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裙上之臣TXT下载裙上之臣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裙上之臣全文阅读

作者:青铜穗     裙上之臣txt下载     裙上之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91章 别说你没有野心

    长缨怔住。www.uu234.net

    黄绩嘿嘿一笑,又得意地压低了声音:“实则是我做了点手脚,是误会,误会。”

    长缨更是无语了:“乱给人扣绿帽子,回头让那妇人怎么做人?”

    “放心,等事成了,属下自会跟那汉子明说,再说他那妇人也是重娶的,从前给人做过小,不规矩被赶出来的,这男的敢娶她我就不信他心里没点数。

    “我也是瞅着这帮人跟王照私交匪浅,又有空子可钻,这才使了点手段。回头我定替你挖出些要紧的来。”

    长缨虽然觉得他这路子太野,但事已至此,也不至于再多说什么。

    看了眼场下,再想想,便使眼色给他:“去劝个架。”

    黄绩说的她自是认同的。

    王照能这赌友们聚着吃茶,这种交情便与衙门里官吏之间的交情又不同,同个衙门里由于某种利害压制,相互之间未必会有真话,可没有利益相干的狐朋狗友就随意很多了。

    从这汉子被稍加挑拨就真的相信自己妻子与王照有染就看得出来,王照定然是拥有足够的机会接近他,才会使他深信不疑。

    “这不是提举司的王大人嘛,怎么大白天的在这儿打起架来?”

    黄绩拨开人群走进去,大嗓音就立时压住了场内大半声音。

    打斗中的两人听到这官腔也住了手。

    那汉子不认识他且还罢了,王照一见他却是迅速往人群里一望,目光对上长缨以及她身旁站着的苏馨容,微顿之余,随即也一骨碌爬了起来。

    王照看了眼周围,跟长缨拱拱手,说道:“沈将军。”

    长缨余光里已见黄绩已经与那汉子交涉了几句什么,把他哄出去了,接而他自己也跟了出去,于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王照身上,和颜悦色道:“王大人怎么大白天地在这儿?为什么会跟人起冲突?你这伤,没事儿吧?”

    茶馆里东家也认得是卫所里的将军,连忙地挥手驱散起围观的路人来。

    王照放下手来看了看,手指头已经染上一片血,他随即掏出帕子来擦了手,又捂住额头:“有劳将军关心,些许小伤,不足碍也。”

    长缨扬了扬唇,自荷包里掏出金创药来:“王大人是读书人,还是上点药再出去为好。”

    王照推脱了两句,末了也就接了过来,倒出些许粉末,敷在了伤口上。

    伙计见状又打了些水,让他就着水把伤口周围的血迹给清理了。

    王照原本与长缨不熟,方才见她出现也只当她因着朝局的关系,要替南康卫来借机踩上他们提举司借题发挥一把。

    却不料她竟会伸手,此时也只能卖个乖:“将军古道热肠,改日若有差遣,还请将军直言。”

    接而客套了两句,他便捂着头匆匆别过的。

    长缨眼望着他出了门,随即与马允道:“去看黄绩那边如何了?”

    说着也出门来。

    王照到了街头,停步回头看了两眼,而后咬咬牙,解下树下拴着的马一路奔到了码头。

    到了提举司差房,同僚见着他这副模样,纷纷前来相问。他谎称是骑马磕的,而后进了自己房中。

    房里坐了一阵,他咬咬牙,又走出去找了个人进来,掏出一锭银子来道:“你带几个人,帮我去龙潭镇上办件事……”

    无缘无故挨了打,又在沈长缨他们面前丢了脸,自然这口气咽不下去。

    打发了人下去之后,王照靠在椅背上回想了会儿,又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

    随后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下往外看去,窗外一切如常,并没有沈长缨甚至是南康卫的人的身影。

    他眉头皱皱,站了会儿,又回到桌前写了张条子,塞进了袖口。

    出门往东,到了沿河一小片林子附近,他找到河岸碑石,取出纸条塞进碑石之下的缝隙,仔细看过没有破绽,才又拔了两棵草,覆在碑顶上。

    藏在树梢的长缨将这一切尽收在眼底,等到王照走远,方才将绷直的腰直放松下来。

    “不去取出来看看?”苏馨容跟了一路,也没看出来她想搞什么名堂,到此时便忍不住出声。

    长缨扭头望着她,带着微哂道:“苏将军觉得他为什么要放在这里?”

    苏馨容初时凝眉瞪着她,后却是又想到了什么,抬眉往四面望了望。

    只见这石碑设于河畔空旷处,而它的东面西面各有两座排楼,一座是水师营的差房,一座是漕运司常驻码头的官员的差房,而不管是哪座楼,都可以望得见这石碑。

    她顿了下,随后道:“你是说人就在这两座楼里?”

    长缨眯眼望着对面的楼,说道:“反正此地只有这两处衙司能看得见碑头。而我要是没有估错的话,或许漕运司的人更有可能。”

    她目光定在西侧的那座排楼上。

    王照往碑上放草,很显然是在发出讯号,从方位上说,漕运司这栋楼离碑更近。

    水师营当然也有可能,但是水师营听命于漕运司,从盗料一案涉及的范围来看,藏在漕运司的人都更有可能是背后的那只手。

    苏馨容不再说话了。

    既然楼上的人看得见石碑,那么倘若她们下去取纸,自然也很可能被瞧见。

    苏馨容心里纵然对沈长缨有万般的怨气,此时也不能不再生出几分服气。

    原本总以为自己也有几分能耐,这千户长的官身就算来得容易些,也不算全属浪得虚名。可每每跟沈长缨一比,自己就成了个陪衬。

    想想昨夜里庞氏跟她灌输的相夫教子那一套,又想想几乎没被什么事情难倒过的沈长缨,她又忍不住瞅向她:“你连徐澜都看不上,到底想高攀个什么样的人?”

    长缨回头瞅了眼她眼,随后扬唇:“苏将军觉得什么样的人配得上你的澜哥哥?”

    苏馨容瞪她:“你难不成还想进宫当娘娘?”

    长缨望着底下笑而不语。

    “别说你没有野心。”苏馨容不以为然,“你在卫所抢功晋职,私下里却又处处附庸风雅,把自己一味地往权贵上靠近,不是为着想嫁个好”

    “闭嘴!”

    话没说完,长缨突然抬手扣住了她的嘴,狠狠地瞪了眼她,然后快速收回目光看向树下。

第092章 难道真的是他?

    通向河边的小路上,这时候已出现了一个典史打扮的小吏。顶 点 X 23 U S

    他迈着腿快步到达石碑处,左右看看,拂去碑顶的草,又轻车熟路地掏出根簪子,自缝隙里挑出那张纸来打开。

    随后他看完,又匆匆地往来路跑去。

    苏馨容被扣住口鼻,险些背过气去,到此时方腾出手来打了长缨胳膊一下。

    长缨放开手,目光又投向远处。

    “你怎么还不追!”苏馨容道。

    长缨没吭声,皱眉想了想,随后跃下树,穿过林子到了码头,而后上岸进了差房。

    看到桌案上有纸笔,她拿过来三两下画出来先前那小吏的脸,然后飞快卷起来出了门。

    苏馨容还没来得及问话,见她又已经出去,脚一跺,便也跟着出来了。

    ……

    霍溶一大早到了码头,带着茶叶丝绸登上了钱韫的船。

    船分三层,下舱是卧室,中层则隔成了几间小小公事房,上层也有舱室,布置成了一间大的会客厅。

    钱韫引着霍溶在厅内落了座,霍溶即着人把茶叶与丝绸呈上,说道:“早听闻钱大人是爱茶之人,正好手头这两罐茶成色也还过得去,带给大人尝尝。”

    钱韫于此道上是个老手,茶叶拿罐子装着,自然也看不出好赖,因此面上倒也泰然。

    只不过在看到那一撂颜色各异的绸缎时,目光仍不自觉地闪了闪。

    “霍将军破费了,这罗荣发号的妆花缎说句价值千金,可一点都不为过。”

    金陵的织锦缎子“专供上用”,虽有律令官职在身亦可穿着,到底此物难得,不见得有官身的个个都穿得起,即便是穿得起,也不见得能买得到。

    “钱大人是个讲究人,霍某怎好空手来讨大人的茶喝?”

    霍溶微笑回应,恍如听不出来钱韫的刺探似的,一贯和言悦色。

    钱韫哈哈笑起来:“霍将军年少英雄,原来竟还是个有趣之人。看将军的见地,想必家中父辈也在朝中举足轻重,不知令尊是”

    “说来惭愧,霍家族人虽然不少,也出过几个读书人,但都不曾有什么建树。

    “不似大人,不光学识渊博,亦有铁腕手段,这几年将河道治理得井井有条,令霍某十分佩服。”

    钱韫摆手笑笑,摇起头来。

    随后他看了手畔的茶叶与绸缎几眼,又目光深深道:“想必将军此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钱某向来图个爽快,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霍溶顺手执壶给他添了茶,说道:“说有事也谈不上什么大事,说无事也不尽然。

    “我年纪轻轻,初初接手船工重任,又是负责的现场督造,难得遇上这样好的历练机会,许多事上惴惴不安,唯恐有负皇恩。

    “因想到日后自不免与漕运司下各衙多有接触,比如水师营这样的重中之重,也不知如何疏通这层关系才好。

    “大人在湖杭几处巡漕久矣,因此想请大人帮忙牵个线,让我回头也做个东,请水师营里大人信得过的几位长官出来叙谈叙谈?”

    盗料的人能泅水运木不被发觉,若非水师营成心放水,几乎不可能。

    钱韫打量了他一会儿,便就拈须呵笑起来:“霍将军虽自谦年轻,但目光长远,心思缜密,非同辈人能及。依我看将军也不必心急,来日方长,将军定会有大放光彩之时。”

    霍溶微笑执茶,又往身后佟琪使了个眼色。

    佟琪随即又自怀里掏出个扁方盒子,送到桌上将盒子打开,是两方清透莹润的寿山石。

    钱韫目光凝住,抬眼看向霍溶。

    霍溶扬唇回视,淡定如常。

    ……

    有了画像,又有明确的寻找范围,如此打听倒也容易。

    长缨持着画像找到督建码头的将军李灿,请他帮忙遣人去漕运司走了两圈。

    两刻钟人就回来了:“漕运司的监兑吴莅,是画像上这人的顶头上司。而这个吴莅,则是走钱韫的关系进入漕运司的。”

    长缨收了画像,沉吟起来。

    苏馨容走近道:“看来定然就是钱韫指使的无疑了!”

    长缨将画像丢回桌上,未置可否。

    ……

    船上江风轻拂,茶香四溢,已经冲去了初时的客套。

    钱韫捋袖拿着石头来,把玩片刻,抬眉道:“将军如此诚意为国,实乃我大宁之幸。水师营里我没有特别熟络的将领,不知霍将军想结交的是分管河面上的统领,还是河岸上的统领?”

    霍溶道:“我由于只管督造,河面上非我辖内事务,因此目前只想先结交分管岸上的统领。”

    “据我所知分管岸上的统领就有五六个之多,让将军见笑,由于琐事诸多,这下面的人我委实不熟,但将军诚意难却,又令我备感不安。

    “湖州水师营掌事的两位正副统领,兴许能给我几分薄面,不如,我替将军邀邀他们二位?”

    霍溶扶杯微顿,扬唇道:“能请到两位正副统领,那是意外之喜。”

    钱韫笑笑,举杯抿茶。

    回到岸上已是小半个时辰后,霍溶进了差房,兀自坐了一会儿之后,与佟琪道:“去看看沈长缨在哪儿。”

    长缨也在差房。

    画像上的人经证实之后黄绩未过多久也回来了。此刻她正听他气喘嘘嘘回话:“那人招了,说王照之所以有如今这般滋润都是因为在漕运司里有人,常听他提起一个姓吴的与他有瓜葛。这个姓吴的好像在漕运总督府也有人还是怎么着。”

    “吴莅?”苏馨容立时道,“一定就是钱韫了!”

    长缨还是没吭声,但眉头已愈发皱紧。

    “沈将军,霍将军那边有事请您过去。”

    门外士兵在传话。

    长缨思绪被打断,想了下然后起身,出了门。

    穿过两排差房就到了霍溶房间,一进门,只见他也是神色凝重坐在那里翻文书。

    “霍将军寻我有事?”

    她扫了眼他手里文书封皮,并无文字,不知道是什么。

    霍溶示意她坐,然后道:“我先前去见过钱韫。”

    长缨抬头。

    霍溶道:“此人倚权敛财这点毫无疑问,但他对水师营不熟,而且对于所有码头事务皆不曾回避,包括岸上水师驻防。”

    “所以呢?”长缨道。

第093章 他们也不团结?

    佟琪沏茶上来,给他们俩一人一盏。www.uu234.net

    霍溶揭开碗盖,顺手把刚才正看的两本册子轻抛给她:“所以我觉得他嫌疑不大。”

    长缨静坐,恭听下文的模样。

    ”昨日我已经遣人在船上守了一夜,带回来这两本文书。”

    长缨接过来打开,埋头看起来。

    这是两本记录着钱韫在督粮道上收缴银两的小册子,不局限于谷粮,还有茶叶,盐,丝绸,桑麻等各来路进账。

    上面虽然没有登记数额,但是从可供敛财的渠道数看起来,每一季能到他手上的绝不会是什么小数目。

    “钱韫在理刑官位子上已经做了好几年,倘若要盗料生财,不至于近一年才动手。

    “而重要的是,他在督粮道上敛财的手段已经驾轻就熟,能开拓出这么多渠道,而且还保持得这么稳定,再加上这般不显山不露水,他没有必要再去费那个工夫盗船料。”

    霍溶说。

    长缨听完沉吟,随后抬起头来:“可是我跟踪王照之后得到的最新消息,却都指向钱韫。”

    说着,她把先前探查线索直指吴莅的事情细细说了,然后道:“虽然我也觉得倘若此人是钱韫,他便不至于会有如此高调。

    “可是那去取纸条的人是吴莅的手下,而吴莅又是钱韫的提拔上来的,难道吴莅一个小小监兑,他做下这么大的事情,还能不知会钱韫?钱韫知道了,还能不抽上一股?”

    霍溶听完,看向旁边站着的佟琪。佟琪忙道:“至少昨夜里潜伏了一整夜的护卫说并没有发现钱韫与岸上漕运司和水师营有牵连。”

    没发现的可能性有两个,一是还没到发现的时,一是的确没有。

    霍溶想了下,说道:“不知道徐澜那边商船查得怎样了?”

    长缨环臂未语,垂头想着自己的心思。

    事实上她在此前已然把钱韫给划出去了,但王照这条线跟踪下来却反而又得到了这样的结果,确实令她始料未及。

    再想想王照先前那鬼鬼祟祟的姿态……

    她忽然抬头,说道:“还有一种可能,便是王照在撒谎。”

    霍溶看过来。

    她说道:“之前黄绩打听来说王照对于关押在卫所里的几个工匠的下落有所怀疑,由于当初人是士兵们抓的,那么他会疑心到我们也在情理之中。今日黄绩拿下了他的赌友,若他回过头来加以试探,自然会设些迷障。”

    “你是说指使他的人不会是吴莅?”霍溶凝眉靠进椅背,思索道:“可是据你所说,王照的赌友与他翻脸是黄绩起意使的计策,这就不应该他们双方事先有商量。

    “而且你也说王照与河道上挺熟,钱韫甚至都时常会差遣他做事。”

    “如果这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用以应对如今局面的呢?”长缨问。“此事动静太大,即便当初全是漕运司一手把握码头,的确也难免树大招风。

    “王照是不是撒谎,钱韫是不是无辜我不能完全肯定,但这背后的人既有这样的胆子,则必然应该想过退路。”

    “可他们为什么会瞄准吴莅?”霍溶提出疑问,“钱韫安插吴莅为监兑,监兑管的正好是督收,这些年应该为他揽了不少财。

    “王照他们敢动吴莅,钱韫必然不会袖手旁观,乃至是钱韫后头的柳烁都不会坐视不理,他们不考虑后果?”

    说到这里他目光忽又一闪,接着又说道:“除非,此人在漕运总督府势力也十分不小。”

    “没错!”长缨点头,“如果栽赃钱韫的人来头不小,那么是否也可以说明,漕运司内部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样团结?”

    漕运司从原属皇帝直接管辖,逐步沦落到由外戚把控,最大原因之一就是各级职务均由顾家斟选派任。

    多年来虽然兵权仍在皇帝手上,但漕运由于卡住了南北航运的命脉,各处也让顾家一党把得跟铁桶一般紧,也未能奈何得了他们。

    倘若他们之间当真勾心斗角到了不惜栽赃陷害对方的地步……

    屋里蓦然一派静默,不止是长缨在迅速梳理这个可能,霍溶也起身走到了窗下沉思。

    “不管怎么说,得先确定这件事与钱韫有无关系。既然查到吴莅头上了,那就再往下查。王照这边你继续盯着吧,今夜里我也会让人继续上船潜伏,然后去贴身跟踪吴莅。”

    稍顷,他转身交代佟琪了几句,又跟长缨道:“上次去的定旺号船坞与福字号商船皆与东瀛人有往来,船料的事不一定跟东瀛人有关,但至少说明兴许有勾结。你若发现了什么,记得留意辩别。”

    说到东瀛人,长缨又想起来:“上次在长兴,被灭口在树林里的黑衣人,知道是什么来路了么?”

    霍溶自茶杯后抬眼:“怎么?”

    长缨迟疑半刻,说道:“我总觉得这里头还有东西可挖。”

    霍溶沉吟着,道:“目前还没有线索,也许会是个悬案。”

    长缨点点头,没说什么了。长兴那事儿京师还没有传来定案的消息,扰人的事情说起来其实还有一大堆,哪里能这么快全部解决。

    她站起来,拿起解在桌上的剑退下。

    走到门口正好遇见回来了的管速,不熟,她看了眼急匆匆的他便就出门了。

    霍溶端茶望着她背影,直到管速躬身到了近前才看过来。

    管速喘着气道:“爷,周梁回来了!”

    ……

    长缨回到差房,苏馨容还在等待。

    问她霍溶找她干什么,看在公务的份上,长缨浅浅说了两句,立在门下想了想,码头这边实在无事可忙,便又着黄绩牵马,先回府去。

    方才与霍溶把线索一理,她已觉得钱韫被栽赃的可能性颇大,漕运司由顾家把着这么多年,这么大的盘子,又涉及重利,没有分岐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居然会有人直接把祸水东引到钱韫头上,凭借着钱韫背景,此人若不是有把握,那也是够胆大的了。

    而眼下除了她与霍溶这边的进展之外,不知道徐澜那边又有没有什么突破?

    进府她把马给了吉祥,周梁就迈腿奔了出来:“头儿!”

第094章 他走火入魔了?

    长缨进了书房,周梁跟进来之后说道:“那霍溶说的没假,他果然是三年前跟人议过婚,差点就要成亲了。

    “那新娘子没福,在过门头一天暴病而亡,据说还是京师哪个权贵府上的表小姐,因为最终没做成霍家少奶奶,城里的人也就淡忘了。”

    权贵府上的表小姐?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长缨窝进椅背里眯了眼:“她妻子姓什么?”

    “据说姓沈。”

    长缨目光定住。

    姓沈?……那就是沈琳琅无疑了。

    沈琳琅是他没来得及举得婚礼的妻子,所以他才会对她念念不忘,然后偏执地把声音相似、同样姓沈,而且还都属权贵的亲戚的她沈长缨也当成了沈琳琅,这是说得通的。

    但他不是说沈琳琅已经死了吗?

    死了还执着地疑心她是沈琳琅,难不成怀疑沈琳琅假死逃婚?还是说沈琳琅的死有疑点?

    她再想了想,觉得这想法虽然有些对头,但假死逃婚这种事未免荒谬。

    然而,他既然说她的声音酷似沈琳琅,那么他就应该见过她才是,为什么还能固执地错认到如今?

    总不能,她连长相也跟沈琳琅肖似?

    还是说没见过面?

    倘若他是没有见过沈琳琅的,那他嘴里那番深情厚义又岂非可笑?

    “你在哪里打听到的?”回想起他数次追问她三年前的事情,她又问道。

    “就在霍家铺子里,属下为免他们起疑,还临时雇了旁人一道入内的。走了三家,都是这么说。此外也在霍家较熟的富户人家打听了几嘴,得到的结果大同小异。”

    长缨盯着桌面看了会儿,没再说什么。

    霍溶当日说他妻子死了,她出于疑惑才去求证,既然真有这回事,她又没有再往下挖掘的道理。

    至于他把她当成沈琳琅……不对,如果沈琳琅就是他的妻子,他又把她认成沈琳琅,那岂不就等于是把她误认为成了他的妻子?

    那他那天在集议会之前当众说出来的那番话岂不就

    长缨只觉一阵恶寒。

    她还以为上次跟他开诚布公地把她没失忆的事情说明白了之后,他不会再那么死心眼儿,合着他根本没听进去,而且那番话还很有可能就是说给她听的这就真是很搞笑了,他娶的是哪家的闺秀他不知道吗?

    他已经知道她是沈璎,随便一查就能知道有没有弄错,为什么还要坚持?

    这家伙,该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长缨心里,开始生起一股莫名的惶恐。

    ……霍溶紧跟在长缨后头回到的府里,还在喘气的秦陆派来的护卫把经过给说了。

    “周梁在霍府周围尽打听来着,行事十分隐蔽,秦先生说要不是事先收到了爷的去信,很可能已经让他得逞。

    “不过他收到信后已经及时做过了周密安排,如无意外,不会有什么问题,秦先生让小的快马前来告知一声爷。”

    霍溶在珠帘下点头,而后撩起的帘子放下。

    跟沈长缨三年前那段他迟早需要摊牌,不管她认不认,也不管她是不是失忆,先让她有个准备没有坏处。

    眼下倒不是非得将这段过去做个什么处理,只是倘若她所说无假,在她昏迷之前的经历就很值得细究了。

    毕竟这件事里头还梗着个钱家,钱家被杀的那些人命,他势必不能当做没有发生。

    那么背后这人究竟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钱家来的,又或是纯属意外,终有一日他都要弄个清楚。

    “去歇着吧。”他打发人走了,除了外衣,又问起佟琪,“通州那边怎么样了?”

    佟琪算了算日子:“去了有十余日了,再有几日,应该也要回来了。”

    又走上来几步道:“昨儿徐将军虽然给少夫人送了香,但是今儿一早吴妈去徐家还礼的时候又把香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了。”

    霍溶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然后把中衣也除了下来。

    虽然对于沈长缨说自己没有失忆的事,至今为止也只有她的一面之辞,但他仍然选择相信她的话,因为她身上的确还有疑点。

    “爷,黄,那个黄将军来了!”

    刚刚才下去的管速又快步冲了进来。

    霍溶光着膀子站在帘下,手还搭在正解了一半的裤腰带上。

    他目光微一停顿,随即阴冷地扫了一眼过来:“好好想想怎么回话,回不好就罚你扫一个月院子。”

    管速猛地被口水呛到,咳嗽着出去了。

    黄慧祺候在门下,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费尽心思挑出来的一身素雅衣裙,又探头看了看屋内。

    管速走出来,为难地冲她笑了一下:“抱歉了黄将军,我们将军今儿请了伶人在听曲儿,眼下不方便见客。”

    黄慧祺顿住,随后道:“将军还喜欢听曲?”

    男人家三妻四妾的她能接受,这养粉头听堂会这种诚然,男人嘛,尤其像霍溶这种男人,若独身住着没点乐子,多少有些不合理。

    可他霍溶素日拒人千里,她屡次主动他都不给机会,私下里难道会是这种人?

    黄慧祺并不相信。“别是管护卫根本没去通报吧?”

    管速笑道:“黄将军可冤枉死我了,我们将军这些年长年在军营,闷了累了就爱听个曲儿消遣。

    “谁让我们少夫人不在呢,要是我们少夫人在,别说闷点累点,就是让我们将军日日吃斋他都是高兴的。

    “黄将军要是不信,索性您就进来陪我们将军听一曲儿喝上两杯?”

    黄慧祺再怎么说也是个官家小姐,更莫说如今还混了个官身,听他一口一声的少夫人心里已跟扎了刺似的。

    若跟他霍溶坐坐吃吃茶倒是美事一桩,可两人坐一处,喝着酒听伎人奏曲又算怎么回事儿?

    这不成心羞辱她么?!

    不管真假,她但凡说个好字,岂不都让人看扁了?

    她纵然决心坚定,此刻脸上也禁不住有些**,深深看了眼他,走了。

    管速看她走远,屁颠颠地跑回内院来回话。

    霍溶泡在浴桶里,听到前半段时他神色舒畅。到了后半段,他静默半刻然后看过来:“谁跟你说过有沈长缨在,我日日吃斋都高兴?”

    管速愣住。

    霍溶头枕着桶沿,闭上眼来:“下去,罚禁一个月荤食。”

    他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一个沈长缨而有所不同?

    幼稚。

第095章 徐将军受伤了

    周梁回来后,人手宽裕些了,长缨让他去了盯王照这边,黄绩仍在木料场管着派料事务。

    接下来几日徐澜没来卫所,霍溶也没有露面。

    但长缨还是在惦记着案情这边,于公于私,查到了现在,她都没有安心坐得住的道理。

    便打算下晌去趟码头看看,结果晌午谭姝音着人送了一篮子新鲜大樱桃来,她少不得又先拐去谭家串串门。

    路过苏家时恰好遇着苏馨容伴着两名妇人自门内走出来。

    这两位年纪不相上下,一位与苏馨容面容眉眼相似,瘦削身材。

    另一位则富态些,言语温和,行动也衿持,八分新的锦衣绣服,头插着两三枝金钗,不扎眼也不显寒酸。

    长缨猜着是谁,便收眉敛目,打算直接路过。

    苏馨容瞧见了,简直是成心给她添堵:“沈将军这是往哪里去?”

    长缨无奈,扭转身打了个招呼:“是苏将军啊。我去谭府,您有事么?”

    说着她将目光移到庞氏与徐夫人脸上顿了顿,颌首致了致意。

    苏馨容扯扯嘴角:“我无事。看到你路过,就想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还以为有什么急事。”

    “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您要是无事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回头衙署里再叙。”

    长缨皮笑肉不笑地与她唱完戏,点点头,转身走了。

    徐夫人对着她背影看了会儿,扭头问苏馨容:“这位就是你们家隔壁住的那位沈长缨将军?”

    苏馨容神色微顿:“徐伯母也知道她?”

    徐夫人微微一笑,没说什么,抬步上了街。

    长缨到达谭家的时候霍溶刚好在听佟琪带回来的禀报。

    “连续在船上潜伏了三日,拿下不少钱韫贪赃妄法的罪证,但却没有得到任何他与王照以及商船有勾结的线索。

    “而吴莅这边,也派了人时刻跟踪,他到过钱韫船上四次,但同样没有发现他有与王照有私交。”

    “王照这边呢?”霍溶问。

    “王照这边就问题大了。”佟琪随着他走到窗前,说道:“王照前往河岸石碑传信的当日夜里,他就造访了漕运司另一个监兑刘蔚,虽然碰面时长不过两刻钟,但却是挑在夜里见的面。

    “而刘蔚与吴莅同为漕运司里督收地谷粮的监兑,据传曾经有过龃龉。”

    霍溶侧了侧身:“刘蔚?”

    “正是。”佟琪道,“随后小的又着人去查了查此人的住处,发现他与吴莅的公事房窗口方向,刚刚好都面朝着石碑。”

    霍溶神色渐沉,抬手抚了抚窗棱,他道:“有点意思。”

    他负手转身,沿着屏风踱了几步,而后道:“深查刘蔚背景。”

    佟琪称是,又扬扬手里的卷宗:“钱韫这些罪证,可要呈交皇上?”

    霍溶接在手里翻了两下,还了给他道:“暂且不必。就这么撂倒他,太不值了。”

    长缨跟谭姝音说了几句话,谭绍就回府了,原来是前军都督府有信来,让至浙江都司亲领。

    见她在,随即也停步问及船坞里的事,长缨顺势把早前几日她和霍溶探得的消息也说了,谭绍未曾有明确批示。

    长缨也理解他有自己的顾虑,在没有足够的后备力量之前,贸然跟漕运司宣战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再说了几句日常,也就出了来。

    正待要回府牵马往码头去,不想吴妈竟然迈着小脚儿急匆匆地来了:“徐将军受伤了!”

    长缨愣在那里,谭姝音走出来:“怎么搞的?好端端地怎么会受伤?”

    “奴婢还不清楚!方才也是听隔壁苏家动静挺大的,就出来看了看。

    “然后见苏家两位姑娘皆急急地往徐家去了,他们家大太太也去了,还交代下人赶紧传军医到徐家给徐将军医伤,奴婢这才赶紧过来禀报的!”

    谭姝音迅速地与长缨对视,接而都抬步上了街头!

    徐家这会子已经挤满了人,长缨迈进角门,只见下人们皆纷纷在正院里进进出出,一个个神色张惶,连进来了她们也未曾抽出空来加理会。

    徐夫人沉稳而凝重的声音也正在传出来:“先来人把大爷衣服剪开!不要堵在床前!”

    长缨听到这声音,心下不由一沉,到了需要剪衣服的地步,这已经不会是皮肉小伤了!

    她以为他这几日只是去商船上暗查,不知怎么会落下这么一身伤回来的?

    “别着急,我们先去跟徐夫人见个礼。”姝音捏了捏她的手,引着她朝已经走出来的徐夫人走过去。

    长缨顿感好笑,徐澜受伤她是担心,但又何至于着急?

    不过这当口也不便跟她拘泥这些,毕竟徐澜的伤情更加重要。

    到了徐夫人面前,她施了礼:“徐将军麾下的副千户长沈长缨,见过夫人。不知徐将军他伤势如何?”

    苏馨容姐妹亦在旁侧站着,庞氏也在,都对她的出现表示了不同程度的关注。

    徐夫人因为造访过谭府,早已经认得谭姝音,与她见过礼后就转向了长缨,打量了她两眼后她说道:“伤在腰背和腿上,人清醒,只是有些疲倦。

    “他是昨夜里出去的,听随从说也是昨夜里出的事,今日一早辗转摆脱凶手脱的围。回头等大夫来过,你们或许可以进内说话。”

    长缨谢过,立在廊下往房门处望去。

    好在很快大夫就来了,随后就近的几位将领与妻眷也来了,徐夫人一时间要张罗大夫诊治,一时间又要张罗待客,但一番行事下来却不慌不忙,眉眼之间忧色甚浓,却未到忧急哭泣的地步,也令长缨暗暗起敬。

    比较起来,一路吆喝乍乎不止的庞氏倒像是比她这个正经母亲还更忧心似的。

    长缨坐在西厢小厅内,望着下人们自房里端一拨接一拨端出来的衣裳碎片与血水等,不由得攥拳别开了眼睛。

    “怎么了?”姝音有察觉。

    她摇摇头:“无妨,可能太久没见过这场面,有点犯晕。”

    说来也怪,她本不是这么矫情的人,这几年大伤虽然没有,小伤却也没少过,哪里会这么沉不住气。

    可不知怎么,刚刚看到这些的时候,她脑海里莫名就浮现出了一些凌乱模糊的血腥画面,就仿佛她曾经亲眼看到了谁伤成了什么模样似的。

第096章 一定是魔怔了

    但她印象中又绝没有见过谁重伤的样子,就算是凌晏最后的模样,也不至于血肉模糊。www.uu234.net

    一定是魔怔了吧?她甩了甩头。

    她自恼的模样,落在姝音眼里显然又有了不同含义,姝音捉住她的手捏了捏:“不会有事的。”

    隔壁苏家两姐妹也看了过来,苏馨容眼里有明显怨气,而苏佩容眼里却是毒光。

    长缨未曾理会她们,勉力保持镇定坐着,这时候那边厢帘子一撩,却有人走出来了,直接到了这边屋里:“禀太太,大夫已经清理完伤口,大爷问沈将军是否在,若在,请沈将军进屋,我们爷有要事嘱告。”

    屋里人尽皆站起来,徐夫人目光倏地落在长缨身上,随后问来人:“伤势要不要紧?大夫呢?”

    “大夫马上出来,说是没有大碍,只有肋骨处的伤需要仔细将养。”

    徐夫人点点头,与长缨道:“若嶷请沈将军进内,必是有要紧公务,将军去吧。”

    长缨颌首,快步随家丁入了徐澜屋里。

    苏馨容起身跟过去:“澜哥哥没传我么?”

    家丁面有歉色:“爷只交代请沈将军进去,苏姑娘还请稍坐。”

    苏馨容咬唇,停了下来。

    跨进房门,迎面便涌来一股浓浓血腥味,金创药的味道都不能完全将其覆盖。

    长缨情不自禁攥起拳头,到了帘栊内,徐澜面色苍白平躺在床上,身上覆着薄被,露出来的半截手臂尚有几道浅浅的刮痕。大夫与几个家丁在窗下各自整理器具。

    长缨在床边站定,仔细打量着徐澜神色,他似乎察觉到了,慢慢睁开眼,示意道:“坐。”

    然后又抬起手来摆了摆,窗下家丁们颌着首,引着大夫出去了。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见他精神果然还算可以,长缨在床头凳子上坐下来。

    “事情出乎我们意料,那两条商船是船主赁了出去的。”

    “赁出去的?”长缨目光微顿。

    徐澜轻轻嗯了一声,往下道:“大约一年前,有人跟船主赁下这两条船,以跑杭州至淮安段短途河运盐茶丝绸的名义。

    “而后我又走访了几家船无情,追踪了一晚上,最终在其中你与子澶查过的其中一家船坞里找到了有隐秘徽记的官料。

    “但据审问,他们也不知道这些船料来自码头。”

    “那他们船料从哪里来的?”

    “是一家工料坊。”徐澜轻喘着气说道,“两条船将船料运到这工料坊,而后再以低价抛售给船坞,因为数量大,又常有之,船坞并不知道其来路不正。

    “很明显,这工料坊就是盗料的人特意开设的,而我昨夜里前往工料坊的时候,果然发现当初与我在福字号船上接触过的掌事就在坊内。

    “撤退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对方人多,我们寡不敌众,又怕被他们看出来历,于是绕道去了嘉兴,辗转回来的。”

    说到末尾他的喘息已经明显了一点。

    长缨连忙停止话题,将他因为挪动而下滑的被角往上拉了拉。

    被角抬起的当口他胸口被包扎着的几处进入视线。

    她神思微晃,忽然又有一些不受控制。

    熟悉的伤药味道以及那不大的画面瞬间让她心绪变得涣散。

    她不知道被子底下他究竟伤势怎样,但是她莫名紧张,仿佛透过这层被子看到了他胸前皮肉都被带翻起来的伤口,还有他腰腹上突突冒血的血洞。

    怎么会突然这样?

    这不应该。

    “接下来的事情,你先负责着。”徐澜稳住轻喘,又说道。“回头我跟谭将军说说,日常问题你处理,有什么难事再来问我,或者直接跟谭将军禀报。”

    说着他略略地侧过头来,微微扬唇望着她:“不是一心想晋职吗?这可是个好机会,就看你的了。”

    长缨心血涌动,说道:“你别操心这些,好好养伤。”

    徐澜笑着,轻轻闭上了眼睛。

    长缨望着他苍白侧脸,不自觉地把手抬了起来……

    “霍将军来了。”

    门口忽然传来通报声。随着话音落下,霍溶已经挎着剑走了进来。

    霍溶刚回府就听到了徐澜受伤的消息,索性连房都没进就直接挎剑到了徐家。

    进门后他头一眼便看到了床头坐着的沈长缨,随后目光即落在那只距离徐澜脸庞只剩两寸的手上。

    “子澶兄?”

    徐澜听到声音已经睁开眼。

    长缨倏地把手缩回,改为掩唇清了下嗓子。

    霍溶攥紧剑把,走到床边,找了张椅子坐下,才将目光转向徐澜:“怎么样?要不要紧?”

    徐澜浑然不觉方才暗涌,扬唇道:“残不了!咱们从军的,谁身上没过几道伤?”

    长缨却脑子里嗡嗡的,舌尖都快被自己咬出泡来。

    她刚才想干什么?

    她怎么会鬼使神差地想去触摸徐澜的脸?

    她怎么会突然对受了重伤的徐澜生起不忍之心?

    她是不是真的魔怔了……

    “长缨?”徐澜唤醒她,温和的目光投过来,“叫你几遍呢,你怎么了?”

    她清了下嗓子,看到他温润目光下苍白唇色,又情不自禁停留了半刻。

    霍溶从旁坐着,只见她神思恍惚,目带忧郁,从三年前的从前到三年后的如今从来没让他见到过过彷徨关切,此刻居然在徐澜面前全部浮现了出来。

    他的脸色一点点阴下去,手搭在扶手上没有吭声。

    “爷,该吃药了。”

    小厮端了药进来。

    长缨起身让位,亦自觉犯了魔怔,不能再呆下去,便跟徐澜道:“你好好养着,我回头再来看你。”

    徐澜扬唇:“衙门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霍溶等面前人影闪过,扶着攥出油来的长剑也起了身:“衙门里的事不用担心,好好养伤比什么都重要。”

    长缨走出门外,院子里已经清静了,徐夫人也不在,想来都已经转移去了别处说话。

    她站在院门下,眯眼望着天空,四月晌午的阳光已经很猛烈,刺在脸上也有痛感,但终于让人觉得真实。

    她略略咬了咬牙,将要抬步,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

第097章 “霍夫人”的震惊

    她下意识地走出徐家,恍惚间觉得又该停一停,便就在路边树下停住,转了身。

    霍溶到了她身前,垂眼睨她:“沈将军看起来很担心徐将军?”

    这声音不太友好。

    长缨抬头看了看,他脸色也不是很友好。

    她没有答话。

    霍溶漠然望着她:“徐澜大部分成就来自家族赋予,靠他自己,日后恐怕顶不住家族压力。”

    长缨心里很烦闷。

    她不回答他的问题是因为自己也弄不清楚是为什么,两世里她虽然没有对谁动过心,但对徐澜她从来都理智清醒的很。

    两年多以来关于他各种暗示她都完美的避过了,从没有想过居然会败在他的伤病面前。

    被霍溶这一拷问,她太阳**又隐隐作痛。

    “所以霍将军是在劝告我什么?”

    她的语气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霍溶面色沉了一点:“徐家要找的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你是吗?”

    长缨神情一顿,一言不发转身往前走去。

    霍溶捉住她手腕,将她猛地带转身来。

    她满脸寒意,眼底里隐藏着戒备和怒火。

    霍溶满心里的气劲忽然就跑没了,他手掌下滑,改为将她的手紧紧攥住,带着隐约的妥协,低声道:“沈长缨,你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长缨使劲将手从他右手挣脱,目光如冰凌一般冷冽:“谁是芝麻谁是西瓜?霍将军自以为比徐澜高出一等吗?就算我对徐澜有想法,与你霍溶又有什么关系?

    “我跟徐澜共事两年多,他为人热情坦率,最重要的是对我从不乏尊重,你霍溶又觉得自己比他强在哪里呢?”

    霍溶垂眼凝视她,面沉如水。

    长缨言语未止:“即便霍将军的确就是那只‘西瓜’,你年轻有为,又家世优渥,更有了不起的后台与前途,而我连大家闺秀都不是,既然连徐澜都配不上,你又何必坚持认定我就是沈琳琅?难道就不怕我辱没你身份吗?

    “我不是沈琳琅,更不会是你妻子!

    “收起你那些莫名其妙的猜测,我与徐将军如何,跟霍将军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面前的人巍峨如山,给她以强劲压迫之感,但她选择无视。

    就算凌晏出事前后她有过一段时间的记忆模糊,那也绝不足以使她有着跟人谈婚论嫁的过去还不自知!

    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没有办法浪费在应付他不着边际的猜想上!

    “你再说一次跟我没关系?!”霍溶上前一步。

    长缨沉气,稳稳出声:“我跟霍将军没关系,跟沈琳琅没关系,我是沈璎,我是沈长缨!”

    霍溶望她半晌,牙一咬,忽然拖着她便往街头走。

    长缨虽有武功,但怎么也强不过一个使上了蛮力的精壮男人。

    她挣脱不开,逐渐察觉掌心潮湿粘腻,低头一看,他牵住她的手竟是受伤的那只右手,因为她的挣扎已经浸出了血来!

    她不想当街喊叫闹得难看,只得随着他走,一面低喝:“你放手!你手出血了!”

    霍溶压根没理会,黑着脸牵住她直接往霍府方向走去。

    片刻工夫就进了府门,门下佟琪正与护卫们交代着什么,见他回来正要张嘴,定睛一看居然还拖了个人,当即便瞠目结舌呆在那里。

    霍溶拖着长缨到了房前,抬脚将掩着的门一踹,黄花梨制就的一扇门哐啷一声就被踹落到地上!门板上还落着斗大一个窟窿。

    栏外两个正在种花的家仆吓得锄头都掉了,院子里顷刻静寂如坟,唯有房里断续地传来长缨的喝斥。

    匆匆跟进来的佟琪到了半路也停下,到了院中也不敢再往前了。

    进了门,霍溶又直拖着长缨到了珠帘内,拉开抽屉拿出那张婚书往桌上一拍才撒手:“你自己对着你的手指头好好看看,你到底跟我有没有关系!”

    长缨忍了一路的怒火,见得此刻,亦且忍耐着将这纸打开,这一开她就愕了愕。

    “婚书?”

    霍溶拿出印泥与纸张又拍在她面前,不由分说捉住她右手拇指粘上印泥再往白纸上一压。

    长缨对比着两个指印,脸色就开始发白……

    婚书上写的是霍溶和沈琳琅的名字,但印在女主名字上的指印跟她右手的指印一模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这……”

    她在做梦吗?

    怔忡片刻,她迅速地走到窗前,将婚书暴露在阳光底下。

    婚书上不论是写的字还是按的印都无比清晰,虽然无法证明的确就是真的,但是也看不出来任何作假痕迹。

    而沈琳琅三个字这是她的笔迹!

    她五岁读书六岁写字,十几年里从未断过,且她还活了两世,不可能连自己的笔迹都看不出来!

    “‘霍夫人’辨明白了吗?”霍溶给自己灌了杯茶,青寒着脸对着珠帘下方的那人道。

    长缨完全无法形容心里的震惊。

    她真的是“沈琳琅”……

    可她什么时候变成这个人的?

    又是什么时候跟他签下婚书的?

    她低头看着日戳,隆庆十一年六月初三。

    她闭眼强迫自己冷静。

    随后她迅速睁眼,说道:“隆庆十一年是将近四年前了,亦是我姑父出事那年的夏天,我及笄的月份。

    “那段时间我尚未遭遇任何变故,在燕京城里呆得好好的,我怎么可能会跟你签下这婚书?

    “就算是我忘了,难道凌家的人还有我身边的人都会忘了吗?

    “我不知道霍将军使的什么手段伪造的这份婚书,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企图,但是这么容易穿帮的手法,也太拙劣了吧?”

    她把婚书又拍回桌面上。

    霍溶持杯冷笑:“立六月初三是你自己的主意。

    “首先我要提醒你的是,这张婚书是你摔下山崖之后自称昏迷的那段时间签的,那段时间你跟我日夜在一起。

    “婚书是你提出来要签的,落款与指印也都是你自己加上去的,要说企图,我是不是更应该怀疑‘霍夫人’你是否有什么企图?!”

    长缨觉得这声“霍夫人”忒地刺耳,但眼下她脑子里嗡嗡地,又哪里能顾得上纠正?

    (求月票)

第098章 它不能约束我

    日夜相处,且她自行提出要签婚书?

    长缨头皮发紧,揉起了太阳*穴。顶 点 X 23 U S

    婚书既然不是假的,他又说事情发生在她昏迷那段时间,那就说明,她在佃户家的那“半个多月”的确是有问题的了。

    否则她既然昏迷了,又怎么会与他见面签婚书?且还捏出个假名来?

    虽然说这背后可以有无数种阴谋猜测,但以霍溶的身份,似乎用不着拿张易了名的婚书来下什么圈套给她。

    关键是在长兴遇到时,她明显能感觉到他眼里的意外,如果说这婚书真是他蓄意用来坑她的,那么这三年里他干嘛去了?为什么非要等到如今?

    那么,显然关键就在于佃户了。

    佃户为什么说谎?他们又是什么人?她究竟遭遇过什么?

    霍溶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她脸色煞白白,手指在桌上蜷曲又伸直,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沈长缨……”

    长缨心乱如麻,想来不会有人在这样的惊天消息面前还能淡然处之。她迷朦地看了眼他,眉头皱了皱。

    “你怎么了?”他问。

    长缨指了指自己头。“一想起从前这些事情就头疼。你说的这些,我是真的没有一点印象。”

    霍溶探手覆上她的额,然后按着她坐在椅子上,站在她身前帮她揉起两边额角来。

    长缨没有拒绝,疼痛面前,容不得她讲究那么多。

    “多久了?”他问。

    “这几年一直这样。”

    “平时吃什么药?”

    “城里大夫开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霍溶手停下来,垂眼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脸色虽然泛白,但神色很镇定,像是历经风雨之后的湖面。

    “一想就头疼?”

    “嗯。”

    霍溶低头望着她看不出一丝波澜来的面容,手劲不自觉放得更加轻缓。

    “那就别想了。”他道。

    “总得说说这婚书的事,到底是怎么来的?”

    长缨抬头,语气恢复沉稳。事情总要弄清楚,回避也不是办法。

    霍溶继续帮她揉着,眼望着窗外,半日道:“你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就成了,其它不重要。”

    长缨皱起眉头,接而偏头把他的手躲开:“可是就算是我知道了这回事,我也不会跟你履行婚约。”

    霍溶定住没动。

    “虽然你不肯说原委,但我也知道自己在清醒状态下,绝不会无缘无故跟一个陌生男子日夜独处,更不会冲动地签下婚书。”长缨继续道。

    她平静地望着他:“算起时间,我与你相处前后最多也不过半个月。这么短时间里签下这份婚书,一定有缘故。你该知道,你说不说出来,我都不会把它当成约束。”

    她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她要倚借五皇子救下凌家,她要跟姑母赎罪,要接出秀秀好好报恩,成亲嫁人从来不在她目标范围内。

    霍溶脸色又开始不那么好看。

    他顺势也坐下来。

    “那你是想怎么样?当做它不存在?”

    “霍将军难道想当它存在?”长缨看回来。

    霍溶冷眼不语。

    长缨扬唇:“恕我直言,霍将军心里本也没有对这张婚书多么重视,又何必揽些困缚上身?”

    “你怎知我不重视?”霍溶漫声道。

    “这婚书写在三年前,你若真是看重它的话,理应在三年前就该来寻我取个结果。

    “霍家家大业大,霍公子你又有勇有谋,属下众多,要找区区一个我,无论如何也用不上三年。

    “但你却是在长兴意外偶遇到的我,之后又并没有提及,可见你对于这婚约也不是那么上心。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冲动地拿它出来给自己添堵?”

    霍溶定坐没动,脸色已经阴沉到不能看。

    “当年之事定有阴谋,把这婚书销毁了,而后待我把事情查清楚之后,再给你一个交代,岂非皆大欢喜?”

    长缨说着,伸手就来取婚书。

    慵懒坐着的霍溶却出手如电,蓦地将她的手连同婚书一道压在掌下,随后腾出受着伤的那只右手,将婚书抽了出来。

    长缨脸色微凝。

    霍溶目光清冷如霜,半日道:“你说对了,我也没有把这婚约当回事。找你确认是不是沈琳琅,只不过是为了把这纸婚约彻底交割清楚。

    “既然你现在想不起来,又说要查清楚给我交代,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把事情都弄得清清楚楚了,再来交割,免得你说我对你有什么企图。”

    长缨无语,收回身来,静默半日,到底放弃交涉了。无论如何,她的确都应该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霍溶冷眼望了半日纸上“百年好合”那几个字,也没有再吭声。

    随后他将婚书折好放入贴身怀里,起身道:“那我就静待沈将军的‘交代’。还有点事,就不陪了。”

    珠帘啪啦啦作响,他出去了。

    长缨对着地面静坐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气,最终也出了门。

    这婚书约束不了她,但来历到底离奇。

    她万没有想到霍溶各种古怪举动的背后居然是这么样一个真相,看到婚书的那刹那她不是炸懵了,而是快炸糊了。

    但是仔细回想种种,她又无法把这当成天方夜谭。她在佃户家一昏半个多月,这点确实曾让她感到过意外。

    这婚书的存在不论因由,至少证明了佃户在说谎,可她两世至今都没有从中发现任何阴谋痕迹,也没有发现任何后续事情跟它有关,那么这谎话底下,究竟又藏着个怎么样的秘密?

    对于霍溶提出的这个解约条件,她倒是不曾纠结。

    总归他不提出来,她也终是要设法弄清楚的,她目前没有婚嫁需求,只要霍溶不变态到拿这个要挟她成亲,她倒不会有什么压力。

    至于公开……她也不认为他会这么做,既然涉及到三年前的事情,本该在通州的霍溶为什么会在通州?她相信这背后也有内情。

    他需要隐藏身份,不会对外提及这个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也不应该有这么无聊。

    但她同时也对紫缃少擎他们这趟也不再抱什么希望,如果佃户说谎,那么十有**他们早已经撤了,不可能还留在原地等着他们去查,且很可能最终会连任何线索都不会有。

第099章 她的心里没有你

    霍溶立在书房窗前,看着长缨走出去,方才回来坐下。www.uu234.net

    佟琪在门口咳嗽:“爷,您这手该上点药了吧?”

    他这才将目光移到右掌上,只见在掌心整片包扎的部分都已经被血浸透,尚有些许血迹盈了出来。

    佟琪上前将纱布剪开,看着伤口忍不住叹气,随后清洗上药。

    湿布刮过翻开的皮肉,到底是有些疼的。

    他皱着眉,说道:“我是不是太急躁了?”

    佟琪停了下,没吭声。

    霍溶素来沉稳,今日这样失控,是不多见的。

    毕竟当初听说钱家出事后,他都能保持极度冷静,并没有认定沈琳琅是抱有企图心留在他身边。

    他没有回答,霍溶也没有追问,只道:“她头疼,你写封信去乾清宫,讨些好点的药送过去。”

    ……

    长缨走到苏家门口才想起来刚才神思恍惚地,居然把谭姝音给撇在徐家,自己就这么走了。

    正心乱如麻,便索性等到改日再去说明,先回了府。

    门下泛珠看到她手上血迹不由惊叫:“姑娘怎么了?”

    她这才又回想起方才霍溶先前的伤手,算起来那伤也有好些天了,按说都快好了,出那么多血,可见用了多大力气。

    就算婚书是存在的,算起来也顶多不过半个月的“缘分”,不知道他在较真什么?

    长缨轻哂,进了屋里。

    谭姝音她们都进了徐夫人院里,大夫说明伤情之后众人都松了气,纷纷安慰着徐夫人。

    这一日徐家来客络绎不绝,到傍晚时谭绍回来了,听说后也旋即到来看望。

    徐澜趁机把公务暂且移交给长缨的打算禀告了,谭绍思绪了片刻,最终也没有反对。

    苏馨容在徐家呆到晚饭前才走,庞氏怂恿她,趁着这机会也很是在徐夫人面前表现了一把。

    徐夫人身为母亲,不心疼儿子是不可能的,但是良好的教养又使她做到了从容不乱,等到所有人尽皆散去,她便也就着人掌着灯到了徐澜房中。

    徐澜服完药睡了两个时辰,脸色仍然苍白,但精神看着好了些许。

    徐夫人给他掖被子,打量他道:“弄了一身伤回来,还这么眉飞色舞的?”

    徐澜冲母亲扬唇:“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徐夫人抚他的头发,温声道:“我也习惯了,从嫁给你父亲开始,就没停止过操心。都是我自己选的,能怨谁呢?

    “如今这年头,不用上阵打仗,不用让我日日担着生死之忧,我已经要冲老天爷千恩万谢了。”

    徐澜侧脸挨着母亲手掌,乖顺得像只猫。

    徐夫人望着他,忽然又道:“下晌来的那位沈将军,就是上回你交代要送枇杷过去的那个吧?”

    徐澜点点头,下意识想撑身坐起,无意牵动伤口,疼得他又立时挫了下去。

    “激动什么?”徐夫人埋怨他,“我这才起了个头呢。”

    “母亲觉得长缨怎么样?”徐澜两眼亮晶晶地。

    “什么怎么样?”徐夫人淡淡的。

    徐澜笑了一下,敛色道:“怪儿子没说清楚。母亲,我认识长缨两年多了,我们几乎朝夕相处,对她的为人我很了解。如果我能够跟她在一起,我会觉得做什么都很值得。”

    徐夫人点起一枝香,慢慢地插在香炉上,说道:“我有眼睛,也看得出来,从她退了你送的香就知道,至少她是个有主见的孩子。

    “模样也是一等一,礼数上,虽然见面不多,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家世怎么样?”

    徐澜神色凝重了一点。他说道:“她没有家人。”

    徐夫人目光微顿:“没有家人?”

    徐澜点点头,又道:“可是我觉得这不重要。她有那么多好的品质”

    “可是徐家会觉得很重要。”徐夫人也很郑重,“品质好的姑娘有很多,门当户对的婚姻才更稳定。

    “尤其你是宗子,承担的责任更重,也需要倚借女方的力量稳定家族。

    “沈将军虽然优秀,但是她缺少扶持,显然,她不适合做徐家的宗妇。”

    徐澜凝眉:“事在人为,我认为这些都可以克服。就算她缺乏扶持,我可以加倍努力,力争达到你们的期望。”

    徐夫人轻哂:“可是失衡的付出是会蹉跎姻缘的。无论多好美好的初衷,一旦双方不对等,都会败兴收场。”

    “您怎么能肯定我的付出是不对等的?”绷紧下巴的徐澜回道。

    徐夫人悠然捧起茶来:“因为她的心里没有你啊。”

    她轻抿了一口,又看过去:“她那么聪明,如果她心里有你,怎么可能会无视你的努力,差人把你送的香又退回来?又怎么会在路上偶遇我,却一副丝毫也不想引起我注意的样子?”

    “她只是还没有考虑婚事。”徐澜默然片刻,说道:“她不只是拒绝我,是谁她都没打算接受。”

    就算是霍溶也如是,他相信。

    徐夫人瞅了眼他:“既然她还没有考虑,你跟我说这些不也是没有用吗?先养伤吧。”

    ……

    徐澜没有坚持跟徐夫人争论。

    诚如徐夫人所说,长缨心不在他身上的现实摆在那里,他即便是跟徐夫人闹僵了也没有什么用。

    但只要长缨不曾先挑中谁,他终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来日方长。

    ……

    长缨躺在床上辗转半日,并没有睡着。突如其来的“沈琳琅”的身份,到底令她辗转反侧。

    但查佃户的事情终究只能先等紫缃他们回来再说,她想起徐澜探得的消息,书房里便忙到半夜。

    吴妈给她送汤圆进来,催她早些歇息:“本来就睡不好,再晚睡,就更缺眠了。”

    长缨吃着汤圆,想了想还是问起她来:“吴妈还记得那年我在通州佃户家养病的事情吗?”

    吴妈点头:“自然记得,那次可把我们给急坏了,一连十多日不见人影,又不敢张扬,太太着人去找罗家少爷侧面打听,才知道姑娘受了秦家姑娘的欺负。

    “世子侯爷怕太太气坏了身子,自己去的秦家理论,愣是让秦姑娘跪地磕了百十个头,并撂下话来,姑娘若出了什么事,必得让她偿命。听说后来额头上还留下个硕大的疤。”

第100章 你质疑谁?

    关于这些,长缨也依稀曾听身边人说过。顶 点 X 23 U S

    她捏着勺子道:“连累凌渊去秦家干这种事,他自然也恨极了我。”

    凌渊那个人,倘若不是看在姑母面上,想来也不会替她出这个头。对秦家撒的气,搞不好还有一半是要撒给她的。

    吴妈默了下:“太太后来其实也训了侯爷,说他素日里要不是对姑娘各种冷落,人家也不至于欺负姑娘。”

    凌渊对长缨谈不上好但也谈不上坏,总的来说也就是把她当成了个透明人。

    只是落在别人家还好,他这样的冷落放在把长缨宠得跟什么似的的凌家,就未免太显形了。

    旁人如秦家姑娘等人见了,就不免在背后兴风作浪,长缨背地里也确实听过不少这样的话语。

    只是她从来不跟凌夫人说,也就从无人知道。

    长缨对吴妈说的这些印象不深。

    自通州回去后,由于头痛,她还躺了有几日,但姑母知道情况后会斥责凌渊,这却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并不想这样,因为越是这样,凌渊就越是会讨厌她,她虽然不必讨好他,但如果能受到旁人温和以待,自然是一件好的事情。

    眼下思量这些毫无意义,都已是过去的事了。

    “你再想想,当时来送讯的人有没有什么异常?”她回到正题。

    吴妈思索着:“太太日夜颂经礼佛,心疾都犯了,好在菩萨显灵,那日终于有人拿着姑娘的钗环求见太太,说是姑娘在通州庄子里养病。

    “那一瞬间简直是阴霾散尽,侯爷立时就着人张罗车马去把姑娘接了回来。

    “倒没觉出任何异常来。”

    长缨听后无语。

    霍溶给出的婚书的存在告诉她,她的记忆的确出了问题,而且是很大问题,而她从那时起就有了头痛的毛病,那是不是说,她头痛的症状,实则跟她记忆出现问题有关?

    如果是这样,那她后来几次的生病头痛又是否

    她抬头道:“我记得我回来后又病了有两回,一直都昏昏醒醒的,可是这样?”

    吴妈回想着道:“回来后确实是身子骨不太好,断断续续的,太医诊治是摔伤引起的刺激什么的,奴婢也说不清楚,总之那些日子是药罐子没断。

    “反倒是老侯爷出事之后”

    反倒是凌晏出事之后,她当场尖叫昏迷,再后来像那样的昏迷却基本不再有了。

    正如到得湖州后这三年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我生病期间可曾出去过?”

    “自然没有。”吴妈道,“太太等到姑娘回来,都恨不得把姑娘含在嘴里,哪里还会放姑娘出去?”

    长缨拨弄着碗里汤圆,没有再吭声。

    烛光照耀着深夜的书房,又让人有时光紊乱的错觉。

    吴妈望着光影下的她,温声道:“怎么忽然想起这些?不头疼吗?”

    长缨叹气:“疼。”

    就是因为疼才更想找出原因。

    她不光是在庄子里“昏迷”过,后来回到凌家也经历过两次昏迷,虽然程度不那么深,但是折磨人的程度也差不到哪里去。

    如果说在庄子里的昏迷是有阴谋的,那她后来两次呢?

    ……

    这一夜显然又没有睡好。

    翌日天蒙蒙亮,她早起想到暂代了徐澜的职务,便整理好徐澜提供的消息,然后到谭绍公事房里先把公事给禀了。

    昨日谭绍虽然去过徐家,但因为也只草草说了几句,并没有理的十分清晰。

    “工料坊毫无疑问是王照他们专门设立用来销赃的,如无意外,两条商船的船主跟此案无关,而船坞虽各有违纪的现象,但与此案本身也无关。

    “关键就是工料坊,对方居然隐藏了有数十名之众的保镖打手,可见暗合之前的猜测,此人定然在漕运司有不凡背景。”

    经过长缨这么一归纳,就清楚多了。谭绍点点头,问了几句,又传人把霍溶请过来。

    长缨看到霍溶,脑瓜仁里又起了莫名的疼痛。

    她揉着额角,装作垂头看文书。

    霍溶面色如常,进来后自顾在另一边坐下来,先把手里一沓卷宗递给谭绍,然后道:“这是这几日连续跟踪盯梢过后的结果。

    “据查,刘蔚才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他的后台经估测很可能是漕运总督府的参政彭燮。

    “徐将军追查的工料坊,昨夜我让人捉住里头的伙计审问过,确实有与刘蔚特征极其相符的人时常趁夜出现。

    “钱韫已经确定跟盗料一案无关,但是值得关注的是,钱韫与吴莅在三年前曾经为着催粮的事起过冲突。

    “具体情况虽然无人知晓,但是,这二人直到如今依旧暗中勾心斗角,而看起来钱韫也没有过从中调和的意思。”

    谭绍凝眉翻看了两遍,说道:“钱韫没有从中调和,但吴莅却是他的人,也就是说,刘蔚与其背后的人,很可能与钱韫这一党形成了两派?”

    “漕运司里已经出现了有着明显分岐的两党或者多党,已是可以确定的。如今要破这个案子,将案犯捉拿归案,已经可以不费吹灰之力。”霍溶道。

    “嗯,”谭绍扬眉,“既然证据完整,那就直接去寻漕运司拿人。”

    霍溶默了下,然后道:“证据在手,拿人的事倒是不急。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过段时间我会给将军一个交代。”

    长缨听着他们说话,一直没做声,听到这里却情不自禁坐直身子:“这是徐将军辖下的差事,你”

    “你还想干什么?”谭绍抬手止住她,问霍溶。

    霍溶扬唇:“不干什么。总之我保证不会违反军纪便是。”

    长缨冷眼瞧着这厮:“船料由我们这边分管,转交给霍将军多有不便,就不劳霍将军费心了,还是我来。”

    案子都办完了,现在由他单独接手?想得倒美。

    “虽然是你们的案子,但是徐将军重伤在身,不便操劳公务。”霍溶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徐将军已经把公务暂交给我,交代我可以随时找他商议,而且此事他也已经跟谭将军禀报过。

    “霍将军这是质疑徐将军的能力,还是质疑谭将军的决定?”

    长缨正面回击,不留火力。

第101章 你是无聊小器的人吗?

    霍溶半眯着眼,脸色有点难看。www.uu234.net

    “你们俩干什么?”谭绍自卷宗后抬眼看了半日,“吵得来劲了还!要不要我把地盘让出来,你们吵完了再说?”

    长缨不再吭声。

    谭绍又发话:“这事就由霍将军接手。徐将军在养伤,沈长缨你还是先把手头差事办好。”

    长缨抿唇半日,挤出个“是”字。

    霍溶笑起来。

    长缨深吸气,扭头看向了别处。

    “对了,还有件事。”谭绍呷了口茶,说道:“昨日我去都司,接到一封军令,朝中已经派出钦差来南康卫坐镇了,估摸着还有两三日就能到。

    “所以现如今咱们也有了后台,码头和船坞上的事情你们只管放心去办。”

    长缨心念微转,把脸转了回来:“钦差?”

    “对,钦差。”谭绍道。

    长缨顿了下:“来的是谁?”

    “目前还不清楚,总之来了就知道了。”

    谭绍舒坦地捧起茶来。

    长缨沉吟。

    之前霍溶似乎也跟她提过一嘴京师会派钦差,她考虑眼下局势,皇帝就是要派人来大约也不至于把身边亲信派过来。

    想来不过是宫里抽个太监,再自中军都督府或者各勋贵手下调个信得过的将领过来坐阵,因此也就未加深想。

    没想到如今倒成行了,京师里认识她的人不少,万一来的那个刚好认得她呢?

    她便又问:“到时候钦差来了,住哪儿?是在卫所设公事房,还是设在府衙?”

    霍溶闻言,瞅了她一眼。

    “你说的这也是个问题。”谭绍双手合十覆在腹上,“既然是朝廷派来南康卫监督船工的,自然不会那么快回去。

    “按理该落脚在南康卫,但钦差来头大,咱们这镇上也找不出好地儿来招待了,显然又还不如安顿在城里。”

    “那就安顿在城里,显得咱们有诚意,再说钦差大人长跋涉,哪里能让人家随咱们吃苦?”

    长缨提议。

    只要不在南康卫落脚,免去了日常接触的可能,那么哪怕是熟人,对她来说威胁都不大。

    谭绍对钦差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同意见,再说了几句,也就打发他们出来了。

    长缨跨出衙署,在门下站定。

    后面出来的霍溶目不斜视,昂首阔步越过她走向督造司。

    长缨道:“船料被盗的案子明明就是我的份内事,且还是我手下暴露的,霍将军有什么理由大包大揽,连让我插手也不成?”

    码头这案子自暴露之初,本就是她辖内事务,哪怕是到如今,案情也不能说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原本她卯足了劲要把这案子破个水落石出,不指望它再添功绩,也不能让它拖后腿。

    但是查到王照和吴莅这里的时候,事情变得微妙了,漕运司里也存在相互陷害,这显然里头大有文章。

    来日樊信还是得败在五皇子杨肃手上的,她提前打入漕运司,掌握一定的主动,会对将来极其有利。

    霍溶去路被挡,凝眉垂目:“我以为谭将军已经给出了最合适的决定,沈将军这是要抗命?”

    长缨凝眸打量他,笑起来:“霍将军这样,可真会让人觉得你是在故意针对我,你是这样无聊小器的人吗?”

    霍溶扶剑睥睨,亦扬起唇来:“漕运司这块骨头有多难啃沈将军应该清楚,比起你来我至少多出很多便利。

    “我现在就是把这案子后续让给沈将军,凭你一个小小副千户,你能发挥多大作用?”

    长缨缓吸气,说道:“我无意跟你争功,但我必须跟进它。”

    这案子里霍溶和徐澜都确实出了不少力,这功劳轮不到他。

    可哪怕是她目前没有能力利用漕运司做些什么,她至少也要知己知彼。

    霍溶定立半晌,忽然道:“你已经是副千户,享从五品俸,对于女将来说,能凭自身能力短短时间爬到这个位置,来日只要不出什么大的差错,哪怕光熬资历也一样能有不少晋升机会。

    “凌渊手握重权,离京都得经过御批。他一辈子也不大可能有机会跑来湖州遇见你。

    “你这么急迫地要立功晋职,显然是想要争做锋芒,这与你想要躲避凌渊求得安稳生活的意愿相悖。

    “那现在你说说,你这么拼着想出头到底是在想什么?”

    “这个跟你无关。”

    霍溶脸色冷下:“那就等你觉得有关的时候,再来跟我讨差事好了。”

    ……

    长缨铩羽而归。

    回到公事房刚坐下,苏馨容也进来了。

    她一屁股在对面坐下来:“沈长缨,你好手段啊,就这么暂代了督造指挥使之职了。

    “老邢老卢资历比你高出不知多少,你暂代徐将军职位,不亏心吗?”

    早上她才到衙署就知道徐澜昨日里不光只传了长缨一个人去见,而且还把手头公务也暂时移交给了长缨,一早到如今她脸色就没顺畅过。

    去了趟码头回来,见沈长缨在案后头安然坐着,那一肚子怨气便就有了主儿。

    无辜被点名的邢沐与卢鑫原本正啪啦啦忙着打算盘,闻言抬头看了看,对了个眼色道:“苏将军言重,我们俩没有那金刚钻,不争那瓷器活。

    “家里老婆孩子都等着准时下衙回去,担不起这么重的职,沈将军有勇有谋有魄力,徐将军的决定英明神武。”

    长缨喝了口水,冷眼看向对面,没有吭声。

    漕运司的事务她未曾涉及,对未来的走向掌握不清楚,也导致了近来案情的进展缓慢。

    但明年二月五皇子杨肃就该出现了,她必须在二月之前得到进京的机会,才能得见他。

    可是若不能晋职到参将,捞上个正儿八经的将衔,她也不会有机会获调进京。

    就是进了京,一个小小的低阶将领也不定能见得到杨肃,得到赏识。

    还有八个月,这八个月里若不能成功晋升为参将,那她就必须要在漕运上做出点成绩来。

    可霍溶居然将她排除在外,那不等于把她前进的脚步给阻住了吗?

    “呀,孙将军来了……”

    门外传来的招呼声打断了她,她探头看了看,是卫所里吏治司下的吏官孙鉴,正往北面三间督造指挥使公事房走去。

    北面三间分属徐澜和霍溶,李灿与属将占据着东面整排的屋子。

    眼下徐澜在养伤,余下就只有先前跟她同在谭绍房里的霍溶在屋里了。

    霍溶有人找倒不稀奇,关键孙鉴身后还跟着黄慧祺……

    她心念微动,起身走至廊下。

第102章 女追男,隔层纱

    霍溶回到公事房,叉腰立在窗后看着那个人慢吞吞进了西边屋子,才若有所思地把佟琪唤了进来。

    “京师里没来消息,说派过来的钦差是谁么?”

    佟琪思索:“最近的消息是说考虑在傅容,冯少殷,以及凌渊之间选一个。

    “但是傅容正任着程啸一案的监审,凌渊寡母在堂,而且他还在中军都督府任着职,这两人都不那么合突破点,所以估摸着冯少殷来的机会挺大。”

    霍溶沉吟着,说道:“凌家近来什么情况?”

    “老样子。”佟琪道,“据说在张罗给凌渊议婚,宫里老太后还有指婚之意,但没有确切消息。”

    霍溶十指交叉覆在腹上,半日道:“想办法去来路上打听看看。”

    佟琪答应下来。

    霍溶这才说起正事:“你安排几个人,今夜里去码头……”

    佟琪仔细听完嘱咐,即掉头出门。

    霍溶正筹谋着接下来的事情,门外光影一黯,忽然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

    “霍将军,经过吏治这边调派,黄将军自今儿起就调到霍将军麾下当差,这是调令。”

    孙鉴进门先打了个哈哈,然后把调令递上,又引见起身后的黄慧祺来:“黄将军来见过你的上司!”

    黄慧祺抿嘴上前,响亮地唤了一声:“霍将军!”

    霍溶定在椅背里,凝眉半日,才把目光转向孙鉴:“黄将军不是在李将军手下当差么?突然调到我这儿,回头我怎么好见李将军?”

    “这个霍将军就不必担心了!”孙鉴笑道,“李将军那里已经有人接替,他也很满意。”

    说白了,军营里女将是来干什么的大伙都知道,几个像沈长缨这样一心为公办事得力的?

    黄慧祺走了,卫所再派个使唤得动的男将过去李灿没有理由不高兴。

    可是道理霍溶都懂,又为什么要把黄慧祺调给他?

    欺负人吗?

    “这不合规矩。”他把调令又递回去,“我这里已经满员。何况事先也没有人跟我打招呼,孙将军再看看别处可还有差缺。”

    黄慧祺涨红了脸。

    那夜里自管速跟前碰壁回去后她越想越气,便又催起了黄建德,黄建德半夜替他跑了趟孙鉴家里,编造了她想跟着霍溶临场历练的“正当”理由。

    又说动黄建德手下一位男将调去李灿手下填补差缺,足足斡旋了两日,这才把这事给摆平。

    结果临了他居然连孙鉴的面子都完全不顾?

    “霍将军,这是卫所的决定,还是不要为难孙大人了吧?”她放软了声音说道。

    霍溶十指交叉搭在腹上,勾唇道:“也不是我想为难孙将军,这是二位将军在为难我呀,我霍溶只按规矩办事,没有提前与我交涉好的,对不住,这调令我没法收。”

    气氛僵住了。

    都在一个院里,霍溶这边又门户大开,说话声总有那么几句传出来。

    长缨在廊下徘徊了两转,隐约间也听到了“调令”之类的字眼,见小士兵路过,便唤过来使了个眼色。

    孙鉴自知理亏,可这是上头走了关系的,他也不便说什么。

    只好道:“这是正常的公务调动,黄将军虽然年轻,但大家都是年轻一辈走过来的嘛。

    “霍将军就多操操劳,给朝廷给皇上多栽培栽培几个人才出来,将来也是霍将军的功劳。”

    他是军中镇抚,少不了要说几句场面话。完了他又上前压低了些声音:“调令已经下了,总也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霍将军就看老夫的薄面,给黄将军分派个差事?上司下职,你派你的差事,人家干人家的活儿,不就玩了吗?”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很够意思了。

    但霍溶摆明了软硬不吃。

    他指尖敲着桌面,神色冷漠,一言不发。

    他是奉旨自东宁卫调过来的,孙鉴被这么架着,也拿他无可奈何。

    黄慧祺额角已经有些汗意了。

    她哪里会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强硬?她就有那么讨厌么?就连正常的职务调动他都容不下她?

    她心里负气,却又舍不得就这么走掉。

    长缨廊下站了站,派出去的士兵就回来了。

    垂首听完,她即又往霍溶房间方向看了两眼,若有所思起来。

    苏馨容刺了长缨半日不见她下文,一直盯着她这边。

    此时看她与士兵交头接耳,便走出来:“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长缨纳闷的是卫所何以会突然调黄慧祺去霍溶手下?料理这中间少不了猫腻。

    这会儿听苏馨容也插了进来,便觑着她,又想起那日在齐府,黄慧祺被她怂恿着露面出丑的事来。

    略想,她就道:“黄慧祺调到了霍将军手下当差。怎么,她没有告诉你?”

    苏馨容眼底浮起一丝讶异。

    这件事她的确没有听黄慧祺说过,知道她一心想当霍夫人,却没有想过她居然能耐这么大,都私下里把职位都给调动了,直接调到霍溶手底下去了!

    她这是想做什么?翅膀硬了?公然地不惜跟她产生嫌隙,也要接近霍溶?

    不过她倒也犯不着让沈长缨看这个笑话。她硬着头皮道:“自然跟我说了。她到霍将军手下当差不好么?”

    长缨笑道:“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霍将军看起来来头不小,都说女追男隔层纱,这万一她要是成了霍夫人,将来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你这位好姐妹?还会不会成天跟在你苏将军屁股后头跑?”

    苏馨容瞪着她,却也无话反驳。

    她当然清楚黄慧祺脑子里在想什么,黄慧祺面上虽然各种逢迎巴结她,但私下里却恨不得有朝一日能爬到她头顶上。

    她宁愿给霍溶做填房也要嫁给他,这不就很明显了么?

    她咬了会儿牙,想了又想,瞄长缨道:“既然你不想她当霍夫人,那么为什么不把她调到咱们这儿来?

    “徐将军在养伤,咱们不也缺人么?”

    等到把黄慧祺调过来了,看她怎么拿捏她!

    “虽是缺人,但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收。”长缨道。“而且你可要弄清楚,我可没有不想让她当霍夫人。”

    苏馨容脸色阴下:“你想干什么?”

第103章 你怎么报答我?

    沈长缨这么明显的挑事儿她不会看不出来。www.uu234.net

    长缨收敛神色,说道:“我听说你二叔手下缺人管仓房?”

    苏馨容顿了下,睨了一眼她。

    ……

    屋内久攻不下,孙鉴也无可奈何。

    正要再作努力,门口忽然传来咳嗽声,外头衙役走进来,凑上去与他耳语了几句什么。

    孙鉴面上微怔,立时看了眼岿然未动的霍溶,又看了眼仍抿唇立着的黄慧祺,忽然就抻了抻身子。

    “看来这调令霍将军是用不着了。”他清了下嗓子,与黄慧祺道:“苏誉之将军那边正好缺个守仓房的典史,觉得黄将军很合适。既然如此,黄将军,咱们走吧?”

    黄慧祺懵了,苏誉之便是苏焕,苏焕在卫所里是管粮库的,他怎么会想到来要她?

    “怎么会这样?”她自然是不肯走的。

    不光是黄慧祺吃惊,霍溶对这个变化也投过来狐疑的一眼。

    但孙鉴磕不开他这颗硬核桃,眼下好容易有个台阶下,怎能不赶紧撤?

    当下他先道了声“告辞”,而后使眼色给黄慧祺,抬腿跨门了。

    黄慧祺算盘落空,居然还被弄到去守库房,自然是一肚子火。但看了一眼冷着脸的霍溶,也只能气鼓鼓走掉。

    孙鉴带着黄慧祺出了院门,长缨掸掸衣裳,也往霍溶房里来了。

    她在书案这边坐下:“我帮霍将军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霍将军要怎么答谢我?”

    霍溶身子靠在椅背上:“黄慧祺是你弄走的?”

    长缨点头。

    苏馨容和黄慧祺,一个防着她看上徐澜,一个硌应着她盯上霍溶,同时把给当成了必须扫除的障碍,听着都让人觉得自己怎么行情那么好!自然她也没有傻到只能让他们盯着针对的道理。

    这两人相互间称姐道妹,背地里却小手段使个不停,有文章可作她还能不作?

    帮霍溶打发走黄慧祺,也不全是为着霍溶,对她来说也有好处。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她不惧奸佞,却不能不防着奸佞。

    把黄慧祺借苏馨容之手“发配”到仓房,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霍溶轻哼着:“沈将军好手段。”

    “雕虫小技,入不了霍将军法眼。不过我帮你解了个围总是事实。”

    “你想要我怎么报答?”霍溶斜眼。

    “何必明知故问?”长缨道,“我要继续协理盗料案,并且还要从你这里获得接近漕运司的机会。”

    “胃口不小。”霍溶笑道。

    长缨也笑:“虽然想吞的有点多,但说不定日后我还可以帮你解决掉今日这类麻烦。”

    没有什么能阻拦一个怀春女子的思慕之心。尤其还是黄慧祺这种带着别的样目的的。

    黄慧祺去了苏焕麾下守仓房,要不了多久定然会知道是苏馨容干的。

    她们俩那交情本就不牢靠,这么样一来,黄慧祺要么就够胆跟苏馨容为敌,要么就还是维持表象,暗地里则发狠启动下一波动作。

    可无论哪种,都关乎霍溶。

    所以哪怕她不从旁推波助澜,黄慧祺较起劲来,诸如今日的这般麻烦,霍溶还会有的是。

    霍溶冷眼觑她,没有吭声。

    “怎么样?”长缨问。

    霍溶轻瞥着自己右手,漠然道:“不怎么样。”

    长缨敛色。

    他呲牙道:“我就乐意把这些麻烦当乐子。就不劳沈将军费心了。”

    ……

    长缨接连铩羽,晚饭都少吃了半碗。

    霍溶却心情不错,自回府到熄灯,嘴角上扬的弧度就没消失过。

    黄慧祺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基于苏馨容与苏焕的叔侄关系,几乎没花什么功夫就认定了这是苏馨容在踩她,心里憋屈可想而知。

    苏馨容要搞她,却连换个衙门都不曾,而是直接让苏焕把她要了过去,这分明是不怕她黄慧祺知道记恨,或者说其实是故意让她知道!

    她黄慧祺抱着想踩她的目的,她苏馨容心知肚明,只轻易一手就能让她知道什么叫不识趣的滋味。

    黄慧祺越是细想,就越是不能咽下这口气,是夜黄家自然又没怎么安宁。

    苏馨容听完丫鬟回话,难得心情好地把手头一只珠花送了给苏佩容。

    长缨听见后却只是吐了口气。

    霍溶把住了盗料的案子不放,她该如何把手伸入漕运司是好?

    ……码头这边,佟琪按照霍溶嘱咐行事之后,当天夜里,码头各司就掀起了波澜。

    吴莅早起照常上衙,路过栈道步入衙署的时候,便觉衙役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气氛有些异常。

    再走入衙署大门,又听见隔墙有人在说话,声音影影绰绰,也听不真切。

    他便就皱了眉跨过去:“大清早地议论什么?都不用当差了吗?”

    被惊止了的衙役看到是他,尽皆神色慌张,一哄而散。

    吴莅越发觉得不对。

    上楼进了房,属下典史就急步走了进来:“大人!码头出事了!”

    他凝眉:“出什么事?”

    “昨夜里有人盗取南康卫负责在造的那几条船的船料,被人逮了个正着!”

    吴莅端茶的动作停在半路:“船料被盗?什么意思?”

    典史拍着大腿走上来:“南康卫的船料被盗,昨夜让霍溶将军手下的将领逮了个正着!

    “原来竟有人泅水盗木谋取私利,据查,是有人指使岸上的工匠监守自盗,而水师营的人居然毫无所觉!

    “他们连夜彻查,核查库房的时候又发现其余船料数目也不对,然后追查发现了大窟窿,据查这种事情由来已久,还不是最近才发生的!

    “而他们查来查去不知道怎么就查到了漕运司头上,据说他们已‘请’了好几个人去问,其中还有咱们的人!”

    “我们的人?”吴莅微顿,显然未能适应这个转折,“关我们什么事?

    “要查也应该查水师营,无缘无故查我们,南康卫这是怀疑本官盗取船料么?!”

    “这是明摆着的!”典史道,“传去的人是冯亮,偏巧冯亮近期手头突然宽裕了许多,他家中也不过是普普通的庶民,也没有什么富庶的亲戚。

    “方才我听人说,前两天夜里,衙门里居然还有同僚见着他油头粉面地上了花船!”

第104章 他要搅浑这锅水

    冯亮也是典史,典史的月俸只够糊口,便是有养廉银子,加起来也绝不能供其花天酒地。

    能打扮得油头粉面上花船,这定然是手头宽裕了。

    而家世普通,无富庶亲戚,突然多出来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吴莅面色凝住,他道:“赶紧去查查他家底!”

    典史应声退了下去。

    吴莅扶了扶额,定坐片刻,又传了近随进来:“去打听看看南康卫是怎么对待冯亮的?速来回报!”

    长缨到达码头的时候,码头已经把昨夜之事传的沸沸扬扬。

    “……愣是又整出了一桩‘抓现行’来,不知道闹的哪出。”

    黄绩这么说道。

    长缨思忖着,假装无意地在霍溶所在之处附近徘徊。

    霍溶面前立着好几个人正在回话。

    “……吴莅派了人去冯亮家中,此外还在暗查咱们找上冯亮的根据。”

    霍溶道:“再放点消息下去,务必让吴莅上钩。”

    佟琪带着人下去。

    长缨琢磨了一下,问黄绩:“这冯亮是否就是当日去河边石碑下取纸条的人?”

    黄绩道:“就是他!”

    长缨心里便有数了。

    漕运司出现内讧,恰巧刘蔚想栽赃吴莅的证据又全被霍溶拿在手里,这时候再把盗料的事揭开,要想搅浑漕运司这锅水就很容易了。

    然而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心痒难耐,可恨眼下又拿霍溶无可奈何。

    吴莅没出一个时辰,就拿到了典史带回来的消息:“据冯亮母亲说,冯亮自一年前起就开始不时往家里放钱。

    “初初每月里只有一二两的增项,后来逐渐增多,到如今已时常十两二十两的银票往家里拿,他称是与人搭伙做买卖赚来的钱财。”

    吴莅随即问:“那南康卫这事出了有多久了?”

    “据说已经查到了大半年前的单子,自那时候起就有问题了,但究竟自什么时候开始却不清楚。”

    吴莅凝神。

    大半年前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往前自什么时候开始,而冯亮已经钱财来路不明有年余,这无论如何是说不清了。

    冯亮是他的属下,他一个小小的典史若非背后有人支持,岂会有这等本事撬官家墙脚?

    南康卫捉冯亮,却迟迟未有下一步动作,这又表示什么意思?……

    想了片刻,他神色倏变,忽然拿上官帽,快步出了门。

    江南四月美景如画,即便是这嘈杂的运河两岸也如是。

    钱韫在船顶乘风的当口,吴莅哐哐地踏着楼梯上来了。

    “大人,出事了!”吴莅带着微喘俯身施礼,而后道:“南康卫查船料被盗事件,把下官手下的人抓去了!”

    “船料?”钱韫凝眉,“什么船料?”

    “码头有人胆大到偷运船料出去卖给私家船坞盈利,昨夜抓了现行,现如今又查出来大批被盗船料!”

    吴莅把来龙去脉跟他说了,然后道:“下官绝未染指过什么船料,但目前证据桩桩件件都指向冯亮有重大嫌疑。

    “冯亮乃下官手下一个小小典史,他有何能耐制造出这么大的案子?下官怀疑,这是有人指向下官而来!”

    钱韫执着的茶壶早已经被放下,他抬眉:“有人栽赃你?”

    “绝对是要栽赃!冯亮没有任何条件盗取船料,就算他有本事盗出来,也必须能瞒得过水师营耳目。

    “倘若没有足够的背景手腕,不可能做到这一切!

    “大人想想,能办到这些的人,整个湖州漕运司分署的人,乃至是提举司的人都数不出几个来呀!”

    钱韫抿了口茶,说道:“些许小事,慌张什么?你先回去,静观其变。”

    吴莅称是,出门下了楼梯。

    钱韫凝眉沉思了一会儿,唤了人来:“去看看南康卫那边什么情况?再去打听,他们还抓了谁?”

    打发来收集消息的人两刻钟后就上了船:“的确是捉了好几个人在审问,都是漕运司及提举司的人,吴大人说的冯亮被单独看押了起来,此外,提举司的王照也在里头!”

    “王照?”

    “正是。据说王照已经招认与冯亮勾结,冯亮现也已经供出了吴大人!

    “现如今南康卫那边正有人提议霍溶越过申报浙江都司与巡漕御史,直接去漕运司拿吴大人!”

    钱韫倏地转身,面色阴恻:“他敢!”

    来人哆嗦着,没敢再出声。

    钱韫却自行怒躁起来。

    南康卫虽然只是个卫所,但那也是皇帝掌着兵权的卫所,在河道上确实没太有他们说话的余地。

    可是眼下是漕运司的人犯了事,是南康卫占着理,他们拿住了把柄,要捉人,难不成还有他们说不的权力?

    真到了动粗的时候,就没有他们这些土匪不敢的事!

    “霍将军在哪里?”回想起日前霍溶的登船,他忍了忍,问道。

    霍溶歪在差房榻上翻书,一面听着佟琪来禀报,一面漫不经心的做着批注。

    管速走进来:“钱韫来了!”

    佟琪止了声,霍溶把眼抬起,脸侧了侧,随即也放下书,站起来。

    门外光影一黯,钱韫果然已大步跨进门来。

    “霍将军!”

    “钱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霍溶微笑。

    钱韫拱了拱手,说道:“方才听人说起,码头库房有船料被盗,也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钱大人消息灵通,的确是有这么回事,不过眼下正在追查。”

    霍溶让着坐,又着人上茶,年轻英挺的面容上毫无波澜,全然看不出来什么深浅。

    钱韫暗咬牙,说道:“不知目前已有了些什么线索?”

    霍溶扬了下眉头,伸手请茶,没有立时开口的意思。

    钱韫便又道:“在下任着河道理刑之职,有权过问案情,还请霍将军直言相告。”

    霍溶看了眼门下他带来的几个人一眼。

    钱韫微吸气,使眼色让人退下。

    霍溶这才收敛神色,说道:“不是霍某有意相瞒,实在是这件事情有些复杂,按理在定案之前,本不该议及太多。

    “但霍某之前曾承过大人的情,也相信大人不是那等于置朝廷王法不顾的人,在此便问大人一句,漕运司监兑吴莅,大人对其评价如何?”

    钱韫沉气道:“吴莅乃在下门生,他为人踏实忠厚,这么多年在任上没出过什么差错。怎么,他有问题?”

第105章 下黑手的人更可恶

    “既是大人的门生,那我就直说了。www.uu234.net”霍溶顺手自书案上取来一个信封:“据我目前查得的结果,可对吴大人十分不利。

    “提举司王照,及吴大人身边的典史冯亮,皆一口咬定是吴大人授意盗料。

    “供词在这里,霍某也难辩真假,还请大人帮忙鉴别。”

    钱韫把信封打开,愈看则脸色愈沉。两人供词虽语句不同,但词意却都清楚地指向了吴莅!

    他把供词合上:“这供词疑点颇多,盗窃官料当以王法问罪,吴莅身为漕运司官吏,定不敢知法犯法,还望将军将这二人转交于在下,由在下来审出个结果回复将军!”

    “霍某又何尝不想顺从大人?

    “无奈昨夜里抓了个正着,知晓此事的不光是码头上的人,亦还惊动了整个卫所的指挥使们。

    “更别提日前徐将军暗查此事的时候还曾遭到追杀身负重伤,此事霍某也万万不敢造次。人,只能留在南康卫。”

    钱韫见面前这年轻将领始终语意谦和,但不该让步的却丝毫未曾让步,暗中也不禁咬紧了牙。

    “可此事事关重大,将军还当慎重。”他道。

    “若非慎重,我就不会与大人关起门来说这些了。”霍溶道,“不管怎么说,木料被盗都是事实,且走水路水师营都未曾拦阻发觉也是事实。

    “眼下证据确凿,这可都是漕运司的失职。

    “谭将军把此事交给了霍某,霍某总得有个交代给他才是。钱大人您说呢?”

    钱韫咬牙沉吟,片刻道:“那不知将军眼下是何决策?”

    霍溶眉宇之间已透着为难。

    他侧首道:“说起来我与大人也不算是外人了,大人如认为此事有诈,那不如这样,我给大人十日时间。

    “您这就回去查个清楚,十日后漕运司给我个交代,如此既既全了吴大人的体面,也能让我回去跟谭将军及都司府交差,您看如何?”

    钱韫静坐沉吟。

    霍溶道:“还望钱大人多加体谅。”

    钱韫凝眉攥拳,半晌道:“将军仁致义尽,如此决策合情合理。

    “那就按照将军所说,十日后漕运司来给将军一个交代。但是这十日里,还望将军勿要着急行动。”

    “大人放心,在漕运司有回复之前,霍某定然按兵不动。”

    ……

    钱韫走出差房,随即步下码头回了船。

    门下站了片刻,他道:“即刻去查刘蔚跟王照冯亮有无瓜葛,再把吴莅传过来!”

    幕僚张允道:“这霍溶会不会有意刁难?”

    钱韫负手咬牙:“便是有意又如何!倘若此事当真,那刘蔚便是想动我钱某人的筋骨!你要知道,比起霍溶的刁难,意图对我下黑手的人永远更可恶!”

    张允称着是,遣人下去了。

    ……

    经过这半日的操控,整个码头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众人这才知道竟然还出了这么大的事。

    当中也自有揣着暗鬼的人心虚遮掩,但由于昨夜里被抓了现行,事实上再遮掩也是无计于事。

    南康卫手里握的是刀枪,不是笔杆子,占着理的他们要动手,随时都能拿人发挥一把。

    长缨自得到钱韫去过霍溶差房的消息后,即交代周梁:“这几日记得日夜盯着钱韫动作,看看他矛头会指向谁?”

    霍溶自然不会直接把刘蔚指出来给他,钱韫是个精明人,讯息给的太少,耽误时间,给的太多,容易露馅。

    从目前钱韫所得的信息,已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疑心到他的敌人身上。

    即便刘蔚不是他的敌人,只要他以此开始出手,那么霍溶想要搅动漕运司那汪水的目的就都达到了,自然,她也能从旁捞点便宜占占。

    霍溶一盘棋布下来,南康卫暂且即掌握了主动权,各方且静观其变。

    码头上各项事务经过几日的磨合,如今也步上正轨,下晌巡视了几轮,长缨心里有了底,也就先撤。

    霍溶自手下将领处得到了钱韫最新动向后,也准备回府。然而刚拿起马鞭,佟琪就快步进了来:“爷,钦差到湖州来了!来的人是是武宁侯凌渊!”

    霍溶在帘栊下停住,正要弯腰拿剑的身势也蓦然定在半空。

    ……

    长缨回府歇了会儿,回想起码头今日的动静,觉得应该去找找徐澜,便先遣吉祥到徐家去看看。

    吉祥回话说徐澜才醒来,在吃药,她便让吴妈装了几样点心,拎了到徐家。

    徐夫人在院子里浇花,夕阳照着穿着家常衫子的她十分恬淡雍容。院子里飘着淡淡的檀香气,盖住了已经淡了许多的药草味。

    “家里厨娘做的几样点心,带给夫人尝尝。”跟徐夫人见了礼,长缨道:“我有点公务想跟徐将军聊聊,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沈将军客气。”徐夫人接了点心,微笑打量她,“公务上的事情,不敢耽误,你随时过来就好。”

    长缨谢过,便告退进了徐澜房中。

    房里窗户大开,徐澜平躺着,许是有些无聊,正望着帐顶发呆。

    养了两日,精神比起最初回来时好了几分,但因为伤在肋上,不能动,姿态与当日却无分别。

    脸色也还是有些不好,好在一双眼睛明亮又璀璨,保留住了不少光彩。

    “想什么呢?”长缨进门他都没发觉,便就自行在床头椅子上坐下来。

    徐澜略顿,把脸侧转来,笑道:“瞎想。你下衙了?”

    长缨点头:“今儿去码头了。”

    说着,她把昨日谭绍的决定和霍溶的作为,以及今日码头上的变故皆跟他说了。

    “这是霍将军设的局,意在让钱韫他们狗咬狗,总之南康卫占着理,漕运司便无论如何也得给咱们个交代。”

    徐澜嗯了一声,说道:“让钱韫去寻漕运司给南康卫交代,的确比咱们自己上阵好多了。”

    说完他又道:“这两个月你多加努力,我听说都司府新拟了一批名单,大约是要论功行赏。

    “南康卫今年还没有什么人立下特别大的功劳,你本事摆在那里,只要接下来不出差错,加上你之前办程啸案子攒下的功绩,到时候再往上提一提,没问题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0868/ 第一时间欣赏裙上之臣最新章节! 作者:青铜穗所写的《裙上之臣》为转载作品,裙上之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裙上之臣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裙上之臣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裙上之臣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裙上之臣介绍:
杜渐逢人便说自己已有妻室,一副贞洁烈夫的模样。长缨对此嗤之以鼻,她满脑子只想着建功晋职,带领她的拥趸们跟随未来的某皇子走上人生颠峰,谁会有那份闲工夫觑觎他?裙上之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裙上之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裙上之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