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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夏听雨     妙手医春txt下载     妙手医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不是不报

    “民女姜妙,见过钦差大人。”

    姜妙?

    姜妙是谁?

    她不是清平秦家的姑娘,备受萧大夫人喜欢的那个女神医么,怎么一转眼还换了个名字?

    围观的路人纷纷不解,何有德与何有仁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假的!一定是假!”何有德惊慌失措:“钦差大人,姜护当年因为售卖假药全家被抄,是小人亲自带人去的,她不可能是姜护的后人!”

    赵阔瞥了他眼:“你别说话姜氏,你上前来回话。”

    秦妙言便上前几步。

    赵阔听身边的县令大人耳语了几句,问道:“你不是清平秦家的二小姐么,怎么自报为姜妙一名?你与姜护又是何关系从实说来,若有半句隐瞒,本官必定严惩不贷!”

    他生的高大严肃,此刻眉毛一皱,面上的刀疤更是骇人,可下面跪着的少女却没有本分的惊恐之色,她抬头看着赵阔,娓娓道来。

    “民女确为清平秦氏子女,在家中行二。”

    “但民女的父亲并非秦家早夭的三老爷,而是被外祖父过继到三舅舅名下的嗣女。”

    “民女的母亲乃是秦家长女秦氏真娘,因当年外祖父不同意父亲和母亲的婚事,母亲一气之下便跟着商行中的学徒姜宏私奔,之后两人改名换姓,父亲便化名作姜护,在杭州府落脚。”

    “父亲很有经商头脑,和母亲虽是白手起家,但靠着贩药,也渐渐在杭州府也有了些家底,成了远近闻名的富商。”

    “后来母亲想开了,希望能和父亲回到东昌府向外祖父认错,民女一家与文昌十四年动身,为怕外祖父不肯见他们,先是在青州做了些小生意,期间派了长随黄陵接连去清平打探,得知外祖父这几年也因为母亲私奔一事懊悔不已,这才下定决心要启程回乡。”

    “彼时恰逢兰陵瘟疫,蔓延青州,而兰陵知府沈达正是父亲的同乡,昔年还曾在一个私塾中读过书,是以亲自上门劝说,愿意和官府做交易,低价将药卖售卖官府,一起研制驱瘟药。”

    官商合作,对于官府来说首先是减少了在瘟疫一事上投入的钱财,其次则是间接给商人做了个宣传,虽然有些折本,但瘟疫过后很快也能赚回来。

    两人一拍即合,共同研制驱瘟药,不久之后果然瘟疫成功驱除。

    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沈达和姜护不知,此时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这两人正是何有德与何有仁。

    何有德本来有很大的机会在当年变就任知州,但是因为沈达铁面无私,在兰陵任知府期间根本就没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何有德也就茹了许久的素。

    再加上沈达还时不时的挑他的刺,更是怀恨在心,为防他秋后算账,思来想去还是先下手为强。

    而自从姜护来到兰陵之后,因为驱瘟药一举成名,他建在兰陵的药汤和商行很快门庭若市,何有仁心中怎不会嫉妒发狂?他早恨不得解决了他!

    兄弟两人本是一丘之貉,早些年合力除去的绊脚石也不再少数,就此敲定由大哥解决掉沈达,何有仁对付姜护。

    这一番话听的赵阔眉头紧锁:“看你年纪不大,当年也不过是个**岁的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些?”

    “大人明鉴,民女幼时贪玩,时常偷跑进父亲的书房,偶有一次偷听到他和心腹在谈论沈知府。”

    “那时沈知府刚刚出事,父亲心中一直念念不忘,他不相信爱民如子的沈知府会因为贪墨而被下狱,心中隐约觉得可能是不知得罪了哪方权贵。”

    “只是敌人在暗他在明,为保险起见,那时父亲和母亲便没有立刻去清平找外祖,而是要打算等去往清平的心腹黄陵回来之后,将民女暂时寄养在外祖家。”

    “可惜,可惜人算不过天算。”

    秦妙言说到这里,眸光蓦地一凝。

    当天晚上她爹娘就被捉,全家被抄,幸而当时黄陵回来,是娘哭着将自己托付给她……否则她和茯苓根本就不可能活下来!

    茯苓红着眼跪在秦妙言身边:“青天大老爷在上,我家姑娘说的没错!奴婢的姐姐忍冬就是那时候死的。因为她重病,奴婢的爹娘为了保住老爷夫人的血脉,就忍痛以姐姐代替了姑娘。”

    “若不是黄叔叔及时从清平赶回来将我们救走,奴婢和姑娘根本就不可能活下来!”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你竟然是那姜氏女!”何有仁喃喃说道。

    当年他满心以为自己早已斩草除根,因此从不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后来秦妙言来了兰陵,总听夫人提起她,何有仁当然要去查查她的老底才放心。

    结果心腹告诉他,这丫头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娘因为跟着一个野男人跑了含恨而终,死前将女儿抱回娘家,四邻五舍都这么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疑点!

    可他哪里知道,这些都是秦家老太爷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不会为家族招来祸患。

    就连姜护这个名字也是换过的,自从他和秦妙言的娘私奔之后,怕有知道内情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便为自己改了名字。

    原本是姜宏,后改名作姜护。

    那些心腹去打听,无非就是听到秦妙言的生父名为姜宏,虽说都姓姜,但全天下叫这个名字都多了去了,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何有仁此刻是追悔莫及,当初一时疏忽,如今竟要他以命相赔!

    “若是他们空口说白话,想要一次敲诈我和大哥也不是没有可能啊!”何有仁垂死还想再挣扎下,扯着何有德的袖子使劲打眼色。

    何有德大约被适才的真相冲击的太过,闻言有些怔惶,立马反应过来明白了弟弟的意思,不愧是狼狈为奸多年。

    “是啊钦差大人!”他急急说道:“这姜……秦氏,算起来那时也不过七八岁,尚且年幼,记错了也不是没有可能……还有,这丫头和那小厮都是她的下人,当然会帮着她说话!”

    “我们兄弟俩在兰陵身居高位多年,虽说政绩乏善可陈,却……却也到底兢兢业业,往日里政敌怕是更不在少数,便是有几个想要构陷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说的倒也是。

    “秦氏,你可还有其他物证?”赵阔问道。

    “自是有的。”秦妙言微微一笑。

    赵阔微怔,正待说话,猛然瞅见县衙门口有个高大清俊的身形一闪而过。

    望之?

第一百零六章 时候未到

    然而现场剑拔弩张,这么多人伸长脖子看着,赵阔也不能喝止了那大步离开的人。

    他往下瞥了一眼秦妙言,“那就呈上来。”

    这一眼颇为有深意,秦妙言低下头,从袖中拿出证物呈给前来的官差。

    因当事人太过冷静,一时间衙门外围观的路人们也忍不住憋住了呼吸。

    他们当然也想知道真相,惩处何有德何有仁这两个祸害。

    只是怕多说多错被记恨上,其实心里早就把他们祖宗十八代上上下下问候了一遍,只等着眼前这位新来的钦差大人宣判。

    赵阔看到证物的这一刻,心里忽而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就算是何有德何有仁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把所有的证物都付之一炬。

    譬如当年姜护全家被抄之后,家中财物不仅没有没入国库,而是皆入了两兄弟的腰包,这些只要能查到知州府和通判府的账本,都可以证明。

    再如当年那些指认姜护欺上瞒下,以假药充好药的证人。

    但若想要得到这些证据,也不是容易的一件事。

    跪在堂中的少女不过是一介商女,想要得到这些证据本比通天还难,可现在……赵阔看着手中的这份画了押的证物,心里的想法笃定了起来。

    “将人带上来。”他吩咐道。

    很快带上了两个人,何有德何有仁一看大惊失色。

    因为来人不是别人,一个是前些日子说要回家探亲的贾大,一个却是何有德的心腹师爷!

    两人吓得瑟瑟发抖,很快全盘招认。

    贾大在何有仁身边多年,当然熟知他的一切,再加上他先前刚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嘴巴跟开了闸似的,把当年发生的事一股脑儿的全倒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恐吓他的何有仁只觉得头晕目眩,当场就人事不醒。

    师爷也不敢看何有德,同样乖乖的说了实话,还说当年老爷派他去盛京接线的几个御史台官员的名单他还留存着。

    何有德却只余力气浑身发抖:“畜生!畜生……”

    …………

    萧大夫人听了木香的话,面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变作了赞叹:“这丫头还真是……有勇有谋,冰雪聪明!”

    刚刚听木香打了个开头的时候她简直要骇死了,小丫头无权无势就敢这么站出来?

    幸而她也是个早有准备的,有证据就好办。

    只是……难不成她在来兰陵之前就已经谋划要翻案么?

    联想到之前秦妙言做的种种,又是抛出回春堂的股份又是和何二夫人套近乎,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想的也太长远吧!可她究竟又是怎么劝说望之帮他的呢?

    这些日子来两人走的近她也不是不知道,本还以为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在里面……原来是存了心要一致对外啊!

    她虽老早就知道儿子不爽何氏兄弟已久,但毕竟他们身份敏感,在兰陵又根基深厚,本打算徐图缓之,一切都打算等儿子的寒毒解去再说呢!

    萧大老爷叹道:“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番凄苦的身世,也难得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忍辱负重为亲生父母报仇雪恨。”

    “老爷和夫人没看到,秦姑娘可冷静了,赵大人那张脸你们还不知道……摆在那儿不说话都能唬死人!”

    “赵阔能来,定国公倒是也舍得。”萧大夫人语带讥讽。

    “看夫人说的,望之毕竟是……”毕竟是亲生儿子,定国公难不成还能由着他乱长?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有些欣慰。

    望之的身子慢慢的在好起来,而赵阔的到来,是不是预示着国公爷有可能会将望之接到盛京中去?

    虽说他也不舍得,但心里想的更多的却是望之能够站在亲生父亲的身边,化解和他往日的夙愿,父子两人重修于好。

    有丫头走进来,“老爷夫人,公子回来了。”

    “快快请进来。”萧大夫人笑道。

    萧望之进来的时候,发现母亲笑的异常开心。

    “母亲何事如此开怀?”她问道。

    “你刚刚这是去哪儿,怎么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才回来?”萧大夫人明知故问。

    “去阿谏家坐了坐,倒是忘记和母亲打招呼了。”萧望之脸不红心不跳的骗人。

    萧大夫人同萧大老爷对视了一眼,盈盈一笑。

    “望之回来的时候,可曾听闻今日县衙里发生的事?”

    “路过的时候,正巧听见了。”萧望之说道。

    其实今日早上他就是特意和秦妙言出去的,因为昨晚接到可靠的消息,京中调查此事的钦差还快就会来到兰陵,并且这位钦差大人很可能就是……他的人。

    “真没想到这丫头竟有这么一桩往事,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萧大夫人叹道:“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一直记到现在才大仇得报……哎对了木香,你赶紧再找人去盯着,瞅瞅县衙那里进展如何了?”

    木香忙应是跑了出去,萧望之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母亲放心,证据和信物已经呈上去了,她不会有事的。”

    “真的?”萧大夫人欣喜的念了句佛,老祖宗保佑之类的。

    萧望之见她这般欢喜,不由问道:“母亲你不怪她隐瞒于你?”

    或者说秦妙言这次能成功扳倒何氏兄弟,也是借了萧家的势。

    她若今日只是清平秦家的一介孤女,便是想搭上何家都是难的。

    “是她先治好的身体在先,况且我也答应过秦家,若她治好你,便许秦家一个承诺。”只是她至今都没有提出这个要求来,即便是当初几欲被人陷害身处囹圄。

    萧大夫人出身世家,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此刻却是抛却一切的身份成见,真正从心里喜欢起秦妙言来。

    “这冰雪聪明的女孩子,若是我的女儿定是将她捧在手心里视作眼珠子的,”她笑眯眯的看了萧望之一眼,“再给她挑个天上人间难寻的好夫婿!”

    萧望之嘴角抽了抽:“母亲你又说笑。”

    “夫人,家里的大娘二娘你也可以教的嘛,若是喜欢妙言,要她以后多来往便是。”萧大老爷温声说道。

    “兰陵清平离的那么远,也不知人家愿不愿意呢!”

    “她性子温和……”萧望之看到萧大夫人的立马紧凑过来的目光,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想必不会拒绝母亲的好意。”

    萧大夫人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说的也是不过也不能强人所难呀……”

    很快木香又匆匆赶过来汇报新的进展,萧大夫人问前问后的,萧望之也坐了下来。

    不知道想到什么,在没人看到的时候,他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来。

第一百零七章 乱

    四月里春暖花开,万物渐次苏醒,萌发的绿意生机勃勃,端的是一年好气象。

    兰陵的主道大街,此刻更是喧喧嚷嚷,百姓们人来人往,人流如同裹挟的春风热热闹闹的吹过,都朝向一个地方。

    兰陵县衙。

    县令大人诚惶诚恐且欢喜异常,慌的是帝都里钦差大人今日竟然到了他这小小的县衙里办案,查办的还是东昌府一手遮天的两兄弟。

    这些年来他自然没少受何有德何有仁的荼毒压榨,一个小小的县令,便是再有雄心抱负又如何?怎奈他人低言微,眼睁睁的看着两人作恶多端多年却束手无策,甚至权势愈发煊赫。

    好在天道有轮回,恶人终将被惩治,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兰陵痛恨两兄弟入骨的人自是数不胜数,寻常百姓征役缴税比周围府县几乎多出了三倍,罪魁祸首却在家中饫甘餍肥,享受着奢侈的生活,搁谁谁能忍?

    心里早就盼着这两人有朝一日死无葬身之地了!

    于是大家纷纷奔走相告、额手称庆,一时之间兰陵小小县衙外几乎聚集满的围观的百姓。

    赵阔也没有驱赶的意思,他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看完了秦妙言口中所说的证物和其它证人。

    贾大、师爷和知州府的账房先生供认不讳,为了给自己减轻惩罚几乎把十年前两人做过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怪事都巴拉了出来。

    何有仁早就气晕了过去,何有德就不甘心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偏偏贾大一开口跟说开了没完似的,他却只能气的双眼赤红无可奈何。

    周进边听边捂着自己胸口,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和何有德同流合污,否则今时今日他必定免不了一顿血光之灾啊!

    这般想着,他便感激的看向了依旧跪在堂中的秦妙言。

    少女一身素色的襦裙,几乎不加纹饰,愈发衬的她身形瘦弱单薄。

    此刻她就跪在她的身侧,眼帘低垂,朱唇轻轻地抿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来大仇得报,他也终于知晓为何她这么一番苦心经营,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闺誉也要与何家对抗。

    可她似乎并不开心……或者说,没有很开心,也没有很悲伤,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

    周进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笑不出来了,反而十分心疼,他轻轻地唤她一声:“二、二姑娘?”

    秦妙言听到了,就抬起头来冲他微微一笑。

    笑容是她惯有的伪装,几乎不假思索就可以让人觉得她是真心在笑。

    可这么多年,她又几时真正的笑过开心过?

    悲伤的太久远了,连快乐是什么感觉她几乎都要忘记了。

    就算今日何有德何有仁死亡葬身之地又能如何,她的爹娘还是死了。

    明明没有骨血之亲却待她如同掌上明珠的爹娘,永远都活不过来了。

    赵阔没有当堂宣判罪名,毕竟这事除了牵扯到犯事的两人还有盛京中他们俩那些所谓的“狐朋狗友”们。

    而沈知府贪墨案不出所料还牵扯到了如今的刑部主事。

    这些证据他一早手中的握有了,没想到秦妙言还真拿得出来。

    若说少主没有在其中推波助澜,他是不会相信的。

    退堂时何有德的声音还在耳边不断的盘桓,他叫的极其凄惨,一直喊叫自己是被冤枉的,被拖到秦妙言身边的时候一双血红的眼睛直愣愣的瞪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能调出来似的。

    然而少女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转身拂袖离去。

    钦差大人的命令的是先将犯人关押等候处置,原告就回家继续等着,有事会传唤,无事就随意。

    秦妙言出来的时候萧望之已经离开了,不过他安排了默言在一边等着她。

    围观的百姓还没有散开,眼看着她大大方方的从县衙里走出来,当场喜极而泣的都大有人在。

    这个死有余辜的家伙,终于死了啊!

    天晴朗好风光,哭嚎的调子并没有妨碍高照的艳阳,反而为漫天的白云与湛蓝的天空渡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芒。

    可能上天也觉得这是一件再令人舒心不过的事吧!

    虽然她的爹娘再也活不过来了,但眼前人还要好好活着。

    看着身旁的面容里那些如释重负的笑靥,她的心情也一点点好了起来。

    “秦姑娘,请。”

    默言为她打起帘子,请她上轿。

    车轿并不显眼,大家看过她走出去之后都忙着表达自己此刻激动的心情,更有甚者还说今晚回去一定要喝酒吃肉放炮……

    秦妙言一路且行且听。

    有去晚了还在懊恼没瞧见何有仁翻白眼晕死过去的怂样子,茯苓就在外面小声嘀咕:“丑成那个样子谁爱看啊……”

    她心情顿时大好。

    路过知州府,默言在外面问道:“姑娘可要下来看看?”

    秦妙言挑起帘子来,正看到知州府大门前站了数十个彪悍的官差,府里隐约可见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小厮丫头四散而逃,好不狼狈。

    “看。”怎么不看,当然要看,还要笑着看,仇人家破人亡她心里很开心啊。

    茯苓扶着她下来,两人就在门口站着,已经有人从家里拎了篮子过来,边骂边朝着门口扔臭鸡蛋和烂菜叶。

    官差们都很有经验且巧妙的避开,一个个臭鸡蛋就准确无误的砸在正巧被押出来的人头上,“噗”的一声闷响开了一朵又臭又难闻的蛋花。

    “你们这些不长眼的杂种!你们竟然敢抓我!你们凭什么!放开我,我可是知州夫人!”

    何大夫人满脸狼藉发髻“条分缕析”,面上的妆容早就花了,看来是刚刚哭过。

    身后紧跟的何二夫人,同样是疲惫落魄,好在比何大夫人看上去淡定了不少。

    一听说老爷和老大在路上因为口角差点打起来的时候她就怒气冲冲的跑到了知州府要和何大夫人干架。

    结果两人这还没打上两巴掌呢就听说老爷们在路上碰见了京里来的钦差大人,然后是被押解着去了兰陵县衙!

    两人顿时打不起来了,各自派各自的心腹去打听究竟出了何事,难不成是自家老爷手劲儿太大,闹出人命来了?

    然而一盏茶之后,心腹传回来的消息却让她们大惊失色!

    而与此同时,府里也闯进了一群官差,不由分说就绑了她们往外拖。

第一百零八章 又见她

    “啪啪”几声闷响落在头顶上,额头一阵粘腻,令人作呕的味道争先恐后的钻入鼻子和嘴巴里,一坨深色的黄色液体从额角慢慢的滑下来。

    何二夫人再也淡定不起来。

    她是想要维持自己仅有的几分尊严,好到县衙里好好说道去的,可如此的一番羞辱这谁能顶得住!

    手不能动被身后几个彪形大汉紧紧地箍住,何二夫人企图疯狂的扭动自己的身体借此获得一点小小的空间来将头顶上那颗巨大又恶心的蛋甩下去。

    然而悲惨的是她不仅没有成功,还一眼瞥见自己新鲜出炉的“大仇人”正笑意盈盈的在一边瞅她。

    何二夫人的声音霎时就收不住了,她尖叫起来:“秦妙言!你这贱人”

    何大夫人委屈的躲着烂菜叶子,闻言愣了下,呆呆的朝着不远处的少女看去。

    就在不久之前,她和何二夫人的心腹都面色惨白的跑过来告诉她们,老爷出事了。

    因为钦差大人来捉的不是别人,正是老爷。

    至于犯的什么事,她们一时也没怎么听明白,反正在外面踮着脚打眼一看,堂中跪得就有秦妙言。

    那个之前还跟她谈笑风生,对她那般敬爱,说要多分她一股的丫头。

    何二夫人完全不能接受。

    那个之前差点就要她进了家门的丫头,何大夫人觉得自己当初一定是瞎了心,要不为什么会答应老爷要儿子去应付她?

    “你这小贱人,你可怎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就是为了给你爹娘报仇!”何二夫人气的发抖,声音都变了调。

    心腹说,她自称姓姜,父亲名为姜护。

    可不就是当初老爷解决掉的那个人傻钱多的富商!

    亏她还以为是自己一直在占便宜,这个小贱人、小蹄子!她那个蠢的要死的爹娘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精明如妖的女儿!

    “若不是她,大嫂,我们也不会如此啊!”何二夫人看何大夫人仍旧是一副愣愣的表情,不由懊悔的大哭起来:“是她一直在挑拨离间啊!”

    一笔写不出两个何字,若不然他们一家人怎么会闹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也不会要她这小贱人得逞了!

    “弟妹……那我们该怎么办啊……”何大夫人还没说完“你说老爷会不会有事”,就见眼前蓦地一花,何二夫人像只离弦的箭似的,不知怎么从官差手里挣脱了出来,朝着秦妙言就飞奔过去。

    默言早有准备,他手中的剑柄转了圈,刚要一档,身旁的黄陵却是先他一步一脚踹了上去。

    “啊!”

    何二夫人遭了个窝心脚,顿时疼的到底说不出话来了。

    黄陵双目通红,恨恨的瞪着地上的女人,正待伸手再做些什么解恨,秦妙言却拉住了他的衣袖:“黄叔叔。”

    黄陵回头不解的看她。

    “她也实在可恨,可到底不用我们亲自下手,”秦妙言瞥了两位夫人一眼,慢慢的收回目光来:“免得脏了手。”

    那种可入骨髓的厌恶再也不必掩饰,默言很少从她身上看到过分的情绪,不过是喜悦疑惑悲伤,都是十分的浅淡,以至于他此刻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秦姑娘的父母,活着的时候一定很疼爱她吧。

    何二夫人还没来及从地上爬起来便被人一左一右除了起来,她像个泼妇一下大吼大叫。

    羞愤、恼怒、惊恐、悲伤,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个小丫头摆了一道。

    貌美如花却心如蛇蝎!

    “臭丫头……你不得好死!”

    远远的,恶毒的诅咒一声声简直要刺破人的耳膜。

    “狗吠!”茯苓和黄陵同时骂道。

    “姑娘不必放在心上,”默言静静的看着,说道:“从此后她们都不会对您有任何威胁了。”

    秦妙言对他笑了笑,大约是表示了赞同。

    热闹看够了,也该走了。

    只是她刚爬上了马车,却听外面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茯苓用力地敲了敲车壁,“姑娘,是……是那个琵琶女!”

    琵琶女?

    秦妙言挑开软帘,目光不期然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盈盈若秋水,杏眼含媚,任是谁瞧来都如此无辜天真。

    秦妙言心里却有种怪异的感觉。

    她这么看着她,仿佛不是不经意间的回眸,在两人眼神碰撞的那一刹那,她的嘴角甚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可能因为生的太过秀美,来看热闹的闲汉们眼睛都直了,瞪大眼睛发出惊叹声。

    雪朝收回自己的目光,却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转身继续跟在从知州府被押出来的一群家眷身后。

    ……秦妙言远山眉微微一蹙,放下软帘,“走吧。”

    …………

    秦妙言回来之后先去见了萧大夫人,默言自然要回来禀告萧望之。

    甄谏正在跟他下棋,其实一听说秦妙言状告何氏兄弟这事之后他就立马过来了。

    “她没什么事吧?”萧望之很自然的问道。

    他走的时候看见了赵阔,因为不想见他就只好离开,要不然还真想想那两人的狼狈模样。

    甄谏显然有些误会了,待默言说了“没事”离开之后,他就用暧昧不清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萧望之被他看得非常不舒服,“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两人只是合作的关系。

    甄谏眼珠子一转,往棋盘上拈了一颗棋子,却是说道:“看来我这次又得死在你的手上了。”

    他说话大剌剌不假思索,这么多年来萧望之也习惯了,只漫不经心的说道:“分明是你棋艺不精。”

    甄谏可不乐意了:“怎么能说我棋艺不精呢……嘿嘿,分明是望之你棋艺太过精湛!”

    这马屁拍的……莫语忍不住一个大白眼。

    “不过棋艺虽好,也得用在合适的地方。”甄谏继续说道。

    萧望之淡淡的望了他一眼,“啪”的一声,手下清脆,“若是我一人能决定,谁想着日日不过是在一隅屋檐下练剑下棋。”

    甄谏目光复杂的看着他,“这不就是机会么,望之,赵阔来了,他一定不只是单纯的来捉拿何氏兄弟,若非如此,国公完全可以要别人来。”

    但赵阔是他心腹。

    两人正说着,忽然有小厮来报,说是赵大人上门来了。

    甄谏:“……”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第一百零九章 有些懵

    赵阔被请到了上房里,萧大老爷十分热情的招待了他,两人聊了不少盛京里最近发生的事,赵阔也都一一道来。

    “这次的案件牵扯甚广,幸而国公爷早有准备,这才要小人仓促来了兰陵。”

    何太师和萧璁不对付多年,一双眼睛肯定紧紧地盯着他,自然是知道萧望之被送来了兰陵,尽管他也一直怀疑萧璁的动机,但不得不说萧璁对亲生儿子的确是够狠。

    狠到将他交托给萧家长房之后就再也没有管过,再加上当年卫长公主死时他那冷漠的姿态,并不像是装出来的,是以哪怕是到了现在,何太师还一直以为萧璁之所以这几年跟他愈发不和,不过是陛下的掣肘之计,以及政见不同而已。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次国公爷才能先下手为强率先得知何氏兄弟一事,将他调往兰陵来。

    萧大老爷目含忧愁:“这些年委屈国公爷了,只是而今他身子愈发不好,我心里担忧的紧。”

    赵阔眼中闪过一分黯然。

    “都是些老伤了,征战沙场哪里会不带点,整个萧氏子弟国公爷都得看护着,哪怕是为了这个他也不会倒下的,您就放心吧。”他如是安慰。

    萧大老爷点头过后,犹豫了下,又说道:“想必你来的时候也该知道了,望之身上的寒毒已经去的差不多了,当初这事我没有对国公爷说,也是不想要那何太师先知道了去。”

    “到底是父子血浓于水,望之不会一直记在心里的,若是他去到盛京,也能助国公一二……当年的话,不知国公还记得几分?”

    话中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赵阔却是听的一阵心酸。

    想当年国公爷不过是出身萧氏的没落子弟,可自从与萧大老爷结识,两人一见如故,相交甚笃。

    便是后来国公爷靠着军功坐上了将军,萧大老爷亦未曾因此而有所菲薄抑或轻慢。

    怎奈今时今日……

    “大老爷忘了,国公爷一向是说话算话的。”赵阔微微一笑,说道。

    “他到时说话算话,从来只求前途,不顾他人死活。”忽而有个冰冷冷的声音说道。

    萧大老爷和赵阔同时向门口看去,只见门外立了个高大疏朗的青年,一身青布袍子,愈发衬得他眉眼冷冽坚毅。

    赵阔心中猛的一跳,他忍不住站起来,“少主……您都这么大了!”

    萧望之走进来径直坐下,“你何必如此说,自己比我也大不了多少。”

    赵阔仿佛没注意到他话语中的夹枪带棒,笑了笑:“少主走的时候八岁,那时属下十三岁,一晃眼十多年没见了,这些年少主可还好?”

    “不好。”萧望之丢给他两个字。

    赵阔怔了怔,蓦地反应过来是自己说错话了。

    “听说少主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他说道:“不知可还记得国公爷当年的诺言?”

    萧璁当年说过,若萧望之的身子好起来,他就接他回盛京。

    了解内情的人当然明白他说的是身体里的寒毒,寒毒驱除,他才有回到盛京的机会。

    萧望之曾听高大夫听说,对于许多人来说,一旦身中此毒,便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那是不是说若他就这么死了,也是活该的呢?

    “不……我若说不想,你会信吗?”萧望之冷笑:“我想要回到盛京,不过是为了每年的清明能为我娘祭奠一二。”

    赵阔目光炯炯:“少主还在为当年的事怨恨国公爷,但与您回盛京并不冲突……”

    “我难道不该怨恨他吗?赵阔,你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该比我更了解他究竟是个多冷血的人,还是说你根本跟他就是一丘之貉,近墨者黑,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萧望之拂袖要走,萧大老爷忙拦住他,“望之,你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他心里也急的不行,这赵大人你会不会说话啊,怎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父亲,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萧望之怨恨萧璁,对赵阔当然没什么好感。

    赵阔自知理亏,走到他面前来一揖:“是属下说错了话少主,属下只是想将话说开,若是您去的不情不愿,想必到了盛京只会更厌烦属下。”

    和国公。

    萧望之看着他,凉凉道:“你觉得我还是幼时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萧望之么?赵阔,即便我去了盛京,也不会任由你和他来摆布,成为他上位的垫脚石!”

    “少主自是心有谋划胸有沟壑,谁又能来摆布?若是您不想要那秦家姑娘胜诉,恐怕何氏兄弟今时今日依旧无事。”赵阔脾气好极了。

    说实话,他也不敢说些重,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只能在萧大老爷之外充当他和萧璁的和事佬。

    可惜此时萧大老爷也插嘴不上,只能在一边干坐着。

    只是萧望之并不领情,狭长的凤眼微眯,“你威胁我?”

    赵阔一怔:“少主说什么?属下怎么会威胁您?”他想了想正色道:“国公爷是您的父亲,血浓于水是永不会改变的。”

    “血浓于水?”

    萧望之自嘲一笑。

    这才是最虚伪的,萧璁永远是那个最没资格对自己说血浓于水四个字的人。

    娘嫁给他不过两年便香消玉殒,身为太皇太后当年最为宠爱的公主,哪怕是随意嫁给一个书生,怕是死前也不会那般凄惨。

    他为什么执意要和赵阔争?不过是为了娘争一口气罢了,盛京他是打定主意要回去,不管何清到底是怎么毒害的娘……

    她如今死了,可有些人却还活着。

    …………

    何有德何有仁被抄家的消息早在兰陵传的沸沸扬扬,经由过往的路人带回了清平,又引起新一轮的热议。

    秦大老爷也是无意间听说的,何氏兄弟到底是在兰陵办公,虽说平日里也是压榨他们不少,但毕竟天高皇帝远,是以他从大太太嘴里得知此事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

    结果就是大太太刚说完,他就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大太太吓坏了,忙打发赵嬷嬷去唤了大夫过来。

    许久,秦大老爷才悠悠转醒,脑子里一时有些懵……妙言竟然指证了何氏兄弟,还能全身而退?!

    “快要她回来!”他一把推开丫头递过来的药,急急说道。

    他一定得亲自问个明白!

第一百一十章 去留无意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近些年才稳定了下来,皇帝膝下子嗣不丰,且只有一位嫡子,乃皇后所出,然自幼体弱,多年来皇帝遍寻名医依旧无果。

    托孤大臣有三位,分别是何太师,定国公萧璁以及能征善战又忠义无双的东昌侯徐嗣业。

    皇帝平素为人多疑,许是早年受老皇帝影响太大,毕竟老皇帝是连最为宠爱的太子都能逼死,因此朝中的臣子们从不敢结党营私。

    但那只是表面上做给皇帝看的,许多人还是一早就开始盘算站队。

    首先东昌侯他们想都不必想,老侯爷一辈子只听皇帝的话,不管在位的究竟是谁。

    如此一来,朝中最为勋贵、位高权重的两位便只剩下了定国公和何太师。

    当年在老皇帝的见证下,何太师曾经女儿许配给定国公,两家也维持了好一段时间的和平。

    只是老皇帝死了没多久,何小姐也病逝了,两人才愈发不如从前,如今在朝中更是势同水火。

    何太师膝下子孙满堂,定国公这些年来却只育有一子一女。

    萧大小姐乃何氏所出,温柔贞静,多年来为了调和外家与萧家的关系更是不遗余力。

    但大小姐再能干,萧家也需要一个男丁里继承定国公的位置,百年之后总不能由一个出嫁女来给他收殓吧?

    何太师当然是不担心这件事,因为在卫长公主怀孕之时,他就指使女儿在公主身上下了毒。

    卫长公主香消玉殒,这毒自此残留在了萧望之的体内,哪怕他不死,自此后也不会是个长寿的命。

    可惜的就是卫长公主死后,萧璁虽未纳过妾,何氏膝下却是除了萧大小姐一无所处。

    萧大老爷尽管很担心萧望之的处境,不希望他进京去面对那些魍魉魑魅,但更不愿意看着他一辈子活在卫长公主惨死的阴影之下。

    这些年来他一直刻苦钻研学义,哪怕身子不行也要坚持习武,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的站到萧璁面前,不给公主丢脸吗?

    虽然儿子性格沉默寡言,从未说过一句,但为人父母,怎会体查不到?

    萧大夫人精神恹恹,意料之中赵阔的到来并没有带给她喜悦,反而是无尽的苦恼与失落。

    和丈夫商量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其实两人的内心深处都明白,望之的心意,也是去到盛京。

    可他和萧璁的关系如此僵,落在何太师的眼里,又不知会如何利用。

    这才是最令人担心的问题!

    萧大夫人甚至有时候会恨恨的想,何太师年纪都那么大了,怎么还不赶紧发个病死了呢?他几个儿子都是不中用的,到时候还不准谁赢谁负……

    正天马行空着,忽而木香走过来,说是秦妙言过来了。

    萧大夫人想了想,脑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一闪而过。

    “请她进来。”

    今日早上秦妙言就收到了从清平递过来的信,连着三封,且都是秦大老爷写的。

    第一封可能心情还十分急迫,言辞间颇为责备她自作主张状告何有德何有仁,第二封信就温和了许多,可能是后来打听到了完整的细节。

    第三封信还是要她赶紧回来,说是有事要嘱咐。

    秦妙言将来意说明白了,萧大夫人笑着说:“应该的,家里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要和你大伯报一声的……却不知何时能回来呀?”

    还要人家回来?

    萧大老爷目含责怪。

    她却是依旧笑吟吟,解释道:“妙言休怪我烦,我实在是喜欢你这个孩子,你也知道望之的身子,若认真论起来,没个三五年时不可能的,若是要你年年都在清平和兰陵之间奔波,我这心里委实是过意不去。”

    “相处这些时日,想必你对望之也有些许了解,他素来是个洁身自好的,虽是性子冷些,但也并非不知冷知热。”

    “前几年我本想为他定下一门亲事,却都被他否决了,不过是因着自己的身子,不好耽误人家姑娘,幸而如今身子好了起来,也到了该婚娶的年纪……”

    “夫人!”萧大老爷忍不住打断她。

    她这是什么意思要强留人家姑娘,给她说这些做什么?

    萧大夫人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并未理会,继续说道:“只是若要寻一个知心知意的人,也须得配得上他才是,萧家的嫡媳妇,我可以不看身份,但最重要的是要聪敏,来日若望之去了盛京,也好为他帮衬一二,不至于要他腹背受敌。”

    她静静地看着秦妙言,其实心里七上八下。

    要是别人听她这番话,恐怕不是满面羞红,就是惊慌不已了,可偏偏眼前这个少女,始终是面带微笑听她说完了,喜怒丝毫不表于面,让人猜不透她的真实想法。

    但这是她最欣赏一点不是吗?

    “大公子的身子,夫人和老爷往后可以不用多虑了。”

    萧大夫人心顿时一沉,要糟……

    难道嫡之一字,萧氏的长媳她都不愿意吗?

    又听她轻声说道:“只要不过度劳累,这些余毒会慢慢消散,大公子平日里又勤加锻炼,好的只会更快。”

    “妙言不过是一介商女,原配不上夫人的如此厚爱,今次之后,大公子的身子夫人和老爷也可放心交托给高大夫。”

    “便是夫人和老爷有什么事,哪怕只有一封信递到清平,妙言也会毫不犹豫的赶过来。”

    萧大夫人怔了许久。

    她不愿意……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仔细想想,秦妙言好像也从未做过什么逾矩之事,哪怕是近些日子和望之走的近。

    萧大老爷尴尬的望着夫人,好在后者倒也没有多沮丧,很快面上露出一个笑来:“好孩子……你思虑的倒是周全。”

    …………

    秦妙言去看萧望之,他正在庭中喝茶。

    现在这个时节已经不冷了,他身上只披了件薄薄的长袍,眉目峻然若松山般皑皑挺立着,与这满院的悠然相衬,显得极其赏心悦目。

    见到她进来,就给她斟了一杯茶,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片刻萧望之率先开口。

    “听说你要走了?”

    秦妙言点点头:“大公子的身子好多了,往后只有高大夫也能应付过来。”

    “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交代好回春堂的事,就会马上回去,可能之后还会再回来一趟。”

    但是就不会再住在萧家了,从此之后,他们可能会慢慢变成陌路。

    萧望之放下手中的茶盏,分明的骨节微微隆起,“这些时日,多亏了你,谢谢。”

    “大公子也帮了我,很公平。”秦妙言微微一笑。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救她?

    之前说好回春堂要募股的事情实际也不是虚言,只可惜因为何有德与何有仁耽误了。

    短时间内怕是大家都还想不好,秦妙言也就没有重提,她嘱咐了赵掌柜一些生意上的事,打算先回家一趟,再回兰陵来仔细安排。

    走之前忽然想到倒是许久没有见到魏晴好了,按照她性子,怕是那日自己一出事她就过来了。

    五老夫人过来做客的时候倒是说了一两句。

    魏晴好这几日身子不适,大约是水土不服,再抽出时间去看她怕是也来不及,秦妙言只得写了个方子要人送过去。

    因吃她一段时间的药后五夫人和素筠都相继怀孕了,是以五老夫人信任她的紧,要她不必担心,魏晴好一定会药到病除。

    三日后的一个清晨,秦妙言便启程回清平了。

    她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太多的东西,路上倒也方便,萧大夫人总觉她这般像是空着手回去,就悄悄安排自己的人装了一大车的奇珍跟在他们车队的后面。

    萧望之不方便出来,一大早上也没有露面,临走的时候茯苓瞧见默言从府里走出来,赶紧拽了一把秦妙言。

    萧大夫人也瞧见了,往他身后看了看:“望之呢?”

    “公子刚服了药,现下正在用朝食。”默言答道。

    他朝食一餐用的一向晚。

    萧大夫人面露惋惜,又对秦妙言说道:“我请你来兰陵时答应你祖母的那件事而今依旧不变,你若有事登门,只要我们萧家能做得到,必定帮你。”

    其实萧望之已经帮过她,虽然是互相帮忙,但她并不想再因此挟恩求报,只不过因为和他有言在先,故而就没有告诉萧大夫人真相。

    此刻只是感激的点点头。

    上了马车,萧大夫人看见默言还紧跟着秦妙言,心知大约是儿子有话单独对她说,便故意站在了台矶上没有下来。

    默言走到马车边,恭声道:“秦姑娘,公子说夫人的那个诺言,他可以帮您兑现。”

    秦妙言看向默言,笑了笑。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默言先是一怔,他还以为秦妙言会向拒绝萧大夫人一般拒绝他,要他多费些口舌呢。

    “如此,秦姑娘一路平安。”他施礼道。

    秦妙言点了点头。

    她拉着茯苓和孔嬷嬷要上轿子了,冷不防斜刺里冲出一个人,猛地抱住了她的腿,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哭道:“女神医!女神医!求您救救我的妹妹!”

    这番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周围小厮丫头们一瞬间全都慌乱起来,秦妙言正待说话,忽然有双手拉开了她,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得罪了,秦姑娘!”

    默言低声说一句,确定身旁再无其他可疑的人,才皱着眉喝问地上嘤嘤哭泣的人应该是个蓬头垢面的丫头。

    “你是何人!”

    此时萧大老爷也已经唤来了侍卫,同萧大夫人急急的走上前来,萧大夫人一把拉住秦妙言的手,“没事吧?可有伤到你?”

    “夫人放心,我无事。”秦妙言说道,说着看向地上的少女,“你是谁?”

    丫头抽泣了一会儿,才捂着脸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我……我想求女……秦姑娘,为、为我妹妹治病!”

    她缩在默言和一众侍卫的剑下,肩头耸动的厉害,秦妙言看了几眼,竟觉得她有几分眼熟。

    茯苓小声说:“姑娘,我们是不是以前和她见过?”

    说是小声,只不过平常茯苓嗓门就大,这声音说完基本周围人都听到了。

    “熟人?”萧大夫人怔怔。

    浑身脏兮兮的丫头一听这话,瞬间就心虚的低下了头:“奴婢怎么可能……怎么会和姑娘见过。”

    “你刚才说要我给你妹妹治病,”秦妙言想了一会儿,问道:“你妹妹怎么了?”

    脏丫头激动地说:“我妹妹病了!他们都说她会死!我不信我不信!”说着她就哭了:“我妹妹还那么小,她好不容易身子好些了,明明大夫说她以后都不会有事了,我怎么能相信她马上又要死……”

    “那她得到是什么病,你可知道?”

    丫头刚要说话,忽然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张脸,那眼光幽深而探究,吓得嗓子眼一噎。

    秦妙言蹲下来看着她,语气淡淡:“为何不说话?”

    “我、我也不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好半响,丫头才讷讷说道:“但是大夫们都说,我妹妹活不了了,她得的是疫病,会死人的!”

    此言一出,周围的众人顿时都变了脸,齐齐往后边退了数十步,捂着脸面面相觑。

    孔嬷嬷脸都吓白了,她拉着茯苓和秦妙言也往后一退,“你刚才说什么……疫病?”

    丫头眼神迷茫:“疫病怎么了?”看着大家一脸戒备,忍不住又哭起来,爬着要来拉秦妙言:“秦姑娘,求求你、求求救救我妹妹吧!从前是我对不住你,可我妹妹是无辜的啊!秦姑娘……”

    众人都等着秦妙言说话,她却久久立在原地不动。

    萧大夫人问道:“妙言?”

    秦妙言回过神来,“若是兰陵出现了瘟疫,这件事是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报给县令大人?”

    萧大老爷面目肃然:“确然,但是至今我还未收到任何消息,兰陵也无人传及此事。”

    也就是说是刚刚发生的。

    “也许是那些庸医诊错了也不一定。”萧大夫人强自镇定。

    瘟疫可不是小事,几年前的那一场瘟疫,还不知道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她实在是不敢想!

    黄陵却不怕,他大步走到丫头面前,“可是有人指使你来的,快说!”

    丫头咬着唇:“没有人指使,真的是想求秦姑娘来给我妹妹治病,我妹妹就在不远处的一间草棚里,大人若是不信尽可去一看究竟!”

    “黄叔叔,你不必问了。”

    秦妙言看着地上目光躲闪的丫头,心中有几分复杂古怪一闪而过。

    想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总觉得不对,但又不知这不对究竟是哪里,也懒得跟跟她卖关子,“阿秋,你带我过去见见你妹妹吧。”

    地上丫头的面色倏而一变,看向秦妙言:“你……你知道我是谁?”

第一百一十二章 疫病

    阿秋的确是害了她,害的还不轻,若当初她没有因为收了秦韵言的银子来帮着害她,或许前世就不会有自己悲剧的开始。

    可就算阿秋没有害她,就不会有旁人收那笔银子吗?

    秦妙言知道,一定会有的。

    她也不可能大度的原谅阿秋,但当年的事归当年的事,疫病可不是小打小闹,一旦蔓延开来,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你妹妹究竟在哪里?”她皱眉问道。

    她少有如此声色俱厉的时候,阿秋本就心中怕她顾念着往事不肯帮她,这会儿更是吓得泪珠子簌簌而落,哆嗦半天才吞吞吐吐出几句话来。

    “我错了,我错了秦姑娘!你憎恶我不要紧,可我妹妹是无辜的啊!”

    说着又要去拽秦妙言的衣服,大家俱是唬了一跳,若是真如这丫头所说,她妹妹生的是疫病,还不知这会儿会传染给谁呢!

    说不定这丫头现在也染上了!

    幸而黄陵眼疾手快踹开了这不知礼数的阿秋:“我家姑娘问你话,你究竟还想不想救你妹妹了?”

    “妙言,”萧大夫人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秦妙言沉声道:“我也不敢下定论,但总要见到人才知道究竟是不是疫病。”

    然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有预感,也许就是疫病。

    几个护卫犹豫着不敢上前,秦妙言想了想,还是得准备些防护措施,萧大夫人会意,马上命人去准备了厚厚的面纱和护手。

    因为事出紧急,萧大老爷打发了自己的心腹往县衙去问询,一面又派人去街上探看一番,看看究竟还有没有其它生了疫病的人。

    阿秋的妹妹不宜挪动,兴师动众的去看她又不好,秦妙言便力排众议带了黄陵一个人去。

    萧大夫人也知道她去了不管用,万一真染上疫病也不是玩的,只是很担心秦妙言。

    茯苓已经吓得哭了,揪着秦妙言的手就是不放,孔嬷嬷就含着一包泪看她,那模样活像她要去赴死。

    “不能再耽搁了,茯苓……你放手,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茯苓不撒,哭的又厉害了些:“为什么要姑娘你去,我不许!万一你出事我我该怎么办!”

    “因为我是大夫啊,”秦妙言无比认真的对她说:“况且也不一定就是疫病,乖,听话,你真的不能跟着去,你若是跟着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最后一句说的可不像是开玩笑,茯苓手一抖松开了,被孔嬷嬷抱住在怀里,挣了挣了没挣脱开,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秦妙言走远了。

    莫语闻知了这消息,吓得赶紧过来跟萧望之说。

    萧望之喝完了药正在和甄谏下棋,两人坐了好一会儿了,棋盘上如火如荼的厮杀着,没有人说一句话。

    忽而莫语急吼吼的跑进来说道:“公子,不好了,有人可能发疫病了!”

    萧望之转头问她:“这是谁告诉你的?”

    “是……是我听前院的刘大叔说的!”莫语将刘大叔在门口看到的一切添油加醋的说给了萧望之听,萧望之先是一怔,手中的棋子跟着“啪”的一声从指间掉落。

    他起身来对甄谏说道:“我去去就回。”

    甄谏看着他走远,也是好一阵的惊愕。

    “不是吧……”

    …………

    一路上护卫们一个个全副武装,在她身侧围成一圈,以防她再做出什么不轨之事。

    好在阿秋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一炷香后,带着秦妙言一行人到了一间土屋前。

    她刚要推门进去,秦妙言去喊住了她,从一旁一名护卫手中接过一套防疫服。

    “这是给我的?”阿秋接过来,又摇头:“我就不用了……”

    秦妙言抿着唇看她,不说话。

    阿秋被她看的背脊发冷,忙三下五除二往身上一套,算是穿上了。

    秦妙言这才推开门,不过她没有马上走进去。

    房子很破旧,里面除了简易的家具外,几乎铺的都是茅草,在一架破旧的架子床上,似是躺了个十分瘦弱的少女。

    “那是我的妹妹!”阿秋拔腿就跑了进去,一边轻唤她的名字,一边检查她身上的热退了没有。

    “你们先不要跟着进来。”秦妙言说道。

    若真是疫病,少接触就多一分安全。

    黄陵却挡在她面前:“姑娘,我已经年纪大了,真的有疫病也不怕。”他说着,已经不容分说的走在了前面。

    秦妙言也知道拦不住他,是说一句:“黄叔叔,待会儿我要为她检查身子,怕是多有不便。”

    黄陵果然犹豫了,半响,艰涩的点头:“好……那姑娘,我在门口守着你。”

    屋子里一股古怪的臭味,即便隔着厚厚的面纱仍旧能闻的到。

    秦妙言走到床边,发现床上躺了个瘦的吓人的少女,她看上去大约比阿秋还要小两三岁,满脸不正常潮红,掀开她的眼皮,眼珠都是赤红的。

    秦妙言解开她的衣服,顺便示意阿秋说了下她妹妹这几日来的症状。

    阿秋低声啜泣:“一开始是只是咳嗽发热,以为不过是小事……后来就发烧腹泻,这几日虽然不腹泻了,但是烧的再没醒来过。”

    “我去找大夫,大夫都说这是疫病,看也不看就跑了,连药都没怎么开。妹妹小的时候身子不大好,幸而家里还有些没用完的药,我就、我就随意喂了她写,可惜都……都不管用。”

    解开衣服,少女全身已经开始出现斑点状的溃烂,尤以后背、大腿为多,秦妙言又为她把了脉,才掩她身上的衣服。

    阿秋一个劲儿问她:“秦姑娘,我妹妹得的不是疫病是不是!”

    秦妙言瞥她一眼:“你妹妹平日里可有活计,接触的都是什么人?”

    阿秋一怔,旋即讷讷道:“我妹妹身子弱,我不会要她出门的,都是在家里绣些帕子……”

    “胡说,”秦妙言眯眼打断她:“她手上的茧子可不像是绣小绷绣出来的。”

    阿秋浑身都颤抖起来,秦妙言就起身来说道:“你若是不说,你妹妹这病我也没法子治。”

    她作势要走。

    理智战胜了情感,阿秋最终吐露了实话:“妹妹从前实在一家大户人家丫头……是、是何知州的一个姨娘。”

第一百一十三章 救救我家姑娘

    她听秦妙言久久不说话,心中顿时一慌,跪地急急道:“秦姑娘,我知道您和何知州有家仇,可我妹妹是无辜的啊!求您、您不要迁怒于她!”

    说着咚咚磕了数个响头。

    秦妙言被她磨的快要没有耐心了,她蹲下去,捏住阿秋的下巴:“不要再说些无关紧要的,我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继续说,你妹妹为什么会得这病?”

    阿秋怔怔道:“妹妹先前身子不大好,后来调理的差不多了,她就入了知州府做丫头,平日里在那里伺候新来的雪姨娘,常常是一个月回家一次。”

    “她这次回来应该是三天前,可是因为何知州出了事,全家被抄,妹妹也被关进了大牢中等候审查。”

    “可突然有一天家里来了一群官差,把妹妹扔回了家里,”阿秋说到这里泪珠又开始往下掉,来不及揩,怯生生的看着秦妙言:“他们说我妹妹得的是不治之症,再审问也没意思了。”

    “他们说的没错,”秦妙言松开阿秋,起身走向门口:“你妹妹得的的确是不治之症。”

    如果说一开始她心中还有一线希望,阿秋的妹妹得到是之前的爹娘经历过的那种疫病,那她肯定有十足的把握在瘟疫风行之前就掐灭它蔓延的火焰。

    可是刚才她给那丫头看了,是种她没有见过的疫病。

    她从小屋里走出来,立马吩咐护卫们去周围检查还有没有类似阿秋妹妹这般症状的人,嘱咐所有人不可将刚才发生的事说出去。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从同伴的眼中看到了惊慌。

    但他们毕竟训练有素,很快克制了想要逃跑的**,得命下去。

    黄陵一脸担忧:“怎会忽然发疫病,和之前老爷夫人治过的那种疫病不一样吗?”

    秦妙言摇头:“不一样。”

    这是很不幸的,但她也知道自己此刻是最不能慌乱的,即便是再没底也不能表现出来,现下最为紧要的事控制传染的源头,找到病因才能进行医治。

    “那姑娘现在要回萧家吗?”

    秦妙言应了声,她回头去看,阿秋没有再哭了,她瘫坐在地上,奇异的平静。

    “我已经告诉你了,希望你心里有数。”

    阿秋抬起头来,呆呆的看向秦妙言。

    秦妙言心中一叹,继续说道:“你和你妹妹从今日开始就不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不过你放心,我会亲自来医治她,但也希望你不要将事情闹大,以免传染给更多的人,使兰陵人心惶惶。”

    “你真的会亲自医治她?”阿秋问道。

    “自然。”

    阿秋垂下眸子,虽然知道秦妙言医术了得,可是妹妹那个样子……她已经有些心灰意冷。

    “我答应你。”她说道。

    秦妙言刚出小院,就看见萧望之和赵阔站在前面不知在争执什么,萧望之正对着她,面色看起来十分的不好,看见她出来才缓和了下,避开赵阔朝她走过来。

    “如何?”

    “情况很不好。”秦妙言低声说道。

    萧望之心中就咯噔一下。

    他赶来的时候县令大人正巧也登门来,说是在大牢中也发现了类似的情况,有几个大夫已经跑了,幸而留下来一个,战战兢兢的说牢中那几人得的可能是疫病。

    “难道真的疫病?”

    秦妙言颔首,正想说话,赵阔已经迈步走了过来,大手用力钳住她的手腕。

    “你说清楚了,那丫头是不是快不行了,治不了?”

    他语气十分肃然,像是擦在了刀刃上,任谁听了都不由心中一寒。

    更兼常年习武之人腕力十足,秦妙言当即觉得手像是要断,隐忍的皱住了眉头。

    “赵阔!”萧望之一把拍开赵阔的手,将秦妙言护在身后:“你想做什么?”

    赵阔深看他:“大公子,你不可以再待在兰陵,必须和我马上回盛京。”

    “你想都不要想,我可不是懦夫,”萧望之冷笑:“赵阔,你若是识相,就不要插手这件事!”

    只要他不插手就万事大吉了,萧望之不是不了解赵阔这个人,为了一己私欲要他抛弃整个兰陵的数万百姓,是绝不可能的事!

    “大公子,我不是要你不管,只是不希望你有事,”赵阔眼中带了几分无奈:“我来帮你处置,你回盛京。”

    萧望之没有理会他,他回头对秦妙言说道:“我们回去吧。”

    秦妙言看了赵阔一眼,点点头。

    两人很快并排走出了院子,萧望之又低声问道:“你可有把握医治?”

    秦妙言如是说道:“实不相瞒,这疫病和几年前的丝毫不同,我也不敢说的绝对。”

    萧望之沉吟片刻,方道:“六年前兰陵的那场瘟疫,同样也是没有把握的。”他低头看着秦妙言:“我相信你。”

    秦妙言的唇角一点点松开:“谢谢你。”

    回了萧府,县令大人也在,他坐立不安许久,看见秦妙言回来了立刻迎上去:“秦姑娘,你那位也真的是疫病?”

    他那边大牢里又派了几个大夫去,发现果然是疫病,症状都是一样的,所以说的是“也”。

    看到秦妙言点头,顿时心里一沉。

    疫病难道是从县衙的牢中传出来的?可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啊,之前他还时常带着几个老大夫定期清理,怎么就有人得了疫病……

    县令大人一直在碎碎念这件事,萧大老爷忍不住挥停他,“你可把消息可封锁好了?这件事暂时不能传出去!”

    县令大人忙说道:“这种事情您放心,小人心里有数,衙门里绝对不会有一个人说出去,只是若县牢外面有人也生了疫病,这可如何是好?”

    “我已经以东昌府船道修缮和马贼出没为由下令封锁了水陆两路,”有人从门外走进来,接过话来:“你们放心,便是还有其他人生了疫病也不会带到别的府县去。”

    是赵阔,他此刻面带歉疚,对萧望之一拱手,只是萧望之看也没看他,赵阔只好对秦妙言说道:“适才是某太过心急,还请秦姑娘多担待。”

    秦妙言知道两人这关系很微妙,她还看到萧大夫人眼中的不屑之态,淡淡说道:“钦差大人折煞民女了。”

    不过赵阔封锁消息的做法的确是很好,让人挑不出不是来。

    这时,外面却忽然喧闹起来,不过一会儿,只见有个面生的丫头急急的跑过来,周围丫头都拦不住。

    那丫头跑进来就直直的冲着秦妙言跪下,哭道:“秦姑娘!秦姑娘……你快救救我家姑娘!”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好

    魏晴好自三日前身子就一直不适,起先是发低烧,她以为自己误染了风寒。

    因为毕竟是来舅舅家做客,她不想因为自己生病给五夫人带来麻烦,就没有说这事,而是偷偷的吩咐了自己的丫头去买了些药自己先吃着。

    谁知那些药根本就不管分毫的用,反而是她的身子愈发难受,由低烧转为高烧,五老夫人都惊动,请了大夫来给她医治。

    “可是那大夫说,姑娘……姑娘得的是疫病!”丫头含泪颤颤巍巍的哭道。

    这个消息无意跟在场的所有人都带来了猛烈的一击,一时无人说话,场中安静十分。

    片刻,他们听秦妙言开口,声音有些喑哑:“带我去看她。”

    “不行,”萧望之一把拉住她,深皱着剑眉:“我看这事十之**,若是你去了也染上疫病可怎么办?”

    先是之前那个丫头,如今又是魏晴好,疫病可不是小病,凡是沾染的人,都有可能会染上!

    大家都略有些吃惊的看着萧望之。

    秦妙言亦是面色肃然。

    萧望之犹豫了一下才放开她纤细的胳膊,说了个折中的法子。

    “可以让别的大夫先去看看。”

    秦妙言却是摇头,“我非去不可,否则不能安心。”

    想了想又道:“这样,我先去准备一些可以防疫的药汤,大家喝上一碗以备不时之需,若是出去的话,必须带上面纱,这样至少可以减少沾染疫病一半的几率。”

    大家都点头同意,秦妙言马上就去了自己的院子配药,赵阔则跟着萧大老爷和县令大人去了前院安排防护事宜,事情不宜传开,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待药方配出来,萧大夫人就负责去厨房吩咐几个丫头一起熬药,县令大人安排了几个官差去走街串巷,看看还有没有其它得疫病的人,熬出来的药汤就先给他们服下了。

    萧望之喝完了药,看着秦妙言要离开,他想了想叫住她:“我和你一起去吧。”

    秦妙言看向萧大夫人,发现她是一脸无奈,大约也不想要他去,但知道自己拦不住。

    想到魏晴好是最先发病的一批病人,这次可能就是九死一生,她来兰陵,应当也是为了萧望之……

    秦妙言沉默的点了点头,一个人走在了前面。

    萧氏五房里,五夫人和素筠怀了孕不方面出面,五老夫人就负责接待她们。

    因为几个大夫都说是疫病,尽管五老夫人已经暂时封锁了这消息,不要风言风语先从他们无五房传出去,但是有些了解实情的,已经开始惶惶不安。

    五老夫人尚且镇定,看着秦妙言把完脉,问道:“……当真是那种病?”

    秦妙言望了眼榻上面色潮红的魏晴好,沉重的点了点头。

    五老夫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要晕倒,已经有双手扶住了她。

    “当年的那场瘟疫……”她颤抖着声音开口。

    如果是一种疫病,肯定就不成问题吧?

    可惜秦妙言的话却是打断了她的幻想。

    “并非是一种瘟疫。”

    “秦姑娘,你一定可以的治好晴好丫头的,是不是?”五老夫人紧紧地握住了秦妙言的手,想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可以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要儿媳妇怀上身孕,这种小小的疫病,一定也是不成问题的!

    五老夫人简直不敢想象,若是治不好,先倒下的是晴好,接下来又是谁?她的儿媳妇们可是刚刚有孕啊,五房一定不能在她这里断了后继无人!

    “先扶老夫人回去,”秦妙言也顾不得什么僭越,直接指了一边的丫头。

    五老夫人却不肯走,一只手仍旧紧紧地抓着她不放,秦妙言温声道:“老夫人放心,晴好与我是好友,我也不希望她有事。”

    “况且您年纪大了,在没有配制出驱瘟药之前,也很容易染上疫病。我准备了一些防疫药,待会儿您就去门外找我的丫头拿方子,赶紧熬了给大家喝下。”

    五老夫人并不惜自己的命,但是她更不想传染给其他人,闻言立马点头,被丫头扶着出去寻茯苓了。

    秦妙言这才重新坐下,细细打量魏晴好。

    她瘦了很多,面色苍白如纸,颧骨上却染着两朵不正常的红晕。

    不久前两人只是匆匆见了一面,因为要对付何有德何有仁,她一时没有腾出时间来看她。

    现在想想,若是当初她肯花时间来多看看魏晴好,是不是就可以提前发现她生了疫病?

    这样至少她活下来的几率会更大些。

    秦妙言心里有些难受,她整理下思绪,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先搞清楚病因……师傅说过,传染源是关键中的关键。

    她起身来要走出去,准备问问魏晴好的丫头,却忽然有双手扯住了她的衣裙。

    是魏晴好的手。

    秦妙言蹲下来轻声唤她:“晴好,晴好?”

    魏晴好尚且没有意识,她只是觉得自己很难受,脑中一片混乱,嘴唇翕动着,“水,水……”

    秦妙言立时去为她沏了杯热水喂到她嘴边。

    魏晴好小小的喝了一口,但是她嗓子太过于难受,一时间就被水呛住了,身子剧烈的抖动起来,茶盏就不慎从秦妙言的手中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因为五老夫人与茯苓回了后院,萧望之就在屋子外面听几个管家轮番过来跟他禀告,五房上下还有谁也出现了与魏晴好一般的情况,忽而耳边“啪”的一声。

    他心中一凛,只怕是秦妙言一个人在屋子里出了什么事,他大步揭开帘子走进去,发现她正蹲在地上,伸手要去捡地上的残骸。

    “别动,”他走进来说道:“这些要丫头来就好了,倘若不慎割伤,这种时候恐怕也不好处理。”

    秦妙言轻轻点了点头。

    萧望之从她眼中看到了疲惫,想来魏晴好染上疫病一事给她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他亲手去再斟了被热水,递给她。

    秦妙言重新喂了魏晴好,这次倒是很顺利,她将茶盏放到小翘几上,听萧望之缓缓开口:“你有几成把握?”

    “我不敢确定,”秦妙言说道:“也许只有五成。”

    ……这是一种即便是她多活了几十年也没有见过的疫病。

第一百一十五章 雪朝(一)

    萧望之默然一刻。

    “五成也够了,”过了会儿,他说道:“六年前那场瘟疫,兰陵的百姓不也挺过来了?”

    这话像是在安慰自己,也像是在安慰秦妙言。

    后者则是笑了笑。

    秦妙言转过身去为魏晴好掖了掖被角,眉心微微蹙起,思索片刻,总觉得自己好似遗漏了什么,但究竟遗漏了什么,一时竟然想不到。

    “别走……”

    昏迷中的魏晴好忽然呢喃了一声,像是被惊到了一般,猛然睁开双眼。

    “晴好?”秦妙言发现她双眼极其呆滞,就用手在眼前晃了一晃,“晴好姐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魏晴好眼珠转不动,但她意识尚在,只是喉咙滚了滚,竟从眸中滚出一行泪珠来。

    “妙言……我是不是回不去了?我好难受,我刚刚一直在做梦,梦到……梦到我死了!”她小声的呜咽起来。

    她记得昏睡之前大夫曾为她诊治,说她得的是百年难遇的疫病,她一定活不了了,可她真的好不甘心!

    秦妙言拿出帕子为她拭泪,轻声说道:“休要胡思乱想,那只是梦而已,有我在,不会要你有事的。”

    “可是我不甘心,”魏晴好仿佛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又紧攥住秦妙言的手,激动的说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见见他,我发誓!我从来都没有肖想过表哥会喜欢我一点点……”

    萧望之坐在一边,目光沉默的望向床榻上发烧到口不择言的魏晴好,只是他刚一抬眸,正巧对上了秦妙言的目光。

    他很快移开目光。

    魏晴好口中的表哥是谁,不言而喻,萧望之心底不知怎的就生出了一丝愧疚。

    只是他,对她终究没有那份心思……

    秦妙言睃了他一眼。

    紧抿着唇,眼睛却望向窗外,高挺的鼻梁异常坚毅。

    “他都知道的,你不要多想了,把身子养好才是最要紧的。”

    魏晴好依旧闷着声音絮叨了好久,最后语气忽而哀恸起来,“妙言,你告诉他好不好,我以后都不会再纠缠他了,若我真的死了……”

    “你不会死的!”秦妙言打断她,旋即柔和道:“我说过你不会有事的,我从来都不骗你的,你乖乖休息好不好,我晚会儿回来看你。”

    魏晴好身子瑟缩了下,大约她还没见过这般强硬的秦妙言,不过倒是不胡搅蛮缠了,弱弱的道:“好,我等你回来。”

    等她再次睡过去,秦妙言才和萧望之并排走出来。

    “是我连累了她。”他依旧紧着唇。

    若不是因为他,或许魏晴好也不会到兰陵来。

    在清平的时候他就隐约察觉到了,可萧望之一直认为,只要自己不去回应,她就会慢慢的死心。

    但他明显低估了一个少女顽强的毅力。

    “这怎么能怪大公子?是她运气不够好。”秦妙言摇头,不过她现在说这个问题似乎也没用了,转而问道:“四周可还发现有相同症状的人?”

    “有三四个可疑染病的人,已经按照你的吩咐让人送去回春堂了。”

    “那我们现在去看看。”

    也不知是因为这几日天不好,还是有人可能预感到灾难的来临,大街上人烟稀少,奔波了快一天两人都有些累,就坐了一顶轿子。

    轿子中两人皆是心事重重,没有多言语,不过秦妙言记挂着回春堂,轿子听了之后她就率先揭帘跳了下来,谁知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回春堂西墙边下躺了一个衣不蔽体的小乞丐,仔细一看,竟然还在慢慢的蠕动着。

    春风中带了几分肃冷,她裹紧身上的披风,缓步朝着墙边下的那团人走过去。

    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将她往后用力一拉。

    秦妙言来不及防备,撞到大手主人的胸膛,只不过这胸膛貌似用些硬,撞的她有些头晕眼花,差点没站住。

    “你没事吧?”萧望之担忧的问道。

    他刚才一下车就看见秦妙言朝着墙角的一个乞丐走去,现如今非常时期,莫说一个乞丐了,便是大户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都染上了疫病,他实在是怕她出什么意外,就忍不住伸手拉了一下。

    秦妙言扶着额头缓了一会儿,“没事,我就是想看看。”

    说话间地上的那小乞丐已经朝他们这边扭动了过来。

    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同样是颧骨不正常的潮红,他眼睛努力的想要睁开,眼中竟也是一片通红,像是染了血一般!

    秦妙言后背发凉,感觉到萧望之似乎也十分惊讶,她轻轻的舒出一口气来,将他往身后推了一推,“没事,我带着面纱,只是过去看看,他可能也是患了疫病。”

    萧望之无法,看着她走开,只得跟了上去。

    小乞丐发出痛苦的呻吟和呓语,感觉到眼前一黑,他立马哀声求道:“救救我,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他哆嗦着从胸口掏出一个荷包来,“给你们这个,这个荷包可贵了,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裁剪的锦缎是淡淡的紫色,上面绣着数只栩栩如生的蝴蝶,还细心的用银丝滚了边,又小巧又漂亮。

    萧望之皱眉,随口问道:“这个荷包他是从哪里来的?”

    一看就是女子身上贴身的荷包,怎么会在一个小乞丐手里。

    小乞丐喃喃自语:“是从何家后角门扔出来的,听说是那个大美人雪姨娘做的……呜呜!为什么我年纪轻轻就要死了?我还没有见过那个大美人!凭什么……凭什么!”

    他哭的甚是凄厉,虽然知道不该嘲笑他,但萧望之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等会儿要人把他抬进去……我们走吧?”

    秦妙言没动,她怔怔的看着小乞丐。

    “怎么了?”萧望之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我感觉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瘟疫,”秦妙言忽然说道:“大公子,我想知道现如今何家人都被关在什么地方?”

    “县衙的大牢中,可能已经要运往东昌府的大牢。”

    “去找人看看,何家的两位夫人和何家小姐们有没有染上疫病!”

    “你的意思是?”萧望之讶然,刚才小乞丐说,他手中的荷包是从何家的后角门扔出来的,难道问题出在荷包身上?

    可这不过是一只普通的荷包,又会有什么问题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雪朝(二)

    荷包有什么问题秦妙言暂且还不知道,但她隐约觉得雪朝这个人是有问题的。

    果然,没多久默言就回来禀告,说是而今何家的那些家眷还在县衙的大牢中,只是何有德何有仁兄弟被押送着去了东昌府。

    而何家的几个女眷与何大少爷,无一例外都染上了疫病,最奇怪的是,尤以除了何大夫人和她的贴身嬷嬷丫头们的病情稍要紧些以外,竟然就数何大少爷的病情最为严重,听说浑身已经开始溃烂,发现的时候都半死不活了。

    而那些下等的仆妇们,有些甚至一点事都没有!

    小乞丐被几个护卫用担架抬着去了临时搭起来的草棚中,按照县令大人传来的消息,目前在兰陵的染上疫病的人群范围并不大,数了数还没有县衙中何家人染上疫病的多。

    秦妙言对萧望之说:“我想去县衙的大牢中看看。”

    萧望之目中流露出了一丝担忧:“我知道你是大夫,这是你的职责,可如果你也不甚染上疫病,兰陵可怎么办?”

    她的职责已经完成了,为父母和自己报仇,和亲人冰释前嫌,如今得到圆满,也不该有任何遗憾了。

    秦妙言微微一笑:“那我也会在倒下之前研制出驱瘟药,大公子放心好了。”

    她的语调甚至带了一点点的欢快,萧望之深看着她,心中慢慢有些酸涩。

    “你年纪还这么小,怎么说话如此绝情,”他轻声问道:“这世间就没有你还珍惜留恋的东西吗?”

    有,当然有。

    秦妙言目光微凝。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其他人她都可以不去担心,唯有茯苓……可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很累,像背着包袱在世间踽踽独行,人人都好像知道她从哪里来,可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我和你一起去吧。”萧望之淡淡说道,在她皱眉拒绝之前,扭头大步走开。

    就算是先前喝了驱瘟药,带上遮挡面纱也不一定就完全隔绝了瘟疫,秦妙言急着去县衙大牢,就实现早些搞清楚疫病的来源。

    县令大人早已经急的团团转了,官差们正苦着脸撒雄黄和大黄消毒,一个个嘴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什么,你要进去?这怎么能行!”县令大人一听秦妙言和萧望之两人要进去,一口回绝,“若是染上疫病,这可不是小人能担当的起的啊!”

    默言已经从他腰间顺走了钥匙,“县令大人放心,我家公子和秦姑娘若是出来什么事一定不会怪在你身上,只是若再不抓紧时间研制出驱瘟药,兰陵还不知会有多少百姓遭殃,孰轻孰重想必您应该心里有数。”

    县令大人就只能望着三人的背影跺脚,想了想,叹口气,他只得背着手也跟着走了进去。

    小小的县狱逼仄而潮湿,愈往里走愈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腐烂脓水的味道夹杂着刺鼻的大黄味……简直是令人终生难忘。

    一个官差领着他们先去看了何大夫人和何二夫人,因为地方小,两人是关在一起的,此刻都倒在泥炕上奄奄一息。

    何大夫人大约还好点,听到动静有人过来了,她用仅存的力气叫道:“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秦妙言靠近看了看,发现她的脸和手上长了许多脓包,尤其是一半边的脸,浑浊的液体打湿她的前襟,不久前还富态的身形不过短短几日竟小手不堪。

    而仰躺在炕上的何大夫人到现在为止依旧一动不动,胸口不时还微弱的起伏证明她此刻大概是还活着的。

    秦妙言仔细看了半响,心里有了数,果然是和魏晴好同样的疫病,只不过这妯娌两人要严重些。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忽听咕咚一声,旁边的一个小隔间不知是谁从炕上栽倒下来了,像是个男人,发出粗粝喑哑的喊声:“救救我……救救我。”

    一双干净的绣鞋停在他的面前。

    男人拖着身子往前使劲儿爬,从铁栅栏的缝隙间颤抖着身处自己干瘪手去,眼看要碰到那双洁净的绣鞋,萧望之忍不住往后拉了她一下,责备道:“你怎么也不注意点。”

    秦妙言挣开他的手,“不会有事的。”她继续往前走,竟然把他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萧望之一噎,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这个人是何大少爷?”秦妙言问道。

    “正是,正是!”官差说道。

    好像是听到有人在喊他,何大少爷身子剧烈的抖动了一下,翻过身来,肚皮朝上,露出他满是溃脓的胸膛和白花花的大腿。

    不能说是县狱的囚衣质量太不好,仔细看裤子应该是被磨坏和……汁水腐蚀坏的,发出烂泥一般的腐臭腥气,尤其是他的下/体露出来的那一部分,简直惨不忍睹,认识谁看了都忍不住作呕。

    秦妙言点点头,却面无惧色的在离他不远处蹲下来,轻声问道:“你认识雪朝吗?”

    少女的声音轻柔和缓,像是干涸沙漠中的一缕甘甜的清泉,何大少爷勉强撑起眼皮,“雪朝……是你吗?”

    他忽然痛哭起来:“他们都说你死了,你怎么能死了?你……”

    “雪朝死了?”秦妙言忽然站起来。

    官差愣了下,说道:“是何有德的那个雪姨娘?好像是死了,早就死了,进来没几天就绝食死了!”

    “你们确定她是真的死了吗?”秦妙言皱眉继续问道。

    “真的死了!尸体还是小人抬的,人都没气了,身子是冷的!”

    “那她的尸体你们扔到哪里去了?”

    “城郊乱葬岗。”

    “马上派人去找回来。”

    萧望之明白她的意思,立马吩咐默言。

    默言领命而去。

    秦妙言心中不太踏实,但她还是得问何大少爷,瞥过他的下体:“她是不是和你有私情?”

    “不,不是私情,她是喜欢我的!”何大少爷激动的说道,声音又马上低下来:“可是她现在死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荷包来,哇哇大哭:“美人,我的美人,你怎么就死了!”

    秦妙言深看了这荷包一眼,和小乞丐手中的那个大同小异,可是从花纹和勉强能看出的针脚上看,大约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如果是从前,她或许还会犹豫着要不要考虑看过其他人的情况在做定夺,但现在看来不必了。

    “何有德何有仁凶多吉少,立刻要押送他们的车队回来,不要把疫病传给其他人,还有,”秦妙言沉吟一刻,说道:“雪姨娘,这个人必须找到!”

    因为,她相信她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寻死,从盛京的教坊司一路跋涉到兰陵,这些年她一定吃了不少苦。

    雪朝……昭雪。

    对于沈世伯的这个女儿,她还是很想见她一见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不会要你死的

    “我不明白,她不过是一个姨娘,又不是医者,兰陵的瘟疫怎么会与她有关?”

    秦妙言沉默的沿着细长的甬道走出来,牢里和牢外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边通向无尽的黑暗,一边是刺眼的阳光,那一瞬间令人晕眩,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双眼。

    萧望之跟在她的身后。

    他发现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如果她和我一样,就是医者呢。”秦妙言平静的声音响起。

    甚至可以想,她的医术比她还要好。

    萧望之皱起眉头来。

    秦妙言思索了半响,才缓缓开口:“大公子知道沈知府沈达吗?”

    萧望之颔首:“记得,七年前他曾经是东昌府的知府,兰陵的那场瘟疫也是因为他和你父亲才得以平息,因为被何有德构陷而以贪墨罪被抄家,死在狱中。”

    何有德已经被押往东昌府了,这件事牵涉的人极广,不像她的父亲,就连当年的刑部主事都身在其中,恐怕要不了多久,在何有德招供之后,会继续押往盛京。

    也许到哪个时候,沈知府身上的污水才能彻底洗清。

    “沈世伯被抄家之后,他的家眷全都被没入教坊。”秦妙言说道:“世伯膝下有一儿一女,我没有见过,但是听父亲说,大娘子年岁与我相仿,小郎君止三四岁耳。”

    “被送入教坊司的罪臣家眷,大多都会被迫成为官妓,永无出头之日。”

    这次瘟疫的起始是何家,或者更准确点说,是何家的后院,但何大少爷并非是后院人,秦妙言觉得他是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雪姨娘有私情……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所以你怀疑雪姨娘是沈知府的遗孀?”萧望之说出心中的这个答案,却是悚然一惊。

    一个罪臣之女,又被没入教坊,她究竟是靠着怎样的毅力从盛京来到清平报仇?

    “我也只是猜测,毕竟除了世伯的女儿,我再也想不到,还有谁会和何有德何有仁有这样滔天的仇恨。”

    仇恨到恨不得何家全死光,甚至要整个兰陵的百姓为她逝去的亲人来陪葬。

    这听起来实在是过于可怕,可秦妙言却是信的,她都能重生一次,为何世伯的女儿不能也同样精通医术?

    就因为她精通医术,所以能够次次化险为夷,凭借着自己的美貌和心计来到清平,进入何家。

    和她同院而住的何大夫人,她的贴身丫头阿秋的妹妹,与她有私情的何大少爷,甚至是捡了她荷包的那个小乞丐,这些人的病情都是所有染病的人最为严重的。

    或者说,那个荷包就是她有意为之的,为的就是传播疫病。

    可秦妙言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何晴好也会染上这种病?

    不过现在也只是怀疑,要想知道到底是不是雪朝所为,应当查到她的身份来证明。

    “我们去找周进。”秦妙言对萧望之说道。

    她好像记得,雪朝是周进买回何家的,为的便是讨何有德的欢心。

    自从指认了何有德何有仁之后,周进就赋闲在了家中,秦妙言遣人给他送去了牵机的解药和一大笔银子,就算是没了何家,凭着他的本事也不至于被饿死。

    听回来的小厮,当时周进就打听她是不是要回清平,说是要跟着她一块回去做生意。

    秦妙言当然不允,后来他也没了音讯,现在想想的确是觉得有些奇怪。

    周进不像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莫非是……秦妙言顿时心中一凛,“不好,他可能有危险。”

    她走的匆忙,萧望之也来不及追问,只得追了上去。

    由几个认识周进的官差引着到了周进家中,大门紧闭,门房早就不见了踪影,推开了门也丝毫没有人烟气。

    进了二门,远远瞧见一个小厮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盅子,秦妙言走过去,闻到这浓重的药味深深地蹙起眉头来:“你家主子怎么了?”

    那小厮唬了一跳,举着端盘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你……你怎么进来了?”

    说完才忽然想起来,原来门房早就跑了!就因为爷生了病,大夫竟然说他得的是恶疾!

    想到这里小厮忍不住掩面哭起来:“呜呜……他们说爷快要死了!”

    卧房里,周进听到外面的动静,心里一片凄凉。

    难道是平日里那些仇家寻上门来了?也罢也罢,谁要他平日里没做过好事,如今这才家破人亡、还身染恶疾呢,这一定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幸好当初他没有死皮赖脸跟着秦姑娘去清平,要不然他一定会将病传给她……他死了也就算了,谁要他一直都不是个好人呢?

    如果能再重来一次,他一定要多行善事做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然后赚好多好多的钱去娶她,而不是一开始就去欺负她……

    周进正黯然神伤,忽然听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周进,你在里面吗?”

    周进默然。

    是不是他真的快要死了,竟然都幻听了。

    “啪”的一声,门忽然被打开。

    秦妙言要进去,萧望之却拦住他,“……不太合适,先要别人进去看看吧。”

    毕竟是男子的居处,秦妙言也就没有拂了他的意,默言掩进了面上的面纱,缓步走了进去。

    而那厢,周进恍然反映了过来。

    门口男人的声音和拥入的暖风告诉他,真的来人了……来的的确是她。

    他惊慌失措的喊道:“别过来!都别过来!”

    默言停了下来。

    秦妙言和萧望之对视一眼,轻声问道:“周进,你是不是生病了,我是来给你治病的。”

    周进闷闷的声音绕过屏风传来:“不要,我不要你给我治病,就让我死了算了吧!”

    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见她!身子已经开始慢慢的溃烂,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她以前就看不上他,而今见了更会厌恶他至极。

    他都快要死了,不想要她往后想到他的时候,是如今这具腐臭而不堪入目的躯体!

    萧望之正待打发默言继续走,忽而见秦妙言从他身边快步的走过去,抓都抓不住,越过默言径直走向了周进栖身的床榻。

    “谁说你会死的?我不会要你死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视同仁

    “谁说你会死的,我不会要你死的!”

    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她一贯的温柔,还有令人心安的坚定。

    周进呆了几息,猛地浑身战栗起来:“你那么讨厌我……我死了皆大欢喜,我作恶多端,你就要我死了好不好?”

    说着他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一定是遭了报应,若是能重来一次,我一定好好孝顺阿娘,不要她死的那么早,我一定要多行善事,不要那么多人讨厌我……”

    这样起码他遇见她的时候,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她,而不是自卑怯懦,永远不敢对她表白心迹!

    秦妙言轻声打断他:“周进,若我说我不讨厌你呢?”

    周进怔怔。

    萧望之也忍不住看向她。

    “你戏弄过我,也帮过我,我们应该两清。况且你现在生病了,我是一个医生,应该为你治病,其它的我都不会多想。”

    “你要活下来,活下来才不会有更多未尽的心愿,活下来你才可以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

    “周进,我说的对吗,你也不要让我遗憾好不好?”

    周进想说不是,他们之间怎么能说是两清?

    如果她当初没有用牵机来“威胁”他,或许他根本不会将她放在眼中,依旧我行我素、大摇大摆的行着坏事,最后落得一个和何氏兄弟一般的下场。

    可是她说的也对啊,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那真的真的很憋屈!

    周进最终妥协了,他将蒙着头的被子摘下来,紧闭着眼睛袒露在秦妙言的眼前。

    因为羞赧,他耳朵甚至微微发红,不过因为本就发烧,故而让人看不出来罢了。

    秦妙言为他检查身体的时候,他不敢睁开眼睛,怕看到她嫌恶的眼神。

    说实话,他现在这个样子,自己都嫌弃自己,否则当初如果真的生了病,他一定第一时间找她来,还能借着这个由头和她多说几句话,而不是这般拖着了。

    不出所料,周进得的是疫病,但其实没那么严重,只不过是他脸上多长了些脓包,心理作用罢了,比大部分人的病情都要轻上很多。

    像是何大少爷那样严重,又是从紧要的下身开始发脓,恐怕等不及救治不知哪天就会一命呜呼。

    虽然她恨何有德何有仁入骨,也预料到了他们此后悲惨的死相,心知是罪有应得,但何家其它的人,包括那些无知的小厮仆妇,他们却是无辜的,不该牵连到这件事中来。

    “你带入雪朝入府之前,可曾查过她的底细?”她问周进。

    周进想了想,“她原本是跟着她爹一路卖唱来的,听说还是从京里流落出来的,大约是有不知得罪了哪个权贵出来避难,我问她她还不肯说,但是知道我要带她入府,她说是愿意的,如果有朝一日能回去找那个权贵报仇也是好的。”

    雪朝说她愿意入府的时候周进还很是诧异了好半会儿,不过总算不是他强迫的,也就这么心安理得没有多想。

    “你说她的父亲跟着她?”秦妙言又问。

    周进答道:“她说那个老头儿是她爹,不过我瞧着倒更像是她的仆人似的,鞍前马后小心翼翼的都不敢说话……不过那个老头儿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病死了,我找到那雪朝的时候,已经半死不活了,说是生了重病,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怎么听起来像是杀人灭口呢。

    秦妙言默然,她走出来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不离十了,雪朝利用周进进了何府,怕是为了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一切都是因为她恨何家人,那么也不见得奇怪。”

    奇怪的只是,她一个弱女子,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明明秦妙言已经将两兄弟绳之以法,她却依旧不甘心要所有何家人的性命,还是如此惨烈的方式。

    “可她如果真的是沈知府的千金,自小养于闺阁,便是没入了教坊六年,怎么会忽然精通医术,甚至在兰陵传播瘟疫呢?”萧望之不解。

    秦妙言沉吟,“凡是皆有可能,当然,我们要先找到她才行,”毕竟她都可以重生一次,“对了,可有找到她的尸身?”

    默言摇头:“乱葬岗上并没有她的尸身。”

    过来会儿,又有小厮来报,说是遣去追囚车的人已经回来了,叫了人过来说,脸色都是煞白的,说:“……最严重的是何有德,人都快不行了,我看了一眼,身下都是溃脓!”

    所料果然如此。

    萧望之吩咐默言去通知赵阔,务必要找到雪朝,虽然他不喜欢赵阔,但来往兰陵的路线已经被封锁,他的人一定已经四散在了周围,只要雪朝没有逃出去,就一定能找到她!

    默言下去了,茯苓又匆匆过来,“按照姑娘的吩咐已经熬成了药,大家都喝过了,也做好了防疫措施,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

    秦妙言点头:“你看好了孔嬷嬷不要让她随意走动,她年纪大了,禁不住这些疫病……还有,你从现在开始就跟在我身边,不得乱跑,其它的事情我交给别人。”

    茯苓嘟嘴:“姑娘你看不起我,我可以的!”

    秦妙言声音一沉:“谁说我看不起你,跟在我身边才是最累的你现在去休息一下,等会儿有事我再叫你。”

    茯苓只好吐吐舌头,知道劝她也去休息不现实,不过她也很累了,就顺从的下去了,不想多说话给秦妙言添麻烦。

    人都走了,秦妙言才在一边天井边的石凳上坐下,揉着眉头,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她见萧望之也坐在了身边,就说道:“现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到雪朝,找到雪朝才知道驱除疫病的法子,但是按照她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恐怕是恨何家入骨,就算是找到了她本人,也不一定能逼她吐出法子来。”

    “我会尽力研制驱瘟药,在没有研制出来之前,防疫药也是很有效的,”想了想,又补充道:“单纯的隔离是不管用的,就算我们最后能逃过一劫,兰陵,甚至整个东昌府都会元气大伤。”

    她是担心赵阔不听话。

    “嗯,我要莫语去每个街头都搭一座药棚来熬药分给大家,赵阔那里你也不用担心,他知道劝说不了我,会一直帮忙的。”

    只是看着她恍惚而疲惫的样子,萧望之忍不住轻声说道:“你若是实在累,不如回去休息一会儿?”

第一百一十九章 恶毒

    秦妙言本想拒绝,不过她冷静的思考了一会儿,如果她也倒下了,恐怕事情才真正难办,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她颔首道谢,又道:“大公子也忙了一天,该回去歇歇才好,这疫病不容小觑,就算事先喝了药,亦是极容易感染。”

    “好,我和你一起回去。”萧望之点头。

    两人一起走着,他忍不住微微侧头,多看了她几眼。

    “他当初戏弄过你,又是个两面三刀的人,你真的不讨厌他吗?”

    秦妙言怔了几息,才意识到对方问的是周进。

    她默然片刻,才淡淡说道:“如果说没有那是假的,他之前不仅对我,对其它的女子也会这般,我不过是赶上了。”

    “我之所以找上他,利用他离间何有德何有仁两兄弟,也不过是觉得他一定会因为畏惧那毒药屈服于我,帮我做事罢了。”

    “他的确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但尚存一息良知,否则今日也不会求死。”

    “况且抛开一切不谈,我现在是医生,他是病人,我对他不会掺杂任何其他的情感,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不过一视同仁罢了。”

    一视同仁……

    所以说,她对他所有的病人都是这样想的,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是她的职责,她就会拼尽全力去医治他们?

    “那何家的那些人呢,你也会吗?”他不由自主的问道。

    秦妙言惊讶于他今日问题之多,看着萧望之一笑,“大公子是抬举我了,我宁愿看着何有德何有仁万箭穿心也不会救他们,但是何家的其他人,却是无辜的,再迁怒我也不会不救他们呀。”

    她嘴角微微翘起,星眼圆亮,虽然面带憔悴,却掩不住谈笑间从容娴静的风华。

    萧望之眸光微凝,眼睛竟有一瞬不能挪开。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美丽的,聪慧的,所以从前会怀疑她居心叵测的接近自己,可是……可是他直到今日才彻底发现,她真的是很不一样,和他前二十年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一样。

    回头想想他之前对她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也许还令他有羞愧、自惭弗如。

    医者仁心很多人能说到,做到的却能有几何?

    只是……只是为什么这么一想,心里却有些无端的失落呢。

    …………

    秦妙言回了萧家,此时天已经晚了,再丰盛的晚饭也没心思用,便只就着小菜简单用了些。

    孔嬷嬷一直在院子里歇着,茯苓也被她按着不能出去走动,死活想出去帮秦妙言的忙。

    “去了也是添乱,你这孩子,乖乖听姑娘的话不好,她难道还能害你?”孔嬷嬷训道。

    茯苓委屈巴巴的回嘴:“可是姑娘一个人出去也不安全啊,我只是不想要她一个孤单单!”

    孔嬷嬷就望了一眼秦妙言。

    她其实也想跟着去,只是不想给她添麻烦罢了。

    秦妙言安抚道:“你们放心,我会提前喝药做好防疫的,这防疫药还是在师傅的医书里看到过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茯苓和孔嬷嬷也只有叹气的份,谁要他们没本事呢,要不然就可以去帮忙了。

    秦妙言翻看了她所有的医书,萧望之知道她可能需要,又从高大夫那里借来了不少他的珍藏送到她这里来。

    秦妙言心里想着这个,一晚上就没怎么休息,凌晨的时候小憩了一会儿,醒后洗漱完毕,卯正就去找了萧望之。

    她还是想去看看阿秋的妹妹,觉得既然现在找不到雪朝,应该是她身边的丫头来下手才对。

    赵阔也在,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秦妙言进去的时候感觉气氛有些微妙,萧望之眼角眉梢都挂着寒霜,而赵阔则是一脸的无奈。

    看到秦妙言进来,前者面色稍霁,“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也不多休息一会儿?”

    “心里有事也睡不着,干脆就不睡了。”秦妙言对着二人施礼,又说了今日的打算。

    赵阔想说话,萧望之瞥他一眼:“大人出口前麻烦先想想兰陵有多少百姓。”

    少说一万。

    赵阔微窘,思索片刻,方开口道:“昨日我派人去盛京查了沈大人遗孀的下落,发现沈大人获罪之后,他的一双儿女与夫人一道入了教坊司。”

    “只是不到两年小儿子和夫人就先后病逝,一年后他的长女被一富商赎身后做了外室,后来不知道怎么要那富商的夫人知晓了,上门大闹了一场。”

    按理说到这里富商应该会将事情挑开,要么他的夫人退一步沈氏入府,要么不让步绝不要沈氏进门。

    但奇怪的地方就是,沈氏被那位夫人打死了……听说这位夫人极其跋扈,打杀之后抛尸荒野,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也没有人去管,毕竟被打死的沈氏虽然被赎身后成了良家女子,但也只是一个外室而已。

    “所以如果说那位雪姨娘就是沈大人的长女,这件事想来还是有**分的可能。”赵阔唏嘘道。

    沈知府一身清廉磊落,他心里是满怀敬佩的,只是没想到他的女儿为了报仇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来!

    她的仇人分明是何氏兄弟,与这两人的家人、与整个兰陵的百姓又有何干,为何要拉上他们来陪葬?

    这无疑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却恶毒肮脏。

    “我想去看看阿秋的妹妹。”秦妙言说道。

    突破口还是要从雪朝身上来,如今找不到她,就只能找她的贴身丫头了。

    萧望之颔首:“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说走就走,赵阔真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他不明白萧望之如此金贵的身子,为何非要去趟这趟浑水?

    他可以不拦着少主插手管这件事,但他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吧,最令人脑壳儿疼的是,萧氏夫妇竟然也不知道劝劝他!

    赵阔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他想了想,还是往前几步叫道:“少……大公子留步!”

    话未说完,却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

    默言说道:“赵大人,您还是不要管这件事了。”

    “默言,这就是你身为护卫的职责?”

    赵阔一双鹰眼沉沉的怒视着默言。

    默言毫不畏惧的施礼。

    “默言不敢,但是默言知道,只要是少主想要做的事,我和莫语一定万死不辞。”他谦卑的说道。

    赵阔紧着唇看着萧望之和秦妙言走远了。

    末了,他挣开了自己的手,淡淡说道:“我知道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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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医春介绍:
秦妙言前世老实木讷了一辈子,临死前终于有机会为惨死的父母报仇。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好死不死的死在了仇人前面。再睁眼却重回少年寄人篱下之时,幸好人还未嫁,仇人还在等着她。这一世她便谨慎铺路,先在家中立稳脚跟,再靠一手回春妙术治怪病救贵人撑起家族门面。所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有人问恶人怎么办?秦妙言想了想,自然是先下手为强,毕竟人不犯我,我不杀人。简而言之,这是一个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一不小心牵扯出许多秘密的故事。妙手医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妙手医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妙手医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