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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全文阅读

作者:竹下梨     正德五十年txt下载     正德五十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三六 指挥若定戚继光

    俺觉得明朝这个朝代,非常有意思,名帅猛将辈出,而且多是文武双全之辈,像是戚继光、熊廷弼,这就是典型的代表,文能著书立说,武能定国安邦。|www.uu234.com超速更新文字章节|

    所以,我想把这些名将写进去,看他们和连子宁战阵厮杀,或者是宾主相欢,或者是为连子宁征战疆场。

    不过请大家放心,出现的人不会多,而且也不会影响大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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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熊廷弼走出大帐,连子宁手指轻轻抬了一下,终究又是颓然落下。

    人已经去远了,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就在刚才,连子宁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无可抑制的杀意!那一瞬间,便想把熊廷弼就此斩杀,以绝后患!

    熊廷弼毕竟是熊廷弼,就算是从贼,他的才华也不会改变,有这么一个变数在此,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

    不过,连子宁终究还是没能过了利益这一关,杀了熊廷弼,和白袍军的合作必然彻底破裂,这不符合自己的利益。

    与此同时,一场对话也在白袍军的议事大厅中展开。

    现在白袍军总部的驻地便是当日那周兴bō的提督四县马政衙门,因着是四县之地最为宽敞气派的府邸,所以自然就成了白袍军的总部。这议事大堂便是当日马政衙门的大堂,足有十几步方圆,很是轩敞宽阔。

    此时正是正午,初秋的炙热阳光透过敞开的门窗洒下来,照的堂中一片亮堂堂。

    大堂上首。摆了一张大椅,上面铺了一张完整的虎皮,虎头高踞,栩栩如生。张耕坐在上面,拧着眉头,似乎在思量事情。

    在他的下首。分了左右两列,每一列都坐了七八个人,这十几个人,高矮胖瘦,年老年轻。都是起于草莽,现在却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在左边一列的第一位,便是宦新晨。

    “军师,那连子宁能同意么?”张耕拧着眉头思忖良久,终于向自己旁边的一个人问道。

    被他称为军师的。却是一个不过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身材不高,还有些微胖,可以说是其貌不扬。但是那一双眸子,却是极为的有神,明亮,让人一见难忘。

    他坐在右边一列的第一位。竟然隐隐和宦新晨地位相当,就连身为三首领。资历极老的王子祥都在他下手,显然是白袍军中极有权势的。

    这青年穿了一身锁子甲。这锁子甲的亮银环都是已经有些隐隐发黑,边角也有些破损,显然很有些年头了。听了张耕的话,他淡淡一笑,起身很恭敬的行了个礼,这才说到:“回大首领的话,以在下看来,那连子宁定然是会答应的。”

    “在下曾经游历经年,为了某个差事,也在京师呆过不短的时间,这连子宁乃是闻名北地的大名士,在下也颇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传闻。”青袍青年侃侃而谈道:“此人因一言不合便设计将人揪到顺天府,鼓噪众秀才,将那人判了个凌迟处死!后来在四海楼和刑部shì郎的公子起了冲突,当即便作了一首词,让那孙公子颜面尽失,沦为笑柄!由此可见,此人xìng格yīn狠而暴烈,却又是足智多谋。虽然每每都是一言不合,暴起发难,但是却不显得鲁莽,这也是此人让在下佩服的地方。”

    “这王千户跟他,已然是不死不休,以连子宁的xìng子,必然是yù杀之而后快。嘿嘿,这些当官儿的,都是只顾自己,罔顾国家之人,能有这个机会,只怕是求之不得!”

    他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众人也都信服,张耕拧着的眉毛也舒展开来,笑道:“若是真如军师所言,能和武毅军前后夹击,杀了王千户,府军前卫必定群龙无首,说不得就是大败!咱们的压力又能减小一些。”

    宦新晨也道:“军师堪称神机妙算,料定昨日官兵必定松懈,力主袭营,果然是一举奏功,官兵经此一战,只怕军心士气也都去了七分。”

    青袍青年却是谦逊的很,连称不敢“大首领!”一个人忽然出列,却正是何老猫,他此时一张脸憔悴无比,眼中遍布血丝,哪还有当日率领数千大军时候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砰地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属下何老猫,作战不利,致使我军兄弟战陨一千!属下罪不可赦,甘愿请大人处置!”

    在他身后,又是几个人出列,依次跪下,便是当日那另外几个千户。

    大堂中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看着张耕,看他如何处置。

    昨天上午,奉命出征的四大千户所惨败而归,震惊了整个白袍军,在战前都以为此战十指拈螺一般的诸位白袍军首领大将,没有一个愿意相信,四千白袍军竟然败给了朝廷两千步卒!

    他们心中有莫大的恐惧,若是朝廷大军都如此厉害,咱们造反岂不是死路一条?

    而更让他们胆寒的是,不少士兵都被吓傻了,神情恍惚,见人就说那武毅军的火器有多厉害多厉害。

    若不是军师心狠手辣,带着军法队很是杀了一批人,只怕现在全军就已经未战先溃了。

    当次时刻,不少人都慌了手脚,这时候却是军师站了出来,跟大家讲解何为火器,火器的优劣之处,并且根据士兵的描述,断定出来对方使用的火器是五雷神机。根据军师的说法,朝廷早在二十年前就废止了火器,这些五雷神机,只怕已经是朝廷最后一批存货了,断然不可能所有的朝廷官兵都拥有火器的!

    听了这些话,大伙儿的心里才安定下来。接着,军师又力主借着官兵大胜,没有防备的时候进行袭营,以杀伤为次。以降低对方士气为主,果然又是建立奇功。

    经此一役,这位来历不明,甚至有着朝廷背景的军师,一跃而成万人之上,两人之下的白袍军第三号人物。单论权势的话,甚至已经超过了二首领宦新晨,而军中无人不服!

    张耕看着下面跪着的几个人,面sè难看。

    当日袭击武毅军的决策,其实是他和军师一起做出来的。以四千骑兵袭击两千步卒,任何一个统帅都会做出这样的决策,所以说,他们没错儿!而何老猫四人不知对方有如此威力巨大的火器,战败而归。也说不上多大的错处。

    不过。终究是要处置的,要不然,军纪,军心,都要大受影响。

    其实张耕心里对何老猫还是颇为感jī的,这相当于是何老猫给他顶缸了。

    这时候宦新晨却是开口。道:“大首领,何千户四人。虽有过错,却也不至于严惩。毕竟武毅军有火器的事儿,咱们谁也没料到不是?依我看来,再给他们一个机会,不日咱们就要和官兵开战,给他们一支军队,让他们戴罪立功,如何?”

    何老猫四人不禁愕然,却是没想到他会为自己四人求情,心中不由得很是感jī。

    张耕先是一怔,然后心里便长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何宦新晨会求情,但是这毕竟也解决了他一个大难题,向宦新晨点点头,笑道:“二首领言之有理,诸位有什么看法?”

    这些千户们自然不会得罪人,再说了,他们也颇同情何老猫四人,当下便齐口赞成。

    “好!既然如此,那我便给你们一个机会,让老猫你们四人便将功赎罪!”张耕从一边的红漆盘中取出一枚令牌,扔给何老猫:“拿着我的火漆牌子,去下面征兵,把你们的兵员都补足了。这些日子好好休养,以备和官兵的大战!”

    “是,多谢大首领,二首领,属下必定拼死血战,一雪前耻!”何老猫四人重重磕头,谢过退下。

    处置完这件事,张耕明显松了口气,又道:“诸位,还有什么说的?”

    那军师道:“禀告大首领,属下有话要说。”

    张耕赞许的看来他一眼,道:“军师有话尽管说。”

    军师让张耕极满意他的一点,便是他的恭谨,张耕出身草莽,但是现在毕竟也是一方之主,手下四县之地百万子民上万大军,凡事也都想立起一个制度来。但是偏偏这些部将都是跟随他许久的老弟兄,已经随便惯了,虽说强调了多次,但还是大大咧咧的,我你俺的乱称呼。军师却不然,他出身高门大第,读书也多,把上下尊卑看的极重,对张耕甚是恭敬。

    “之前两次大战,暴lù出来许多问题,其中第一个便是不能及远!官兵有弓箭,有强弩,还有火枪,但是咱们却是只有近战的兵刃,因此只能用人命填出一条道路来,然后冲过去跟人肉搏!这条路上,不知道死了多少弟兄!”军师叹了口气:“和武毅军一战,若是咱们有弓箭,四千骑兵边骑边射,他们也打咱们不着,拖也把他拖死了。昨夜袭营,若是咱们有弓箭,一阵火箭射过去,把官军大营都给烧着了也不在话下!”

    一番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大伙儿都是明眼人,经历这两战,曾经的那骄狂之心也都收起来了,知道官兵不是易于的,也肯正视自己的不足。几乎每个人都发现了白袍军远程射击能力的欠缺,只不过无法像他说的那般透彻罢了。

    张耕点头,面sè凝重道:“军师说的是,只是大战来临,现在制作弓箭,培养弓手,还来得及么?”

    军师淡淡一笑:“其实弓箭制作,并不复杂,在下幼时便曾经领着卫所中的军户子弟自己制作弓箭,只需要先觅得一根六尺余长,大小适中、坚韧柔软的小树,将其砍伐下来,去掉枝叶,慢慢弯成一弓形,当然,为了防止其伸直复原,有必要用柴火燎一燎。倘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树木,竹片或藤条均可代用。只需半天便可,弓做成了,弦也不难,用麻绳系上即可。当然,麻绳的弹xìng不强,影响了弓箭的射程以及力量,若是有兽筋的话,那便最好不过。当然,如此做出来的弓箭,其射程必然会比官兵手中精工细作的差不少,但是也足够使用了。”

    “至于弓箭手,问题也不大,咱们要的并非是神箭手,而是只要能开的弓,能把箭射出去就成了。大军交战,箭如雨下,并不考校准度,那么多人,随便怎么射也都能杀人了。咱们的士卒,只要能在这几日熟悉一番,能把箭射出五十步远,就算是合格!”

    “最难的反倒是羽箭了,要火漆、要铁簇,要鹅羽,鸭羽,这些都从权不得。不过”军师xiōng有成竹道:“若是大首领能把四县之地所有铁匠、木匠调拨给我,再调给我一千军士,赋予我与四县之地便宜行事之权,在下有信心,在三日之内,为大首领造出五千把弓,十万支箭!”

    “好!”张耕大为欣悦,大笑道:“军师,实乃上天赐予我等的恩赐啊!你说的,我尽数允了!这事儿,就要军师多多费心了。”

    “大首领太客气了。”青袍青年拱拱手,道:“大首领不以元敬出身官家而猜疑,信我用我,诸位袍泽如兄弟待我,戚继光又岂敢不竭尽全力?”!。

二三七 巨盾大斧铁浮屠

    (五千字出头儿,本来想删减到四千九百字来着,但是仔+细看了两遍,真是删不了了,只好作罢。

    明天就要打仗了,嗯,这场大战,两万五千字内结束。兄弟们可以看看,俺写的战争场面,可是进步了不少的说······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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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朝正德五十年,九月三十。

    天刚破晓,河间府大营就已经是人声鼎沸。

    随着一声声凄厉的号角声吹响,整个河间府大营都活了起来,无数个帐篷中走出了数以万计的军人,各个营头都是埋锅造饭,吃饱喝足之后,便开始收拾东西。将那些帐篷、器械,锅碗瓢盆之类的辎重收拾上大车。

    辰时中,大军开拔。

    数万将士在大地上形成了一道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铁流,一眼看去,只见刀枪如林,旌旗如雨。

    最前面开路的,是全军都是骑兵的府军前卫两个千户所两千二百余人,之后是平山卫五千六百人,之后就是两千精锐亲军簇拥着的寿宁侯大帅中军。中军之后,是神武右卫,而护卫在侧翼的,则分别是沈阳中屯卫和大同中屯卫。至于武毅军,则因为全军上下一致认为的坚毅果敢,森严整齐,而被光荣的赋予了后军的任务。

    各军之间,都保持着约有二百步左右的距离,在这广袤的华北大平原上铺陈开足有十数里方圆,大红sè的明军胖袄,大红sè的棉甲,大红的披风汇聚成一片炙热的红,若是从高空看去,宛如一面红旗在地上缓缓流动。

    张燕昌的军事才能,在这布阵之中便体现的淋漓尽致。

    全军都是骑兵,善于披坚执锐,强冲硬突的府军前卫两千铁骑在前,遇到敌人阻击,可以一冲而过将敌人冲的阵型凌乱,各自为战,而这时候,后面的大批步卒便可以冲杀上去,肆意杀戮!武毅军方阵极为整齐森严,已经被全军上下称为‘铁军,,用来坐这防守铁壁,保障全军安全的后军自然也是再合适不过。

    一个简简单单的‘物尽其用,熟悉手下特点,,就不知道是多少为帅者一辈子都学不到的。

    斥候不知道放出去多少,最远的斥候据说都到了百里之外,行军路线,也尽是选的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能把人数优势发挥出来的地形。其小心谨慎之处,可见一斑。

    整个前进的阵列,布置的是中正平和,毫无错处,而其可怕之处,也就在中正平和四个字上。

    既有厚度,也保持了队列的顺畅,不至于造成自相残杀,进可攻退可守不怕突袭,不怕硬抗,这样的布置,整个就是一大块儿滚刀肉。张燕昌几十年老行伍的老辣之处体现无疑,反正连子宁自认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心里也唯有佩服两个字而已。

    利用这个机会,连子宁也在如饥似渴的学习着,学习着这些国朝大将的本事。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本事,强在理念超前,尤其是能够把火器部队和小股精锐部队的优势发挥出来。但是论起指挥这个时代的作战,只怕还远有不及。

    此时连子宁正和陈大康并骑策马缓缓而行,旁边数十个龙枪骑兵环伺着。虽然斥候已经撒出去不知道多少,但这些龙枪骑兵依旧是不敢怠慢,分散的很开,警惕的看着四周。

    在连子宁的身后,便是铁流一般沉默坚韧,默默前行的武毅军官这些龙枪骑兵,却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棉甲,而是每个人都穿了一身几十斤重的烂银板甲,外面披着大红sè的披风,看上去越发的为威武气派!

    改变不止是表面上的,如果说之前的龙枪骑兵是轻骑兵的话,那么现在就已经升级为重装骑兵!而是具有相当远射能力的重骑兵!

    五十套烂银板甲,这就是张燕昌给连子宁的奖赏。

    而这个礼物也确实是让连子宁很是意外和高兴,他现在不缺钱,最稀罕的就是这些有钱也搞不到的东西。

    大明朝接近上千个卫所,数百万大军,其中装备棉甲的不超过三成,绝大部分都是边军和京营上二十六卫。而装备烂银板甲的,就更没有多少,实际上,这种做工繁复,防御能力极强的重型板甲,通常是作为将领及其亲兵的甲胄出现的。兵部军器局每年会制作一些放在仓库中,想拿到,就得看自己本事了。

    反正现在连子宁没这个本事。

    张若昌就有。

    一次性给五十套板甲,这是不折不扣的大手笔,连子宁知道张燕昌如此做,一个是在酬谢自己对他的支持,二个就是卖好。

    来自大帅的橄榄枝,连子宁当然不会让其滑落。

    陈大康左手端着一把神臂弩,右手在上面轻轻地抚mō着,仿佛把冰冷的机括,坚硬的弩身,锋锐的箭簇化作了他的初恋情人一般,都不忍用太大的力道,一张老脸上写满了爱不释手。

    武人爱神.兵乃是天经地义,尤其是他这等几十年的老行伍,更是如此,却也不让人例外。神臂弩造价极高,威力也太大,因此从来只有边军精锐才能装备,京营都没多少,更别说地方上的卫所了。陈大康也从军几十年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

    连子宁在旁边笑道:“陈老哥若是喜欢,这便送给老哥了。”

    陈大康也不客气,道:“生受老弟了!”

    摆弄着手中的神臂弩,没两下就上手了,使得精熟,连子宁道:“老哥可要试一试?”

    陈大康让他一说,也是心痒难耐,当下两人便带着龙枪骑兵出了队列,寻了一个开阔地。

    陈大康瞄准了约有百步之外的一株小树,手指松开了机括只听得一声凄厉的破空声,二尺五寸长的弩箭狠狠的射中了目标。弩箭力道极为强劲,竟然将胳膊粗细的小树射了个对穿,那小树承受不了这巨大的力量,晃了两下,终于从中折断。

    见到神臂弩如此威力,陈大康惊得目瞪口呆,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一拍大tuǐ:“老弟,你这神臂弩,真他妈厉害!当初老子年轻的时候能开两石弓,一箭射过去的,百步之外也不过是钉进靶子而已,何来如此巨大威力?”

    心里兴奋,连粗口都爆出来了。

    连子宁呵呵一笑,道:“当日遭遇白袍军大部之前我这些斥候和白袍军的斥候照了面,以一个小旗的兵力,击杀对方三十二人,俘虏一人,而自身一人未损。若不是弓强甲坚,刀锋矛锐又安能做到这一点?陈老哥,这年头儿,打仗拼的就是一个装备,你说是不是?”

    “打仗打的就是装备,老弟这话精辟,说的当真是半点儿不差!十一对三十三,尽数击杀,己方一人未损。”陈大康跟看怪物一般盯着连子宁,叹了口气:“老弟朝廷得是给你拨了多少银子?你武装一个斥候的钱足够老哥我养活十个步卒了!”

    “打仗打得就是装备,这话倒是不错,你这斥候,可都是用白花花的银子堆出来的啊!老哥我也想学哪来的这么多钱?”

    连子宁听他如此说,也不解释,这年头,你说自己掏钱武装手下士兵,人家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第二反应就是,你想造反么?

    “武毅军确实是精锐,你这些斥候,更是精锐中最出sè的。若是换做别人说你一个小旗击杀敌人三十余,我定然斥之为无稽之谈,不过见了你这些手下,再看看那五雷神机,看看这神臂弩,我却是深信不疑了。不过,”陈大康话锋一转,道:“我这神武右卫,虽然不敢说比肩武毅军,但是却也有你没有的王牌!”

    “哦?”连子宁见陈大康满脸都是骄傲自豪,不由得大感兴趣,道:“老哥可能让小弟见识一下,开开眼?”

    “当然没问题!老弟跟我来。”陈大康哈哈一笑,打马往前,连子宁赶紧跟上了。

    很快,连子宁就见到了陈大康所说的王牌。

    那是一个个身形极为魁梧的彪形大汉,人数约有三百左右,每一个都足有一米八五以上的身高,在大明朝来说,这个身高已经是很不菲了,几百个彪形大汉汇聚在一起,极有视觉冲击性。

    他们走在神武右卫队伍的最前面,神sè坚毅,大踏步的前进,凸显出跟一般士卒很是不一样的气质。

    最奇怪的是,他们每个人还都牵着一匹马,是牵着,而不是坐着。连子宁一眼就看得出来,那些马体型也小,牙口也不好,生的tuǐ、蹄子、脖颈都是不怎么行,只是用来拉车驮货的劣质驽马,绝对不是战马。别的不说,光光是身高就比一般战马矮了好大一截儿,这种驽马不值钱,在京城的马市上,五两银子就能买一匹。这驽马身上似乎还驮着什么东西,却是看的不真切。

    陈大康笑吟吟的看着连子宁,连子宁上看下看,这几百大汉除了高一些,神情更冷硬彪悍一些,也没感觉有什么特殊的。

    连子宁向陈大康摊摊手,道:“还请老哥指教!”

    “哈哈!”陈大康哈哈一笑,挥手叫亲兵找了五个高大汉子出列。

    那五个汉子向陈大康和连子宁行了军礼,便牵马站在一边,神情冷硬的像是岩石一般。

    “儿郎们,给连大人演练一番!”

    “是,大人!”

    那些高大汉子应了一声,便从马背止取下一件件的东西来,连子宁看了之后,不由得眼皮子一阵狂跳!

    大斧,名副其实的大斧,整个大斧长有四尺,斧柄长约三尺,足有小胳膊一般粗细,斧面跟磨盘一般大小,斧背极厚,看这样子,这大斧怕不得有四十斤往上数!

    巨盾,实实在在的巨盾!盾牌足有一米八高,三尺多宽,这哪里是盾牌,分明便是一张门板!巨盾足有两个巴掌的厚度看上去乌沉沉的,竟似是铁铸的!若是铁铸的,这大盾重量当真是难以估计。

    三层泡钉棉甲,却又和一般的棉甲不一样,在棉甲的外侧,从上到下,还缀了满满的一层铁叶子,看上去不像是棉甲倒好像是宋朝禁军的鱼鳞重甲一般。可以想见,这加厚了的棉甲,防御力肯定是大为提这些高大汉子穿上棉甲,带上大盔,左手把大盾杵地上,右手提起了大斧。

    “我去!”连子宁浑身一jī灵,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巨盾斧兵么?

    连子宁算是知道他们为何每个人配一匹马的缘故了,这些装备只能战时御敌·若是穿在身上,只怕走不了一里路就要累趴下了!

    五个汉子,五张大盾并在一起,立刻就是形成了一堵铁墙,坚不可摧!连子宁相信,就算是有重装骑兵起来冲击·只怕也冲不破这铜墙铁壁的防线!

    “怎么样,老弟,我这王牌,如何?”陈大康满脸都是不加掩饰的自矜自傲。

    “老哥,你这王牌,当真是这个!”连子宁长吐出一口大气,翘起了大拇指,由衷赞叹道:“早年读史,读到南宋的时候·书中讲·岳家军所部,有步卒,穿六十斤重步人甲,提四十斤重大斧·结成大阵,虽金兵拐子马,铁浮屠亦不能破!从此有撼山易,撼岳家军难之说!我大明朝不行重甲,本以为此等盛况再难得见,却没想到,老哥手下这些步兵,丝毫不逊于昔年岳家军啊!”

    陈大康却是被他夸得很不好意思,身为武人,都对千古军神岳武穆有着极大的敬仰,若是说自己手下能跟岳家军比肩,那当真是让陈大康受宠若惊。

    连子宁拔出马刀,敲了敲那大盾,听到一阵金铁撞击之声,点点头:“果然是铁的,陈老哥,你还哭穷,这三百汉子,三百巨盾斧兵,也是银子堆出来的吧!只怕不比我那斥候差多少。”

    陈大康笑了笑,笑容中满是无奈:“老弟,这你可就想错了。咱们这些内地卫所,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除了军饷,每年压根儿就没几个钱拨下来,谁过手之后不得少一层?层层盘剥之下,就更没多少,只够个维护刀枪的,想打造装备,真是做梦了!”

    “偏生神武右卫所驻之真定府,从来就是民风彪悍,又靠着太行山,山上绿林好汉不知多少!连老弟你定然还不知道吧,咱们大明朝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总瓢把子就在太行山上!嘿,一帮打家劫舍的还弄什么总瓢把子!靠着这帮恶邻,可是把老哥我折腾的tǐng惨,那些土匪都是骑兵,咱们哪有骑兵?只好就守,若是一般的士卒,根本守也守不住,被人一家一冲也就零散了。只好就打造出这大斧兵来,嗯,老弟你给起的名字tǐng好,巨盾斧兵,以后就叫这个名字了。”

    “咱们也只好穷人想穷办法,这大盾,全是生铁铸造的,足足八十斤沉!就五两银子,材料便宜,贵的咱也买不起,反正打出来结实就成!这斧子,四十斤,也是乡下铁匠铺子里头就能打的!十五两!这些棉甲,是上头配发的,攒了多少年也就只有这三百套!咱们又请人从外面给钉了很厚的一层铁叶子,也没花几个钱儿!”

    “一个巨盾斧兵,加上这驽马,也不过是三十两银子!嘿嘿,老弟你一张神臂弩只怕就数倍于此吧?”

    连子宁也只得摇头叹息,这一身奇重无比,奇坚无比的装备,所费的银钱果然是自己所没想到的,确实是不值一提。

    他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走入了一个误区,总是觉得强悍的职业军人是用累累的值钱装备堆砌出来的,却忽略了一些普通东西的重要作用。

    一路上,连子宁与陈大康详谈甚欢,陈大康是积年的老将了,从军四十余年,堪称戎马一生。

    他对于这个的明军的理解,治军的法子,作战的素养,甚至包括如何驾驭属下,如何调节手下士兵军官的情绪,都不是连子宁所能比拟一边行军,一边交谈,连子宁也向这位老前辈学到了许多东西,原先有很多不理解,感觉生涩的东西,如今竟是豁然而通,在为将者的道路上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数万大军,速度并不快,但是却是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向着白袍军重重的压过去,缓慢而坚定,让人心中生出一股无法抵挡的感觉。

    开拔未久,便有斥候不断回报,发现了白袍军的探子远远的窥视,不过这些白袍军并不敢接近,只是远远的看着,观察着大军的动向。

    情况报上来,张燕昌并不理会,只是发下命令,不去管他,若是敢凑近了,立刻就打!

    可以想见,朝廷大军的信息必然一层层的被白袍军的斥候传了回去,至于怎么应对,那就是白袍军高层所要操心的了。

    连子宁已经猜到了张燕昌的打算,这位大帅的战术很简单——压过去!仗着人数占优,仗着兵强甲坚,大军如山一般压过去,你要么就跟我决战,要么就乖乖退出占据的地盘,被我给赶出去!

    这个战术极为简单霸道,正因为其简单,却也是极为的有效,对手只有两个选择,再无其他。

    连子宁每每思忖起来,也是佩服不已。

    行军路上,经过不少镇子县城,大军过路,地方官府或是村镇乡老都是带着大批的吃喝用度前来劳军,张燕昌约束军纪,收了吃的,余者尽数退了回去。!。

二三八 生死血战1

    第二日一大早,天sè还自昏沉的时候,大营中便喧闹起来。{www.uu234.com最快文字章节阅读}

    虽然能力良莠不齐,但是四卫一军两千户这些将官都是带兵很久的了,经验丰富,根本不用主帅吩咐也知道大战之前当如何做,有条不紊的组织军士吃饭、穿甲、整队。

    等到了辰时初,太阳刚刚lù出一抹淡红,天地间一片青白的时候,两万七千余官兵已经整顿完毕,结成整齐的队列,从辕门中依次离开。

    张燕昌站在辕门之侧,周围簇拥着数十大将,两千多精骑亲兵,看着这鱼贯而出的洪流,士兵志气饱满,斗志昂扬,他眼中lù出一丝笑意。

    这一次他是全军而出,并未派兵留守大营。粮食、甲胄、药草、伤兵、等等,大营里面一概没有,并无留守的必要,而且此次是内线作战,便是占了己方大营,也不能断绝辎重供给,对方的统帅,想来是不会这么蠢的。

    随着他的一道道命令,平山卫为中,沈阳中屯卫在左,大同中屯卫在右,三个卫一共接近一万五千名步兵,组成了一个庞大而厚实的阵型。

    而在这个步兵大阵的两翼,左边是府军前卫的两个千户两千多骑兵,右翼则是三个卫凑出来的两千骑兵,由沈阳中屯卫的指挥同知赵马祥。

    连子宁和陈大康则是各自领着本军押后。

    大地一阵轻微的颤抖,不知道有多少战马在大地上驰骋纵横,对面也是传来了鼎沸的人声战马的嘶鸣声。

    张燕昌嘴角勾勒出一丝冷峻的弧度:“传令,全军前进!押后两军和前面保持二百步距离。”

    身边的亲兵打着小旗,将他的命令用旗语一声声传了下去,各军的主将收到之后,又是用旗语和鼓声一层层将军令传递下去。

    大明朝这一套指挥系统,沿用百年,行之有效。

    官兵的步兵方阵在两侧四千骑兵的掩护下,自西向东缓缓向前推进,连子宁高高的站在马背上,向东极目看去,已经看到了那冲天而来、遮天蔽日的烟尘。

    虽然这一次是作为预备队出现,但是武毅军丝毫也不怠慢,排成整齐的方阵,刀戈如林,如一座大山一般缓缓推进比前面三个要接战的卫更加的整齐森严。连子宁身边簇拥着百余名龙枪骑兵,正在队伍的南侧缓缓推进。

    不多时,对面已经lù出了大队大队白袍军的身影,骑兵队伍自北向南连成一条长长的黑线,看上去竟是一眼也望不到尽头。

    号角声起,步兵大阵缓缓停下而对面的骑兵阵势也是如此,双方相距大约有五百步,便是如此的对峙起来。

    连子宁一眼望去,对面的白袍军也不知道有几千几万之数,总之就是给人一种无穷无尽的感觉,比当日任丘之战更多了几倍,想来这一次也是倾尽全力了。

    双方都是等待着对方的第一步反应,战场上一时间竟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粗重的咻咻的鼻息声战马的嘶鸣声。

    在连子宁观察对方的阵势的时候张耕也在观察着这边的官兵方阵。

    他身边簇拥着宦新晨、戚继光、熊廷弼等人,还有一大批千户将领,都是起家的亲信。

    和张燕昌在阵后遥控指挥不同,义军刚刚建立起局面旧习未消,将官心中也更有几分武勇,因此都是在队伍的最前列指挥作战。

    何老猫站在马镫上,向对面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向张耕道:“大首领,那武毅军并不在对面阵中。”

    “哦?可看的真切么?”张耕赶紧问道。

    “不会错的!”何老猫点头:“武毅军都是长矛,前三列乃是火枪手的编制,一眼就能看的出来,而眼前这些明军俱都是刀牌手的编制,末将不会搞错的。”

    听他很确定的说出这句话,在座的诸将竟然都是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他们还是不得不承认,武毅军带给他们巨大的压力,先是大败四大千户所,然后又是在夜袭中击杀了数百骑兵,林林总总加起来,给白袍军带来了巨大的损失。至今为止,白袍军没有在武毅军手下占到一丝一毫的便宜,提起来武毅军和连子宁来,都是又恨又怕。而一想到待会儿不用面对那支可怕的军队,都是心中升起一股庆幸感。

    眼见自家军队都那什么武毅军都是畏惧若虎,戚继光皱了皱眉头,却终究没说什么,心里却是生气了一股巨大的好胜心。今日,就要见识见识你这劳什子的武毅军有多厉害!

    张耕淡淡笑道:“以前南来北往,常听人说有西洋舶来的千里镜,能看清楚数里之外的景sè,如在眼前,呵呵,此次战后,可是要想办法弄一支来了,若是每次都要抻着脖子观察敌情,老猫你的眼珠子只怕都要瞪出来了。”

    听他拿何老猫开玩笑,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说来也怪,本来大伙儿面对这些官兵,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现下却是都平静了不少,也没有那股焦灼了。

    戚继光心下佩服,心道,这大首领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遇事却是个拿得了主意的主儿,而且遇事不慌不忙,极有大将风度。大战降临,我军处于劣势,竟然还能言笑自如,听说他以前不过是个商贾而已,难道这就是天生做大事的?

    张耕待众人笑完,把笑意一收,正sè道:“官军如此托大,竟然将最能打的武毅军放在后面,显然是瞧咱们不起。骄兵必败,咱们也不须跟他们客气,狠狠的打一上来就把他们打死,打出咱们白袍军的威风煞气,让以后官兵听到白袍军的名字,便是落荒而逃!”

    众人纷纷道就应该如此。

    张耕把脸一板,疾言厉sè道:“诸将听令!”

    十余个将领都是下意识的tǐng直了腰板儿。

    “何老猫、张三元、熊廷弼、杨虎、唐奕刀(书友唐奕刀友情出演)!”

    “末将在!”被点到名的五个人出列,轰然应诺。

    “你们五人,各领本部,以散阵冲锋五千张弓箭已经发入你们军中,七十步外齐射,给官兵一个大大的惊喜!希望你们莫要让我失望!”

    “末将领命!”

    “好!”张耕抿着嘴chún:“给你们的任务,便是突破敌阵!莫要拖延,我军人少,越是拖延对我军越是不利,所以我要你们一鼓作气,将敌阵冲垮!若是做不到就别回来了!”

    语气森寒,宛如冰封。

    五人大声道:“若是完不成任务,末将提头来见!”涨-耕点点头,深深的看了张三元一眼,眼中似有深意,他摆摆手。

    五人打马而去各自召集本部去了。

    很快,白袍军阵列中,便是出来了五条长龙也似的骑兵队伍,五个千户,五千骑兵在阵前排开。在各级将官的督促下,很快就摆好了各自的阵型,然后开始打马,缓缓加速,向着对面的官兵步兵队列冲过像是数千人这等级别的大量的骑兵冲锋是不可能摆成一个锋矢阵的那样的话前头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后面的士兵反而是无仗可打,最是尴尬。

    所以说,通常是以几百个人形成一个箭头形状的锋矢阵然后十几个箭头一起插入步兵方阵之中,来回穿插冲杀,若是那装备精良,战马高大,能征善战的骑兵,这样一个来回就能把步兵方阵给搅得七零八落,一举奠定胜局。

    但是今日,白袍军却是没有摆出锋矢阵来。

    白袍军骑兵缓缓加速,但是却又不加到最高速度,而是保持在一个可以随时勒马减速的范围内!

    在将官们的约束指挥下,五千白袍军,逐渐拉开了距离,形成了三个bō次,每个bō次的间距,约是几十步。若是从高空中俯瞰,就会发现,三道纵贯南北,粗重无比的黑线,以几乎平行的态势,向着西边儿的官兵方阵压了过去。

    眼见对面的白袍军骑兵冲锋,官兵方阵顿时有些sāo动不稳的迹象,在各级掾官的弹压下,才是逐渐的稳定下来。不过毕竟不是武毅军,这三卫官兵,绝大部分都是未曾真正打过仗的,再加上平日里训练也少有实战训练,因此看到那冲杀而来的白袍军,都是不由自主的心里紧张,大口的咽着唾沫,手心儿脚心儿出汗,似乎连手里的腰刀都握不住了。双tuǐ也是一阵阵的发软打飘,有些心里不过硬的,左顾右盼,若不是有将官监督,军法队在后虎视眈眈,只怕立刻就要撒丫子跑人了。

    战前斗志昂扬,和战斗中死不畏惧完全是两码事儿。

    张燕昌自然不知道前线将士的变化,向他这等生来高人一等,从军便是将帅的豪门子弟,就算是知道,也是只会冷冷一笑,然后下一道死守不得退,否则杀头的命令。

    他对身边亲兵命令道:“去传令,令前面刀牌手紧密结合,挡住敌军冲锋,敌军进入五十步以后,后面弓手放箭!”

    明军的大体编制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做过许多改革,前期是步卒为主,骑兵为辅,而到了永乐大帝时期,全国养马,则是骑兵为主,步卒为辅了。正德三十年军事改制,为了统一编制,方便武器制造和发放,方便指挥,便做了许多精简,内地的卫所,多是步卒。而步卒基本上分为两个兵种,一个是刀牌手,一个是弓箭手!而弓箭手的编制,更是占到了步卒的七成以上。当然,这里的弓箭手并非是没有近战能力,每个人也配腰刀,收了弓箭,照样也可以近战拼杀。

    一万三千三卫的步卒,其中弓手足足占到了一万以上!这也是张燕昌之所以得知白袍军愿意和自己野战之后就如此自信的原因,他已经得知白袍军无弓箭可用,而自己这边弓箭优势如此之大,一万人箭雨泼过去,白袍军想要杀过来,就要承受巨大的损失。

    连子宁也在观察着白袍军的动向,当他看到白袍军并未像是那天一般成冲锋阵型的时候,心里立刻就是拎了起来,隐隐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张燕昌久在南方为帅,从未经历过大规模的骑兵作战,因此看到对方成散兵阵型也不意外。但是连子宁初战便是和白袍军,平日里也训练骑兵,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不对,对面的白袍军,其阵型不像是冲锋,反倒像是——射箭!

    连子宁立刻拉过来一名亲兵,大声道:“去告诉大帅,白袍逆贼并非想要冲阵,提防对手弓箭手!”

    那亲兵领命去了,向着中军方向一路打马狂奔,连子宁看着不断和中军接近的亲兵,心里一阵七上八下,只是盼着张燕昌能听进去自己的意见。

    但是就在此时,白袍军的第一bō次已经是冲到了距离官兵不过七十几步的距离,三卫的刀牌手已经举起了左手盾牌,将三尺高,木质méng着铁皮的大盾拄在地上,身子微微蹲下,右手也握紧了腰刀!骑马的军官们已经高高举起了右手,只待白袍军冲到射程之中便下令射箭!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定格。

    第一bō次的白袍军忽然纷纷从马鞍旁侧取出弓箭,张弓搭箭,也不瞄准,只是狠狠的射出去!借着战马前冲的巨大力道,羽箭以比平日更快的速度射了出去,第一bō次接近两千名白袍军,数千支羽箭齐齐射出,那一瞬间,天地间似乎安静了那么一刹那,所有人耳中能听到,就只有蹦蹦蹦的弓弦震动空气的嗡鸣!

    数千支羽箭汇聚成一道铺天盖地的雨幕,像是一面黑sè大毯一般罩了下来。

    连子宁瞬间面sè一白,双手死死的绞紧了。

    张燕昌目瞪口呆,眼神呆滞。

    凄厉的羽箭破空声之后,便是不断响起,汇聚成巨大音浪的惨叫声。

    白袍军的第一轮齐射给官兵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军官们早就已经传下去了,说对面的白袍军是乌合之众,根本连弓箭都没有——事实上这也是这些训练有素的菜鸟能志气高昂的站在这里的一个重要原因。尤其是后面的弓手,他们以为自己只要不断的开弓射箭就行了,根本不会有危险。

    但是还没等他们开弓,对方的羽箭便重重的落了下来!

    白袍军的羽箭,借着强大的前冲力,射程极远,几乎覆盖了大半个步兵方阵。无数官兵被从天而降的羽箭射中,巨大的动能带动锋锐的铁簇破开防护能力几乎为零的单衣,狠狠的扎进**。巨大的力道之下,有的羽箭甚至能从背后透出来。被射中四肢的还好些,虽然极疼,但是总也能保住一条xìng命,而被射中xiōng口和头部的,则是直接毙命。一个士兵被射中了头颅,铁簇狠狠的扎爆了眼球,狠狠的钉进去,从脑后lù了出来,只经过了粗糙加工,甚至连表面都没有打磨光滑的箭杆大半深入到了脑袋。跟他隔着几步远,一个官兵被射中了脖子,羽箭整个都扎了进去,只剩下尾羽留在外面,这士兵一时还未得死,抱着脖子在地上来回的翻滚,痛苦无比,满脸涨得通红,却只能发出荷荷荷的低沉闷响,连惨叫都发布出来。

    鲜血飞溅,瞬间就把这片地面浸湿,一片死伤狼藉。!。

二三九 生死血战2

    后面的弓手瞬间死伤惨重,前面的刀牌手也不好过,他们把盾牌拄在地上,只防着前冲的白袍军,却没想到祸从天降。{www.uu234.com最快文字章节阅读}

    射完了这一轮箭之后,第一bō白袍军止住了前冲的趋势,顺势一拐,便是从左右两个方向离开,拐了一个大弯,重新回到了第三bō次的后面。

    在官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二bō次的白袍军也来到了射程之内,又是射出了一轮箭雨扑过来。

    张燕昌毕竟是久经战阵的,很快就反应过来,面上倒还是不动声sè,只是不时抽动的嘴角暴lù了他心中的怒火,他寒声道:“派十个亲兵出去,喊话,让弓手射箭,甭管能射多远,一概不要停!”

    “是,大人!”手下亲兵轰然应命,分头前去传令。

    连子宁脸上yīn晴不定,也派了一名亲兵,道:“你去给陈指挥使说一句,让他把巨盾斧兵准备好。

    这时候也有不少军官缓过劲儿来了,大声吆喝着让士兵们射箭。步兵方阵中一片混乱,士卒们乱哄哄的开弓射箭,只是明季弓箭的有效杀伤射程都只有六十步也就是接近百米左右,再远了也能射到,但是士卒用的都是轻箭,威力就可想而知了。

    白袍军很是jiān猾,始终都把距离的保持在七十步之外,他们借着马力能够射得更远,但是官兵的弓手却不成。而且弓手位置都在刀牌手之后,就更够不着了,射出去的箭大都落在了两军之间的空地上…并未给白袍军造成多大伤害!

    一片慌乱间,白袍军第三bō次也已经射完。

    只是,这一次射完之后,白袍军却是并未退后,而是在原地调整阵型,开始了疯狂的加速,在加速之中,不断的完善着阵型…很快就形成了一个个的锋矢阵型。每个锋矢阵都是约有百多人组成,十几个箭头,向着官兵的步兵方阵恶狠狠的扎了过去!

    而在这些白袍军的身后,适才退到后面去的那两bō白袍军,也是组成冲锋战阵,跟在袍泽的身后,急速冲锋。

    张燕昌脸sè铁青,这些白袍逆贼…把握战机的时机竟然如此精准?

    连子宁微微冷笑,熊廷弼,这便是你的功劳么?国之栋梁,惊才绝艳如你,是不是无论在哪个战场上都能绽放光芒?

    不得不说,白袍军这五千骑兵发动冲锋的时机…恰到好处,老辣无比。便是打老了仗的将军,也未必能抓住这个时刻。

    三轮射击,给三卫官兵至少带来了三千人左右的伤亡,而位置在中间的平山卫,更是伤亡惨重,死伤的倒是有一多半儿都是平山卫的人。跟伤亡比起来,更严重的是士气已经降低到了一个冰点,被这样一番打击…步兵方阵的指挥系统几乎已经紊乱…别说是士兵,就算是军官们也很有些手足无措。当此时,弓手在胡乱的射箭,刀牌手混乱无章…整个大阵的防御力量已经大幅度降低,正是最佳的冲锋时机。

    若是在晚一点儿,军官们就能重新组织起防御来了。

    白袍军选择冲锋的位置,便是位于中间,也是损伤最严重的平山卫!

    七十步,一闪而过。

    理应挡在最前面的是刀牌手,只是此时刀牌手在做什么?为了防备头顶羽箭,绝大部分的刀牌手都是把盾牌举起来放到头顶,整个人半蹲缩在盾牌后面。发现白袍军开始冲锋之后想要重新放下来阻挡,却已经来不及了。

    而更有不少刀牌手,被千军万马冲来的阵势所摄,竟然是怪叫一声,抛了手中的盾牌便往后逃。

    “弟兄们,随我杀!”丑字千户所千户唐奕刀高举着手中陌刀,双tuǐ狂踢胯下战马,口中嘶声大喊着!在他的身后,是数百名状若疯狂,面目狰狞,大喊大叫的白袍军。这一支箭头,是所有冲锋的白袍军中最快的,战马的速度已经加到了顶点,这支快捷无论的箭头第一个狠狠的钉到了官兵的方阵之中!

    没有想象中利矛和坚盾的jī烈碰撞,这支白袍军就像是砍瓜切菜一般,轻松的便插入到了官兵的阵列之中!

    “杀!”唐奕刀一声爆裂的嘶喊,手中长柄陌刀狠狠的砍向一个举盾抵抗的刀牌手。锋锐无比也是沉重无比的陌刀先是将盾牌一斩两半,然后便是一声刀切入肉的闷响,将那刀牌手从右肩到左腰,齐齐的砍成两截!半截身子飞了出去,鲜血和内脏喷溅而出,溅了唐奕刀满身满脸,宛如魔神。

    唐奕刀仲出舌头,tiǎn了tiǎnchún边的鲜血,凄厉一笑,手中陌刀划过,又是把一个官兵的脑袋削了下来。

    胯下战马不停,依旧在冲刺,他手中陌刀也是不停,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便有十来个官兵死在他的刀下!

    唐奕刀仲手从锁子甲上取下来一块肉片,鲜血淋漓的,也不知道是被他杀了的哪个官兵的肌肉还是脏器。唐奕刀将这生肉片纳入口中,竟然大口咀嚼起来,鲜血滋滋滋的从嘴角冒出,把他更是衬得不似生眼见这个白袍军将领如此凶狠狰狞,更是生吃人肉,四周的官兵恐惧之下,发一声喊,便是四散而逃,任是军官怎么呵斥打骂,甚至是拔刀杀人,都是无济于事了。

    他们在逃,唐奕刀也不管,只是打马狂奔,向前冲杀,手起刀落,狠辣无比。他的一双眼睛已经是赤红赤红的,里面满是恨意和狰狞!

    唐奕刀也是出身将门世家,唐家先祖跟随永乐大帝靖难,几番出生入死,战后论功行赏,被封为平山卫世袭指挥使。也就是说,他家的嫡长子,一出生就是正三品的前程!而平山卫限额的五千六百名将士…更是他唐家的世袭家丁一般!这等恩宠,便是在全国也不多见,山东唐家绵延百年,在整个南北山东军界,四十四卫、三十四个千户所数十万大军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

    这一代的唐家家主便是唐奕刀,刚出生三个月就已经恩荫了正三品的指挥使,未来的平山卫主人。但是好景不长…正德三十年体制大改,卫所改为募兵制,军官改为流官,这些世袭将门全都没有了世袭的权力,顿时一落千丈。

    这对唐家倒也没有太大的影响,世袭了百多年的高级军官,早就已经捞的盆满钵满,退回去做个富家翁也好…再说了,以唐家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势力,还怕真插手不进军中?给子弟谋个差事那是最容易不过了。

    不过,唐奕刀的父亲为人刚正严苛,眼里揉不得沙子,很是得罪了不少上官同僚。有一日…他晚上喝醉了酒,说了几句这新政的不是,其中又有一句涉及到了天家,于是便被他那几个同僚合伙儿告发到了锦衣卫!当时獯是推行新政最为艰难的时候,也是刑罚最苛刻的时候,已经很是杀了不少明里暗里阻拦的军官,唐奕刀父亲刚好是撞在了枪口上。

    唐奕刀父亲非议天家,阻拦新政,乃是大不敬之罪…念在唐家世代功勋的份儿上…赐死,家产充公。

    辉煌百年的大家族一夜之间风流云散,万劫不复,只有唐奕刀的母亲带着年仅三岁的他艰难度日。当初几个告发唐奕刀父亲的军官…现在都在平山卫中身居高职,被对方害的家破人亡,自然是仇恨滔天。

    战马奔腾,唐奕刀陌刀挥舞,手下竟无一合之将,而在他的带领下,这支白袍军已经是深深的插进了官兵的方阵足足有二三十步深!唐奕刀一路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便是她身后的白袍军,也是人人带血,人身上马身上,鲜血淋漓。死在他们手下的官兵,已经至少有数百之数,四周一片死尸!

    而他这一支白袍军,虽然已经深入,竟然还未气势衰竭,竟似能够一举冲破官兵的方阵!

    而在他的身后,身侧,十几支大大小小的白袍军骑兵都是已经突破进来。就在唐奕刀身后不远出,便是手持双斧的熊廷弼,他也是极为勇络的一员悍将,亲率大军突击,速度也只比唐奕刀慢一线而已。

    刀枪挥舞,鲜血四射,白袍军以骑兵的优势,将官兵杀的哭爹喊娘,四处逃窜!此时十几支白袍军,已经是把平山卫搅得一片稀烂,把平山卫数千官兵给分割包围。

    而两侧沈阳中屯卫和大同中屯卫,由于受到的打击较小,倒是阻止其兵力来支援平山卫,甚至试图围杀这些陷入阵中的白袍骑兵,但是五千白袍军,在局部反而是占据极大的优势,又岂是官兵所能撼动的?

    平山卫的大阵被冲破,已经是不可避免,只是早晚而已!

    无论是张燕昌、连子宁,还是张耕、熊廷弼、戚继光,都是看的清清楚楚。

    而他们也更清楚的认识到,胜败在此一举!只要是冲破了平山卫的阵型,大军将这个方阵凿一个对穿,然后骑兵杀到步兵方阵的阵后,重新整队,掩杀回来,分割包围,那么这三卫的一万三千步兵,就注定是死路一条!

    而若是失去了这些步兵,官兵实力大损,对白袍军就再也构不成威胁!

    朝廷再次调兵遣将,就不知道要多少时间,而利用这些时间,白袍军就能够越发的发展壮大,到时候就更难对付!

    两方谁都没想到,战斗才不过是刚开始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进入到了最关键的白热化阶段!

    张燕昌没想到官兵如此不堪一击,张耕也没想到突击的竟是如此顺利。

    张燕昌倒真是个经历过大场面的,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有条不紊的下命令:“传令武毅军,神武右卫,于平山卫阵后百步之外阻敌,定然不能让敌人冲破!若是做不到,军法从事!”

    “是,大帅!”

    “传令王千户,赵同知,率领骑兵从侧翼杀出,截断白袍军骑兵后路!告诉他们,若是有白袍军来救,就给本帅死死顶住,你们两个各带十个人,留在那里督战,若是两人畏敌怯战,胆敢退缩,立刻杀了!”

    “是,大帅!”

    下完命令,张燕昌眼神复杂的看向不远处武毅军的方阵,暗暗道:“成王败寇,就看你武毅军挡的挡不住了!”

    “成了!”看到白袍军如刀切牛油一般杀进了官兵的阵列之中,一路势如破竹,便是少年老成如张耕,也是忍不住振臂高呼!

    再看看其他人,也是面lù振奋之情,大军阵列中,更是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

    戚继光却是皱着眉头,面带忧sè,盯着远处的战局,一言不发。

    “哈哈,还要感谢军师的弓箭和妙-计!若不是军师那五千副弓箭,若不是军师的神机妙-算,还没这么轻松!”张耕哈哈笑着向戚继光说道,待看到戚继光面上表情之后,他不由得心里一凛,收了面上笑容,道:“军师,怎么了?”

    众人对戚继光也是极为的信服,闻言都看向他,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大首领您看。”戚继光指着粘作一团的双方道:“官兵两翼的骑兵动了,这两翼骑兵各自都有两千之数,能轻松斩断咱们那五千骑兵的退路。如此一来,只要是官兵的步卒再抵挡一阵儿,咱们那五千骑兵,可就一去不回了!”

    众人闻言,都是脸sè一变。

    张耕却是哈哈一笑:“官兵有人,咱们便没有么?秦六叔、钱大用,你们各领两千人,缠住那两支骑兵,让他们不能得逞!”

    “是,大首领!”

    两人领命而去,没一会儿,两大股骑兵便是狂奔出去,向着战场杀去。

    连子宁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唐奕刀冲杀进平山卫方阵之后,他便意识到不妙,点选出十个百户的长矛兵,接到命令之后,立刻便带着这些长矛兵来到了平山卫大阵之后约百步的所在。

    武毅军和神武右卫相隔甚近,陈大康也很快带人赶到。

    来不及客套,连子宁盯着陈大康,开门见山道:“陈老哥,你可信得过兄弟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大康怫然不悦,吹胡子瞪眼睛道:“老哥岂是那等猜疑的人?”

    “好!”连子宁道:“那老哥这次便听兄弟指挥,如何?”

    “这?”陈大康迟疑片刻,终究还咬咬牙,点头道:“好,我听兄弟的!”

    连子宁也顾不得陈大康身后军官们很是不满的神sè,拱拱手:“那兄弟就僭越了!”

    他下令道:“陈老哥,此处第二道防线,不须太多人,兄弟要你手中五百巨盾斧兵!这五百巨盾斧兵和小弟的一千长矛手在此,足够使用!神武右卫剩下的人手,尽数挪到防线左前方,而我的武毅军,则会在防线的右前方!”

    连子宁脸上lù出狰狞的笑:“只要是巨盾斧兵和长矛兵挡住了,咱们两边儿,就立刻出击,狠狠的给他腰上来一刀!”

    陈大康也是知兵事的,听完连子宁的计划,顿时是脸sè一变,脸上lù出兴奋、jī动、不可思议的神sè:“兄弟,你这是?想把这些白袍军给?”

    他的声音都有些哆嗦,他身后诸人更是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连子宁,想不到这个年轻的将军,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会想出这样一个大胆,甚至是疯狂的计划!!。

二四零 生死血战3——战争的节点

    (解释一下关于武毅军的勋章制度和所谓免税的问题。很童兄弟对免税不理解,实际上,这是免租税,而不是赋税。建立荣军农场,田产是连子宁的,而分给武毅军战死将士的家属,实际上,他们就相当于是连子宁的佃农,连子宁当然可以免去自己佃户的租子,对不对?

    还有,一切的福利制度都是在武毅军范围内实行的,而连子宁现在的财力也足以支撑!在这样一个范围内,这怎么能叫造反呢?

    主人公羽翼未丰,他又不傻,怎么会造反呢?)

    他哪来那么大的信心能挡住白袍军的冲击?那可是刚冲垮了一万多人的白袍军啊!

    “不错!”连子宁嘿然一笑:“兄弟就是要把这些白袍军给包饺子!怎么样?干不干?”

    “干!怎么不干?”陈大康一拍大tuǐ,满脸都是狂热:“老子一手打造的巨盾斧兵,老子信得过!这一仗赢了,就是泼天的功劳!”

    “好!”

    随着连子宁的一道道命令,整个武毅军和神武右卫都动了起来。

    巨盾斧兵牵着驽马来到阵线上,穿上重甲,手持巨盾,大斧,然后把驽马赶走。

    五百名巨盾斧兵,构成了三层坚实的防线,一人高的巨盾重重的杵在地上,地面上顿时像是出现了三道铁墙。而每个巨盾斧兵的身边,都站了两个长矛兵,他们把长矛从巨盾的间隙中伸出去,于是铁墙上面,立刻又生满了狰狞的尖刺!

    而在这道钢铁防线的左右两侧,神武右卫和武毅军的士兵也是已经就位。连子宁则是指挥着三百火铳手和龙枪骑兵来到了钢铁防线东南约七十步的所在,迅速布成了三道射击阵型。一旦白袍军冲破平山卫…这儿,就是他们虚弱的腰腹所在!

    在连子宁有条不紊的指挥下,一个大略的口袋阵,陡然成形!

    这一切,张燕昌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出奇的是,他却并没有阻止连子宁,也并未因为连子宁的擅做主张而大发雷霆…只是叹了口气。

    此时的步兵大阵中,已经是格局逐渐稳定下来。

    四处逃散的平山卫步卒,终于在身后督战队雪亮的刀锋下止住了脚步,在军官的组织下勉强购置出来一道十来层左右的防线,堪堪将唐奕刀所部数百白袍军的冲锋之势刹住。而白袍军已经是冲锋了很远的距离,几乎将中间平山卫的防线凿了一个对穿,而此时,刀锋已钝…人马都是极为的乏力,面对那一道虚弱无比的防线,竟然是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唐奕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手一软,竟然单手握持不住四十多斤重的陌刀,刀锋插入被鲜血浸湿的松软土地…直入三尺!

    耳边尽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咻咻声,所有的白袍军将士都是疲惫yù死,浑身酸软无力,几乎连手中的刀都拿不住了。因为生长环境的过于优越,汉人在体力上,终究还是无法和长于白山黑水之间的女真铁骑媲美!

    在他们的身边,已经是一片尸山血海,方圆百米之内,只有倒伏的死尸…血腥味儿浓重的熏人yù呕…鲜血已经把地面染成了红sè。无数道鲜血构成的溪流在大地上肆意流淌着。

    死在这一群白袍军手下的平山卫士卒,至少也在千人左右,而仅仅是唐奕刀一个人,就斩获至少五十!

    而他们的损失…也堪称惨重,之前至少有五百之数,现在最多还剩下三百,其它的,都倒在冲锋的途中。

    唐奕刀忽的咧嘴一笑,声音像是两片生锈的铁片摩擦一般嘶哑难听:“弟兄们,还有没有气力?”

    所有白袍军强打起最后一份精神,齐声振臂大喊:“有!”

    “好!那就跟老子再冲这一程!”唐奕刀缓缓策马后撤:“先撤回去二十步,然后冲锋!”

    随在他身后,数百白袍军缓缓策马转身,来到二十步之外!但是看他们已经疲惫到极点的神sè,还有那因为脱力而不断颤抖的马tuǐ,甚至往外溢流着白沫的马嘴,这一轮冲锋能不能有用还真不好说。

    唐奕刀环顾四周,心中陡然一阵悲凉,默默道:“如若不成,那便战死又能如何?父亲母亲,孩儿今日必要将平山卫打个稀烂,为您二老出一口心头恶恨!”

    那些平山卫的步卒不知就里,还以为这些白袍军眼见不敌退去,已经很有不少士兵欢呼出声:“退了!退了!”

    防线刹那间变得松动,他们的笑容瞬间凝聚在脸上,爆裂的马蹄声骤然间响起,却不是唐奕刀所部。从唐奕刀所部身后忽然斜刺里杀出一队骑兵,像是一支利箭,向着平山最后的防线发起了冲击!

    这一队骑兵足有三四百人,也是人人浴血,领头的将领手持双斧,悍勇难当!

    看着无数袍泽从自己身边滚滚而过,唐奕刀先是一愣,然后疲惫的眼睛中流lù出巨大的愤怒,破口大骂道:“熊廷弼,**你大爷,你个狗娘养的,又抢老子的菜!”

    一声轻蔑的冷哼随风飘来:“有勇无谋之辈!”

    在熊廷弼的带领下,数百白袍军如同滚滚铁流,平山卫组织起来的防线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熊廷弼一马当先,手中战斧不停,当下一个官兵被他一斧打碎了木盾,另外一斧当头劈下,把那官兵脑袋劈成两半,鲜血混合着脑浆溅了他一身!转瞬之间,死在他手下的已经是不下三人。

    主帅勇猛,手下将士自然是人人用命,更何况他们这一队在刚才冲锋的时候可以的保存了体力,现在体能还是比较充沛的,战斗力也较强。

    十多层的平山卫防线被一突而过,狠狠的撕开,再也不成阵型!

    熊廷弼一斧背将一个官兵砸的脑浆迸裂,面前豁然开朗!

    终于将官兵的阵型凿穿了!

    而此时他也已经看到,在大约百步之外,官兵重新购置了一道防线,有长矛林立,看上去壁垒森严,坚实无比!

    熊廷弼胯下战马丝毫不停,已经是从战阵中冲杀了出来,在他身后数百骑兵也是狂冲而出!熊廷弼回头,眼见身后那厮杀依旧,而自己,已经成为了第一个冲杀出来的!

    长矛林立,那应该就是你的武毅军了吧!熊廷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股熊熊热火从他心间燃烧,烧得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想起那一日和连子宁在营中问答他在心底嘶喊着:“那咱们就战场上见真章啊!”

    他蓦然回头,看着自己的将士们,指着数百步外,那道防线之后的一面巨大帅旗,大声喊道:“弟兄们,那大旗之下就是官兵的大帅,咱们杀过去!夺了那帅旗!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阵前斩将夺旗,何等的意气风发,豪气云天!

    “夺帅旗!夺帅旗!”白袍军将士的情绪立刻被他调动起来,齐声大喊,声震四野。

    “好!”眼见军心可用,熊廷弼lù出一丝微笑。倒不是单纯的为了斩帅夺旗,而是眼前那道防线,非要打垮不可若不然的话这样一支强敌虎视在身后,若是突然打击,自己等人损失必然惨重,更别说是将官兵大部包抄切割了。

    不过他毕竟足智多谋乃是大将之才,并未鲁莽冒进,而是带队让到一边,把撕开的裂口让了出来。

    随在他身后,无数白袍军将士从撕开的裂口中杀了出来,竟是源源不断。第一个便是唐奕刀,他狠狠的瞪了熊廷弼一眼,却也吸取教训,不再鲁莽冲锋了,而是带队策马来到一边,一边休息,一边看熊廷弼如何行事。

    剩下那些杀出来的白袍军将领,也是和他一般的举动,只是看着熊廷弼如何做。

    虽然嘴上不服,但是大伙儿心里都清楚,这个年轻人足智多谋,于军中仅次于军师戚继光,比自个儿实在是强出一大截子。

    熊廷弼不断的数着冲过来的白袍军,很快,这个数字已经增长到两千左右,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五千白袍军,冲击步兵方阵,至少死了七八百,其它的,则是被沈阳中屯卫和大同中屯卫的士卒给截击住了,正在死命的拼杀。此时回头看去,熊廷弼不由得心中庆幸,这三卫一万三千人之中,战斗力最差的便是平山卫,幸亏是选择了这边作为突破口,要不然的话,碰上那两块儿硬骨头,也是难啃。

    “两千骑兵,也够了!”熊廷弼振臂一呼,打马向前。

    没有jī动煽情的纵声呼喊,有的,只是坚韧而沉默的冲击!

    数百骑兵默默地跟在熊廷弼的身后,形成了巨大的冲锋阵型,熊廷弼并未给其他将领发号施令,但是那些白袍军将领,却是不约而同的,跟上了他的脚步,率领本部发动了冲击!

    两千白袍军纵马狂奔,疯狂冲击,声震天地。

    在他们身前不到百步远,便是巨盾斧兵和武毅军构成的防线!

    最后一道防线。

    当此时,战场已经进一步的白热化和焦灼,在官兵大阵的前方,府军前卫两千骑兵和三卫的两千骑兵在步兵方阵的两翼成钳形杀出,试图截断五千白袍军的后路。而白袍军也不是傻子,自然不能容官兵得逞,秦老六和钱大用各率领两千骑兵已经是分兵迎上来了。四支大军,八千人,捉对厮杀,惨烈无比。

    与白袍军相比,府军前卫和三卫的骑兵无疑是占尽优势,装备、训练、乃至战斗力都是超出一截,但是对方毕竟也是两千骑兵,而不是两千头猪。

    再加上秦老六和钱大用自家知自家事,并不和官兵硬拼,只是将其死死缠住,使之不能轻松截断袍泽退路。

    在张燕昌派来的监军的督促下,四千官兵无不拼死奋战,但是想要击溃这两支白袍军,尚需要一段时间。

    战场的形势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来了一个大逆转,从白袍军占尽优势一下子变得晦涩不明。

    而关键,便是在武毅军处,只要是武毅军能挡住那两千的白袍军的冲击…两侧的部队杀出来,再加上两支骑兵合计一围,便能将这五千白袍军给包了饺子!

    若是这五千白袍精锐战死,那白袍军则是大势已去,而相反,若是挡不住的话,白袍军突破武毅军防线,整个官兵的阵型被彻底撕毁…再也组织不起有力的进攻,其结局也必然是一败涂地!

    整场大战的关键点,便yīn差阳错的落在了武毅军的身上!

    铁骑狂飙而来,震人心魄,但是武毅军已经和白袍军大战过一场,早就有了经验,打过仗,见过血…活了下来,就已经算是老兵了。这一次身边虽然没有了火铳手,但是却多了巨盾斧兵,多了一道铁墙一般的坚固防线,因此他们毫不畏惧,只是抿着chún…死死的盯着狂飙而来的白袍军,眼中满是狂热和杀戮的yù望!

    武毅军的勋章制度,使得他们就算是直面死亡也毫不畏惧!

    他们的这种镇定情绪感染了身边的巨盾斧兵,让他们本来烦乱紧张的心情也是平静下来,他们身子半蹲着,手握住盾牌的扶手,肩膀死死的顶住了盾牌,另外一只手则是握紧了大斧,浑身青筋暴跳。

    白袍军已经能清楚的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那道铁墙…还有铁墙的缝隙中伸出来的无数长矛…使得整个防线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钢铁刺猬,狰狞毕lù,杀气凛然!

    但是白袍军并没有减速,这些杀红了眼的白袍军心里已经没有了害怕…在他们想来,眼前的这些官兵,也会像之前那般,被自己冲破,然后肆意的屠杀!

    白袍军凶狠的撞上了官兵的防线,这一瞬间,战马撞击铁盾的怦然闷响,战马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骨折的咔咔声,士兵们的惨叫声,锋锐的长矛刺透人体的扑哧声,以及无数士兵的喊杀声,汇聚成了一道巨大的声浪,冲霄而起!

    这一刻,无数的目光汇聚在此。

    就像是大浪拍击海堤,但是结果却是让白袍军们完全意外,海堤丝毫无损,反而是大浪碎成了飞花溅玉。

    白袍军撞击在了巨盾斧兵和武毅军长矛兵一起构成的阵列上,整个阵列就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的小树,微微一弯之后,便是用巨大的反震力,给来犯之敌扇了狠狠的一个耳光!

    事实证明,陈大康穷数十年之力,花费无数心力打造出来的这一支巨盾斧兵,搭配上武毅军的长矛兵,便是在最利于骑兵冲击的平原地区,也能硬撼骑兵,至少白袍军是无法冲破面前的牢固防线!

    三道防线,白袍军甚至连第一道防线都没有突破,就被死死的挡了下来,不知道有多少燕赵大汉死死的顶着巨盾,被震得连连呕血,双臂断折,但是,终究是挡住了!

    而白袍军的损失更大,被反震而死的骑兵不在少数,而被武毅军的枪林戳死的也差不多在三百左右!

    张燕昌一直冷硬的脸部线条变得稍微柔和起来,遥遥的看了一眼连子宁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此子,日后绝非池中物啊!”

    回过头,脸上表情已经是重新变的冷厉无比,寒声道:“再派十个人,告诉王彦成和赵马祥,一刻之内,若是不能击败当面之敌,误了军纪,军法从事!”

    “是,大人!”又是两小队亲兵被派去督战,康律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道:“大帅,要不要末将上去杀他一阵儿!咱们这些精锐铁骑,可都是以一敌百!”

    张燕昌缓缓摇头:“正是因为你们以一敌百,才要留在最后,没见那些白袍逆贼还有六七千没动么?你们两十人,对他们六千,理当不成问题。若是把你们用上,那这仗,也就败了。”

    连子宁强忍住心中振奋,唤过一名亲兵,道:“去告诉陈指挥使,左翼开始压进!围歼白袍!”!。

二四一 生死血战4——如墙推进,人马俱碎!

    那亲兵领命去后,连子宁大声命令道:“五雷神机手,射咄”

    那些五雷神机手早就应拍好了三层队列,等的早就不耐烦了,听到了连子宁的命令,立刻开始射击。

    清脆的枪声响起,密集而炽烈的钢铁风暴席卷了整个白袍军的左翼,带来了巨大的伤亡。铅弹击中脑袋,巨大的力量立刻就是把头盖骨掀起,就像是踩碎的西瓜。打到四肢,打到躯干,带来剧烈的疼痛的同时,也会制造大量的流血,使得士兵立刻丧尸战斗力。

    而受惊的战马更是疯癫,疯狂的上下颠动着,把马上骑士给颠下来,然后被践踏而死。

    经过了实战的考验,武毅军的火铳手部队已经相当的训练有素,很快的就完成了三轮射击。

    三轮射击完毕之后,烟雾消散,连子宁观察战果,微微点头。三轮射击,一千五百颗弹丸,给白袍军带来了至少三百人的伤亡。整个白袍军的左翼,就像是被狗啃的蛋糕,被狠狠的削去了一大块。

    发射完毕,也是一个信号,连子宁命令道:“火铳兵退下,长矛兵,向前进!”

    命令一层层的传下去,剩余的一千名白袍军排成五层的阵列,随着鼓点整齐的前进着,长矛搭在前面袍泽的肩膀上,这样可以直接就有效的攻击比他们高的白袍骑兵。

    而在武毅军的对面,数百步之外,神武右卫的数千步卒,也是缓缓的压下。

    两卒南北合击,就像是两块铁板一般,向着被困在中间剩余千余白袍军压了下去!

    口袋阵,合围!

    战局瞬间万变,从己方占尽上风到坠入深渊,不过是短短的两盏茶时间而已。战况变化,让远处那些观战的·经验并不怎么丰富的白袍军将领们有些措手不及。

    大伙儿都有些想不明白,刚刚咱们还压着他们打,怎么现在就被合围了?

    而更糟糕的是,和两支官军骑兵死死缠斗的秦老六和钱大用·已经显出来颓势,被杀的不断后撤,两支官军骑兵就像是两把大大的两个钳子,即将在官兵大阵的前面成型!一旦成型,围一个结结实实,强突进去的那五千白袍军,就只有尽数战死一条了!

    但是也确实怪不得他们·他们装备训练战斗力阵法皆不如人,又不占人数优势,能撑到现在已经是难能可贵。

    戚继光死死的盯着远处那个看上去很是分明的巨大口袋阵,轻轻叹了口气,面sè黯然。他知道,自己和对面统帅的交锋,已然是败了。

    “真想见见啊!谁有这样的心机,这样的机敏·当次大战,便是我的心里,也是混沌一片·他的头脑却是如此清晰,布下这等大阵,一举把颓势挽回!”戚继光心里默默想道。

    “大首领,快下令吧!咱们被困在官兵阵中的骑兵,至少还剩下两千五百之数,现在派人去击败那两支骑兵,从这边儿把那两支官兵骑兵撕开,把里头的兄弟接应出来!咱们还有希望啊!大首领!”当此时,向来沉稳的宦新晨也坐不住了,向着张耕急声道。

    被官兵困在阵中的唐奕刀是他网罗的亲信·熊廷弼也是跟他交好,算在他的麾下,正是靠着这些猛将的支持他才能牢牢地占据白袍军二当家的位置,谁都无法撼动。而现在,一多半儿的家底儿都要被吃掉,他心里如何不焦急?

    其它的千户也都是纷纷附和·张耕咬咬牙,正要下令,却听一个清越的声音道:“不能救!”

    众人顿时都对他怒目而视,幸亏的戚继光这些日子在白袍军中威望极高,众人多得他好处,倒还没人骂出声来。

    “不能救!”戚继光不管那些愤怒的目光,面sè如常道:“大首领,诸位,这五千骑兵,不能救了!他们此时现在还有两千五百之数,官兵想要击杀他们,要付出多少代价?之前一番冲杀,杀伤官兵至少四千,平山卫已经被完全打残!再也无有战斗力,而沈阳中屯卫、大同中屯卫,也是死伤惨重,只怕几天也缓不过劲儿来!此役之后,我军就算是死伤五千骑兵,换来的,也是官兵三个卫至少十天无法再次战斗!只剩下武毅军和神武右卫,他怎么跟咱们打?”

    “如此看来,我军反而是比战前更有优势了才是!此役之后,官兵十日之内无力再打,咱们就更有时间来招募士卒,来准备粮草,来继续和官兵大战!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把秦老六和钱大用撤回来,然后大首领传令下去,让被困住的骑兵向武毅军和神武右卫发动决死冲击,不死不休,尽量的杀伤这两支部队,最好是给他也造成巨大伤亡!”

    他面无表情道:“这五千兄弟,战死的也都有价值了。”

    众人听完,都是心寒不已,虽然知道就是戚继光说的这么回事儿,但是心里都是无法接受。

    “你!”一个大胡子的千户指着戚继光道:“姓戚的,你还拿不拿咱们兄弟当人看?这都是咱们兄弟啊!”

    “兄弟?”戚继光瞪着他,寒声道:“上了战场,人人都是棋子,你我,诸位,都是,顶多算是比较重要的棋子罢了!为了几个棋子而坏了全局,是为不智!”

    声音不带一丝人味儿,让众人听了都是不由得心中冰冷刺骨。

    “好了!都不消说了。”张耕无力的摆摆手:“军师所说,自然没错,大局理当如此。但是咱们白袍义军,起于草莽,长于寒微,五日成军一万五千,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这兄弟情义!又怎能见死不救?这些兄弟,我一定要救出来!”

    戚继光沉吟片刻,向张耕拱拱手,道:“既然大首领执意如此,在下也无话可说,唯有效力而已。请大首领先各自派一千兵增援到秦老六和钱大用处,给他们下死令,一定要再缠住两支官军骑兵一段时间。然后派两千骑兵,绕过战场·去攻击神武右卫的后面!对,就是那个口袋阵的北边儿,那些官兵也只是寻常,战力必然比不上武毅军·有希望将他们从后凿穿,然后将阵中兄弟救出来!”

    张耕大喜:“军师当真智计过人!”

    戚继光苦笑一声:“只有希望阵中兄弟能够多撑一会儿了。”

    阵中的白袍军,能撑得住么?

    石大柱就在巨盾斧兵和长矛兵阵列的一侧,现在他是这一千五百名士兵的指挥者。

    眼见口袋阵已经成形,石大柱一挥手中铜箍巨棍,大声喊道:“弟兄们,弃盾·向前!杀!杀!杀!”

    先是他左近的士兵,然后便是一千五百士兵齐声大吼:“杀!杀!杀!”

    巨盾步兵弃了手中巨大的铁盾,顿时便轻松起来,他们双手握持寡巨斧,便是向着面前的白袍军狠狠的砍去。而在每个巨盾斧兵的身侧,都有两个或者更多的武毅军,手中的长枪狠狠的刺击出去。

    白袍军没有想到这些一直躲在铁墙后头坚守的步兵竟然会突然发动反击,都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个巨盾斧兵挥舞着手中的大斧狠狠的向着面前的白袍军砍去,他的眼睛血红,因为他的袍泽刚才就是被这个白袍军逮到机会,一刀割断了喉咙!他身高足有一米九,高举起手中四尺多长的大斧,面对骑在马上的白袍军,不但没有矮人一截,反而有种居高临下的霸道气势!那白袍军满脸绝望,挥刀阻拦,四十斤重大斧劈在刀上,巨大的力道顿时把那刀震成了碎片,然后下一刻便是狠狠的劈下去,在这白袍军的惨叫声中,把他从肩膀到肋部,给生生的劈成了两截!鲜血和内脏飞溅而出,而大斧余势未衰,狠狠的砍下那战马一声惨烈的嘶鸣,竟然也被巨斧砍断了脊椎,砍断了xiōng腹,像是它的主人一般,也被劈成两截!

    一斧之下,竟是人马俱碎!

    连子宁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一瞬间热血全部被点燃了,浑身一阵难言的战栗,立刻响起了描写大唐陌刀阵的几个字——人马俱碎!

    唯有此,才能形容。

    浑身披着重甲,五百名大斧手大踏步的向前推荐,如同铁浪翻滚,挡者披靡!当先的大斧手高举大斧,入墙而进,一遇到敌人,立刻是数百人挥动利斧,一起向下斩去。在巨斧本身就重达四十斤,再加上大斧手们巨大的力量,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白袍军的抵抗是徒劳的,刀被劈碎,人被劈碎,马被劈碎!

    数百把大斧一起下来,将白袍军的队列斩的粉碎,无论是将官还是普通士卒,在他们的面前都是平等的,唯有死路一条。

    而在他们身侧,武毅军的长矛手们也是不断的攒刺着,将有可能对大斧兵造成的威胁一一刺杀。大斧手们只需要砍收、砍收就行了,根本不需要顾及自身的安全,战斗力更是发挥了个十成十。大斧兵主攻,长矛手主守,竟然是配合的亲密无间,发挥出极强的战斗力!

    数百人排成的宽阔正面,不停的向着白袍军推进,如同一堵坚壁,没有人能挡得住他们的前进!在他们的身后,只留下一地的尸体,任是白袍军的军官们怎么鼓动,怎么jī励,甚至是拳打脚踢,把一队队的白袍军派上来,也只能是送死而已,根本挡不住大斧兵们的前进!他们的战刀,劈砍在缀满了铁叶子,特意加厚的三层泡钉棉甲上,只能jī出一溜火星,却是没什么效果。

    有的白袍军已经是被杀的胆寒,再也没有斗志,怪叫一声,便是向着来路逃跑。

    大斧手和白袍军都在冲锋,但是大斧手一直在前进。

    这片战场,成了巨盾斧兵们表演的舞台!他们此刻,是唯一的主角!

    张燕昌看直了眼,心中惊诧无比,没想到自己一向不怎么瞧得起的神武右卫这等内地卫所中,竟然也有这么骁勇强悍的士兵!

    不过是短短的十几息时间,死在他们手下的白袍军就已经有数百之数!

    白袍军,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

    “亢!”一声剧烈的撞击,唐奕刀挥舞着手中的陌刀挡下了面前大斧兵的劈砍,手上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再也没有力量握持,陌刀被震得脱手而出,落在已经成了血泥的地面上。

    而此时,又是两杆长枪刺了过来,唐奕刀再也无力抵挡,双臂连抬都抬不起来,只是闭目待死。但是预料中的剧痛和死亡却没有到来,反而是听到一声惨叫和一声大喊:“将军,快走!”

    脸上一片温热,唐奕刀睁开眼,一看之下,目眦yù裂!

    原来竟是自己的亲兵,飞扑过来,用他的身体挡住了这两枪,枪尖从他的xiōng口透出来,唐奕刀脸上的温热,便是他溅出来的心血!

    他已经死了,还在死死的瞪着他,在让他快走!

    “啊!”唐奕刀眼睛立刻红了,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嚎。不知为何,一股力气从心底生出来,他狠狠的一夹胯下战马,抱着那亲兵的尸体,打马便逃。

    临走时,他看到,距离自己不过两丈开外,熊廷弼被一斧震飞了手中双斧,然后被长矛挑落马下。

    被围在布袋阵中的白袍军,很多逃了,向着他们来时从平山卫中杀出来的血路逃了,他们宁可回去冲击重新组织了防线的平山卫,也不愿,也不敢面对这些可怕的对手!

    剩下的白袍军,以及从沈阳中屯卫和大同中屯卫中杀出来的白袍军,大约一千人,被大斧兵杀的节节败退,其中更有许多,已经被大斧兵们给分割包围。几个大斧兵和十来个长矛手,围着一队白袍军便是一阵乱砍乱刺,白袍军器不如人,力不如人,甲不如人,被杀的狼狈不堪,死伤惨重。

    从来都是骑兵撕裂步兵,分割包围,肆意屠戮,现今却是反过来了,也堪称是千古诡异之事。

    军官被杀死许多,没有了约束,面前又是死亡的威胁,终于有一个白袍军再也忍受不了,把战刀往地上一扔,跳下马来,跪在地上,他心灵几乎已经崩溃,嚎啕大哭道:“投降,俺投降!不要杀了!俺投降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此时神武右卫和武毅军已经是和白袍军接上了仗,口袋阵完全封锁住,并且越勒越紧,神武右卫和武毅军的士卒奋勇拼杀,不断的向前推进,已经将剩余的白袍军积压在一个长宽不过百步的狭窄区域。

    白袍军人挨人,人挤人,狼狈不堪。

    见到有投降的出现,连子宁立刻示意武毅军齐声大喊:“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这完全是他的临时决定,至于这些白袍军投降之后到底杀不杀,那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武毅军一喊,四周的士兵也都是跟着大喊,四面楚歌声中,终于有白袍军大批大批的丢下武器,下了战马,抱着脑袋跪在地上投降!

    而这时候,被派来救援这些白袍军的两十骑兵,才刚刚到达神武右卫的后腹部。

    领兵的一看,得,这也甭救了,赶紧撤吧!

    但是,已经走不了了。

    康律率领一千张燕昌的亲兵,狠狠的杀了过来!!。

二四二 绚烂的终章

    (网断了,在网吧里传的,所以一次传两章)

    明朝从来就有大将家中蓄养家将亲兵的传统,自明初太祖时期便有了,每个大将家中,总养着几十上百的亲兵,这些亲兵甲胄精良,训练有素,战斗力极强,远超一般士卒,便是精锐边军也比不上。更重要的是对主人忠心耿耿,平日里是家兵家将,战时就是突破的尖兵,最后的屏障。

    在连子宁原先那个时代,万历年间明朝大将,辽东总兵李成梁便是在家中蓄养了八千家丁,这八千家丁人人披甲,战马也披甲,长枪大刀还配备三眼铳,战斗力顶的上九边十万劲卒!便是以这八千家丁为主力,统帅十余万大军,将女真几百个大小部落压的喘不过气来,不敢有丝毫造次。满清的开国太祖努尔哈赤和其弟弟舒尔哈齐都曾经是他的家丁,后来李成梁一死,努尔哈赤立刻起兵造反。

    两千亲兵,也只有张燕昌这等世袭超品侯爵,并且掌握大权,同时也是深受皇帝信赖的大家族才能有这个数字。很多勋戚武将家中自然养得起,但是绝对不敢养这么多,京畿要害之地,你养上几千精骑是想干什么?夺门之变大伙儿可都记得清楚。

    白袍军本来存了逃逸的心思,康律率领一千骑兵穷追不舍,他们胯下战马比白袍军的更高更快,更精良,不多时便已迫近。那白袍军将领一看,只好率队回身迎敌,他心里倒也不怎么畏惧,只是觉得这些官兵未免欺人太甚,比咱人数少一半儿还敢穷追不舍?回去先把他们打疼了,再撤走也是方便。

    却没想到。接战之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两支骑兵撞在一起,立刻就呈现出一面倒的态势。

    这支亲兵观望依旧,以逸待劳,心中早就已经是战意勃发,此时发力冲来,势不可挡!康律一个人冲杀在最前,以一已之身杀入千人敌人。过百支长矛、腰刀等向他招呼过来,他却是丝毫不惧,手中一杆鹅蛋粗细的丈八铁矛挥舞,势大力沉,密不透风,根本无人能近他身前,而他左刺右挑,凡是在他身边的白袍军,一一中矛落马,根本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主将如此勇猛。竟以单人独骑,与敌人数百人相抗衡,在康律身后数百亲兵将士均觉热血沸腾,各人口中喊杀。势若疯虎,直杀入敌人阵中,枪挑矛刺,大刀斩劈。不过是一个照面之间,白袍军前锋便是回京被击溃,他们原本就军心涣散,心有去意,到得此时,更是军心大乱。竟是无人能做有效的抵抗,前锋被击溃之后,被康律率人直杀入阵中。

    手起刀落,枪矛直刺。带起无数的血腥,战刃的劈砍入肉的声音,惨叫声,金铁交鸣声,汇聚在一起,震撼四野。这时候其它地方的战场多已经谢幕,唯有他们依旧在鏖战。

    大帅亲兵的战斗力果然不是白袍军能比的,虽然人数只是对方的一半儿,但是却是完全占据主动,死追猛打。而人数占优的白袍军反而已经是有了败象。如果说刚才大斧手的进击如同铜墙铁壁,用令人绝望的坚韧和刚硬来推进。那么这支骑兵地突击就如同一柄利刃,将眼前的敌人斩劈成粉碎。

    挡者披靡。面对步兵,打不过了还能跑,面对这些精骑,却是连跑都跑不了,令人更加的绝望,害怕。

    身穿烂银板甲,披着大红sè披风的骑兵驱赶着跨下的良驹,不停的奔驰,呐喊,大地在颤抖,天地也好象为之变sè。

    他们人披着板甲,戴着钢盔,就连马身上,都是披着专门制作的三层泡钉棉甲,覆盖了大半个马身,只lù出不到一尺半长的小半个马tuǐ,甚至连马头上,都是戴着覆面式的马盔。这些骑士,人马足具,乃是不折不扣的重骑兵!其防御力比同时期欧洲中世纪的重骑兵差相仿佛,而速度更快,移动能力更强!

    所不同的是,此时的欧洲,一个军事大国也未必能凑出来两千重骑兵,而这些,仅仅是大明朝的一个大家族的sī兵!

    国力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战马铠甲武器,所费弥大,想要武装这样的一个重骑兵,所花费的是一般骑兵的五倍以上。而高昂的价格自然也有与之相匹配的好处,白袍军跟他们相比,只能算是轻骑兵,两者对抗,可想而知。白袍军的腰刀长矛砍刺在他们身上,只能在盔甲上留下一道白印而已,除非是脖子这等要害,根本无可奈何。就算是砍刺在马身上,也只是带出一溜儿火星,少许情况下才能刺破一层棉甲,但是后面还有两层!

    对付这等重骑兵,要么以轻骑兵不断骑射sāo扰,将其生生累死,要么就是以重骑兵对冲,以狼牙棒铁锤等重型兵器狠命敲击,方能将其震死!

    这些大帅亲兵和他们的统领康律一般,大部分人都是用的铁矛和斩马刀。鸡蛋粗细,足有四米长的铁矛都是兵部军器局打造出来的上好货sè,重而锋利,枪尖寒光闪烁,冲锋之势,单手握持,用胳膊夹住,借助马力,一个照面之下,就能把敌人当xiōng刺穿,顺势挑飞,落地之后被乱马践踏而死。另外一手高举马刀,他们的斩马刀和武毅军所部龙枪骑兵的长苗刀是一路货sè,都打着大明朝当世最高锻造技艺的LOGO。背厚刃薄,极为锋锐,一刀劈下去,敌人便是身首异处。有那势大力沉,经验丰富的,甚至能巧妙的借助力道,将敌人劈成两截。

    而有些大帅亲兵,却是不喜马刀长矛,用的却是铁骨朵之类的重武器,这玩意儿其实就是狼牙棒的一种,从辽金之时开始流传,比一般的狼牙棒短,但是更大、更重,威力也更霸道,短而粗,顶端的大铁骨朵足有人头大小,上面生满倒刺。这种兵器,女真人和méng古人都爱用,张家家将之中不少是从九边宣府、蓟镇等地选拔的劲卒,想必这是和那些塞外蛮族学来的习惯。

    这武器极为沉重,使用不易,但是被这些力大的张家家将使出来,却是威力无穷。一棒下去,敲在脑袋上,便是脑浆迸裂,头骨粉碎,一声不吭的也就死了。敲在xiōng腹后背,立刻就是把里面的内脏震成粉碎,口吐鲜血而亡。便是在大tuǐ胳膊这等不怎么要害的地方,挨上一下,也是筋断骨折,再被往回一扯,倒刺带起一大团血肉。只要是给蹭上一下,不死也要丧失战斗力,一个残废是免不了的。

    这种武器其实也更加实用,用来对付重骑兵更是如此,此时来跟白袍军对敌,取得的效果,唯有碾压二字可以形容。

    这场战斗持续了接近两盏茶的时间,白袍军损失惨重无比。

    用连子宁的话说就是,这年头儿,打仗打的就是一个装备,张燕昌父子两代,四十年积攒,烧了金山银海,废了无数的心机力气,才算是打造出来这支骑兵,就算是放到九边和女真精锐对撼,也是丝毫不落下风。这些白袍军,又岂能是对手?

    一番鏖战,两千白袍军死伤过半,剩下的,也是能衣衫残破,浑身浴血。剩下的残兵败将,都是向着本阵逃逸而去,康律也不为己甚,一番冲杀,可算是把憋了半天的气给发泄出来。一番冲杀,他们毕竟铠甲厚重,也颇有些疲累,便也勒马收缰,没有追击。

    此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有大风卷起,无数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战场形势已经分明,白袍军被连子宁的口袋阵围困住的部分,战死无数,余者投降。从口袋阵中逃出来的白袍军只有极其惨淡的三百多人,在冲击平山卫的防线的时候,又死了百多,他们会合了正和大同中屯卫、沈阳中屯卫jī战的白袍军,大约四五百骑,再无战斗意志,落荒而逃。

    前来救援的两千骑兵死伤惨重,余者败逃。只有秦老六和钱大用率领那六千骑并和王彦成赵马祥在那里死掐,眼见也是不敌。

    张耕面sè难看无比,本来好好的一场仗,却没想到打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一下,白袍军可以说是元气大伤了。

    戚继光心里叹了口气,若是听自己的建议,那五千骑兵就算是全部战死了,不能给神武右卫和武毅军造成更大的损伤,但是也不至于把那两千骑兵给搭上。

    他苦劝道:“大首领,鸣金收兵吧,咱们现在还有两千,秦老六和钱大用那里,战死不多,估计能留存下来至少五千。至于被那些官兵精锐缠住的两千骑,总也能逃回来八百一千的。如此算下来,咱们还能留下七千骨血,咱们退回去,还能招兵买马,重新壮大!大首领,咱们还没败,从长计议啊!”

    张耕也知道他说的是是实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终于还是咬咬牙,道:“鸣金!咱们撤!”

    身边诸将皆是沉默无声,有的人眼眶一阵发红,竟是差点儿要哭出来。

    鸣金之声响起,和官兵接战的白袍军诸部都是开始缓缓地的脱离战场,张燕昌也不为己甚,下令各部不得追击。他知道,这一仗,基本上把白袍军打残,斩杀数千,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大胜了!

    再过了小半个时辰,白袍军消失在地平线之外,再也不见了踪影。

    这场jī烈的大战,便是如此划上了一个略显突兀的句号。!。

二四三 回头叮咛轻些个 不比寻常浪风月

    秋日的清晨已经有了一丝丝凉意,太阳还未升起,天边一片青白。

    视线还不大好,薄雾笼罩了正阳门城楼,看上去有些灰暗。

    此时还未到辰时,北京城却已经活了过来。

    正阳门大街上已经很是有不少人在行走,挑大粪的推着车子挨家挨户的收净桶,有那早起准备去城外庄子巡视的大户人家的奴役,抄着袖子坐在马上,周围簇拥着不少人,个个趾高气扬。卖豆腐脑的、稀饭馒头的,推着小车离了家门,开始走家穿巷的叫卖,吆喝声声声不绝。早点摊子在街角街边扎了起来,炸油条的已经支上大锅,烧开了猛火。

    早点铺子和小茶馆儿也都卸了门板,小二拿着毛巾把子,站在门口殷勤的迎客。

    已经很是有不少衣冠讲究的客人被迎进去,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吆喝上饭声。其中甚至不乏一些穿着青sè官袍的京官儿,要了几个驴肉火烧,叫小二淋上麻油,用油纸细细的包了,外面用麻绳系好,然后往怀里一踹,急急忙忙的拔脚便跑。

    看到此情此景,百姓们也毫不意外,有的甚至还打个招呼:“谢御史,今儿个又起晚了?”

    那谢御史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一溜烟儿的跑了,周围人便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今儿个是大朝会之期,若是误了,挨板子事小,可是要丢官儿的。

    在正阳门外,也是已经排起了长长地队伍,进京卖菜的菜农,赶着大车的生意人,城外锅庄送酒的队伍,进城找活儿干的农民,排起的队伍足有一里多长,等着开城门。

    而就在此时,忽然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响起,自远而近,众人纷纷回头望去,只见一名骑士从远处狂奔而来,大红sè的披风,在风中宛若一片红云。亮银sè的甲胄上面布满灰尘,变得脏兮兮的,看来是赶了很一阵子路了。

    “诸位让路,有紧急军情!“那骑士在马上纵声大喊道。

    众人一听,都是赶紧让开了道路,而正在此时,正阳门大门也轰然打开!

    那骑士长驱直入京城,挥舞着手中的大红战帖,满脸都是〖兴〗奋,在大街上纵声大喊:“大胜,大胜!寿宁侯爷在山东大败白袍逆贼,斩首七千!”

    “大胜!大胜!寿宁侯爷在山东大败白袍逆贼,斩首七千!”

    大街上的百姓听到他的呼喊,先是一愣,然后便是一阵欢呼。

    大明朝立国百年,与士民共治天下,自然是很得民心的,听到官兵大胜,百姓们自然都是高兴欣喜。无论是手里头干着什么活计,都是暂且放下,先欢呼一番。

    而那两边的茶馆中,更是走出来几个穿着长衫,读书人模样的人,便yù向前问那骑士具体战况。

    只是那骑士一边奔驰,一边呼喊,此时却是已经去的远了。

    “前些日子城璧刚在任丘路上斩了一千多人头,现在又阵斩七千,哈哈,朝廷内有震毅诸公当道,太平盛世,外有战将无数,军威大盛,当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一家名为宋记的茶馆中,一个穿着青衫,长相方正的青年满脸〖兴〗奋,哈哈笑着招呼小二送酒上来。

    在他对面,坐着的却是个娃娃脸的青年,看上去比那长相方正的年纪还要小些,穿着一袭白袍,一双小眼珠子咕噜噜乱转着,透着一股机灵。他也笑道:“清泉兄”

    小二送酒上来,那清泉兄满饮了一杯,舒服的哈了口气,略有些纳闷儿道:“这一次,却是未曾提武毅军和城璧的,只是不知道,这七千首级里头,又有多少是他的功劳?子轩,你头脑机灵,交游也广,可听说了么?”

    “这是军情要事,我去哪儿听说去?不过定然是少不了了!”子轩向他翻了个白眼儿:“前几日,武毅军在任丘路上打败白袍逆贼的事儿,可着京城都传遍了,嘿,城璧可是土生土长的老京,都说南方将领能打,咱们就差了?当真是给咱们京城老少爷们儿长脸!现在京城都知道他勇武能打之名,据说皇上听了消息也极高兴,在朝堂上也很是夸奖了几句,就连举荐城璧的戴大人也被夸了。别说城璧本就是个能打的,就算不是,那寿宁侯爷也得把他名字给加上,嘿嘿,城璧可是深孚京城百姓之望啊!清泉兄,你说是不是?”

    这两人自然就是邱清泉和宁子轩了,自从那日四海楼之后,两人和连子宁志趣相投,便也是时常一聚,一来二去,反而是很熟稔。

    清泉兄想了想,向着子轩翘起了大拇指,欣然道:“这话说得在理,呵呵,子轩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反应就比咱快一截儿?为兄得寻思好一会儿才成啊!”

    那子轩兄淡淡一笑:“若是说头脑灵活,咱们这些人,哪个别的上城璧?当日顺天府大堂之上景象,历历在目,而今,咱们还都是一介白丁,城璧,却已经是统兵数千的一面统帅了,物五品的前程。想想,

    心里还真是羡慕啊!”

    那清泉却是想的很开,豁达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子轩,各人都有各人的缘法,这事儿啊,可是羡慕不得。”

    子轩也笑笑:“我也只是说说罢了,说起来,城璧发达了,咱们也能沾光不是?”

    “沾光?”邱清泉疑huò道:“城璧毕竟是个武官,现下虽然名气大,也只是从五品而已,咱们都是走科举正途之人,他又不是顺天府的学政堂官,咱们能沾上什么光?“邱清泉对科举一道甚至执着,甚至已经到了痴mí的程度,xìng子又方正,现在对连子宁弃文从武耿耿手怀,在他看来,连子宁这般才学人品,若是科举,将来当真是入阁为相也不为奇。

    宁斐笑的有些苦涩,心道:“邱兄,你到现在都看不明白么?那孙tǐng已经是恨透了城璧,连带着咱们都恨上了,那孙言之虽然已经被远贬云南,但是门生故旧无数,想让咱们出些岔子还不是举手之类?你还想考举人,中进士?”

    嘴上却是笑笑:“邱兄你学问精湛,做得一手好文章,定然能金榜高中的,小弟可就未必了。到时候若是名落孙山后,小弟便去投奔城璧了。”

    邱清泉果然听了便有些不以为然,却也不好说他可谓是勉励了几句。

    ‘

    分割线一…

    戴府,后huā园,假山之上一亭飞起,峙水临渊。

    此时的北地,已经颇有几分秋意,有些时令的植物已经落了叶子,铺满一地金黄,有凉风轻抚,树叶在风中上上下下,别有几分萧疏的美丽。

    临湖的亭子中隐隐有琴声传来,四面的轻纱已经被liáo起,一个穿着白衣的丽人正襟危坐在小几后面,轻抚面前古琴。

    琴声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了,那白衣女子回身望去脸上lù出期望的神sè。

    判…姐,小姐!”还是一身湖水绿的小青一溜烟儿的跑了过来,小脸儿上满是〖兴〗奋摇晃着手里的一张纸,进了亭子,笑道:“小姐,来了!”

    “来了?”戴清岚也顾不得矜持,提着裙裾便站了起来,道:“快给我看看!”

    “看看?”小青眼珠子骨溜溜的一转,笑嘻嘻道:“看看么自然也行,不过小姐你可得许给我点儿好处!”

    “要好处?”戴清岚促狭道:“大不了他收你入房的时候,我给他叮嘱对你轻些个……”

    “轻些个?小姐,你!”一听这话,小青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却还是不忘反击,撅着小嘴道:“你可是正牌娘子,只怕先要让他轻些个的,另有其人呐!”

    这一次却是轮到戴清岚脸红了,她脸皮极薄,被小青一句话说的差点儿就像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心里忽然想到,若是有一天真要与他,只是想想,便是满脸滚烫,双tuǐsū软,浑身似乎也都没有气力了。

    自从揭破了小青与连子宁的sī情,又得了连子宁和父亲的承诺,戴清岚便也知道,自己和他的婚事,已然是板上钉钉,只是择日而行而已。而小青也明白以后自己的身份,如此一来,两人之间便是经常谈到一些很sī密的话题,自然也免不了那等让人一想便是面红耳赤的事儿。

    前几日,小青却是在拐棒胡同的集雅轩书店买了本册子,上面标的名字是南原画集,其实都是些春宫画。

    不过里面这些画,画工极美,人物栩栩如生,取景也是雅致讲究的很,或是清风明月腊梅,或是亭台小榭人家,或是女子闺房春暖,让人感觉不出半分yín秽来。

    这两天,到了晚上两人便躲在被窝儿里头靠着头偷看,看的面红耳赤的,却是yù罢不能。其中最精彩的一副,却是一女跪趴,只披着一件红绡,翘tún对应着天上一轮明月,明月之下,后庭huā开。那女子微微蹙眉,回头yù语还休,旁边的配诗也是极为的精彩:“半帘清风,一榻明月,半似含羞半推脱,回头叮咛轻些个,不似寻常浪风月。”

    而更巧的是,两人身旁,还有婢女模样的女子伺候着,那婢女只穿了大红抹xiōng,lù出翘tún长tuǐ,从后面抱着那男子,轻轻亲wěn。

    今日却是提起这事儿来,让两个未经人事的黄huā大闺女如何受得了?

    其实这事儿在明朝倒是也常见,明季,女儿出阁之前,娘亲或是三姑六婶儿的,都会给新娘子教授这方面的只是。而几乎每个大户人家家里店都藏着一些压箱底子的春宫画,女儿成亲之前,母亲或是管事儿的嬷嬷就会把这东西翻出来,给小姐一一讲解翻看。在更有甚者,在明朝皇宫里,还有一个大殿,里面放满了惟妙惟肖的欢喜佛**的雕像,各个姿势都有,堪称包罗万象,内有机括,一摁就自己〖运〗动。太子或是皇上大婚之前,便会有专门的亲近勋戚领到这儿来观看。

    可见,明朝的xìng教育,其实也并不落后。

    两人笑闹一阵儿,那张纸终究也到了戴清岚手里。

    这张纸,完全就是官府行文的格式,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自己犹新,显然是刚刚写成不久的。

    她仔细的看了一遍,脸上的喜sè也越来越浓,轻轻念道:“正德五十年十月四日,与白袍逆贼jī战于宁津、乐陵两县之交,廖战竟日,幸赖吾皇圣明,将官得力,三军用命,敌终不能抗,溃散而去,我军大胜!

    …有员曰连子宁,其武毅军一部,精锐骁敢,甚是得用,杀伤白袍甚众。当日,敌一部强突我军防线,我军势寡,竟不能当,若非连员组织得力,率军奋力抵抗,则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上面对连子宁的而评价,她心里欢喜无限,国朝大员,要的就是一个谨慎,慎言慎行,若是轻言轻语,众人不信服不说,甚至会招来御史弹劾。这和后世高官从来不在公众面前发表个人看法倒也是有想通之处。是以这些高官无论是发表政治意见,还是上折子奏事,用词都极为的恰当小心。张燕昌超品侯爵,大军统帅,能说出这些话,已经是对连子宁极高的评价了。

    小青在一边说道:“知道小姐心里挂念,适才寿宁侯爷遣人送来的行文刚刚到兵部,老爷便让人抄了送回来,回来的是陈二哥,他说,老爷还说了,今个儿一早,大朝会还未开始之前,寿宁侯爷为前线将士的请功折子就已经递进宫里去了,想必这几日就能有信儿了。”

    戴清岚点点头,又把那公文看了一遍,抿chún一笑:“这位侯爷行事倒也谦恭廉让,字里行间,全是别人的功劳,没提到自己一个字儿。”

    她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道:“对了,差点儿忘了这事儿,赶紧把这公文抄一遍,给苏苏姐姐送去,她们想必也等得急了。”

    小青撇撇嘴:“小姐,咱们至于在她面前低三下四的么?哼,你不提我还不想说,那日咱们去他府上拜访,他妹妹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来气。”

    戴清岚沉下脸来:“小青,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万不敢在他面前提一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兄妹感情何等之笃?”

    小青扁着嘴点点头,转身便去了。

    怔怔的看着小青的背影,戴清岚无奈一笑,笑容中,有些掩不住的苦涩。

    一分割线一一!。

二四四 火器的损耗 工匠的着落

    北直隶,宁津县,官.兵大营。

    还是当日那片大战的旷野,尸体早已经被宁津县派来的民夫掩埋,只是那大片大片的黑褐sè的地面,地上断裂的兵器箭簇,似乎还在诉说着,当日那场万人大战的惨烈!

    秋风扫过,让人陡生寒意,分外的悲凉。

    今日是十月十日,距离那场大战,已经是过去六天了。

    那天的大战,双方都堪称是损失惨重。

    官兵这边,战死五千七百余人,重伤一千四百多,轻伤无数。两万九千人的大军,短时间内能够具有作战能力的,已经是不足两万人。其中最惨的就是平山卫,当日是白袍军冲击的重点,士兵战斗力又不强,指挥也不得力,被一轮齐射就咕L了阵脚,然后又是被铁蹄肆意践踏了好几个来回。五千六百人的正规满编卫,战死两千七,接近一半儿!现在有作战能力的,还不到两千人!

    而白袍军那边,更是惨淡,一万五千人的大军,战死过半,只剩下七千人逃走!其中更是有五个千户所几乎完全死伤殆尽,若不是当日是采用添油战术轮番把军力投进来的这样巨大的损失,足已让一般的军队彻底溃败!

    要知道,当年的土木堡之变,死在鞑子手中的明军不过两三万,而死于自相践踏的,则是二三十万!五十万京营精锐,死伤殆尽!

    此役过后,白袍军一路后退把占据的乐陵、庆云等县一概放弃,大军退到了距离海边不过是百多里的海丰县。根据探子这些日子的回报,白袍军从各县征发了大量的民夫,并且把民间战马几句掠夺殆尽,日夜派人加固城墙,摆出一副据城固守的架势来。

    官兵这边却是没有动静,张燕昌只是下令休整,约束众人不得出营。他并不着急官兵经此一战,士气大胜,但是却是也是损失惨重,暂时间是打不动了。白袍逆贼一战被打掉了大部分的精锐,已经再也翻不起风浪来,而且他们选择据城固守就更让张燕昌放下心来。海丰县县城乃是宋时旧城,高大坚固,易守难攻,以两万人攻打有接近一万人驻守的城池,也是不智。不过白袍军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张燕昌现在统制山东和北直隶所有的地方卫所,大可以慢慢调兵,围而不攻,最终将其迫降!

    “大人统计结果已经出来了五百杆五雷神机,因枪管爆裂等原因现在已经确定完全报废的有二十七杆;因为扳机损坏等原因而不能使用,但是应该可以修好的有三十二杆!”石大柱说完,便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垂首不语。

    连子宁端坐在大案后面,他说一句,连子宁眼皮子便跳一下,心里就是一阵滴血,仿佛被从身上狠狠剐下一块肉一般。

    “三十二杆,二十七杆!加起来就是十分之一还多的五雷神机没了!要知道整个大明朝现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更多的火器!”连子宁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狠狠的一拍桌子,迸指骂道:“王大春呢?老子让他沿途打听探问有没有火器工匠的事儿,他这差事怎么办的?到现在还没消息?都是猪脑子么?”

    被连子宁斥骂,石大柱这个战场上强横霸道,杀人无数的悍将竟是浑身一阵哆嗦,低着头不敢还一句嘴。

    等连子宁骂完了,他才是哭丧着脸道:“老王那边儿也是没办法,这些日子,咱们散出去三五百人手,到处寻找,找遍了山东北边儿这十来个县,最远的连临清州都去了,倒不是下面不用心,实在是没消息啊!”

    当日大战过后,连子宁第二日率领全军祭奠了战死的弟兄,在询问了张燕昌短时间内没有战事之后,便是派了众多的人手,更是把龙枪骑兵都散了出去,四处打探火器的消息。到现在好几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

    连子宁知道他说的也是实情,只是心里就是一股邪火儿卸不出来,难受得慌。

    他瞪了石大柱一眼,吸了口气,压了压心里的火儿,摆摆手:“你先出去吧!”

    “打造火枪的工匠,至不济也要能修的,上哪儿找呢?上哪儿找呢?”石大柱走后,连子宁嘴里嘟囔着,冥思苦想,却是不得其法。

    他心里苦闷,便站起身来,在室中踱步,终于是无法可想,深深叹了口气,又是颓然坐下。

    身后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肩膀上落上了两只纤纤素手,轻轻的揉捏着,一个jiāojiāo柔柔的声音轻轻道:“老爷。”

    连子宁舒服的叹了口气,身子一仰,脑袋便是落在了一个柔软而有弹xìng的所在,略带些疲惫道:“怎么不读书了?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么?”

    “嗯,做完了!”康素轻轻的说道。

    “哦?这么快?”连子宁抬抬眼皮,看着她道:“待会儿我可要检查,若是不过关,可是要受罚的。”

    “受罚?”康素咬着嘴chún,脸上闪过一抹红晕,低声道:“又是打屁股么?”

    当日大战结束之后,武毅军又是战死了一百多兄弟,连子宁心里难受,晚上一个人喝闷酒,很罕见的喝的酩酊大醉。结果晚上发酒疯,非要给康素康凌二姐妹打屁股,康素姐妹拗不过他,便只好随他了。不过倒是单纯的打屁股而已,连子宁也没干出什么出格儿的事儿来。

    连子宁尴尬的咳嗽一声:“你这妮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康素两姐妹都知道他这人脾气好,也没什么太讲究,是那等极好相处的,便也不怎么怕他了。尤其是康凌,自从连子宁开始教她读书之后,小丫头感受到连子宁真心实意的关怀,天天没事儿就腻在连子宁身边对他依赖得很。

    连子宁之所以教她们读书,却也是为了她们打算,他身边的女子,哪有不读书的?戴清岚且不说了,用学富五车来形容都不为过,其它像是于苏苏、城瑜、小青,甚至包括总统府中那些买回来的丫鬟,也都是很识文断字的。两者文化差距太大确实是没办法交流,久而久之,隔阂也就出现了。连子宁对身边人极好,并不把她们当做工具,而是真的想和她们交心的。

    不过他也不会教书,躜好采取一个笨法子给他们找本书,指一篇文章,教她们死记硬背下来,然后便抄上若干遍,到时候字也认识了,文章意思也大体知道一些了。

    康素身子稍微往后退了退,让连子宁枕在自己怀里,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老爷若是的喜欢那便打吧那晚,打的奴奴很舒服呢…

    连子宁古登咽了一口唾沫,心里刚压下去的邪火便是蹭蹭蹭的窜上来,他咬牙道:“若真是把我的火给勾出来小妮子,你可得当心!”

    康素咕的一声笑,轻轻按捏着他的头,不再liáo拨他,只是道:“老爷有什么烦心事儿,说出来听听吧,奴家虽然不懂,也能给您解解闷儿呢!”

    连子宁便把这事儿说了一遍。

    他也没指望康素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却没想到康素却是扑哧一口笑出来,道:“老爷,你真是当局者mí呢!”

    “怎么说?”连子宁心中升起一线希望,急急问道。

    “奴家不懂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有些东西,定然是大伙儿都有的。您说的火器,想必也不光是大明有吧?既然咱大明朝没了,您大可以去其他的地界儿搜罗不是?”康素轻轻说道:“咱大明朝天朝上国,别的国家不也有许多来这儿做生意的行商么?大人您可以跟他们打听啊!”

    “对啊!这事儿我怎么就没没想到?”连子宁心里顿时满是兴奋,一骨碌翻身站起来,在帐篷里转着圈子,自言自语道:“大明朝有火器,那欧罗巴的佛郎机也有火器,佛郎机人很不少都是在大明做生意的,他们定然知道这些消息。该去问他们啊!可是,佛郎机人多在沿海省份,山东这地界儿也没有啊!”

    “对了!连子宁你这个猪脑子!”连子宁一拍脑袋,暗骂一声,佛郎机人最击中的就是广东,张燕昌镇守广东之地接近十年,定然跟他们也有不少接触,说不定他手底下就有这方面的匠人,自己大可以去找他帮忙啊!

    连子宁心里豁然开朗,哈哈笑道:“康素,你真是我的福星!”

    他一把搂过康素,在她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大踏步走出帐篷。

    连子宁已经出去很久了,康素还呆呆的站在那里,捂着那边脸,表情痴痴地。

    连子宁来到的张燕昌帅帐的时候,正巧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打眼一瞧,却是平山卫指挥使侯东来。

    侯东来见了他,很客气的拱手,笑吟吟道:“连大人!”

    连子宁赶紧也还礼,告了个罪,道:“侯大人,今个儿找大帅有些要事,耽搁不得,改日咱们再聊?”

    侯东来笑道:“连大人请觎。”

    本来因为和洛养青的那档子事儿,平山卫的这些主官都对连子宁很是yīn阳怪气,不冷不热的。

    不过那日大战之后,军中药物却是短缺,根本不敷使用,眼见那些重伤员就要挨不过当晚,平山卫伤员最多,自然也是最为焦急窘迫。连子宁提供了大量的白纱布、烈酒、药物等东西,算是解了大伙儿一个大难题,受人恩惠,借此机会,和平山卫的关系也就缓和了许多。

    亲兵通报了,连子宁走进大帐,张燕昌跪坐在一张小几后面,穿了一件玄sè道袍,发髻高古,斜斜的插了根木簪子,正自写着什么。

    连子宁进来,他眼皮子都没抬,连子宁也不以为意,找了个位置径自坐下,眼观鼻,鼻观心。

    这样的态度,看上去有些怠慢,实际上却是多少军中大将,朝廷高官做能都想得到的待遇。一见你进来,便是起身相迎,嘘寒问暖,那样的态度,热情但是生疏,透着掩不住的距离感。而张燕昌这等态度,却是分明把连子宁当成了子侄后辈一般,真正的交情深厚之人。

    连子宁并未受宠若惊,这样待遇,是他用自己的能力换来的。

    大战前一夜,他终究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儿,便去找了张燕昌。对于他的担心,张燕昌并不相信,但是连子宁据理力争,甚至立下军令状,终于让张燕昌同意了,一旦情况有变,由他指挥神武右卫和武毅军,相机反击!

    事情果然一如连子宁预料的一般发展,而连子宁的临场指挥,也给了张燕昌极大的惊喜,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布置出一个这般森严的一个口袋阵出来,只怕是多年的宿将也未必能做到。连子宁,就像是天生的军人一般,那场大战,若是没有他,后果,只怕当真难以预料。通过这次,张燕昌也意识到了连子宁的价值,于是,得到这样的待遇,也就不足为奇了。

    张燕昌终于写完了,吹干了墨迹,放到了一边。连子宁仔细一瞅,却发现张燕昌抄写的是道德经,本朝风气开封,佛道儒三家百花齐放,更有渐趋融合之势,高僧经商,名妓礼佛,也并非是奇事。士大夫之中,崇佛崇道的很是不少,张燕昌如此,倒也不稀罕。

    “怎么,有事儿?”张燕昌洗净了手,用一张丝巾擦了擦,问道。

    “嗯!”连子宁点点头,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火器工匠,本帅这儿自然是没有的。”张燕昌说道,这个结果,连子宁早就在预料之中,朝廷早就禁了火器,再说了,他一个勋戚武将,家里养些火器匠人,也容易受人猜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知道他,必有后文。

    果然,张燕昌话锋一转,道:“不过么,这也不算什么事儿。广东壕镜那边,佛郎机人确实不少,你若要的话,本帅休书一封,着人给你送上几十个来就成了。”

    果然是权势煊赫的大人物,在连子宁看来极难办到的事儿,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广东那边,他门生故旧无数,光是卫指挥使级别的三品武官大将就有好几十,余者无数,一句话下去,自然无数人为他办,几十个工匠,也只是小意思。

    连子宁大喜过望,起身长揖:“那就谢过大帅了!”

    这个礼,不是军礼,而是晚辈对长辈的礼节,连子宁如此做,便是在变相的告诉张燕昌:“您老人家的友谊,我是不会忘记的,他日我发达了,您若是有事儿,一句话!给您办得妥妥儿的!”

    一个礼节,便代表了许多东西,期间奥秘,却是要自己领悟了。

    张燕昌自然心里明白,哈哈一笑,便是提笔写信。

    没一会儿,信件便写好了,张燕昌刚要叫人进来,便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却是康律求见。!。

二四五 熊廷弼归心

    张燕昌应了,康律大步走进来,向张燕昌抱拳行礼,又和连子宁见了礼,连子宁见他分明是有话要说,却碍着自己在这儿,赶紧笑道:“大帅,末将便先告辞了。”

    “你不用走。”张燕昌摆摆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康律,说吧!”

    “是,大帅!”康律先向连子宁道:“是这样的,连大人,昨日,咱们去海丰探查情况回来,路上却是撞上了一小队骑马的汉子,不似好人,被咱们拦下之后,竟然还敢手持利刃反抗。他们去向正是海丰方向,咱们担心跟白袍逆贼有什么勾当,留了几个活口,正押着审问呢!”

    “哦?”一听和白袍军有关系,连子宁立刻警醒起来,赶紧问道:“那有结果了么?”

    康律蹙着眉头,摇摇头道:“那帮人嘴是极硬的,咱们生生给打死了一个,都不招!什么都没问出来。”

    连子宁倒吸了一口凉气儿,被生生打死都不招,看着同伴被生生打死都不招,可见这些人的意志是何等的坚定?而能有这样坚定地意志,又和白袍军有联系,这事儿,只怕不简单!

    张燕昌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脸sè顿时便有些难看,眼见已经无法翻盘,偏偏横生变数,难道白袍军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连子宁心里一动,开口道:“大帅,要不然,把那几个活**给属下的人审问,如何?”

    看到张燕昌疑huò的目光,连子宁赶紧道:“属下手底下有位能人,原来是锦衣卫的世袭百户,在南镇抚司当差几十年,审讯经验最是丰富不过。理当能问出一些东西来。

    终明一朝,锦衣卫都是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在审讯方面,若是他们自认第二,那绝对没有人敢自称第一。

    张燕昌一听这话立刻便拍板儿决定,让连子宁跟着康律去提—————分割线—-—————

    夜sè昏沉,大营中已经渐渐没有了声息,士卒们都已经入睡。

    连子宁检查完康素姐妹的功课,便起身出了自己营帐,左右看了看,左右两边,都有一座新起的帐篷连子宁想了想,转向右边十几丈外的营帐走过去。

    这里守卫森严,里里外外十几个官兵守护着,刀枪出鞘,神sè戒备。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座帐篷里面关押着一个对连子宁来说,很是重要的人物。

    连子宁掀开门帘走进去,帐中陈设很是简单,不过是一chuáng一小几一蒲团而已,那小几上面摆满了鸡鸭鱼肉,很是丰盛,竟然还有一壶酒。熊廷弼正坐在后面,连子宁进去的时候,他一手持了根鸡tuǐ一手举着酒壶正自喝得畅快。

    看见连子宁进来,赶紧把鸡tuǐ一扔,酒壶一放,大声道:“你终于来见我了!”

    那日大战熊廷弼被从死人堆里扒了出来,竟然还有生气,于是顺理成章的便做了俘虏,和他一起被俘的,还有那勇猛无敌的唐奕刀,连子宁本来以为他已经战死了,一听这个结果,当然是喜出望外。毕竟像是熊廷弼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就算是在这个时空,定然也是极为杰出优秀的将才,若是死了,当真是可惜。于是连子宁好说歹说,很是恳求了几番,张燕昌也念他功劳极大,终于松口,答应给熊廷弼写一个战陨,然后把人交给他处置。

    那唐奕刀勇猛无敌,以一敌千,一手陌刀无人可挡,当日众人都看在眼中,连子宁本来也想要过来,却没想到张燕昌也看上了此人,意yù收入帐下为将,便只好作罢。

    不过得了一个熊廷弼,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把他弄来之后,连子宁却并未和他见面,只是让人给他治愈了伤势,便关在这件帐篷中,也不虐待他,恰恰相反,反而是顿顿美酒肥鸡伺候着,只要是不出这间帐篷,其他要求大可以满足。但是有一条,连子宁不来见他,而且不允许任何人和他说话。

    这样一来,可是把熊廷弼给憋得够呛。被俘之后,他自忖必死,而且按照惯例,应该会被押解到京城,在京城百姓面前,被宣布为叛匪谋逆,受到最残酷的凌迟而死!这让熊廷弼感到极大的痛楚和恐惧,对他来说,死不可怕,怕的却是,死之后,熊廷弼之名还要遗臭万年,被世人唾骂!对于一个曾经以孔孟伦理为人生最高目标,追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书生来说,这是最最不能接受的!

    他这时候,才对自己加入义军的举动有了一丝悔意。实际上,在这个时代所有人的心目中,大明朝都是正统,哪怕是反贼,也不例外!

    却没想到,不但没死,没被解往京城,反而是被供在这里,好酒好肉的伺候着。这几天,日子过得舒坦的很,但是他的心里,却是受到了无比的煎熬,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想得更多,不但想得多,而且多半是会往坏的方向想。于是熊廷弼整日价便猜测着这位连大人要如何炮制自己,惶惶不可终日,心里难受之极。

    但是他想了很多,却压根儿就没往连子宁yù要将他收服的方面上想。毕竟这年头儿,中枢权威如此之重,文臣武将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异心,贸然收留一个反贼大将,承受极大的风险,太过不智。而且熊廷弼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值得收服的。

    他自然不知道,连子宁就是为了将他收为己用。

    明朝天启年最最惊才绝艳的大将,三千里辽东防线的缔造者,文武双全等等等等,掀开历史赋予他的那一层层神秘的面纱,没有了对这个历史人物的畏惧和感慨,连子宁现在已经可以用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光看他,发现就算是如熊廷弼也不过是个很有本事的聪明人而已。

    聪明人,从来就是难以收服,难以驾驭的,有本事的聪明人,就更是如此。想要将这等人收为己用,如臂使指,必须要施之以恩,威之以压双管齐下,二者缺一不可!要不然的话,只怕对方短暂收服,心里也是不服气,反而酿成大患。

    而聪明人鲜有不怕死的,这也是他们的弱点,惜命!所以连子宁便有的放矢,先晾他个几天让他好好想想,自己吓自己,心理防线自然崩溃,到时候也是事半功倍。

    连子宁很满意的发现,自己的计划成功了,熊廷弼虽然面sè不改但是微微颤抖的手指和收缩的瞳孔,已经暴lù了他的紧张。

    连子宁笑吟吟道:“败军之将,日子过得也tǐng舒坦么!”

    想起当日和连子宁说定战场上见真章,结果自己如今却被俘,熊廷弼脸上便是有些涨红,掩饰xìng的冷笑一声道:“你们有铁盾长枪,有硬弩强弓,还有火器,我们什么都没有人数还是我们的一倍便是赢了,又能如何?”

    “笑话!”连子宁嗤笑一声:“有强弓硬弩不用,有火器不用,有铁盾长矛不用岂不是傻子?非要做到宋襄公那般,沦为千古笑柄么?熊廷弼,你脑子糊涂了么?”

    熊廷弼哑口无言,良久,叹口气,颓然道:“大人,您是杀是剐,给个准话吧!俺这些天担惊受怕的,生不如死。”

    连子宁知道这是熊廷弼服软了,也不为己甚,盯着他,缓缓道:“效力于本将,本将保你一个锦绣前程!”

    “什么?”熊廷弼脸sè一变,不敢置信道:“大人,您,您要我归降?”

    连子宁点点头:“不错!”

    “这?”熊廷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想想自己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再想想这位大人如此厉害,跟着他之后的锦绣前程,心里立刻就有了决断,他咬咬牙,大礼跪下,大声道:“末将,熊廷弼,参加大人!”

    “哈哈哈哈!”连子宁一阵掩不住得意的朗声大笑,上前扶起了熊廷弼,拍着他的肩膀,道:“好,你归顺本将,本将定不会亏待与你!”

    熊廷弼被他一拍,顿时觉得身子便软了半截儿,赶紧低头道:“末将惶恐!”

    如此轻易归降,倒不是他不知廉耻,事实上,在这个朝廷大义被所有人从心底遵从的时代,被俘的起义军将领归降朝廷的例子比比皆是,反之,被俘的官兵将领,即将破城的守土文官,就算是自杀也绝对不会从贼。因为所有人,包括这些起义军,都是打心底儿里认为,朝廷,才是正统,为朝廷效力,才是人生正道。

    这也是为何朝廷每每剿匪不成,但是招安却总能成功的原因。

    连子宁得了熊廷弼归心,心情大快,两人重又落座,既然有了上下尊卑,自然不能再随便,连子宁坐着,熊廷弼便很是恭敬的站在他身前。

    “眼下,军中职位尚无空缺,你就暂且留在本将身边,参赞军机。不过你不必担心,此次大战之后,武毅军名声大噪,好处定然不少,说不得能扩大规模,到时候,自然就有你的一份儿!”连子宁看着熊廷弼,温声说道。

    熊廷弼心下感动,又一次磕头谢过:“末将谢大人提拔,末将新归之人,不敢如此,愿从一小卒做起!”

    “好了,不须说这些了!让你从小卒做起,岂不是笑话?”连子宁呵呵笑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末将遵命,末将多谢大人!”熊廷弼恭声道。

    “这次来找你,还有件事儿。”连子宁皱了皱眉,继续问道:“戚继光和张耕,可有什么动向,比如说,若是此次大战败北,安排退路,下一步的行动之类的东西,你可知晓?”

    提到戚继光,连子宁便是忍不住的一阵苦笑。戚继光的名字,是从俘虏中得知的,刚听到这个名字,连子宁就是一哆嗦。

    这是什么光景?怎么逆天强人一个个的涌现出来?而且还都在自己的敌对方,还让不让人活了?虽然连子宁不断的告诉自己此时的戚继光未必成长到那等强悍的程度,但是一想到要和他对弈,心里也是一阵阵的诶底儿。

    这不是胆怯,而是对面对活生生的历史人物,尤其是极度强悍的历史人物的一种天然弱势。

    更何况,这些的戚继光,已经是头角峥嵘。审讯了俘虏之后,众位大将这才知道,原来这段时间白袍军的动向,种种决策,都是这位军师做出来的。

    这等本事,便是张燕昌也是拍案称奇,感叹此等人物奈何从贼。

    “这个,末将却是不知,军中大小细务,俱是军师、大首领还有十七夫人做决定的,我等一概插不进手去,只有奉令执行。”熊廷弼答道。

    “哦?十七夫人?这又是谁?”连子宁诧异问道,没想到张耕军中还真是能人辈出,听名字,这似乎是个女人,却能插手军务,肯定是有些本事的。

    “回大人的话,这十七夫人说出来,还有些来历。”熊廷弼笑道:“这位本是江南名妓出身,后来看上了一个颇有才气的书生,自己给自己赎了身,嫁给了那书生,资助他上京赶考。后来那书生中了进士,做了官,不过前些日子说是受了牵连,被流放三千里,这位名妓也被收入教坊司为奴了,后来被一个乐陵籍的富商买出来,做了自己的小妾。嘿嘿,那富商却是引火上身,这女子后来被四县衙门提督周兴bō看上了,寻了个由头,治了他得罪,把这女子收做了第十七房。后来大首领攻破乐陵县,那周兴bō的家人、佣人子女都是乱作一团,唯有她不慌不忙,率领众人大开中门把义军迎进去,又把家中财产田地等物献上。见她一个女子,却是如此镇定,大首领颇为感兴趣………………。现在,四县之地的民政之事,都是她一手掌握,做的井井有条,让人赞叹称奇。”

    连子宁听完,也是不由得啧啧称奇,这个女子的生平经历,却也是足够传奇的,不过对她的能力却是没什么怀疑的,这个年代,很多名妓本就是对政治很擅长。

    连子宁起身道:“刚好,随本将去看个有意思的场面。”

    熊廷弼愣了愣,赶紧道:“是,大人!”

    除了帐篷,向左走去,那是新设的,专门为刑讯那几个人。

    看见他走过来,一路上士兵不断行礼,连子宁点头回应,掀开门帘进去,里面分内外两间,外间空dàngdàng的,只有刘良臣一个人坐在那儿喝茶,见连子宁来赶紧站起身来。见了连子宁身后的熊廷弼,却是怔了怔。

    连子宁道:“这位是熊廷弼,以后便留在军中参赞军机,你们两个,以后多亲近亲近。”

    又向熊廷弼道:“这是刘良臣,武毅军镇抚,专门负责军法的熊廷弼上前一步,恭谨行礼:“熊廷弼见过大人,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刘良臣也挤出一丝笑意,回了礼,道了声客气。

    “成了,你们也别客套了,审问的怎么样了??”连子宁问道。

    “还不成!”刘良臣苦笑一声:“这事儿确实不简单,那几个俘虏嘴都是死硬死硬的,甭管怎么严刑拷打都不说,老王已经准备动大刑了。”

    “哦?”连子宁皱了皱眉头:“咱们进去看看。”

    刘良臣赶紧道:“大人,您可得三思,里头那景象,真惨啊!”

    连子宁哈哈一笑:“咱们尸山血海都走过来了,还怕这个?”

    说罢,便进了内间,刘良臣赶紧也快步跟上。!。

二四六 竟然是它!

    liáo开门帘,便是一股热气熏人而来。这内间很大,足有四五十个平方,四壁上都méng着厚厚的棉被,就算是里面惨叫声再大,根本也传不到外面去。屋子里火光闪耀,地上一个大火炉,里面放了些铁钎、细签子、铁钳、铁钩之类的物事,都已经被烧得通红,看上去就让人不寒而栗。除此之外,旁边还有个大桌子,上面也是放慢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刑具。

    在靠北的所在,一溜起了三个类似于十字架的东西,三个人被绑在上面,而几个宪兵队的刑讯好手正在审问。

    见连子宁进来,都赶紧行礼,连子宁摆摆手,问道:“老王啊,如何了?”

    那老王名叫王元霸,倒是很霸气的名字,不过终其一生也只是个锦衣百户而已,但是刑讯上的功夫,却着实是厉害,在南镇抚司也是赫赫有名的。他已经有五十来岁了,花白的胡子,不过身子却是矮壮敦实,尤其是一双眼睛,yīn森森的,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毕竟是锦衣卫出身,也见过不少大人物,在连子宁面前也是很有些矜持,淡淡一笑,道:“大人,且请看标下手段!”

    连子宁也不以为杵,只是点点头走到一边。

    那三个被绑着的汉子大概都受了刑了,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人事不省,长长的头发也披散下来。

    匡!一盆冷水泼出去,三个人被刺jī的一个机灵,都是缓缓醒来,抬着头,一双眼睛茫然无神的看到面前的几个人。

    王元霸扬了扬下巴,咳嗽一声:“最后问一遍,招不招?”

    一个看上去约有三十来岁,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嘿嘿一笑,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喘口气,嘶声骂道:“狗官!做梦!”

    王元霸脸sèyīn沉下来,冷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要怪我了。”

    他从火炉中拣出来一根铁钎子,那铁钎子前端已经烧得通红,王元霸嘴角狰狞一笑,把铁钎子便是狠狠的刺进了络腮胡子大汉的大tuǐ里面!

    只听到刺啦一声高温烧灼皮肉的声音,一股焦臭味传来,就像是刀切牛油一般,铁钎子毫不费力的便插进去足有两寸多深!鲜血在涌出来的一瞬间就被高温给蒸发掉,那大汉发出一阵阵的嘶声惨叫,让人听了便是不寒而栗。

    究竟要怎么样的疼痛,才能发出这种惨叫声啊?

    就像是被生生丢到油锅里面煎炸的活鱼,络腮胡子不停的扭动着身体,浑身上下疯狂的哆嗦着,试图减缓一下痛楚,他的力量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绑在身上的绳子都是嘎吱嘎吱的响了起来。

    看着眼前此景,饶是连子宁的心力,也是不由得眼皮子猛地一跳,锦衣卫之酷烈,果真不是说说而已。

    刘良臣也是脸sè难看,反观熊廷弼,却是面不改sè,依旧如常。

    王元霸yīn测测的声音就像是从地狱里面刮来的风:“招不招?若是不招?这一次,这铁钎子插进去的,可就不是你的大tuǐ了!”

    那大汉竟也是刚烈无比,锦衣卫的酷刑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经还是破口大骂:“狗官!有种杀了你老子!”

    旁边被泼醒看着的那两人,也是不住声的叫骂。

    王元霸面sèyīn沉,拔出铁钎子,重新放进炉火里面灼烧,示意自己的两个徒弟把那大汉身体给翻转过来,把kù子给扒了,lù出一个毛茸茸的大黑屁股,那两个宪兵扯开了这大汉的大tuǐ,王元霸嘿嘿冷笑一声:“招?还是不招?”

    那大汉已经预感到了要有极可怕的事情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却是咬着牙,一语不发,王元霸点点头,握住铁钎子,便是狠狠的插进了那大汉的后门之中。

    “啊!”又是一阵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剧烈的响了起来,那大汉浑身哆嗦,眼神急剧放大,疼到了极点。

    连子宁分明闻到了一股sāo臭味儿,显然已经被给疼的失禁了。

    忽然,那惨叫声戛然而止,大汉剧烈颤抖的身子也渐渐不动了,显然是活活给疼晕了过去。

    王元霸冷酷道:“泼醒他!”

    一盆冷水下去,大汉却是毫无动静,一个宪兵上去翻了翻他的眼皮子,只见瞳孔涣散,毫无光彩,再mōmō鼻息,抬头道:“大人,这厮死了!”

    “什么?死了?”王元霸满脸都是诧异:“不可能啊!以他的体格,便是这般被折腾上七八天也是能撑下来,咱们南镇抚司的刑罚,讲究的就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竟然能把人打死,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上去一看,却见那大汉果真是死了,王元霸更是纳闷儿,仔细一瞧,却是浑身一个jī灵,那大汉死前饱受痛苦,但是此时,脸上却满是安详平和,似乎是在极为舒适销hún的情况下死去的一般!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赶紧拔开那大汉的嘴看了一眼,叫道:“快,给那两个逆贼封嘴!”

    已经晚了,剩下的那两个人齐齐闷哼一声,脸上便lù出了那种极为满足安详的神sè,脑袋一耷拉。

    两个宪兵上去查看一番,颤声道:“大人,都死了!”

    这次差事明显是办砸了,他们偷眼打量连子宁,生怕他怪罪斥责。

    连子宁走上前来,看见这几个人脸上的表情,只感觉诡异到了极点,他皱了皱眉,道:“老王,这是怎么回事儿?”

    老王痴痴呆呆的,盯着那几个人的尸体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浑身都是禁不住颤抖起来。听到连子宁的问话,他这才是猛打了一个哆嗦,脸上lù出极大的恐惧之sè,颤声道:“大人,这些人的来头,这些人,是白莲教啊!”

    “白莲教?”连子宁心中震惊诧异到了极点,白莲教之名,在大明朝可是大名鼎鼎,家喻户晓。乃是个造反专业户,从明处到明亡,一刻就没有停歇过,永乐年间青州造反称帝的唐赛儿,便是白莲教女主。后来明亡清兴,白莲教依旧是孜孜不倦的从事造反大业,可见,这个教派根本没什么理智,单纯就是为了造反而造反,谁当皇帝它就反谁。

    如此神奇的组织,惶惶五千年中华史上,也是独一份儿了。

    而就在正德二十年的时候,白莲教便又一次大规模的起事,最盛之时,糜烂山陕之地二十余州县,聚众超过十万人,最后朝廷废了偌大的力气才镇压下去,之后锦衣卫穷搜天下,白莲教销声匿迹,却没想到,现在竟然又出现了!

    连子宁心里一动,难道说,白莲教,又有什么大的动向?

    他冲那两个宪兵摆摆手:“你们先出去,没有吩咐,任何人都不准放进来。”

    “是,大人!”那两个宪兵也知道何等机要绝对不是自己的能知道的,多听多倒霉,如méng大赦的赶紧离开了。

    “老王,你莫要着急,慢慢说!”连子宁沉声道。

    王元霸缓了口气,低声道:“三十年前,白莲教妖孽祸乱山陕之地,咱们大军围剿,逮到不少俘虏,都嘴硬的很,为了撬开他们的嘴,从南镇抚司调了不少审讯的好手专门前去,下官也一起随同前往。只是,却没想到,白莲教妖孽,手段层出不穷,大人您看!”

    他上前去,拔开那大汉的嘴,指着里面道:“您看这儿,缺了一颗牙齿,里面藏有剧毒。一般的白莲教叛贼,逮到也问不出什么来,而级别高的,嘴里都有这玩意儿。一旦被俘,立刻咬牙,死后满脸都是这等安详幸福之sè,诡异无比!”

    连子宁心里一跳,心道,尼玛,这不就是的吸毒过量而死的样子么?这哪是什么剧毒?分明就是巨量的高纯度毒品!

    他心里猛地想起来,似乎山陕河南交界之处,在后世也是很负盛名的毒品产地,甚至民国某一段时间,河南省的财赋收入全部来自于此。

    不过他此时更关心的是下一个问题:“那些白莲教逆贼,现在在何处?”

    王元霸对这段典故还是知之甚详的:“紫荆关一役,朝廷斩杀白莲教三万余人,大破逆贼,只有一小股白莲教匪藏匿入太行山,余者星散。那些藏入山中的白莲教匪,现在想来也是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吧?”

    “大人此言差矣!”熊廷弼目光闪烁,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大约一年前,末将跟随大首领张耕去往宣府大同为当地边军运输军服成衣,回来路上路过太行外围,被山匪打劫,嘿,我等也不是好相与的,一番冲杀,反将他们杀了个七零八落,逮到几个小土匪一问,他们竟然是太行山中一股巨匪的外围手下,专门负责为那些巨匪劫持粮食衣物。据说那股巨匪在太行山中谷地已经是修建城池,耕耘庄稼,种种形状,听来和白莲教匪无异!”

    白莲教派来的人,太行山中的基地,张耕的白袍军,这些线索一一的被串联起来,连子宁心中雪亮,已经是明白了。

    他看向熊廷弼,很显然,熊廷弼也是想到了什么!

    不愧是惊才绝艳的将才,通过这么点儿信息就想到了真相。

    连子宁豁然转身:“走,随我去见大帅!”!。

二四七 金蝉脱壳

    ——————分割线——————

    海丰县,原县衙门,现在已经改作了白袍军的驻跸之处。

    这座县衙的后院,修的不大,却是很精致,中间一个碧水dàng漾的小湖,湖中有亭,湖边有石舫,还有一艘小船,正静静地停在岸边。小湖的东北边儿,一片修竹之中,掩映着一座精舍,四周数十名白袍军守卫着,如临大敌。

    这座精舍,便是张耕的书房,也就是临时办公室。

    书房中,戚继光与张耕对面而坐。

    戚继光细细说道:“大首领,这几日间,咱们将四县之地所有的精壮汉子全部掠来,遴选其中骑术好的补入军中,如今已经有五千人。咱们大军人数现在是一万三千员,但是,大首领,恕在下直言,这些刚入军的新丁,完全就是拖累负担,一遇战事,不但不能帮上忙,慌乱之中,反而会起反作用,冲乱咱们自己的阵脚,以在下看来,不若……”

    “军师,莫要说了!”张耕苦笑一声,打断了戚继光的话:“咱们此去,寄人篱下,若是不抓紧时间赶紧壮大兵力,到时候去了,更让人瞧不起。那些只会糊弄愚夫愚fù的废物,哪里懂什么军事,只晓得人数多便是厉害的。况且,这一路行去,官兵又怎么会猜到咱们弃城而逃?必然反应不及,应该不会有什么战事,你多虑了。”

    “反应不及么?”戚继光眼前又是浮现出了那个精妙绝伦的口袋阵,心里叹了口气,暗道,但愿如此吧!

    对于此次的计划。他心里是很不以为然的,白莲教虽然是造反专业户,但是却不是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纯粹是靠妖言huò众,吸引那些愚夫愚fù参与。每每太平盛世之时也要造反起义,荼毒生灵,毫无理智可言。戚继光官宦出身。本是登州卫世袭指挥佥事,也是从三品的高级武官,后来虽然从贼。但是却是为了心里的一腔抱负。自然是瞧不起那些白莲教匪。

    张耕看出他心思,笑道:“军师,你的想法,我知道,实际上,我也是如此想。所以咱们才更得扩大规模不是,咱们人多,咱们就势大。就能压着他们,便是喧宾夺主也未尝不可,你说是不是?好了。这事儿就不要说了。战马,粮草准备的如何了?”

    “战马两万五匹。这已经是四县之地剩余的全部战马了,不过也能保证一人双马。马力不断,反正此次横穿北直隶,也不过是五百余里而已,大军一昼夜可至!至于粮草,已经备好干粮清水,战马要吃的黄豆干草也备好了。”他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在下sī下派人劫掠了一千名年轻女子,已然充入军妓营,此次也将随军。”

    张耕叹口气,歉然道:“军师,生受你了,让你一个将门世子做这等事!着实是……”

    戚继光淡淡一笑:“大首领客气了,若是无事,属下先行告退。”

    “嗯!”张耕点点头:“晓谕全军,亥时,大军开拔,另外,一定要瞒住城中百姓,免得有人报讯!”

    “属下醒的!”戚继光告退,出门,却见竹林小径上,一个穿着青衣的女子正缓缓走来,大约二十三四的年纪,长发及腰,长相柔美,身姿婀娜。

    见了戚继光,那女子赶紧敛衽施礼:“见过军师!”

    戚继光避开一步:“夫人客气了,戚某不敢!”

    那女子淡淡一笑,向他点点头,便进了书房。

    戚继光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默默无言。

    “老爷!”青衣女子推门进去,轻轻唤了一声。

    “哦?雪凝来了!”张耕抬起头,脸上lù出一丝喜sè,起身把她扶到座位上坐下,埋怨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唤我相公便成,叫老爷,太过生分了!”

    雪凝柔柔一笑,“老爷对我这么好,可让雪凝消受不起呢!”

    “你呀!”张耕知道她执拗,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子,挨着她坐下,道:“都清算完了?”

    “嗯!”雪凝点点头:“起事一个月以来,咱们攻破地方官府、抄家大户,让富商缴纳赎罪银子,一共是得了十五万两银子,攻破周府,抄家得来的现银有二十万两,再加上这些日子搜刮百姓,征收税银,拢共就是四十万两出头儿。那些百姓太可怜了,总得给他们留点儿过冬的钱粮。”

    “这么多是对的。”张耕叹口气:“生于斯长于斯,这些百姓都是我家乡父老,若不是事急从权,又怎忍心从他们手里刮银子?”

    雪凝点点头,正sè道:“老爷只要是有这份儿心思,便是这次败了,逃了,他日定然也能做成大事!”

    张耕苦笑一声:“只怕一入太行深似海,这辈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

    “定然能的!”雪凝满脸坚定:“朝廷昏聩无道,地方官吏贪墨凶狠如虎狼,这几年天灾不断,四处都有不稳迹象。这些日子,我也得了不少消息,咱们起事之后,海州、归德府、汉中、榆林堡各处,都有起事,只要是明年依旧没有个好收成,天下必然大乱!”

    “但愿如此吧!”张耕拍了拍她的手:“雪凝,真是多亏你了。这些事儿千头万绪,我们这些大老粗也不懂,若不是你,只怕还守着金山要饭呢!”

    雪凝抿嘴一笑:“我们是夫妻啊,老爷说这话不是见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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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津县大营。

    天将破晓,天边lù出了一抹鱼肚白,大营中已经是人声鼎沸,不少官兵都起来准备吃早饭了。大营的某一处,还不时的传来一阵阵整齐的喊杀声,整个大营都听的真切,大伙儿一开始还不适应。现在也已经习以为常了,那是武毅军的士兵们在早起操练。

    一开始的时候,看到武毅军操练,还有不少其他卫所的士兵凑在旁边嘻嘻哈哈的,不过现在也都不敢去了。那些武毅军的杀气,实在是骇人得很!大伙儿也都服气了,怨不得人家能打。当真是练出来的。

    让大伙儿有些奇怪的是,这一大早的,并不是遛马的时候。大营中的所有骑兵却都被集中起来。府军前卫的、四卫凑出来的,甚至包括大帅的亲卫队,在辕门之侧列成了一个个整齐的方阵。火头军就在旁边起了大灶,给他们做饭熬汤,每个人还都烙了三张大油饼子揣在怀里。

    有那相熟的便凑上去询问,结果被问到的那骑兵也是晃脑袋,他们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一大清早就给拉起来了。现在眼皮子还打架呢!

    帅帐之中,连子宁张燕昌两人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而坐。两人的眼圈儿都是红红的,满脸的疲惫。显然是一宿未睡。一阵困倦袭来,连子宁禁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受他传染,张燕昌也打了一个,两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相视一笑。

    却是苦笑。

    连子宁昨晚上来向张燕昌报告了自己的猜测之后,张燕昌便知道事情的严重xìng,这些白莲教派来的人,分明就是联络张耕白袍军的使者,而且绝对不是就只有这一路,只怕现在双方已经接上了线!而这样一来,这些日子白袍军的举动也就可以解释了,人家退守海丰县城,做出一副据城固守的样子来,根本就是为了麻痹自己,顺便搜刮钱财粮草壮丁,积蓄力量!

    张燕昌很清楚若是被白袍军逃了,自己要承受什么样的后果,一场板上钉钉,唾手可得的大胜就这样首场,朝廷颜面尽失,更是难以向天下臣民交代!碍着太后姑姑的面子,自己定然不会被如何,顶多来一个闭门思过罢了,但是有了这一层败绩,以后,可就真要做个再无权势可言的闲散勋戚了。对于已经习惯了掌握大权,一呼百诺的他来说,这比死还难受!更别说,朝中那些向来敌视勋戚武将,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打击他们的文官团体,定然也会利用这个机会群起而攻之。

    所以张燕昌立刻就下令,集结了整个大营的骑兵,随时候命。并且同时也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探子,撒开在海丰县城西南北三面,探查情报。

    两人谁都睡不下去,张燕昌心里着急,连子宁同样也是如此。他功利心很强,想的就是不断的攀爬,不断的掌握更大的权力,这一次剿灭白袍,至少目前为止还是很顺利的,若是临到末了儿出了个岔子,影响了仕途升迁,当真是叫人yù哭无泪。就算是戴章浦使劲儿也没有,做武将的,想要升官儿,就得靠实打实的战功!

    马蹄声响起,自远而近,两人都是豁然站起身来。

    大帐被掀开了,康律大踏步走了进来,看了连子宁一眼,向张燕昌道:“回禀大帅,那些白袍军,的确逃了!”

    张燕昌面sè微变,转眼就是恢复如常,他闭上眼睛,深深吸口气:“说详细些。”

    别的不说,单单是这份养气的功夫,连子宁便看的佩服不已。

    “末将得了大帅命令,率领弟兄们一路狂奔,子时时分,到了海丰县,城墙上亮着灯,还有士兵巡逻。属下不敢怠慢,立刻率领百骑冲城,结果离近了才发现,那城上全都是假人,城里已经空了,白袍军跑的一个不剩!”康律面sè难看:“咱们连夜审了几个居民,他们也不知道,只说是从入夜白袍军就开始宵禁,让大伙儿都待在家里不得出来。不过他们说,在亥时,外面有不少响动!”

    “亥时?距现在已经有三个时辰了。白袍军都是轻骑,一个时辰七十里不成问题,三个时辰,他们理当已在数百里开外!”连子宁冷静分析道:“不过,他们近万人的大军行动,咱们布置在海丰西南北三面的斥候却没有丝毫动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白袍军先是向东,然后往南绕了个大圈儿,再向西去!如此算来,咱们追赶也来得及!”

    张燕昌听完,道:“去把王彦成、赵马祥找来!”

    王彦成本就是府军前卫的千户统领,而赵马祥在之前一役中率领两千杂牌骑兵力抗三千白袍而不落下风,也是得到了张燕昌的认可,于是便让他继续统领那些杂牌。

    不一会儿,王彦成和赵马祥便奉命而来,昨天晚上,他们接到命令之后,都是有些mō不着头脑,心中猜测,却是不得要领。

    进来之后,张燕昌以实情告之,两人听完,也都是sè变。

    张燕昌缓缓道:“你们二位,一个是京卫的实权千户,一个是指挥佥事,官衔都比连大人为高。但是这一次的计划,是连大人提出来的,而且,他的能耐,大伙儿也都清楚。所以,本帅决定,此次由连大人来统领大营中所有骑兵,火速拦截白袍军,你们二位,可有意见?”

    话都说得这个份儿上来,如何能有意见?两人齐齐行礼:“属下无有异议!”

    “好!”张燕昌语气森然:“此次事关重大,若是被这些白袍军跑了,本帅是勋戚,倒还能支应过去。但是你们诸位,可就难说了,国朝对待武将,向来苛厉责难,朝中衮衮诸公,免不了把你们当成替罪羊杀上几个!而且,这次若是被本帅发现,有人阳奉yīn违,误了军机,本帅先就斩了你们!”

    说到此处,已经是冰冷刺骨。

    毕竟是多年的大帅,这等气场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王赵二人心中一凛,赶紧又是表明态度。

    连子宁向他们拱拱手:“二位,时间紧迫,咱们这就走吧,途中再说!”

    “是,连大人!”两人不得不向连子宁行礼。王彦成面sè如常,反倒是那赵马祥,心中耿直,面上便lù出一些不满来。!。

二四八 兵至井陉

    (今天第三章,嗯,三章将近一万两千字,兄弟们,不能雕不给力吧!啊啊啊啊,求订阅,求推荐票,求各种………………

    又是一场高"潮迭起的大战即将到来,哇哈哈,顺便说一句,此次大战,会有惊喜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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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四野一片寂静。

    淡淡的薄雾笼罩了整个原野,带起了丝丝的凉意,lù珠在草叶上打着转儿。这是一处高低起伏的丘陵,野草高低起伏,青黄相间,间或有大小不一的矮树林分布着。

    早期的鸟儿在草丛中跳跃着,寻觅着草籽和虫子。偶有晨风吹过,野草一阵起伏,有蛇形鼠窜。

    好一派安然静谧的大自然风光。

    忽然,地面剧烈的颤抖起来,鸟儿撑起翅膀,扑棱棱的飞走了,那些小兽也都发出一阵阵急促的惊叫,躲到了草丛中。

    战马的奔腾踏碎了这清晨的宁静,无数的旌旗撕破了晨雾,无数的骑兵飞驰而过,顺着丘陵之间的宽敞官道奔驰而过,向着远方继续进发。

    穿着大红sè棉甲的骑兵,穿着烂银板甲,披着大红披风的骑兵,无数的官兵,汇聚成一道红sè的钢铁洪流,隆隆向前!

    这些骑兵以百户为单位,每个百户之间都有数十步的间隔,官道宽阔,足以容纳八骑并行,但是这支钢铁洪流,似乎依旧是无穷无尽,没有尽头,前面都已经消失在视线中,后面还在源源不断的涌来。

    连子宁等人站在一处丘陵上,俯视着下面的滚滚洪流他身边簇拥着五十名龙枪骑兵,康律、王彦成、赵马祥也都随在他身边。

    连子宁吁了口气,从怀中取出地图,在马上展开了看,看了一会儿,对身边诸将道:“诸位,咱们刚过了栾城,此去井陉关不过五十里大柱,晓谕全军,快马加鞭,再行一程!到了井陉关,定然让大伙儿好好休息!”

    “是,大人!”石大柱领命要去,却被赵马允辉手阻止了:“且慢!”

    他向连子宁拱拱手道:“大人,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六日奔行千里,合计一日夜不过一百六七十里,匈奴皆以为神迹。咱们一日夜狂奔三百里,士卒已经是疲惫不堪,不若休整一下再行前进如何?”

    他说的也是老成之言,但是连子宁却是摇摇头道:“如此不妥。”

    “怎么不妥?”赵马祥自认资格老,才能也不比他差,却一路上都要听从他指挥,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此时更觉得他是在瞎指挥,那股火力便完全爆发出来,愤然道:“大人您要专断独行,什么时候不行,非要拿咱们弟兄的xìng命做儿戏么?”

    “放肆!”石大柱一声低吼高高举起手中巨棍。

    哐当一声杨沪生腰间斩马刀出鞘,指着赵马祥道:“老匹夫,敢跟咱们的大人这么说话,活腻歪了么?”

    其它的龙枪骑兵也是刀枪出鞘更有几个,竟然把上好了弩箭的神臂弩平端起来,指着赵马祥,眼神凌厉而冰冷。

    康律吓了一跳,怎么着也没想到,这些武毅军的家伙们也未免太过肆无忌惮了了,一言不合,竟然就是如此暴烈,一个小兵癞子都敢刀指一位三品大将,直接以xìng命相威胁。

    果然不愧是连子宁的兵,跟他们的老大一个德行,一语不合,立刻翻脸lù出辣相!当真是无法无天!

    赵马祥的亲兵们这才反应过来,刚想动作,却发现已经被龙枪骑兵团团围住,刀架在了脖子上,登时便不敢动弹。

    眼见只要连子宁一声令下,赵马祥立刻就要身首异处,连带着手下的亲兵都跑不了一个。

    赵马祥却是xìng子刚烈,丝毫不惧,浑然不顾周围强弩利刃,怒道:“连城璧,今日若是你不给本将一个说法,除非将本将立斩于此,否则的话,咱们大帅面前也有话说!”

    王彦成嘴角微微一抽,躲在一旁不说话,只是冷眼旁观。心中更是打定主意,此次绝对不jī怒连子宁,不给他任何的借口收拾自己。

    康律赶紧拉了拉赵马祥的衣甲,他可是知道连子宁的xìng子,真要是把他给惹怒了,现在斩了你,到时候给安一个临场战死的名头,谁还能出个一二三来?大帅对他如此赏识,人家未来老丈人又是兵部堂官,真要是杀了你,闹到五军都督府,闹到兵部,谁管你?

    康律出来打圆场道:“连大人,赵佥事的为人你也知道,心直口快,便不要与他计较了。”

    又对赵马祥道:“赵佥事,赶紧给大人道个歉,陪个礼,此时便算是揭过了,何如?”

    让一个从三品指挥佥事给一个五品的副十户赔礼道歉,可称滑稽,但是在场众人却每一个感觉奇怪的。赵马祥却是不领情,脖子一梗,又想说话。连子宁摆摆手打断他,温颜问道:“赵佥事,您可是想,保存体力,好是等到白袍军到达井陉关,大军攻城的时候咱们才抵达,然刚好可以和城中守军里应外合,大破白袍,我说的对不对?”

    面对连子宁那似乎可以透视人心一般的眼神儿,赵马祥心里一寒,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连子宁淡淡一笑:“但是赵大人,你又有没有想过,若是那井陉关的守将,已经被买通,和反贼沆瀣一气,又会怎样?”

    “什么?”不单单是赵马祥,其他人也是面sè大变,齐齐惊呼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连子宁反问道:“此去太行,数百里之遥,就算是咱们反应再怎么迟钝,也该跟在白袍军屁股后面追上来了,这一点,精明若白袍,不可能想不到!而井陉关虽然不大却是地形险要,易守难攻,白袍军轻装前进,又不可能携带攻城器械,他们难道就没有想过,若是被井陉关的守军阻上那么一阻,咱们大军追来,他们会陷入何等样的困境?全军覆没!赵大人若是你是白袍军的主将,会这么冒险么?那还不如困守海丰孤城,至少也能多支撑几日!”

    一番话把赵马祥说的大汗淋漓,面sè青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连子宁叹了口气:“白莲逆贼,最善于蛊huò人心,这二十年来苦心经营,此次突然出手必然是有十全把握!所以,若不能抢在白袍军之前抵达井陉,只怕大事休矣!”

    “传令全军,全速前进!”连子宁又一次淡淡说道,这一次,众人心服口服再无话说。

    一个半时辰后,已经可以遥望到那崇山峻岭之中的高耸城楼。

    井陉关,乃是古天下九塞之一,也是名副其实的太行八陉。绵延千里,巍峨高俊的太行山自北向南,从内méng古高原一直绵延到中原腹地,同时也将华北大平原和山陕之地分割开来。

    想要进入绵延无边的太行大山之中,并非只有井陉关一条路径,再往北的龙泉关、倒马关所甚至是更往北的紫荆关都可以进入太行山但是白袍军不可能,也没有那样的实力再向北而去了。他们仓皇逃窜,选择的地点,只有井陉关。

    昨日一大早出发紧赶慢赶,一日夜间行军四百余里,终于是到达了此处。

    “大人,前面百步便是太平河了!”前面的亲兵打马过来大声禀此处山路已经是崎岖,马速减缓了下来,连子宁下令全军暂停前进,带着诸位将领和亲兵打马向前,来到最前面观察。

    来到阵前,看到这井陉关,连子宁也是不由得心里暗自一惊,好一个易守难攻的所在!

    在众人面前是一条宽阔的大河,河水湍急,奔流甚速,更重要的是,大河足有百多步宽,河上只有一道铁索桥可以通行,人马是绝对无法泅渡过去的。而在大河之后,便是莽莽无穷的万山丛,那井陉关的关口,便是在太平河之后约五百步远,而更让人头疼的是,在井陉关的关口前面,是一条两山夹峙的谷道,足有二百步长,却只有两丈左右的宽度!

    康律几人都皱起了眉头,心道,若是这井陉关守将真是敌人的话,那么想要把这座强关打下来,真是要花费极大的心力!

    看着静谧如常的关城,连子宁长长松了口气,紧赶慢赶,终于还是早到一步!

    此时那关楼上已经有了动静,显然是看到了这些明显是朝廷兵马的到来,城楼上人影晃动,离得远了,也看不真切。过一会儿,便见到那城门开了,一小队骑兵从中奔驰而来。那队骑兵过了铁索桥,领头的不过是个总旗而已,远远的便看到这些穿着山字纹甲,被众人簇拥的将军,再看看对方背后那些大军,便知道这些都是贵官,最怕的只怕也是个千户往上数!

    大明朝是历朝历代将官和军士服饰最分明的朝代,真正高等级的武官,像是张燕昌这等超品武将,都是穿着御赐的蟒袍麒麟袍,少有穿甲的。而一般的武将,则都是穿着山字纹甲,这种甲胄防御力自然比不得板甲,但是也差相仿佛,胜在打造精美,轻便灵活。

    所以一眼就能和穿着胖袄或是棉甲的普通士兵分开。

    那总旗隔着十来步便滚鞍下马,跪在地上大声道:“小的井陉关千户所总旗钱得用,见过诸位大老爷,大将军,吴千户吩咐小的,向各位大老爷请教所为何来,可有兵部行文么?”

    “吴千户?吴汾是吧?”连子宁早绡准备,淡淡笑道:“你先起来说话,本将乃是武毅军总统连子宁,这位是沈阳中屯卫指挥佥事赵大人,这位是府军前卫王千户,这位是寿宁侯爷的亲兵千户(前面写错了,现在更正过来),我等乃是奉大帅军令而来。”!。

二四九 一箭天威

    总旗钱得用听了这一串儿的名字,听得晕晕乎乎的,只知道一件事儿,这些贵官随便哪个,都比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儿还大。

    连子宁向石大柱道:“大柱,你领五十兵,跟着钱得用进去,把大帅的公文给吴汾看看!让吴汾过来说话。”

    “是,大人!”石大柱向连子宁做了个手势,示意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那钱得用自然不知道这些计较,向诸位贵官告了罪,小心的陪着石大柱一行人过河前往井陉关口。

    眼见得一行人已经上了铁索桥,铁索桥的这边无人把守,只在那一头儿有大约两个小旗的兵力看守着,这也是应有之意,一旦有强敌前来,斩断铁索,这条大河便是一道天堑。

    连子宁摆摆手,康律会意,回头向自己的亲兵低声说了几句,那亲兵点点头,也是回头说了几句。不大一会儿,命令便是已经传了过去,大约有数百骑张燕昌的精锐亲兵开始策动战马,不着痕迹的向左移动,脱离了大军的队列,在距离河岸不过是百步左右的所在,形成了一个冲击集群。

    康律也带着几个将官和一队亲兵过去了那边。

    王彦成皱着眉头看着正在过河的一行人,赵马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连子宁知道他的心意。微微一笑:“赵大人不必如此,此事由我一力承担,若是那吴汾并非是叛将,连某向他赔礼道歉!向赵大人你摆酒赔罪!上面追究下来,也绝对不会牵连到你们!”

    赵马祥冷哼一声。转过头去,虽然对连子宁又诸多不满,但是对对方的气度魄力。却也是颇为的心折。

    能说出这番话来的,可没几个。

    石大柱跟在随在钱得用身后,板着一张脸。钱得用向他小心奉承了几句。却没得到对方的回应,脸上讪讪的,便也不再自讨没趣儿了。

    五十名龙枪骑兵,隐隐的把钱得用的人包在中间,钱得用虽然略觉得奇怪,但是也并未往心里去。

    铁索桥不宽,只能容四马并驾,先过去的龙枪骑兵便在桥头旁边停下。终于,最后一个龙枪骑兵也过了桥头!

    石大柱和杨沪生对视一眼,齐齐大喊道:“弟兄们。干!”

    “杀!”

    五十名龙枪骑兵齐齐暴喝,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神臂弩。在手中端平了。

    “这?这?大人,怕是误会啊!”变生肘腋,钱得用还没反应过来,站在那儿傻了吧唧的喊道。

    没人理他。

    那两个小旗都是稍显慌乱,却并不是手足无措,似乎是对此事早有准备,他们脸sè一变,喊道:“弟兄们,断铁索!”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早在过来之前,所有的龙枪骑兵都已经把神臂弩上准备好了,刚才石大柱一声令下,便都是发射了出去!

    如此近的距离,根本不用瞄准,只听一阵嗡嗡的弓弦振动声、利箭破空声,接着便是突然响起然后戛然而止的惨叫声!不过是一个照面之下,守在桥头的那二十名士兵便是每个人至少被射中了两箭,尽数倒在地上。大部分都被当场射死,有几个没死的,在地上大声shēn吟翻滚着!

    瞬间,鲜血横流!

    钱得用几个还没反应过来,便是已经被驱赶到一边,缴了手中兵器,哆哆嗦嗦的蹲在地上,被几个龙枪骑兵看守着。

    钱得用这时候才缓过劲儿来,看看城头,再看看这些明军,忽然有一种神经错乱的感觉,心里蓦地升起一个念头:“娘哎?难道寿宁侯反了,要学赵匡胤?”

    剩下的龙枪骑兵在石大柱和杨沪生的带领下,迅速整理队形,然后向着关城的方向,冲杀过去!

    康律沉着脸,手中马刀往前一指,带领自己的亲兵冲了出去,在他身后,五百精锐亲兵默默跟上,像是一道铁流,冲上铁索桥,向着井陉关杀过去。

    看到刚才守在桥头的那两个小旗的反应,连子宁心中已经确定了七八分,而赵马祥却是脸sè难看,黑的跟锅底一般。

    大伙儿都是明白人,刚才桥头守军的那番举动,意外而不张皇,若是朝廷官兵的话,他们反应只能是极度的意外和不知所措,更何况,他们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断桥!这说明,城中的守军,只怕早有准备了。

    对于攻打井陉关这等前面有着狭长谷道的强关,人数几乎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你人再多,能投放上去的兵力也就是那点儿,对方所要面对的,也只有这一点儿兵力而已。添油战术,?想来是攻城一方的将领们最不想采用的。

    所以连子宁已经是在行军途中和各位大将定下了‘青红皂白之计’。所谓青红皂白之计,便是不分青红皂白,先派人夺取关城再说,错杀几个,也就错杀了,事后补救掩盖就是。诸位将军走到这一步,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自然不会下不了决心,除了赵马祥颇有微词之外,其他三人都是一致同意。

    如今看来,这个青红皂白之计,还用的真对。

    龙枪骑兵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不过是短短几十息的时间,就已经是冲到了那狭长古道的中央,距离关城不过是百步之遥,眼看一个加力就能冲杀进去。但是就在这时候,城楼上无数的官兵出现了,而厚重的城门,也在石大柱不甘的眼神中,重重关上!

    在随后,城头上更是洒下来一阵密集的箭羽,逼得前面的龙枪骑兵不得不后退。和后面到来的大帅亲兵们会和一处,任是这数百骑兵兵强马壮,战力绝伦,但是面对据坚城而固守的叛军,却也是无计可施。只得打马退到了城头弓箭远不能及的地方,再作计较。

    连子宁看了赵马祥和王彦成一眼,眼中含义不言而喻。赵马祥想起之前种种,心下羞愧,涨得满脸通红。他也是耿直汉子。当下便下马磕头赔罪:“连大人,赵某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哈哈,赵大人何必如此!”连子宁也喜他耿直,赶紧翻身下马把他扶了起来,笑道:“不过是一时气话而已,做不得真的。咱们弟兄还得同心协力,想想怎么着解决眼前这件大事!”

    虽然面上轻松,连子宁此时已经是心急如焚。如此重大的责任一肩挑,压力何等的巨大?

    连子宁和王彦成赵马祥两人只带了五百骑兵过去。其它的兵马都留在了这边,事实上,若是要攻打井陉关的话,也只能排开这些人了。

    连子宁被这众人簇拥着来到阵前,来到距离关城不过百二十步之外,细细打量一番之后,更是深深蹙起了眉头。关城前面的谷道,都是绝壁,根本不可能攀援上去,只有强攻一条路,若是强攻,敌人箭如雨下,那关城前面数十步的范围,就是死亡之路!

    连子宁眯着眼睛细细的看,宽约十余丈的城头,足有四丈高度,城墙都是用一块块的大青石修建而成的,看上去极为的坚固。那城头上面,女墙城垛一应俱全,而且整个城墙朝这边的一面是一个凹进去的弧形,也就是说,攻城的一方要同时承受三个方向的打击,根本没有防守死角。城墙上此时已经是站满了士卒,他们穿着明军的红sè胖袄,但是很醒目的,每个人的额头都束了一根白sè的布带,而在城头上,也是已经树起了十数面大旗,每一面大旗上,都画着一朵澄净的白莲花!

    连子宁暗自心惊,看来不但这井陉关的守军被收买,就连其部下普通士兵,都已经成为了白莲教徒!

    此次轻骑前来,根本没有任何的攻城器械,可以想见,若是驱使部下强行攻城,会造成何等样巨大的损失!

    而一个最最重要的原因则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是自己等人不惜马力领先了白袍军一步,只怕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赶过来。

    连子宁越看越是无计可施,心里一股子邪火儿便是蹭蹭蹭的窜了上来,他深吸口气,把这股火气强压了下去,忽的心中一动,道:“把那钱得用与我提来。”

    “是,大人!”一个亲兵领命而去,很快便把钱得用拎着领子扔到马前。

    钱得用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吓得上下牙齿一个劲儿的打架,得得作响,抬眼看看连子宁,又赶紧低下头。

    连子宁不耐烦道:“钱得用,本将问你话,需得老老实实的回答,若是有一字差池,定叫你人头落地!”

    “是是是,得得,大老爷,得得,小人,得得,一定知无不,得得,言!”白莲教久在山陕之地传教,钱得用也不是个笨人,只是胆子太小了些,他远远的看了一眼那城头上的旗帜,便知道今个儿这是怎么回事儿了,生怕被这位大老爷也当成白莲教匪一刀剁了,自然是知无不言。

    “城中守军满员多少?其中又有多少个是跟吴汾亲近的?你一一道来!”连子宁问道。

    钱得用想了想,老老实实道:“城中一个千户所,按理说满员一千一百二十员,只是咱们内地卫所,从来无战事,吃空饷不少,因此只有九百余人。嗯,让小的想想,平日里跟吴千户,额,那逆贼吴汾交厚的,至少也有一多半儿!”

    连子宁点点头,继续问道:“那适才你出来的时候,城中可有异动?”

    钱得用眨眨眼:“并无异动。”

    连子宁思忖片刻,心中已然有了定计,脸sè轻松起来。康律见他脸sè,诧异道:“连大人,难道已经有了打下这井陉关的办法了?”

    连子宁扫了一眼众人,见他们都是一脸的期待,他轻轻一笑,反问道:“打下井陉关?为何要打下井陉关?”

    “不打井陉关?”大伙儿大眼儿瞪小眼。都是有些愕然。

    连子宁心里暗道,若是熊廷弼或是戚继光在这儿的话,定然是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他解释道:“诸位,适才本将询问钱得用,那吴汾所能控制的士卒不过是一多半。而他出来的时候,城中尚无异动,这么短的时间。吴汾定然是不可能杀光全部的反对者,更大可能性是看守起来了。城中不过九百人,又有异心者。又有需要看守异心者的。吴汾所能调动的人手,极为有限,对咱们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咱们干脆断了这铁索桥,大军尽数在太平河南岸排开,截击白袍军!”

    “隔着一条太平河,白莲教匪奈何咱们不得,白袍军也冲不过来,等解决了白袍军再回头收拾井陉关。岂不轻而易举?”

    众人听完,只觉得这个计划匪夷所思,但是再一想。却是精妙无比。

    康律一拍大tuǐ,满脸喜sè:“连大人。真真是智计百出,厉害,厉害!”

    赵马祥也是翘起了大拇指:“连大人,老夫服了!”

    “不过,咱们这就要撤,却也不能让这厮舒坦了。”连子宁脸sè变得森然,伸手前指,回身向着一众精兵悍将道:“诸位,谁能替本将给那厮一个教训?”

    他伸手所指的,正是城楼上被一众白莲教匪簇拥的一员穿着山字纹甲的武官,想来就是吴汾了。

    杨沪生等一干龙枪骑兵顿时轰然道:“俺来!”

    “大人,让标下来吧!”

    一堆人都是乱哄哄的向连子宁派xiōng脯请战,在他们看来,此处距离城楼足有一百二十步远,也只有龙枪骑兵的神臂弩才能达到这个射程。

    这时候一个高亢的声音却是陡然响起,压过了所有人:“大人,让末将来!”

    连子宁闻言看去,却是一路上都默默无言的唐奕刀。

    唐奕刀那一日力战被俘,张燕昌喜他武勇无双,便主动招揽,唐奕刀也是将门出身,自然更加认同朝廷,此时有了这个机会,能够攀上当朝最顶尖的武将,岂不欣喜若狂?现在唐奕刀已经是寿宁侯的亲兵营副千户了,此次作为康律的副手随军前来,也算是历练一番。

    他侧马上前,向连子宁抱拳行礼道:“大人,末将愿往!”

    连子宁上下打量他一番,含笑道:“好,唐将军近战无敌,我等都已经见识了,此番便再见识一下你的箭术!”

    唐奕刀应了声是,便是策马上前,他的眸子里仿佛火焰一般,燃烧着熊熊的战意。

    他从马侧的兜囊中取出来一张弓,一支箭。连子宁看了不由得眼皮子一跳,那弓身足有一人多高,手臂粗细,闪烁着黑沉沉的光芒,竟似是金铁铸就!那大箭也不似寻常,足有五尺多长,光是箭簇就有一尺多长,闪烁着寒芒。连子宁不由得咂舌,这是chuáng弩用的弩箭么?

    康律在一旁道:“这是大人珍藏的一副铁胎弓,据说乃是前朝门g古大将哲别使用的大弓,弓身用铁条混合着硬木制成,弓弦用异兽兽筋混合着金银铜丝绞成,足足有六石半的功力!一般人就算是能拉开一点儿,也要当心手指头让弓弦给削下去!大帅见唐将军千军辟易,便把这弓赏了他!”

    众人听了都是齐齐吸了一口凉气儿,六石半的力道,这岂不是说唐奕刀双臂有千斤之力?

    唐奕刀带上了大大的铁扳指,策动胯下战马,换换向前跑了两步,然后便是双臂奋力,将那铁胎大弓拉了一个圆满!这和英格兰长弓一般大小,但是力道不知道比英格兰长弓大多长的大弓,竟是被他拉成了一个满月!

    手指一松,长箭破空而出。

    众人先是听到了一声极为凄厉的破空声,然后便是看到了让他们jī昂兴奋无比的一幕。

    长箭破空,直射吴汾xiōng膛,但是那吴汾早就看到了唐奕刀的动作,所以一见吴汾开弓射箭,便是急急避开。那长箭射中了他身后一名躲避不及的白莲教徒,顿时便把那人给射死,千斤之力,余势未衰,竟是又带着那人的尸体飞出去五尺有余,哐当一声,死死的钉在了高大的城楼上!

    城上城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唐奕刀,脑海中,似乎还在回想着刚才那石破天惊般的一箭!

    连子宁心脏砰砰乱跳,血液急速上涌,涨得满脸通红。

    他从未想过,一箭之威,竟至于斯!!。

二五零 浴血井陉关——尖刀插入

    “好!”良久之后,连子宁才是鼓掌大笑:“唐将军,堪称神箭无敌!”

    余者众人也是赞叹不已。

    “大人您谬赞了,末将不敢当。”唐奕刀没口子的谦让,他乃是新近归降的将领,自然要有所表现,才能在这个群体中得到承认。适才一箭,未尝没有炫耀的意思,却是也清楚,此时断然不能lù出轻狂之意,否则惹人反感。

    “好了,诸位。”看着城墙上一片混乱,连子宁哈哈一笑:“唐将军这一箭,大扬我军威风,现在咱们便回转过去河南,准备迎战白袍逆贼吧!”

    “是,大人!”众人齐齐遵命,却是更多了几分真诚的味道。

    接下来,连子宁便是下令毁了铁索桥,将锁链沉入水底,同时令人拿着他的文书印信,去附近的州县征发有经验的铁匠木匠,打算打完这一仗之后重新建起铁索桥。

    然后,便是下令全军休整,抓紧时间休息吃饭,给战马喂黄豆马料,准备大战!

    不出连子宁所料,不过是巳时中(上午十点),便有剧烈的马蹄声奏响,无数白袍军,滚滚而来!

    而迎接他们的,却是已经休息完毕,精强马壮的五千五百官兵精锐!刀枪如林,森严如壁!

    位于队列最前面的张耕和戚继光,看到那严阵以待的官兵大军,尤其是看到大军之前猎猎飞扬的‘武毅军总统连,大旗之后,脸上都是无比的精彩。张耕面沉如水…戚继光却是苦笑,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暗叹一声:“这几日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些变数,原来这变数便是应在他身上!此人难道当真是我的克星,每一次算计,都让他正正识破?”

    而那些白袍军,自从宁津县大战之后…便是已经变成了惊弓之鸟一般,本次本来以为只需要逃窜就行了,却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看到了拦路的官兵,顿时便是起了一阵巨大的sāo乱。而那些刚刚被征入军中的新兵蛋子,更是不堪,有的竟然已经是打马往后缩,带的白袍军原本还算严整的队列立刻是变得乱哄哄的,人头攒动。

    所幸白袍军的基层军官力量还在…上一次大战,除了熊廷弼和唐奕刀两个打仗不要命的陷入重围被擒之外,其它的白袍军千户百户大部分都逃了出去。而除了那几个近乎全军覆没的千户所,其它的千户所战斗力还算是保持的很完整。

    军官们不用吩咐,便是大声吆喝着,拳打脚踢的维持秩序。

    而隶属于张耕的亲卫队…则是擎着雪亮亮的大刀片子绕着军阵疾奔,看到有那逃兵,立刻就是上前一阵砍杀!很是杀了几个人之后,见了鲜血,所有人都畏惧了,秩序立刻就稳定下来。

    张耕和戚继光身边簇拥着的,还是当日的那些大将,除了没有了熊廷弼和唐奕刀以外,一如当日的那场大战。而身后的大军…一万三千大军…比当日也并不少多少,而要面对的官兵,却只有对面那不到六千骑!只是他现在,面对着对面不到自己一半儿的官兵…却是觉得心里一阵慌乱,更不知道如何做才好。

    事实上,不单单是他,其它的白袍军将领乃至士卒,看到对面之后的第一反应,多半都没有想到一个‘打,字!

    白袍军的精气神,已经在当日那一战之后,被打的所剩无几了。

    那场大战,实在是太惨了!

    站在张耕身边的,还有一个生面孔,这是一个灰袍汉子,身材高大消瘦,满脸豪气,只是看着他,便能觉出一股英雄落拓之气扑面而来。他衣服袖子处,绣了一朵雪白的莲花,不消说,这自然就是白莲教派来和白袍军联络的人了。

    这灰袍汉子取出一个千里镜,往井陉关的方向看去,看了一会儿,向张耕恨恨道:“关楼上打了旗语,官府妖兵察觉了咱们的计划,突然出手,意yù强行夺关,关上咱们的人不得不提前发动。妖兵断了铁索桥,他们无能为力。”

    张耕脸sè越发的沉了,戚继光却是叹口气:“对面的连大人,是个明白人啊,他若是没想到这一步,那才是奇怪呢!”

    张耕目视戚继光,问道:“军师,咱们是打,还是怎么?”

    其他人也都把目光投向戚继光,现在这个足智多谋的军师算是他们的主心骨了。

    “自然是打!”戚继光断然道:“咱们比官兵早出发了足有半日之早,再加上都是轻骑,一人双马,速度更快,虽说为了避开官兵耳目而饶了不少路,但是速度已经不满。而这些官兵,比咱们还早到,定然是一路亡命狂奔,此时定然已经是人困马乏,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那灰袍汉子插口道:“军师恕在下不明白,他们此时人困马乏,咱们便不是么!”

    “唐旗主说的是,但是,不要忘了,咱们人多!”戚继光向那唐旗主解释了一句,便向张耕道:“大首领,在下建议,此次与官兵作战,以缠斗为主,派上若干千户所,与之缠斗,耗费体力,然后撤下来,重新换一批人手上去。”

    张耕点点头:“便依了军师计策。”

    说罢,便命令道:“何老猫领甲字千户所、丙字千户所,张三元领丁字千户所,酉字千户所,杨虎,领辛字千户所,丑字千户所,前去迎敌!”

    “是,大首领!”三人和其他三个千户所的千户出列领命,然后便去整理部队了。

    何老猫三人,虽然屡次在官兵手中败北,从无胜绩,却也因此而总结了大量的战斗经验,堪称屡败屡战的典范…不是张耕不想用别人,而是熊廷弼和唐奕刀被俘之后,除了他们之外,军中实在是没有能打的战将了。

    白袍军的部队刚刚出动,对面的官兵却已经有动静了。

    只见对面骑兵大阵中,分出来一支队伍,人数约在千人上下,大红sè的披风…烂银板甲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耀目的光芒,让张耕等人脸sè剧变。

    这支军队,正是带给白袍军人无数噩梦的一支骑兵,当日大战,对方以一千人对阵双倍之袍军,却是砍瓜切菜一般,将白袍军杀的毫无还手之力,尸横遍野!回去之后…张耕遣人多方打探,才知道原来这支精锐无比的铁骑,竟然是那寿宁侯爷的家将sī兵!

    连子宁和戚继光打的也是同样的主意,几次大战,他利用一切的时间来汲取知识,充实自己…来增加实战经验,提高自身的眼界和战场洞察力。不得不说,连子宁实在是那种天生适合生存在战场上的人物,此时他的眼界,已经是和刚刚离京南下的时候,有了天壤之别,一眼就看到了白袍军最大的弱点所在。

    “诸将,白袍军远道而来,疲惫不堪…而且看他们队列…至少万人大军,想来是强拉了不少壮丁入伍,军中有大量新兵,反倒不如人数少些但全是老兵更好。白袍军此举…无异于自掘坟墓,咱们只要是派出一队精骑,冲垮其阵列,白袍军不战自溃!”连子宁扫视了一眼众人,笑道:“哪位愿意,给咱们摘个头彩?”

    “末将愿往!”连子宁话音刚落,康律便是出列,他哈哈一笑:“当日未曾杀的爽快,今日刚好与白袍逆贼一见真章!”

    连子宁点点头,叮嘱道:“注意,冲击白袍逆贼的右翼。”

    “是,大人,末将醒的!”康律应了一声,便带领本部人马出列,不过他并未把张燕昌的亲兵全都带上,而只是带了一千人。

    康律率领一千大帅亲兵已然是开始缓缓加速,一千骑兵,摆成一个巨大的突击阵型,向着白袍军的阵地冲去。两军之间的距离约有千步之遥,这个距离,足够双方骑兵绞杀了。一千骑兵,骑得都是关外出产的高头大马,人马皆批重甲,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的钢铁堡垒,汇成一道钢铁洪流,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向白袍军当头压下来。

    康律率军开始冲锋之后,连子宁又道:“唐将军,你率领剩余一千亲兵,时刻准备!”

    这么快就要面对旧主,说不得还得兵戎相见,唐奕刀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终究还是应了声是,整顿剩余的大帅亲兵去了。

    张耕大惊失sè,赶紧下令何老猫率领两个千户的兵力迎上去,虽然知道就算是自己的两千人也绝对不是这一千虎狼的对手,但是能挡一时就是一时。只要是顶住一阵儿,和他们缠杀起来,再派上优势兵力上去围堵,说不定还能把这一千精锐给留下来!

    那灰袍汉子皱了皱眉头,神sè间略有些不屑:“这便是被这些白袍军传的神乎其神的连子宁?也不过如此而已,竟然派一支孤军冲阵,岂不是送死么?这些泥tuǐ子,最爱夸大其言,教主信不过咱们自己人,反而指望他们能成事?”

    戚继光拧着眉头,脑中灵光一闪,骇然道:“大首领,赶紧让何千户撤回来!官兵不是想冲阵,是想冲咱们的侧翼!”

    但是,已经晚了!

    此时何老猫率领的两个千户已经是向冲过来的康律所部杀了过去,两者的距离,已经是不过二百步!

    而就在这时,康律身边的旗手使劲儿的摇晃着手中大旗,在这一刻,这些寿宁侯府苦心培养十几年的精骑展现了他们极高的控马技巧和战阵组合的娴熟xìng,他们之前一直压着战马的速度,使其不能以高速奔驰,他们的整个阵型,本来是如同一道笔直的利剑一般向北,直插白袍军大阵的正中央。而此时,却是整个队伍,却是毫无征兆的陡然间折向东北方向,刚好和斜冲过来的何老猫所部划了一个漂亮的平行线,隔着数十步的距离。

    “放箭!放箭!”何老猫气急败坏的喊道,他们的命令被一层层传下去了,士兵们立刻张弓搭箭。

    上一次大战之前,戚继光苦心培养的五十弓手,几乎全部死在战阵之中,之后几日,虽然又是培养了一批,但是成果却是很不理想。

    只听到一阵仙嗡仙嗡的弓弦震动的嗡鸣,上千人同时射箭,两千多支利箭组成了一片乌云,发出了咻咻的密集破空声,向着康律所部压了下来。

    何老猫对这一次的齐射还是抱有很大的期望的,但是结果却是让他瞠目结舌。

    白袍军的弓手准头差也就罢了,这等齐射也不需要准头,但是关键的是臂力弱,弓力也弱,箭簇也不够锋利沉重,这些向下作坊仓促制造的粗劣产品,比之官兵的弓箭差了很多,射程不过是四十来步。有很大一批羽箭在还没到官兵的时候就纷纷落地,插在空地上。而那些密集而下的箭羽,也没给这些精锐造成多大伤害。他们低着头,让宽大的钢制宽边大帽子遮住了头颈乃至肩膀的位置,而人马身上都披着重甲,羽箭射下来,打在身上,只能发出一阵叮叮的金铁交鸣声,然后便是被弹开。

    这些不怎么合格的轻骑兵,此时面对不折不扣的重骑兵,能够造成的损失实在是有限。一轮箭雨下来,这边儿只损失了十来个人,这些倒霉鬼都是坐骑被射中了没有遮拦的马眼或者是被射中了脖颈子,翻身落下马来,瞬间被踩成肉泥。

    康律眼中已经是有烈焰熊熊燃烧,若是可能,他恨不得转过身,将这些白袍军杀个精光,但是此时显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一千精锐丝毫不停,很快就来到了白袍军的右翼!

    而随着他们的到来,白袍军的右翼便是一阵慌乱,士兵们推搡着,战马不安的打着响鼻,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

    “连大人所言果然不差,这白袍军的右翼,便是一群新兵蛋子,丝毫没有战阵经验的!”

    康律一摆手,又是一个神龙摆尾的漂亮拐弯,一千亲兵精锐向着白袍军的右翼狠狠的插进去!

    距离白袍军还有百步的时候,康律纵声大笑:“兄弟们,让这些逆贼也见识见识咱们的箭术!”

    “是,大人!”上千人轰然应诺,纷纷取出弓箭,张弓瞄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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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介绍:
这是一个走上了岔道的盛世大明,内忧外患,步履蹒跚。此时已经是大明朝正德大帝在位的第五十个年头。在那极遥远的天边南亚次大陆,更有一个庞大的莫卧儿帝国,在他们的阿克巴大帝的率领下,露出了雪亮的獠牙!就在这一年,大明京师宣南坊江米胡同里的一个寒门小户人家,来了一位青衫过客……正德五十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正德五十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正德五十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