军识趣儿的很,根本就不来掺和这档子事儿,您又怪罪人家?
再者说了,现下武毅军距离大军这么近,一个条子就传过来了,再打不一样?分明就是要罗织罪名·还做的这么冠冕堂皇。
什么东西!
不过大伙儿都已经知道徐鹏举的xìng子,自然是无一人敢于说话。
徐鹏举扫了大伙儿一眼,满意的点点头,扬声道:“书记官,记录,本帅要上折子弹劾连子宁!”
“兹有武毅军总统连员·身负押运后勤辎重之重任,行动迟缓,未能及时到达,与大军相汇合,致使战机贻误,我大明士卒浴血奋战于喜申卫下,却因连员之故,器械并无一具,唯有以血肉之躯奋力死战,以报朝廷,以报君王。连员此举……”
话音未落,却是听到轰然一声巨响,如同万马奔腾一般的声音瞬间淹没了他的话,众人都是惊讶的向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看去。
却见护城河中本来已经垒出来的那一大块河坝,现在已经是消失了大部分,只有靠近南岸这边,还有孤零零的三四米宽的存在着。
原来这护城河并非是死水,而是从松花江中向阿速江挖掘的一道宽阔的沟渠,而松花江水量大,水位高,所以水流是从西向东流动的,因着这里是松花江和阿速江汇聚之所,所以水量很大,流速也很急。二十米宽的护城河被压缩到了五米,无形中形成了一道有缺口的堤坝,这就导致堤坝西边儿的水量不断的增大,水位不断地提高。终于,只是由麻袋构成的堤坝再也无法承受压力,被轰然冲垮!
徐鹏举脸sè立刻变得铁青。
贾鹤年和万世成对视一眼,都是看到对方面sè如土。
适才那个堤坝就已经是用人命生生堆出来的却被冲垮了,又如何再筑起一道堤坝来?难道真要在这里把两卫给拼光?
这时候,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之前两卫的士卒之所以能够在那样惨重的伤亡下还能坚持向前冲,就是因为他们心里存了一个信念,我们能够填平这道护城河,我们能够完成军令!我们可以为身后的袍泽开出一条阳关大路!
而在堤坝被冲毁的那一刻,一直让他们坚持下去的信念,轰然崩塌了!
一些正在冲锋的士卒发一声喊,便是丢下手中的麻袋,向着自己军阵的方向跑回去。
大明朝北征军的逃兵,终于是出现了,而且还是在以精锐善战著称的京卫之中,还是在京卫中都出类拔萃的金吾前卫和府军前卫之中!
万世成和贾鹤年都是瞠目结舌,不是他们应变能力差,而是因为在他们的军人生涯中,还没有碰到过这等事!
但是已经不需要他们决断了,徐鹏举帮他们做出了决定,看到逃兵,他脸sè已经是难看到了极点,一挥手·断然喝道:“徐安,去把他们都杀了!斩首示众!”
“是,老爷!”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魏国公府的家将首领徐安应了一声,下了大车·不多时,一队数百人的精锐骑兵从阵列中冲了出来。直奔那些逃兵而去,这些其实都是穿着烂银板甲,披着大红披风,就连战马都披着甲胄。
他们很快便冲到了那些溃兵的战列中,毫不犹豫的便是挥舞着马刀大砍大杀,那些两卫的士卒都被杀懵了·不过是几个照面,就被杀鞠了数百。
徐安浑身都溅满了袍泽的鲜血,他高高举起手中的一个头颅,面目狰狞的大喊道:“大帅有令,溃逃者,杀无赦!这就是敢于逃跑者的下场!”
“大帅有令,溃逃者,杀无赦!”
数百魏国公府家将齐声大喊道。
两卫的士卒们都是止住了逃跑的脚步·呆呆的看着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骑士们,眼中有畏惧和愤怒。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背上麻袋,滚回去·填平护城河!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否则的话,阵前溃逃,违犯军法,你们全都该死!”徐安眼睛一瞪,挥舞着手中的马刀怒骂道。
终于,在这些魏国公府家将马刀的威逼下,两卫的士卒们又是背上麻袋,重新踏上了死亡之旅。
“徐鹏举,老子的人·就算是犯了军法,也是老子来杀,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我与你不共戴天!”贾鹤年目眦yù裂,咬牙切齿的怒骂道。
一边的万世成yīn测测道:“他现在势大,咱们惹不起,咱们上二十六卫乃是天子亲军·什么时候轮得到他揖手画脚?等回了京城,咱们直接往圣前递折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一幕,看的城墙上的一干女真将领们先是目瞪口呆,然后便是爆发出一阵大笑。
额勒和泽一边拍着垛口一边笑道:“这些大明朝的士兵也着实有意思,这还没跟咱们开战,便是自己人先干起来了!”
阿敏一双眼睛冷冷的扫视了一圈儿,但凡是接触到他眼神儿的将领,都是一窒,再也笑不出来了。额勒和泽让他瞪了一眼,干笑两声,尴尬的mō了mō鼻子。
“笑啊?再接着笑啊?”阿敏冷笑道:“有什么好笑的?军阵之中出现溃兵,就地斩杀便是最好的方法,若不然的话,军法威严何在?没了军法的威慑,人人都不卖力死战,最终局势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若是换做我,我也会这样做!”阿敏冷冷的瞧了他们一眼,道:“经过这件事儿,明军接下来的攻势必然是极为的猛烈,众位,做好决死的准备吧!”
局势终于稳了下来。
两卫的士卒重新开始搬着麻袋去填护城河,又有将领献计,用竹篾木条编织成大筐,然后将麻袋填到里面去,将大筐推入护城河中。
这样一来,进度就大大的加强了。
终于,到了巳时中的时候,护城河被填平了二百多米长的一段儿,已经足够大军前进了。
随即,徐鹏举下令,金吾前卫和府军前卫撤下来,然后由羽林左卫、羽林右卫、府军左卫、府军右卫、府军前卫、府军后卫六个卫作为第一批攻城的主力。
这一次倒不是他打击报复,而是这京卫六卫,战斗力确实是在北征军序列中第一,用他们作为第一bō进攻主力,也是有着一鼓作气拿下喜申卫的想法。
六个卫,一共是六万九千人,都弃了战马,出仿真列队,排成一个个庞大的步兵方阵,准备开始第一bō的攻势。
徐鹏举一摆手,在他身后的便是有赤luǒ着上身的力士挥舞着巨大的鼓槌,敲响了战鼓。
他这辆大车,其实更类似于一个指挥车,上面的面积相当的阔大,除了众人站立的地方之外,还在后部悬挂着一面大鼓,一面铜锣,各自有人负责。
闻鼓前进,鸣金收兵,这辆大车上的一面鼓一面锣一响,队伍里面的其他锣鼓也是跟着作响,传达命令。
当隼卫六卫列阵的时候,喜申卫城头就已经是一片鸦雀无声。
在众位女真将领目力所及之处,满满的都是明廷的大军,几十个排列整齐的步兵方阵,满带着杀气,站在他们的对面,刀枪如林,寒光刺眼。
一眼望去,似乎连地平线都被明军铺满。
红sè的战甲和头盔上的红缨汇集成了红sè的海洋,绵延数里的士兵方阵,所展现出来的力量与决心,那种百胜雄师所显lù出来的雄壮与威势,像是一把大锤,沉淀淀的砸在了城头女真将士们的心头。
女真素来人口稀少,建州女真部总共才不过是五十余万人口而已,就算是竭尽全力,也不过是能凑出来十万大军而已。当一个国家的军队数量达到了它的总人口的百分之十的时候,这个国家的经济就已经行将崩溃,而如果这个数字到了百分之二十,那么这种状况持续超过半年时间,整个社会秩序都将崩盘。
之前虽然和大明边军打来打去,但是又何曾见过这么多的军队?
只有两个人神sè不变,一个是额勒和泽,他还是那副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儿的样子,另一个就是阿敏了,他沉着脸,只是死死的盯着对面明军的动静儿。
不得不说,有的人天生就是为大场面而生的,越是危急,越是压力如山的的情况下,他们越是沉着冷静。
这种人若是为刺客,就是最顶级的冷血杀手。
若是为将,就是天生的大将之才。!。
三三八 喋血喜申卫3
方阵开始慢慢的散开,随着队列的展开,鼓声越发响亮,在急如雨点响若雷鸣的鼓声中,明军开始慢慢突进,明军将领们纷纷跨上马,在亲卫的护卫下,前去指挥自己的部队。
阿敏沉着的发布着命令:“chuáng子弩准备!”
士卒们将chuáng子弩拉开,又是上了大箭。
“拔刀!”
阵前的明军将领纷纷下达了命令。
此时已经是上午最热的时候,正是盛夏,毒辣辣的阳光洒了下来,照在人的身上,大明士卒已经全部拔出了腰间的钢刀,高高举起。
阳光洒在雪亮的刀刃上,反射过去。
喜申卫坐北朝南,明军从南往北攻,所以钢刀上反射的阳光,立刻是照到了喜申卫的城楼上,若是一道两道还好些,无数道亮光一起照过来,城墙上的女真将士立刻感觉到面前只有白晃晃的一片。眼中一阵刺痛,不由自主的便是流下泪来,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一刻,不知道多少女真士卒都是捂着眼睛流泪。
城墙之上,痛苦的叫声响成一片。
阿敏大惊,没想到明军还有这一手,他眼睛也被照的一阵刺痛,但是他还是强忍着眼中的痛苦,大声命令道:“听我号令,chuáng子弩发射,发射!”
按照他的推断…现在明军肯定已经是接近到了千米之内了。
他不住下令,他身边的几十个亲兵也随着他的命令,大声再向其余的将领和士兵转达,一声声军令不停的飞快传达…使得城头女真因为突然局面的变化而乱掉的军心稍微稳定了下来。听到他的命令,chuáng子弩的操控手们本能的便发射了。
上百根弩箭向着城下射去,这一次面对着明军的密集战阵,chuáng子弩立刻就展现出了这个时代作为巨弩巅峰的巨大威力。
有人被整根巨弩穿透,在xiōng口砸出来一个人头大小的血窟窿…狠狠的钉在地上;有人被击中了脑袋上,整个大好头颅就像是被一脚踩爆的烂西瓜一样…立刻粉碎,雪白的脑浆和着鲜红的血水,四处〖jī〗射而出;还有人被击中了大tuǐ,大tuǐ立刻就是被打成了两截,整个人躺在地上,血流如注,一时不得死,又无力挣脱…只得在血水中发出一声声凄历的叫喊。
而阵型密集所带来的更加严重的后果就是,往往这巨弩在射穿了一个人之后,余势未竭…又是狠狠的打在身后人的xiōng膛脑袋上,又是造成杀伤。
chuáng子弩,中华文化的智慧结晶,中原五十年战场上军事器械发展的一个巅峰,自从宋朝时候发明了这种巨弩之后,就一直是战场上最具有威慑力的武器。它的杀伤力,甚至超过了初期的火炮,从而也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火药武器的普及和发展。
大明朝自从废止火器以来,便是开始大量制造各种强弓巨弩,其中chuáng子弩就是一个发展的重点。这数十年中…大明朝兵部的军器局也不知道制造了多少chuáng子弩,布置在了北至喜申卫,南到安南,西到哈密卫的大明边陲的各个坚城要塞之上。这些巨弩,对于周遭的恶邻们,是一个极大的威慑和威胁。
chuáng弩制作对于技巧的要求相当的高…而且需要的材料也是要精挑细选的,更是需要极有经验的老匠人主持才能制造好,而这些因素,周围这些国家一个都不具备。所以他们都没有这等战争机械,若是攻城,每次都会在远程被大明压制,造成大量的杀伤。
但是今天,大明朝制作的chuáng子弩,却是被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chuáng子弩不停的击发,鲜血四溅,惨叫声声。
而这时候,随着明军阵营中出现死伤,反光就变得不是那么密集,再加上女真将士们这一会让的功夫,也是适应了许多,现下又是能看的真切下面的明军士卒了。
但是总体来说,明军的目的达到了,因为他们利用女真军无法视物的这一段时间,已经是成功逼近到了二百步左右。
这里,chuáng子弩起到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阿敏丝毫不慌乱,高声命令道:“踏张弩,准备!”
踏张弩,是大明朝制作的另外一种利器,无论是守城还是野战,都是极为的便利。
这种弩,是单人使用弩箭的一种,和神臂弩类似,不过力道比神臂弩大了很多,在史籍中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字——蹶张弩。
大明《武备志》称之为腰开弩“力弱者用蹶张,力雄者仍用腰开”。这是单人能够使用的弹射力最大的弩,再要是大的话,就是多人使用的,用车架固定,绞索拉开的巨弩了,比如áng子弩。
踏弩至少在战国末期就已出现,秦军曾经大规模的装备踏弩,一个军队之所以能够强大,除了要有绝强的战法,还必须要有一种威力大的新型武器作为辅助。
战国时期天下好弩都出自韩国,就像是历史上的那些名刀名剑一样,巨弩也有不少是很有名的,不如说溪子、少府、时力、距来等强弩,皆射600步外!六百步,便是一千数百米,要知道,这可是单人使用的弩!这样的射程,几乎和现代步枪相差无几了!
这些有名的弩,都是踏张弩。
汉代的弩有一石至十石等八种,最常用的是六石弩。最初弓弩手用臂开弩,称臂张弩。以后有蹶张弩,用一脚开弩;后来又有踏弩,用双脚开弩。蹶张弩五石以上石,腰开弩七石以上。
踏张弩的弓力大约在三百斤上下,比神臂弩大一些,射程也更远一些…有效射程达到了二百步。明季,一步五尺,一尺约等于后世的零点三二米,二百步…也就是三百二十米。
不过踏张弩的威力如此之大,也有一个缺陷,就是发射时候,必须手足齐用才行。
等待明军稍稍近了一些,差不多到了二百步外之后,阿敏下了命令:“踏张弩,发射!”
女真士兵们动作起来…他们站在城墙垛口上,将身平坐地上,以弩平放面前。左右脚掌俱揣入拇内,紧接弩劈,撬上腰钩,钩住弩弦。两手拉腰钩索,两脚掌往前一蹬。劈体往后一倒,一齐用力…其机自起,挂住钒构。
然后扣动了机括。
喜申卫中,这样的脚踏弩…足足有五百张之多。
一时间,无数的箭矢在半空中发出尖利地巨啸,铺天盖日,向着越来越近地明军射去。
“举盾!”明军将领们嘶声喊叫着,士卒们都是举起了左手拿着的盾牌。
无数的盾牌瞬间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防线。
但是踏张弩带来的力量,不是盾牌可以轻易抵挡的。
数百支弩箭狠狠的钉进了明军的阵列之中,顿时,就在这一瞬间,整个明军的前排将士,好象被一支看不见的巨手按住了一般…齐涮涮地趴伏在地。尖锐的弩箭从他们的斜上方射来,以一个无法抵挡的角度和巨大的力道,狠狠的刺穿了他们身上的棉甲,将他们的身体刺穿。鲜血四处飞溅,在巨大的力道作用下,弩箭又是带着他们的身体贯到了地上…尖锐的箭尖甚至钉进了地里。
就像是被齐齐割倒的一茬儿麦子,这些士兵重重的砸在地上,jī起了一片尘土飞扬,但是下一刻,尘土就消失不见了,因为地面,已经完全被鲜血给浸湿了。
因为要攻城的原因,一次xìng投入的军队数量少了毫无用处,只能是送给敌人去杀,而投入的人多了,则不可避免的阵型就要变得密集起来。城头上洒下来的密集箭雨对速度迟缓而又密集阵型的步兵团队,却是起到了极大的杀伤做用。
只是城下地这支军队,却是大明朝的京卫,是整个大明朝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士卒,而这六个卫六万九千人,更是京卫中的佼佼者。历次边境有敌情,国内有叛乱,都是他们出征平叛,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见惯了鲜血和死亡。袍泽的死亡,鲜血的四溅,对他们并没有太大的震摄做用。
他们脚步不停,一直向前,同伴倒下,阵列中出现了缺口,后面的人就默然向前,顶替了对方的位置。哪怕是身上中箭,只要伤的不重,并没有危及生命和影响前进,这些军人也会咬着牙折断箭杆,继续踏步向前。
明军的精良装备起到了很大的帮助,作为京卫,天子亲军,他们得到了各方面的优先供应,有着整个大明朝最为精锐的制式装备——当然,那些世代大将勋戚的家将不算在内。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穿着厚厚的三层泡钉棉甲,虽然大夏天的穿着厚厚的棉甲已经是把他们给热得汗流浃背,但是跟保命比起来,热一点儿也就不算是什么了。他们手中拿着的盾牌都是那种大约有一尺半直径的小圆盾,是用厚实的榆木制成的,外边包裹着一层大约三分厚度铁板。
虽然并不能完全挡住弩箭,但是棉甲和圆盾,多少也可以阻挡一下弩箭,至少可以减少一下伤亡。
在这一轮踏张弩的齐射中,明军至少战死了三百人以上,若是只穿着胖袄,没有盾牌的一般内地卫所军,估计这个数字会上升到五百左又是经历了三轮射击,在付出了千余人死亡的代价之后,明军终于逼近到了距离城墙只有三十步的距离。
三十步,五十米。
在距离还有四十步的时候,阿敏就已经传下了命令,城墙上面的所有女真将士,都是取出背后的大弓,张弓搭箭。
由于女真的游牧渔猎生活,注定了部落中的成年男子甚至是半大孩子,都是出sè的射手,这些女真士卒在从军之前,就都是森林中草原中活跃的猎手…他们箭术精强,只要稍加训练,就是出sè的箭手。
中原以外的恶劣的生存环境,是周边民族的劣势…也是他们的优势所在,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这些游牧民族们,在关键时刻,所有人都是英勇善战的战士。
女真人和他们几百年前纵横中原的老祖宗们一样,用的都是硬弓大箭。他们的弓,比般的明军使用的要长出一半儿还要多,而且用的箭也更长更粗这种大箭…威力很大,甚至可以射穿大型野兽的头骨,但是却不能及远,有效射程都只在五十步以内。
所以等到了的明军逼近到了三十步的时候,阿敏下达了射击的命女真士卒们都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们一脚跨在垛口上,然后每个人身边的垛口下面,都是用土堆起来一个小土堆…上面插了十余支箭。这样的话,他们只是要射击完毕,手往下一伸…立刻就能抓到箭,重新拉弓上箭。不要小看这一个小小的设计,这样的话,可以使得射击的速度提高百分之三十左右,也就是说,假如本来只能射出三支箭,有了这个东西之后现在可以射出四支箭。一个人,一支箭,一条命,而城墙上的女真士卒…何止上千?
听到阿敏的命令之后,所有的女真士卒都是松开了手中的弓弦。
仙嗡仙嗡的声音瞬间响彻喜申卫的上空,铺天盖地的羽箭向着下面的明军笼罩过去,这一次箭雨的规模远远超过了之前两次,就像是乌云一般,遮天蔽日的笼罩过来。
明军最大的考验来了。
各级将领们挥着胳膊…拼命的嘶声叫喊着:“举盾,举盾!”
箭雨瞬间落到了明军的阵列之中。
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带来了大量的死亡,足有四尺多长,接近小指粗细的大箭带着巨大的动能呼啸而来,有的士卒被射中了脑袋,羽箭甚至能钉透头盖骨,从脑后透出来;射中xiōng口立刻就会狠狠的钻进去,而若是被射中胳膊,甚至整个胳膊都会被打掉,飞落出去。
尽管明军已经举盾了,但是这种圆盾毕竟不是那种可以将全身都防护的严严实实的巨盾,羽箭还是从身体的各个部位钉进来,刺进身体。
这一轮齐射,给明军带来的打击是空前的。
之前无论是chuáng子弩还是踏张弩的射击,虽然都是声威赫赫,但是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上的威慑,而非是带来巨量的死亡,因为这两种精密昂贵的机械都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数量太少了!chuáng子弩不过是百张,踏张弩也才五百张而已,而城墙上的女真士卒有多少?
喜申卫面南的这一道城墙,长有五里,上面的女真士卒,至少有六千人!六千人,六千张强弓!六千支大箭!
都是杀人,其实还是这种武器比较实在。
假如每一箭都能射中敌人的话,这一次射击,就会带来六千人的伤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就像是后世热兵器时代几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往往要几百颗子弹才能杀死一个士兵那样,女真人的箭雨也不可能每一个都带来死亡,不过,也不容小觑。
女真素来以骑射甲于天下闻名,他们射击又狠又准,这一轮箭雨,给明军带来了超过三千人的伤亡!
明军的阵型立刻出现了一个个参差的缺口,不知道多少士卒都是痛苦的倒在地上,shēn吟着,惨叫着。
不过整体阵型并未散乱,各级将领一道道命令下达,明军士卒们竖起了高高的云梯,便是向着城墙的方向加速狂奔。
这几日在喜申卫城下,明军也打造除了不少云梯这种最简单的攻城器械,毕竟不可能靠着人力去攀爬城墙吧?
除了松huā江沿岸的河谷及其两侧都开垦出大片的良田之外,关外地区,有的是密林,这几日间,明军取了林中大木,造出上百架云梯,格外的高大坚固。在顶端还带着铁钩子,可以勾到城墙上以作固定。
三十步,女真兵又是射出了三轮箭雨。
到现在为止,攻城的六万九千部队,已经伤亡接近两成了,大约还剩下五万五千多人。
触目惊心的巨大伤亡!
但是终于,冲到了城墙之下啊!
在这一刻,数万大明xiōng腔中齐齐迸发出来一声呐喊,似乎要将xiōng中的闷气,一口吐出。
终于冲到了城墙下面,大明将士们一边用盾牌格挡着上面落下的箭雨,一边将云梯靠到了城墙上,云梯顶端的钩子结结实实的钩在了城墙的垛口上,尖端的铁钩甚至都刺进了城墙中去。
随着云梯架起来,数万大明将士又是嘴里发出嗷嗷嗷的疯狂叫喊,冲在最前面的大明将士,把盾牌一扔,把腰刀衔在嘴里,然后手脚并用的顺着梯子往上爬去,一个上去,后面立刻就跟着一个,云梯上面立刻布满了士兵,粗大的木料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shēn吟声。
在长达四五里的这一大段城墙下面,无数人开始沿着几百架云梯疯狂向上,如果从远处看,就仿佛是一大堆的蚂蚁,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无边无际,有如潮水一般,向着城头席卷而去。
大明士兵的红sè狂潮,向着几乎要把喜申卫给淹没。
远处观战的徐鹏举嘴角lù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在他看来,攻打喜申卫,难就难在如何接近城墙,只要是到了城墙底下,拿下喜申卫还不是手拿把攥轻而易举的事儿?!。
三三九 胜利的曙光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北征军有二十万大军,而喜申卫里面的女真士卒撑死不过是万把人而已,怎么可能打不下来?
想想大明被女真侵占的失地即将在自己手中被尽数收复,徐鹏举便觉得一阵心头一阵阵火热。
大明将士五万五千多人,当然不可能全都爬上去,事实上,攀爬上云梯的,只是一小部分。在他们蠕动的身体下面,是大明朝京卫中最精锐的战士,他们纷纷取下背后的弓箭,张弓搭箭,向着城头射去!
明军的士卒虽然比不得这些从小长在马背上,渔猎山水之间的女真战士们箭术精强,但是京卫精锐,也自是不凡。而且胜在人多,数万人一起张弓搭箭,数万支羽箭化成一片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一般倾覆上去。只听得天地间一片巨大的嗡嗡声,飞蝗一般的箭矢飞上城头,有的青石建造的城头之上,jī起一片片石屑,尖锐的金属箭头和青石摩擦,jī起片片火星。更多的羽箭则是飞上半空,落在城头上,落在城里射死了不少的士卒。
箭如雨下,阿敏等一干女真大将建立的所在上面早就有士卒搭起了厚木板为顶的棚子,一片碎碎的响声,不知道多少羽箭钉在棚子上,却是无法穿透。
女真箭手们也是不断的张弓搭箭,予以还击,双方你来我往,明军也开始给女真造成杀伤,并不是像之前那般只能被动挨打。
在你来我往的箭雨中,阿敏亲冒矢石奋力指挥,大声喊道:“传令下去,所有的士卒,投掷石块、檑木!”
得到了他的命令,城墙上负责各个地段的女真士卒们搬起早就放在身边的檑木和巨石,向着下面狠狠的砸了过去。
巨石檑木,这是中华民族城池攻防战中必备的保留项目了,通常是在攻城一方开始攀爬城墙,即将爬上来,双方展开惨烈肉搏的时候开始上演。喜申卫作为防备女真的松huā江南第一座桥头堡,防备自然是非常的森严,各种守城措施也是极为的充裕,喜申卫附近有山有林子,各种大木,城墙上的石头檑木不知道多少。
石头都不是很大,人头大小就已经足够了,在数十米的高度砸下去,也是威力极为的强劲,经常是一块石头落下,便是把几个明军砸落翻滚下去。最上面的自然是被直接咋成一团肉酱,而从十几米的高度跌落下去,基本上都是摔得筋断骨折,躺在地上痛苦的shēn吟着。
檑木也开始被士兵们扛起来扔了下去,比起石头来,这种檑木威力更加的恐怖,都是整根的大木制作而成的,足有两丈多长,一抱粗细,重达数百上千斤。十几个女真士卒扛着檑木,顺着明军靠过来的云梯便是滚落下去,檑木前面滚落之处,根本无可抵御,明军士卒被檑木撞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是被从身上碾过,立刻变成一堆殷红的肉酱。檑木顺着运用云梯滚下去,便是清理出来一条满是血肉的道路。檑木落入城下的人群中,又是砸死一片。
甚至有的云梯直接被滚木砸断,整个云梯从中断裂开来,轰然落地,云梯上的人也是惨叫着砸在地上,不但自己身死,而且还砸死了袍泽。
明军本来如狼似虎一般的攻势,立刻被女真兵给遏制住了,场面上被全面压制。
明军死亡大量的出现,但是因为不能攻上城头,女真兵死伤甚微,到现在为止,也不过是被射死了百余人而已。
双方的战损比,达到了骇人的一百多比一。
身边众将都是喜气洋洋,阿敏却是拧着眉头,面沉似水,他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开端而已,尽管女真现在看上去是占尽了优势,但是艰难的时刻,还在后面。
远在千米之外,徐鹏举也是蹙眉看着这一切,不过他的脸sè倒还算是轻松,在他看来,这一切伤亡,都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滚石檑木再多,终究也有用完的时候,当最后一块檑木滚下,砸死了数十个明军士兵之后,城头之上,再也没有了一块石头,一根檑木。
而这时候,明军的伤亡已经达到了接近两万!
但是尽管如此,明军依旧有着接近五万人的庞大数目,而城头的女真守军,只有六千人而已。
几乎是十倍的人数差距。
明军又一次爆发出愤怒凄厉的吼叫,顺着云梯盘爬上来。
这一次,没有了阻碍,他们的前面,只是女真士卒而已。
随着阿敏的命令,女真士卒们都是拿着各自的武器,站在了垛口后面,之前插着羽箭的土堆现在成了他们的立足之处,这使得他们可以居高临下的面对攀爬上来的明军士兵——别小看这区区半米不到的高度,这样一个居高临下的距离,却是可以决定生和死。
终于,明军爬了上来,无数的明军和女真兵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一个明军左手使劲儿在云梯的顶端一摁,然后双手用力一蹬,整个人就像是一条矫健的豹子一般窜了出去,手中的腰刀从下往上,狠狠的向着一个站在城头垛口处的女真士兵斩去。
那女真士兵嘴角lù出一抹狰狞的微笑,手中的铁骨朵狠狠的往下一砸,砸在腰刀上,顿时便是把腰刀给礚飞出去,然后又是顺势往下一砸,便是砸在了那明军的脑袋上。那明军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来一声,脑袋便是被砸成了烂西瓜一般的碎片,红的白的一起涌出来,从云梯上掉了下去。
在他身后的袍泽看的目眦yù裂,趁着那女真兵收势不及,很快的补上位置,手中刀重重的砍在那女真兵的脖颈子上,顿时那女真兵的脖子被切开一个巨大的伤口,几乎半个脖子都被砍断。就算是这样,他竟然还是不得死,跌倒在土堆上,双手紧紧地捂住脖子的伤口,鲜血大量的喷溅出来,染红了衣甲,染红了双手,片刻之后,双目才是失去了神采。
杀了他的明军士兵又被另外一个使用狼牙棒的女真兵给一棒砸中了xiōng口,顿时整个xiōng膛便是凹陷下去,白森森的骨头茬子从xiōng口刺了出来,人也从云梯上跌落。
这样的一幕,在战场的每个角落都上演着,只有更加的残酷。
平心而论,抡起单体战斗力来,大明士兵是比不上女真兵的,这些猎手猎人渔民出身的女真人,几十年前,他们或者是他们的父辈,傲啸山林,过得还是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大量的〖运〗动,大量的肉食供应,艰苦的生活,让他们的体魄极为的强劲,他们的平均身高大约只有一米六左右,比扶桑人略高一些,但是却是比大明人矮许多。但是却是一个个都往横下里发展,浑身的腱子横肉,就跟一个个粗壮的树墩一般。
他们的力量方面远远强过一般的明军士卒,使用的大部分都是狼牙棒、铁骨朵之类的重型兵器,明军只要是蹭倒一下就是非死即伤。
一般的明军士兵和他们交手,基本上都是一两个照面就被击杀,不是敌手。
很快,女真士兵便是挡住了明军的冲击,没有让一个明军冲上城头。
但是明军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一个人不是对手,那就两个人三个人五个人,无数的大明士兵顺着云梯蜂拥而上,女真兵发现,自己身边的袍泽不断的死去,而敌人却是越来愈多。
终于,有人冲上了城头。有了第一个,就开始有第二个,虽然冲上来的大明士卒多半筋疲力尽,身上创口累累,甚至有的人只是在攀上城头后,留下一个血手印后,就颓然力尽,或是被早就准备好的女真兵一刀砍落。然而大明军人数超过守军接近十倍,而六卫的指挥使,也是深知徐鹏举的xìng子,深知此战若是拿不下来,这位爷真是要杀人的,所以他们完全没有留任何的余地,所有的高级军官都是带着督战队在后面督战,只要是看到有逃跑的甚至是的作战偷懒的士兵,立刻也是一刀斩了。
大明朝太祖皇帝定下的十七斩五十四杀军规,可不是说着玩玩儿的。
而女真兵虽然短时间内就能培养成为一个出sè的战士,但是缩在北国一隅,他们战斗的机会其实并不多,很多士卒,并未经历过大规模的战斗,此时心中不免就有些慌乱,手上的动作也变形起来。
而这六卫的精锐,却都是百战余生的精兵。
双方人数和经验以及战术素养上的差距,渐渐体现出来,城头的箭雨越发稀疏,人数越来越少的女真兵,开始无法承受城下的还击,被迫后退,而每退一步,大明军队的还击便越发凶猛,在城下的已方射手的掩护下,越来越多的大明将士登上城头,开始女真士卒拼死肉搏。
开始只是一两个缺口,很快,爬上来的大明士卒就又被赶了回去,渐渐的却是越来越多,由小股的几个人,十几个人,渐渐扩展到几十,过百,而且在城头坚持的时间越来越久。而且人数一多,大明将士出sè的战术素养就展现出来了,他们相互之间的配合相当的默契,甚至会几个人组成一个小型战阵,和女真兵打的难解难分。
阿敏这边都是女真的精锐,战斗力强劲,是以此处还没有受到bō及,就在他的身边十几步之外,便是无数的女真兵和大明士卒捉对厮杀,到处是惨烈的搏杀,到处都是断肢残臂,血水横流。
宛如人间地狱一般,惨烈到了极点。
但是这样残酷的场面,却是没有让阿敏有半分的动容,他只是紧紧地抿着chún,皱着眉头,只是那不时抽搐一下的眼角,暴lù了他的心情。
当接过刚毅大将军的命令,奉令死守喜申卫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但是却没想到,大明将士竟然是如此之多,如此之强悍,如此之难以应付!
他本来预计怎么着喜申卫坚守上三天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第一bō攻击,竟然就是如此的危急。
这样的情形,只要再有半个时辰,大明将士就能在城头建立稳固的阵地,保护着城外的袍泽陆续攀城,然后杀到城下,打开被堵死的城门,全军直灌入内,在巷战中彻底击败女真军,完全占领喜申卫。
“阿敏大人,换第二队上来吧!咱们的儿郎抵挡不住了。”身边一个将领忽然出身喊道。
阿敏缓缓摇头:“不妥,现在明军尚未尽出全力,便是来攻城的这些,也是大部分未曾消耗力气,只在城下等着,咱们现在把第二队换上来,等明军大阵中的那些人前来攻城的时候,又该派谁?”
一番话倒是说得入情入理,不过有的人自然是听不进去了,说话的那个将领便是其中之一。
他是建州女真的一名副万户,这城头上现在的士卒,大部分都是他的部属,此时眼看着自己的部属死伤如此惨重,立刻是血气上涌,红着脸冲着阿敏怒吼道:“阿敏,别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你打的如意算盘,嘴上说的好听,但是怎地不把你的所部调上来,只是消耗咱们的兵?”
说完之后,他挑衅般的向四周环顾一圈儿,大声道:“各位,你们说你是不是啊?!”
其它的女真将领脸上,也是神sè各异。
额勒和泽挥舞着手中的大斧怒道:“赞尔泰,你找死么?阿敏大人才是大将军定下的主帅,咱们都得听他的!你敢违抗军令?”
阿敏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凉,一阵说不出的失望和难受,女真才建国这么几年,大伙儿日子刚过的好了些,就有这些心思了么?
“此间之事,稍后我会想大将军禀告清楚。”他无力的摆摆手,招呼亲兵:“把赞尔泰带下去,关起来!”
“你敢!”赞尔泰双目圆睁怒道。
“怎么不敢?”额勒和泽一把便是圈住他的脖子,双手一扭,便是把他的双臂拧在背后,几个阿敏的亲兵过来,把赞尔泰押了下去,一路骂声不绝于耳。
阿敏叹了口气,环顾一圈儿,沉声道:“诸位,刚毅大将军交给我们的任务,便是要利用喜申卫,让明军死伤惨重,这个目的若是达不到,你我,我们所有人,都会受到刚毅大将军的责罚!诸位,此乃我女真国运之战,还望诸位精诚合作,莫存了什么腌臜心思!”
众将领互相看了两眼,这才是纷纷乱糟糟的说道:“阿敏大人,咱们都听你的!”
而这时候,城头上面的情况已经是变得越发的危急。
因为在这个时刻,在远处观看城头情形的徐鹏举等人,也感觉到了这一机会,城头女真守军的不畏伤亡,拼死做战,已经带给他极大的震惊和恐怖。传言女真士卒骁勇善战,悍不畏死,果真是名不虚传。这也让他意识到,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攻下城池来的话,再想有所作为,就要付出极为惨烈的代价,所以他又是派出亲信家将跑马通知六卫的高级将领军官,让他们督促部下,拼死强攻,务必要再接再厉,一战而破城。
在他的严令之下,大明将士越发的奋勇杀敌,城墙上下,黑压压密密麻麻的大明将士,拼命向着城头涌去,此时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阵形地利,甚至蜂拥一处,一人跌下,往往十人又争先向前。
在这样凌厉的攻击下,城头的女真士卒,已经是慢慢的有点儿撑不住劲儿了。
坏消息也不断的传到了阿敏的耳中。
至今为止,女真士卒已经伤亡超过两千,千户战死一人,百户十三人,其它中下级军官战死战伤者无数。
喜申卫,在大明将士这狂猛浪潮的冲击下,已经是摇摇yù坠。
说一句实话,这一次的北征军攻城一战,相当的不具有东方的特sè。
只用人命去硬填,那是西方人才会干的蠢事儿,而在城防领域已经发展到一个巅峰的东方,最坚固的盾的出现也意味着最坚固的矛肯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额工程器械层出不穷,在宋朝的时候就已经构成了一个庞大的体系。而大明朝作为东方〖中〗央之国,最为富庶强大,机械也是最强悍多种多样的一个国度,拥有着完整的攻城理论体系和复杂的机械。
但是今天,大明北征军没有撞车,没有高过城墙,超过十五丈高度的箭塔,也没有掩护步兵前进的鹅车,没有巨大的可容纳数百人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湿土,chuáng子弩也无法射穿的六层吕公车,更没有那种巨箭足足有大树粗细,威力无比的攻城巨弩,甚至连必要威慑的投石机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最简单的蚁附登城法和用人命不断去填的愚蠢。
而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取得这般巨大的成果,几乎把女真逼入了绝境,和六卫这些精锐的战斗素质是分不开的。从巳时中战至现在接近午时,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大明几乎已经可以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三四零 铁浮屠!
尽管阿敏已经利用喜申卫的特殊地形条件,逼得大明军队不得不只攻击南边这一道城墙,从而把自身的人数劣势缩减到了最小,但是大明军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依旧是强攻而上。
“第二队上吧!”阿敏沉声命令道。
在城墙下面休息的第二队听到命令,也是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顺着奔马道跑上了城墙。
这六千新生力量的投入,立刻暂时扭转了城墙上的局面,六千骁勇的女真战士,分成一队一队的对大明将士占据的城墙段进行冲击,在他们的冲击下,很快那些占据了城墙的明军士卒便是被都赶了下去。
很快,城墙上大明将士占据的地段便是只剩下了一段五六十米长的范围,在这个范围内,明军几乎已经把城墙两边打通,把女真兵完全挤压到靠近内城墙的一点儿区域内。而且在这段城墙的两侧,明军已经利用双方战死士卒的尸体,构建成了一道简单的防线,女真士卒无论如何进攻,都是无法把盘踞在这里的千余名明军士兵给赶下去。
在这里,大明将士源源不断的涌了上来。
这里,立刻成了对喜申卫最大的威胁。
“让铁浮屠上吧!”
看到自己连第二队都投入了依旧无法将所有的明军清除下去,阿敏也是没有想到,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下达了让铁浮屠上前的命令。
一听这话,额勒和泽立刻兴奋起来,他大声的应道:“阿敏,你放心吧,我一定带领铁浮屠把这些汉狗子给赶下去!”
说罢,便是兴冲冲的进了城楼,很快,又是从里面大踏步的出来,只不过他的身后,却是跟着一队队的士兵。这些士兵和一般的女真士卒打扮浑然不同,他们全身上下都是被厚厚的黑sè重甲包裹着。这些重甲不像是中土这边的鱼鳞甲等传统的甲胄样式,反而是更接近于西方的板甲。都是用一大块一大块的钢板砸成的,看上去厚重无比,xiōng甲、肩甲、tuǐ甲、铁靴子、铁手套。头盔也就是所谓的兜鍪,一应俱全。整个人都是被厚厚的钢铁包裹着,看上去像是一个个的钢铁罐头一般,只lù出两只眼睛。
他们带着铁手套的手中,持着的是长柄大斧,斧面跟脸盆一般大小,斧背很是厚重,锋刃冒着幽幽冷厉的寒光,看上去锋锐无比。
他们身上的重甲,再加上手中的大斧武器,至少要有百多斤重!
而且更为怪异的是,他们每个人之间,都是用粗大的铁链互相连接着的。
看到他们出来,本来拥挤成一团的女真士兵都是自发的让开了一条道路,让这些数量大约在五百左右的钢铁罐头鱼贯而过,钢铁罐头门沉默着,只是举着大斧随在额勒和泽身边向着那一片依旧被明军控制的城墙攻过去。
这些钢铁罐头一般的女真士卒,自然便是铁浮屠了。
几十年前,建州卫指挥使完颜陈和尚(呃,现在和明廷大战的是海西女真,阿敏等人应该是海西三杰才是……某个悲催的梨子最近忙的焦头烂额,脑袋秀逗了,抱歉抱歉,以后改过来。对不起)率领三姓女真**,自称女真大汗。
这位完颜陈和尚大汗所谋甚大,志向高远,一心想要南攻明廷,回复昔日祖上的荣光——他是当初那个建立了赫赫大金国,将赵宋的中原花花江山给打得粉碎的女真黄金家族的后裔。当初完颜部并不是左右的族人都去了汴梁,去了中原,依旧是有许多的完颜部族人留在了这万里白山黑水之间,当完颜部的其他人都被méng古铁骑给杀了个精光的时候,他们侥幸逃脱了一条xìng命,只是从此之后又沉寂下来,重新回归了原始,过上了渔猎的生活。
在完颜陈和尚之前,他们家族为了避祸,都是隐姓埋名的,而到了他这一代,为了彰显自己血统的高贵,不但恢复了自己的姓氏,更是给自己起了一个金国最后一个百战大将的名字。
一心想要回复祖辈的荣光,完颜陈和尚行事也是往那些老祖宗上靠拢,在女真立国之后,历次南侵,掳掠了不少的汉人,其中工匠也很不在少数。女真所占据的松花江以北之地,虽然苦寒,但是土地却是肥沃,而且各种矿产也是极为的丰富,煤铁矿藏极多,而且都是埋藏浅,利于开采的富矿。完颜陈和尚专门仿照大明设立了军器局,专门司职铁矿的开采冶炼工作。
经过了数十年的发展,已成规模,女真是北地四国之中唯一一个不需要依赖大明来进口铁锅,盐巴等器具的国度。
这也是女真甲胄兵器并不弱于大明的一个原因。
而完颜陈和尚既然要立志重新金国的光辉,有两样东西是不可少的。
他下令三姓女真之中,每一族各自遴选两千名精锐果敢,骁勇善战的百战精锐,集中到汗廷,成立了自己的禁卫军——铁浮屠和拐子马。
铁浮屠是重装步兵,拐子马是重型骑兵。
这两个兵种,都是仿着当日的金国建立的。
许多后人都以为铁浮屠是重骑兵,实际上并未如此,之所以有这样的错误论调,是因为来源于宋史的记载——《宋史》记载,金军以皮绳将甲士铁骑相连,用以攻坚冲阵,号称“铁浮图”“拐子马”,所向无敌,后为宋将刘锜、岳飞以长刀、大斧所败。
只是,这个论调在清朝的时候就已经是被人破掉了。
破掉的不是别人,正是女真人的后裔,乾隆。这位自称十全武功,十全老人的高产诗人,一辈子写了十多万首诗,虽然写诗的质量不高,但是在骑射上还是很有些水准的。在编纂《御批通鉴辑览》时,他很尖锐的指出:“北人使马,唯以控纵便捷为主。若三马联络,马力既有参差,势必此前彼却;而三人相连,或勇怯不齐,勇者且为怯者所累,此理之易明者。……况兀术战阵素娴,……岂肯羁绊己马以受制于人?此或彼时列队齐进,所向披靡,宋人见其势不可当,遂从而妄加之名目耳。”
这段话对旧说的批驳,可谓切中要害,很有说服力,是以之后对于铁浮屠的猜测,便是盖棺定论了。
实际上,铁浮屠便是重型步兵,中间确实是用铁索相连的,这是为了保持阵型,增强防护力,铁链用在步兵上,确实是可以的,因为人是情绪可控xìng的生物,维持一定的步幅对他们并不难。但是骑兵就不行了,因为想要保持战马的步幅一致,实在是太难了,影响战马的因素太多了,有的时候,驭手一个轻微的动作,都可能导致战马减速或是加速,而若是真的三马相连,那一匹战马完蛋,岂不是就害的另外两个都完了?
所以,拐子马才是重骑兵,而且也不是三马相连,只是人马皆批重甲而已。
自古以来,重步兵和重骑兵都是极为烧钱的兵种,便是富庶强盛的中原民族,想要武装起来也是不易,北地的少数民族从来都是不缺高大矫健的战马,不缺英勇善战的战士,但是缺少装备。而完颜陈和尚若不是有相当厚实的积攒,也武装不起这两支部队来。
金国时候的铁浮屠和拐子马都是批两层步人重甲,防护力极为的强悍,浑身插满羽箭也是混若无事。完颜陈和尚从舶来的西方传教士那里吸取了经验,改鱼鳞甲为板甲,这些铁浮屠战士身上的重甲都是类似于西方的板甲,重达六十斤——不要以为这个重量很吓人,大宋当初一套制式步人甲的重量是高宗皇帝赵构钦定的五十九斤六两!两层步人甲多重?一百二十斤了!
跟几百年前的前辈们相比,这些铁浮屠的负重大大减轻了,加上手中的大斧也不过是一百二十斤而已,机动能力大大提升,而防御力却并没有下降。板甲的防御力,毕竟是冷兵器时代公认的天下第一。
铁浮屠和拐子马都是女真大汗的禁卫军,他们平素都是驻扎在女真汗廷所在的黑龙江畔的那一大片丰茂草原上,但是刚毅大将军在大汗面前也是有些面子的,这一次完颜陈和尚特意把出身海西女真的两千铁浮屠和拐子马给派回来,交给刚毅统领。
而刚毅又是把五百铁浮屠分给了阿敏。
很快,占据那一段城墙的明军将士就发现,自己面前的敌人,换人了。
看到这些浑身都被厚重的钢甲包裹,像是一个个钢铁罐头一般的敌人挥舞着大斧沉默着向着这边冲来,大明将士的眼中无可避免的lù出了一抹惊恐之sè——这和胆量无关,是人类看到强敌之后的本能反应。
铁浮屠们高举着大斧,狠狠的杀进了剩余这些明军的阵列之中,明军也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他们也是精锐,自然不会怕的。
一个明军士兵挥刀狠狠的斩向了面前一个女真铁浮屠,这个铁浮屠不闪不避,只是举起胳膊来一挡,任由腰刀重重的砍在了自己的上臂上,大明军器局督造的锋锐腰刀狠狠的斩在铁浮屠的胳膊上,但是却只是jī起了一溜儿火星,在那厚厚的肩甲上留下了一道白痕而已。而铁浮屠的大斧,已经狠狠的落在了他的脑袋上,顿时是这明军士兵当头劈成两半,红的白的溅了他一身,这铁浮屠毫无损伤,他眼中lù出嗜血的残酷光芒,又是扑向了另外一个明军。
大明将士们很快就发现,自己对面前的对手毫无办法。
对于全身重甲的重装步兵,只有用长矛长戟等长兵器使其不能前进,防护于远处,或者是同样适用大斧狼牙棒巨锤等重型强力武器,隔着甲胄敲击,将其生生震死。
而现下明军士兵手中,只有腰刀。
不过是短短的半盏茶时间,明军就已经死伤超过了数百人,剩下的明军,被压缩到了一小片可怜的区域上。
一个铁浮屠脚下没注意,被一具尸体绊倒了,他这样一倒下去,整个人都被包裹在六十斤重的铁甲中,根本就爬不起来,非但如此,还连累跟他用铁链绑在一起的两个铁浮屠也摔倒在地,三个人滚作一团,费力的动着四肢,但是却是根本无法爬起。
周围的十余个明军看到这一幕,顿时一拥而上,戳眼睛的,砍脖子的,板甲的防护毕竟也不可能做到所有的身体都被遮挡住。这几个铁浮屠的脖子都是被砍断,鲜血喷溅出来,脑袋也被生生砍掉。
铁浮屠,终于是第一次出现了伤亡。
一个明军百户纵声大喊道:“兄弟们,这些怪物脚底下和脖子是弱点,把他们放倒,砍脖子,挖眼珠。”
可惜已经是太晚了,铁浮屠们注意了脚下,很快,他们便是又一次扑了上来,剩下的这些明军,立刻是被碾碎在钢铁洪流之中。
城墙上,再也没有了一个明军。
远远地看到这一切,城墙上的形势急转直下,徐鹏举狠狠的一拳砸在面前的栏杆上。
刚回来的徐安又被派了出去,去告诉六卫的高级军官,让他们立刻开始下一轮的攻城。
这时候,眼见所有城墙上的明军都已经被赶了回去,第二队的生力军重新占据了城头,阿敏向下看了看,明军已经是准备攻城,显然今天打不下来是绝对不放弃的。
他搓搓牙,对身后一个将领沉声吩咐道:“上金汁!”
“是,阿敏大人!”那将领应了一声,带着一些士兵下了城,没过一会儿,城下便是飘来了一阵龙涎香的味道,味道直刺入每一个人的鼻子。
很快,阿敏派下去的那名将领便是带着数百个士兵上来了,每个人手里都是端着一口大铁锅,锅里面盛满了极为粘稠的浅茶sè液体,正在咕嘟嘟的翻滚着,冒着热气,那股强烈的龙涎香的味道,便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金汁,本来是一种药。
每年冬天最冷的一天,一般是冬至,取健男粪便,加清水稀释,搅匀成汁,以棉纸纱布清滤,加入黄土少许,入瓮,粗碗覆盖密封,埋入地下至少一年,年久弥佳。其汁呈微黄(如浅茶sè),粘稠绵延,极为挂勺,无毒无味,疗暑热湿毒极效。
金汁何时第一次用于守城,已经无迹可寻,在金汁之前,守城的一方都是用滚沸的热水往下泼,从而制造杀伤。在某一次抽城中,守城一方的水源断绝,不得已,埋在地下的数百个金汁大瓮起出来,熬沸后用于防御。事实证明,效果极佳。
从此之后,金汁被广泛用于守城。
与沸水相比,金汁粘稠挂勺、带有火碱的特xìng,遇到普通的甲胄,无论是皮质还是布制的,一滴金汁落上去,瞬间就能把皮甲侵蚀掉半层厚,金汁的沸点远高于水,一小滴金汁里所携带的热量都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
喜申卫中自然也是有不少金汁的,阿敏本来把这些东西当成一个压箱底儿的杀器,准备等到第二日甚至是更后面,实在是岌岌可危,无法守住的时候再使用。
却没想到,守城战刚刚开始,就已经陷入了几乎最危险的境地,这些金汁,也是必须拿出来用了。
金汁都已经被运到了垛口后面了,这些金汁容纳的热量非常多倒是不用怕其冷却。
士卒们都是发下去了一个长柄的大勺子,阿敏一声令下,他们便是用勺子满满的舀了一勺金汁,面带狞笑的,就像是中天的时候老农给地里浇粪一般,向着城下的明军浇了过去。
他们不需要浇的很多,实际上,想要杀死一名士兵,一小汤匙的金汁浇在脸上就足以要他的命了,之前阿敏大人早就吩咐过的,要慢慢的,细细的,浇的匀和了,这样才能不浪费。
金汁落在了下面明军的脸上身上,只要是被浇到的士兵,被浇到脸上,立刻是发出一阵嗤嗤的声音,就像是被强酸腐蚀一般,被浇到的位置立刻是肌肉凹陷,变黑,消失,并且向着四周蔓延。而落在身上,棉甲倒是能抵挡一下,但是效果也并不好,很快就被腐蚀出一个窟窿,然后把身上**的皮肤烫的皮焦肉烂。一刹那间,无数的士兵都是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他们伸手去捂自己被烫烂烫伤的部分,却是使得手上也被沾到了,手上的皮肉也开始收缩,瞬间就被烫的烂到了骨头。
钻心般的疼痛不断的袭来,让这些精锐的战士也是无法抵挡,他们惨叫着,在地上不断的翻滚着,而周围的袍泽,则是对此毫无办法。
大明将士们可以面对着刀枪,面对着巨石檑木并不畏惧,拼死作战,但是当他们面对这种东西,看到自己的袍泽一个个被活活烫死,活活疼死的时候,队伍中慌乱恐惧的情绪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而城墙上面泼下来的金汁几乎是无穷无尽,城墙正下面的将士几乎是都被bō及,上万人被生生烫死毒死,更多的人被泼到,疼的满地打滚,满地乱窜。
一股人肉被烫熟的焦香肉香,混合着龙涎香的味道,让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