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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铜穗     裙上之臣txt下载     裙上之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1章 霍将军送礼来了

    五月的京师同样也已经有了几分暑热。顶 点 X 23 U S

    随着近日接连进京的几匹快马,乾清宫里皇帝与东宫这边都收到了消息。

    皇帝看完密奏之后没说什么,想了想,只将折子凑近灯苗销毁了,然后传了广威侯世子傅容进宫问起程啸案件之后续。

    东宫这边气氛就微妙多了。

    太子坐于书案之后,拿着手上信件连续看了好几遍:“消息准确?沈璎没死,的确就在南康卫?”

    “应该假不了。”深躬着身子的来人道,“为此彭大人还遣小的亲自去湖州码头去探听过,据与刘蔚事发前同坐吃过茶的官吏们说,刘蔚问出的许多疑问,句句都锁定是当年在阵前指证凌晏的沈璎。

    “而小的查到沈长缨到南康卫的具体时间,以及她的身边人,也都跟沈璎对得上号。”

    太子执着信纸,紧拧的眉头下薄唇也紧抿。

    他离案起身,走到殿中:“如果是沈璎,凌渊为什么会没有动静?当年凌晏怎么死的他忘了?这没有理由。你们没去南康卫找人问问看吗?”

    “南康卫防卫固若金汤,底下将士无谭绍命令,从来不将信息外漏。”

    太子瞥着他头顶:“那他们住所附近呢?”

    “他们所住的胡同皆是将领,外人路过还可,若在里头停留,不出两个时辰就得被盯上。而且因为街坊都熟悉,陌生人在内十分扎眼。小的不敢泄露身份,因此未曾探听到什么。”

    太子眉头锁得更紧了些。

    他抖抖手里信笺,垂头又看了两眼:“那跟沈璎有了婚书的霍溶又是什么来头?”

    “听说是东宁卫调过去的一个昭毅将军。祖籍是云南的。”

    “昔日里名冠京师的沈大姑娘,就这么下嫁给了个小小的昭毅将军?”

    “也不算嫁了,目前还只是签了份婚书。”

    太子又沉默。

    门下太监进来:“殿下,顾世子求见。”

    太子眸光晦黯,扫了眼门下,随后将手里信纸捻成团塞入袖口。

    “回去把凌渊对沈璎的态度摸清楚。那个霍溶也要去查一查。湖州多派几个人潜伏,再告诉彭燮,倘若凌渊舍不得动沈璎,那就找个机会把那霍溶给杀了。”

    ……码头事务已入正轨,衙门里不多,近日多是去卫所里应了卯便就回府。

    满园子都是艾香。

    霍溶立在窗下想心思的当口,佟琪拿着几封信进来:“刚收到的,京师那边程啸已经行刑,蓬三爷已经准备南下。

    “淮安漕运总督府,据说彭燮与柳烁之间已经有过争执,咱们的人亲眼看到二人在同席酒宴上针锋相对。此外,武宁侯那边已经派人北上了。

    “宫里如今还没有消息传来,估摸着还得几日。”

    霍溶目光幽幽,转着手里茶盏:“让淮安那边盯紧些,彭燮损失了刘蔚,多半会迁怒到柳烁身上,让他们借着这把火再加点油。”

    说着他又扭头:“拟个折子,把婚书的事说说。再遣个人回徽州也放个话。好好写,别出什么篓子。”

    天光照着他精雕细琢般出色的五官,加上这点不经意溢出来的威严气势,使得书房气氛也庄严起来。

    佟琪称是。

    管事陈襄恰在这时走进来:“今儿端午,沈家那边,爷可有什么示下?”

    两个人都默了下,霍溶凝眉道:“按例应该怎么做的?”

    “既是有了婚书,按理是照一家人的排场过。”

    霍溶未置可否。他这如今跟沈长缨又怎么能算一家人?打从那日过后到如今,他连半句私己话都没跟她说过。

    “那若没成亲呢?”他问。

    “没成亲,则有定例的节礼,咱们作为男方,也得有点表示。”

    窗下默了片刻,霍溶把茶碗盖揭开:“那就把礼备好。”

    陈襄称是退了出去。

    霍溶轻啜了两口茶,接而放了杯子,走到镜前正了正衣襟。

    早上长缨去到衙署,果然被谭绍传到公事房,告知兵部下发的委任令与将印已经下达,从今儿起,她就是从四品宣武将军,担千户之职。并将诰封与印信等当着同在的几位副指挥使们交代。

    长官们均纷纷表示祝贺,又打趣让长缨做东,这自是应该的,便避开了今日端午节,让周梁去城内杏花楼订了个整院儿,又请了堂会,约定明日午前去吃饭听戏,再把各人家眷也带上,一道乐呵乐呵。

    黄绩把消息带回府里,吴妈他们自然欢喜不已。

    虽说从四品也不算什么大官,但怎么说也是连升了两级,且如今有了将衔,便是货真价实的将军了。也算得是正式迈入了官途,来日好好把握,五军都督府内诸将名单上未必没她一席之地。

    “我去加几个菜!”

    吴妈高兴地回了厨院。

    长缨吃了杯茶,也进书房打开柜子,将压在最底层的一本蓝皮册子取出来。

    官职总算升了,接下来她便可放心筹谋将来事。

    离杨肃回京还剩下八个月,至今仍未见有任何异动,前世里他仿佛是从天而降出现在京师似的,连让人想顺藤摸瓜寻找蛛丝蚂迹也没有办法。

    她没有见过杨肃,但关于他那几年在京师的举动,她倒是多少有听闻。

    传说其能屈能伸,举重若轻,虽无一日宫闱经历,却周旋在各党之间又似游刃有余,说不上多么厉害,可结果又总是会比对手强上那么一点点,让人摸不着深浅。

    这几年她便把关于他的事情尽量回忆记录下来,按照时间推算,皇帝如今应该是给他谋划得差不多了,他在某个地方应该也就等着行事了。

    但就是不知道由重生的她而导致的程啸与漕运司这两件案子会不会使朝廷那边产生什么变数?

    毕竟这两件都事关太子,朝局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姑娘,霍将军来了!”

    正捧着册子出神的当口,紫缃进来了,脸上带着些兴奋。“还带来好些节礼,奴婢看了下,吃的用的倒是齐全的很!”

    长缨回过神,才想起昨日她们讨论的那节礼之事,愣望着门口,良久也未曾挪步。

第152章 你让我好没面子

    卫所里的事情不多,可手头其实还有很多事,但霍溶还得决定要上沈家一趟。www.uu234.net

    吴妈让进了门,冯少擎又把他请到了花厅。陈襄上前把礼单奉上了:“这是我们爷给少夫人的节礼礼单,还请五爷帮着先点点,看看有哪里不周到的,回头我们再送来。”

    少擎望着面前一字儿排开的十几只大小箱笼,愣了半日才吐出声来:“你这是送节礼还是送聘礼?”

    “当然是节礼。”霍溶道,“聘礼怎么可能这么寒酸。”

    少擎觉得他这是赤--地在摆阔。不过霍家有钱也是事实,这个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该不会当真了吧?”他提着袍子坐下来,把当初在长兴时面前这位对长缨无礼的耿耿于怀发挥了极致,“抑或是霍家家财万贯,你向来出手都这么大方,连做场戏都这么认真?我们长缨可没有打算嫁人的。”

    霍溶泰然自若:“你出来两年多,怎么还不回去?”

    少擎黑脸:“关你什么事!”

    “你是不是帮过徐澜撬我的墙角?”

    “长缨怎么可能是你的墙角?”少擎哂道,“她胸怀大志,不会甘心呆在内宅相夫教子的。”

    长缨从来没有跟他们说过她究竟有什么目标,但她这些年,实实在在没有在任何事上给成亲生子留有余地。

    也因此,他纵然与徐澜交好,也知道他对长缨怀着什么心思,却从来没有违逆她的意思给徐澜提供过什么近水楼台之便。

    霍溶笑了下,没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长缨也觉得霍溶此举有些煞有介事,但来都来了,她自然得去见见。

    刚跨进门,陈襄就带着人上来了:“给少夫人请安。”

    长缨有片刻失语,看向座上的霍溶,坐下来道:“你是不是做戏做上瘾了?”

    霍溶静默了下,看过来的目光有点受伤:“你这样说让我在他们面前好没面子。”

    长缨看着沈家霍家两边皆面朝这边看过来的下人,居然诡异地被他说出来两分罪恶感。

    她缓下语气:“我只是觉得并没有外人,就不必来这套。”

    “可是我们已经是分府另住了,要是我一点表示都没有,外人也会说我这个男人太不靠谱。也许会怀疑我们之间是不是有问题。”

    霍溶小眼神水汪汪的,声音也软得像棉花糖,“大过节的,夫妻之间没有来往会显得好奇怪。你也不想外人揣测生事吧?”

    “谁有那个工夫……”

    “隔墙有耳。”他坐回去,眉眼深深的,“咱们这事八成也已经传到京师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埋伏在这南风巷伺机探听?

    “还有,我也很怕有人挖出我霍家少主的身份来。

    “你表哥权大势大,我屡次顶撞他,他如今虽没动我,不过是拿捏不住我是什么人,若知道我只是个皇商之子,说不准什么时候伸两个指头过来就把我给捏死了。”

    长缨自诩也还算持重,此刻听着却想翻白眼。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还得留下吃个午饭?”

    “既然你有这个意思,那就这么定了,午饭在你家吃,晚饭你回我那儿吃。”

    长缨:“……”

    她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小题大作,并没有留你下来吃饭的意思。”

    脸皮怎么这么厚?

    “是么?”他散漫地道,“还好我是诚心的。陈襄,今日过节,少夫人今日又大喜升职,你晚饭要好好安排。”

    少擎已经翻起了白眼,捂着前额把脸侧转过去了。

    吴妈老成持重,看不出波澜,几个小姑娘包括紫缃在内却都两眼如灯亮晶晶地照着这几位。

    ……

    凌渊恰好大清早地也接到了沈夫人遣人带来的几身暑衣与吃食,衣服底下还夹着有一封信。

    他拿着信看了好久,最后把郭蛟叫了进来。“父亲书房一无所获。”

    郭蛟看了下他,并不太能捕捉到他的意思,是指沈长缨说了谎,还是指凌晏当年做得太干净?

    “如果真有那么容易被找到,他也不必瞒着我们所有人,而让她来背这个锅。”凌渊自己道,“可越是这样,这件事就越发非同小可。

    “从今而起不要再声张了,到回京之后我着手再查之前,你只管让她认为我对她还在戒备中,很快会有人盯着我们的。”

    说到末尾他把信又再看了两遍,然后撕碎了。

    郭蛟看着他把纸碎投入痰盂,说道:“有件事,霍溶方才带着节礼往对面去了。”

    凌渊看过来。

    “看模样,是以沈家姑爷的身份过来的。”

    凌渊透过窗户望着对面沈家方向,本能地皱起眉头。

    他心里如今对她的心情很矛盾。

    她说跟他之间没有可能,很久之前他也认为没有这个可能,可是意念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他一面排斥着,一面又渴望着向她靠近。

    在孝与不孝之间挣扎了那么多年,霍溶一纸婚书逼得他不顾一切在她面前告白,但她却说不需要他。

    她怎么会不需要他呢?

    当年她哭的时候是谁蹲在墙外头陪着她的?她被欺负的时候是谁替她出头的?

    她想要个秋千,是谁去工部找人拿了图纸,琢磨了一个整夜,帮她搭出来的?

    明明她在他的羽翼下度过了十年,如今却说不需要他。

    他心里有些烦躁,漠然的面上却仅仅只呈现出一丝难以捕捉的不耐。

    “尽快安排,让她离开南康卫。”

    冲过去阻止是不明智的,也难看。

    “如今她是有正式将衔的将领,轻易不好办。何况目前的状况,也不太适合回京。”郭蛟看了他一眼。

    回京他们会很容易,但她会很难,四年不到的时间,没有人会那么快忘记那场事故,她回去也无异回到樊笼。

    从前倒不成问题,看着她再遭受一遍道德舆论的遣责,凌渊或许会痛快些,如今他可不肯定他还会狠得起这个心。

    “不一定回凌家。”凌渊道,“中军都督府里头任何一个屯营呆着都行,只要离开南康卫,离京城近些。”

    离开就好了,回到燕北他至少随时可以看到她,她也不必再受流言束缚,最重要的是他可以让她摆脱那纸婚书。

第153章 我这里,是你的

    长缨不愿意下人们看着他们俩做戏,最后把霍溶带到了书房。www.uu234.net

    房间不大,摆设也不多,但很雅致。窗下挂着个铃铛,此刻南风一拂,那铃铛便叮铃铃的响起来。

    “你小名叫铃铛?”他轻托起坠着缨络的铃铛胆。

    长缨在给他腾坐,看了眼他之后嗯了一声。

    霍溶记得凌渊窗下也挂着个铃铛,心里蓦然间就有些晦涩。

    “坐吧。”长缨指着腾出来的椅子。

    她这里平日很少来人,就算来了也不见得需要招待,也就没备什么椅子。

    霍溶坐下来:“你骗我。”

    长缨站住。

    “你在山岗上的时候,我问你是不是叫沈琳琅,你没有否认。你怎么连个重伤之中的瞎子都要骗,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他眉眼里布满深深的谴责,仿佛要直击她的灵魂,要看她承受不住内心的愧疚。

    这话长缨是真接不上。至今为止关于那段往事仍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反正横竖黑白都只由得他说。

    但她不想纠缠这种问题,眼前的局面才使她迫切地需要跟他达成共识。

    “你不要入戏太深。最多还有八个月,八个月后我要离开南康卫回到京师,那个时候无论是谁也阻止不了我的。

    “所以,不管你是好玩也好,是真的有那么想过也好,不要太指望我会真的安于霍夫人这个身份。”

    霍溶脸色本来就不太好,听完之后忽然有点阴翌。

    他想了会儿,问她:“为什么是八个月?”

    “你不会懂的。”长缨环着胳膊,“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虽然八个月后我就会要与你分道扬镳,看上去的确是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但我决不是针对你,也不是故意的。

    “而是我没有办法让自己成为一个困在内宅中什么也不能做的无能妇人。”

    霍溶睨着她:“冠冕堂皇,听起来跟扔了银子就走的无情恩客有得一比了。”

    长缨沉了脸色。

    霍溶心里也是气。

    嫁给他怎么就成困在内宅里的无能妇人了?

    “你要是真喜欢从军,我又不是不能让你一直从下去。”

    不想呆在内宅什么的,绝对不会是真正拒嫁的理由。

    “女主外男主内?”长缨喝了口水,轻哂道。

    霍溶十指交叉。这个是真有点难度。眼下就算他答应,他身边人也不会答应。

    长缨自然也不是指望他让步的意思,见他似认真思索,便不愿多生事端。

    她道:“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你为皇上暗中做这么多事,难免会招人注意。

    “说句不该说的话,有些事你能推托的还是推托掉吧,毕竟你们家在朝中没有根基,说不准哪个不好,就惹祸上身了。”

    目前没头没脑的,她也只能提醒他这么多。

    倘若他知道霍家将来面临的灾难,不知道又是怎样一番焦灼悲痛?

    这么想来,如今眼前的闲适散漫都如同是在挥霍了。

    而前世里霍家出事后他的失踪,究竟是死了,还是逃生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也替他生出些许不忍,他跟徐澜和凌渊都不一样,他这个人要外放的多,常常口无遮拦,还带着点玩世不恭,让你觉得他可恶又可厌。

    可每每她需要或想拒绝的他又总是恰到好处的给予或者点到为止,这样随性的一个人,将来居然也要面临家破人亡的局面。

    霍溶听到这番话时则立刻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没有揶揄,像是发自心底的劝诫。

    那一刹那间他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洞穿了自己什么,下一瞬,他收回目光,说道:“你想怎么做?”

    长缨沉思。少顷,她放下抱着的胳膊道:“要不,你把婚书给我?”

    放在他那儿她总不安心,总觉得他拿着它在手里,日后时不时还要捣鼓点什么事儿出来。

    霍溶在端茶的间隙里斜睨了她一眼,喝了茶,放回杯子的时候他说道:“你过来。”

    长缨凝眸。

    他指着自己心口:“不是要婚书吗?在这儿,想要就过来拿。”

    长缨可没那那么蠢,轻瞪了他一眼,没出声也没动。

    他就不由分说抓着她的手,把她拉过来,然后捉着她手心压在他心窝上。

    眼下这暑热天气,他只穿着单薄的锦衣,手掌正正压住的地方他的心在有节奏地跳动,一下又一下,强劲又有力。

    长缨猝不及防,脸上倏然热了,下意识要抽手,却被他按得动弹不得。

    “我这里,是你的。”他声音低缓。

    掌心下正跳动的地方仿佛更灼人了。压住她手背的那只手也如同火炭。

    长缨怔忡,低眉抽手:“别闹了。”

    “长缨。”

    “叫也没用,我要不起。”

    “你要得起。它早就是你的了。我知道你知道的。”霍溶手下更用了点心,哪怕压得心口传来闷痛。

    长缨放弃挣扎,垂下头来。

    他另一只手把她整个人拉过来站着,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问她:“大热天的手也这么凉,汪大夫那里你后来到底去过没有?”

    这话题也太跳跃,正努力沉下心来的长缨也忍不住抿紧了唇。

    “大夫说你肝气郁结,身体状况其实并不怎么好。你是不是连我给你的药也没有吃过?”

    还真让他说中了。

    汪大夫那边她吃完那几剂药之后压根没想过还去拜访,至于他给的药,落在凌家之后她因为不想跟凌渊碰面,于是也没有去拿。

    不过前几日郭蛟倒是又把药给拿回来了,她也还没顾得上吃。

    “不妨事。”她别开脸,“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又道:“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她站着,他坐着,她一只手还压在他心口,人便只能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再往前一点就……

    再没有比这更暧昧的了。

    换成别人,她该动粗了。

    “你既不顾忌自己的身体,又满脑子想晋职,还计划得明明白白八个月后要回京师,你究竟在筹谋什么?”

    他捏着她手掌的这只手也稍稍用了点力,“四年前就对我始乱终弃,四年后还要抛弃我去奔你自己的前程,你良心呢,嗯?”

    长缨木着脸望着地下,没有吭声。

    “说吧,你这么拼,把自己的路计划得这么明白,是不是因为凌晏?”

第154章 你也是我的正业

    霍溶这话并不重,但长缨却似被捅破了什么。m.www.uu234.net

    她这么拼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她从来没有对人说过,没有必要说。

    报答凌家的十年养育之恩,以及向凌家表达愧疚是不需要让人知道的,说了旁人也只会当成个笑话。

    自然也从来没有人疑心到她做这些努力是因为凌晏。

    霍溶究竟是有多敏锐,他能觉察到这点?

    她愣住,并望进他眼底。

    那瞳光里有华光缱绻,稍不留心就能蛊惑人的模样。

    “不是。”她目光旁移。

    即便他猜到了,也没必要承认。

    霍溶盯着近在咫尺的她的侧颜默了半晌,随后攥了攥她的手,腾出一只来,从怀里摸出枝金钗,插在她发髻上。

    “升职了,要奖励的。”

    他声音缓慢,带着些许低哑。

    长缨有片刻恍惚。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得过“奖励”了。上一次还是凌晏跟她在密室里述说天机之前,奖励了她一把剑。

    但她很快回过神,并顺利地将手收了回来。

    霍溶这次没再阻拦她,等她站直,他又道:“明儿请营里将领吃饭的事情我来安排,杏花楼一个院子的地方太小了,回头我让佟琪包下整间楼。

    “名单你来定,人员多少都随你。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必须得由我这个丈夫出面张罗。”

    长缨皱眉稳住心神:“我不认为这么做是好事。终有一日你不再是我‘丈夫’,这样于日后的你我都是麻烦。”

    他也不可能在她身边直到永远,除去她这边还有责任重重之外,他自己将来必然还得顾着霍家那边。

    站在她的角度来说,眼下立足于儿女情长都是不理智的做法,话都跟他说明白了,她也没有什么地方误导他才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就非得这么死心眼。

    “那就到那日再说,在那之前,就先这么决定。”霍溶起身睨着她,“你以为眼下会很太平吗?

    “纸里包不住火,你在这里的消息早晚会传到京师,你我还有凌渊都会被人盯上,为了大局,就不能不拘小节一些?”

    长缨想翻出些话来反驳,最终也没说了。

    她已经绕不过他。

    但有句话她还是得说:“私下里对我动手动脚不在顾全大局的范围内,希望霍将军也谨记。”

    “那不叫动手动脚,那是我在跟你告白。而且咱们什么都不做,手都不牵,也不会有人再认为我们是清白的。”

    “我不能因为别人这么想了,就破罐子破摔。我不管别人,问心无愧就好。”

    霍溶看她良久,最后捏起她的脸:“你还想对谁问心无愧?”

    长缨捂着脸:“你一个大将军,能不能务点正业?”

    别说她如今根本没对他有什么想法,就算是有,在她保全凌家之前,她又能给得起他什么呢?

    眼下的所有种种承诺,都做不了数。

    她跟随杨肃走的是条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吉凶的路,谁知道她将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她总不能还要拖上他们一起卷入这漩涡。

    “谁说我不务正业?”霍溶又捏了她一把,“你也是我的正业。”

    ……

    吴妈眼看着长缨送霍溶出门,走出门口来道:“怎么走了?”

    长缨顿了下:“你还怕他没饭吃?”

    “这怎么好?大过节的……”吴妈有点歉然。

    她虽然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假姑爷还持保留意见,但再怎么说他拿着婚书出面也是为的帮长缨和凌渊。

    他自己白担了个丈夫的名声,忙前忙后的什么都没捞着,这巴巴的送节礼来连饭也都没捞上一顿,这也太让人心酸了点。

    长缨被她一说,脑子里更乱了,哪里有心思跟她讨论?敷衍两句就回了房。

    到了房里才发现髻上还插着枝亮闪闪的金钗。

    拔下来一看,式样有点眼熟,依稀记得从前也有枝这样的钗,但这枝十分新整,也更考究,显然不是原来那枝。

    她长吐了一口气,坐下来。

    霍溶回了府,家门口佟琪探头往外瞅了瞅,然后才随他进屋。

    “沈长缨八个月后要回京师,留意留意是怎么回事。”

    离开沈家的霍溶脸上已看不到那股嘴欠的气质,屏风玻璃上反射出来的他的身影颀长又冷峻。

    佟琪算了算月份,抬头道:“那似乎也是咱们该起事的日子……”

    霍溶没有否认他的结论,他坐下来:“她落得如今境地全是因为凌晏,但她对此又无半点悔怨,素日不卑不亢,到了凌渊面前却任其宰割。

    “她这么拼,又这么掐着时间回京师,虽然不清楚她具体是想干什么,但若不是为着当年之事,也不会再有别的可能了。”

    想到这里他抬眼看了下:“她该不会是听说了什么,所以才要掐准时机回京?”

    佟琪摇头:“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再有多余的人知道,也绝不可能走漏风声。”

    霍溶显然认同他这个说法。

    但她为何偏偏挑在八个月之后的正月呢?

    目光扫到桌面上的信笺,他拿起来交代道:“去办明儿做东请客的事吧。晚饭前去找她要来客名单。”

    佟琪沉吟了下,又问他:“倘若就这么让少夫人回京了,到时候婚书怕就成不了约束了。”

    霍溶目光顿在看了一半的信笺上,想起凌渊来。

    那个守了她十年的男人不会那么容易放手,而她又不是他能够狠得下心去困禁、也不是他能够困禁得住的人。

    一旦回到京师,她所有过去的关系全部会复苏,她八成更不会分多少心在他身上,凌渊也不会再像在湖州一样有所顾忌,的确很多事情将会失控。

    他合了信笺:“夜长梦多。手头的事情加紧去办,跟她的婚事也得尽快办成了。”

    前者好办,佟琪觉得后者有点难度。“少夫人会答应吗?”

    霍溶身子后仰,靠住椅背,回想着先前道:“我会努力的。”

    第一次他不过凑近了点她就跟他动了刀子,上次脱她甲衣她也冲他闹了脾气,但先前他告白的时候她却并没有跟他动手,虽然不见得是不想动,但只要没到动刀子的地步,他觉得还是可以拼一拼。

第155章 他算哪根葱?

    晚饭长缨当然没去霍家吃,好在霍溶也没勉强,只是派了佟琪来请,她不去也没说什么。m.www.uu234.net

    不过却说还是要买点什么答谢谭绍,让她到巷子口新开的绸缎铺子去挑几匹锦缎。

    紫缃看着开店让利的几匹料子不错,便也给长缨买了两匹。

    那掌柜的居然手松得很,听说她是破了程啸一案的沈将军,居然双手奉送了给她们。

    长缨还没见过这样的掌柜,更不知自己居然还有这样大的名声,再三确认真是开张让利,这才揣着狐疑收下。

    掌柜的还推荐铺子里的裁缝和绣娘,夸手艺一等一的好,长缨看过,倒果然是极好的。

    一问工钱也不贵,日常穿的衣裳倒很可以直接在这里制了。

    回到府里佟琪又来跟他拿来客名单,说是要张罗明日的宴请。待要不给的,又觉得这样拗着实在没有什么意思,便琢磨了半会儿,写了给他。

    那家伙说的也对,他们有了名份,谁还会认为他们是清白的呢?

    她如今都是名正言顺的宣武将军了,保不齐这条道就直接走到底,只要不狎昵暧昧,又纠结这些做什么?

    ……

    名单上的人还是不多。

    佟琪说长缨并不愿大张旗鼓。

    霍溶除了依她,能怎么办?

    不包整个杏花楼,便就包下带戏台的后院,正儿八经地写了请帖,落款是“夫婿霍溶”。

    头一个收到的就是徐澜,徐澜盯着落款上的官眼瞪了半日,最终忍下这口气,起身去换了衣服。

    凌渊是在卫所里收到霍家送来的帖子的,拿到手之后他脸色阴沉了半日,接下来的集议里,与座的将领鸦雀无声,气氛极之沉重。

    手下护卫们自然是护主的,看了也不觉窝火:“原本这种事情于情于理都得由咱们侯爷来张罗,结果这厮挂了个丈夫的名,就敲锣打鼓地宣告起来了!

    “他究竟算哪根葱?!”

    郭蛟心里也气。

    然而气也没有用,当初他们费了老大劲才把长缨身份从凌家择出去,霍溶也出了力的,总不可能因为这口气咽不下,就闹腾得前功尽弃。

    但这就更显窝囊了,因为不光是得忍气吞声,还得配合着他霍溶做戏!

    他也觉得,的确是时候该让璎姑娘早点离开这鬼地方了!

    长缨因为霍溶,到底添了几分心思。一面不愿他靠得太近,一面被吴妈那一提点,也觉得抱歉。

    她不知道当初是怎么会心甘情愿跟他立下婚书的,但为人在世应该重信重诺她知道,按理说当时在立婚书的时候就应该想过会有需要承担的后果那她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管怎么说,她还有责任要负,并且已经在为之奋斗,便不能因为这些意外半途而废。

    但霍溶也说当年他在原地等了她三个昼夜姑且就当做是真的吧,对于当时不能视物的他来说,想必是极难受的。

    不管婚书怎么立下的,他也拿着它等了四年,如今她同样又无法承认他,这都不能说能让她心安理得。

    早饭后去卫所里点卯,沿途好几个在她名单上的将领都在爽朗地跟她停步打招呼,还当面打哈哈说今日要跟“你们家子澶”好好喝几杯。

    长缨基于昨夜里反思之后冒出来的那点“良心”,这次比较坦然地应了。

    今日午宴,长缨不止谭绍一家三口,以及诸副指挥使与素日颇为关照她的几个将军,也还有与她交情不错的几个低层将领。

    反正是霍少主出钱,兄弟们素日也难得与上司们同席混个脸熟,这样的机会,该拉的她自然也要帮着拉一把。

    除去徐澜,她也还邀请了徐夫人。

    徐澜举家要北迁,源于徐耀的调遣,自徐家回来,她也曾想过这事儿。

    在没有大战的情况下,做到像徐耀这样地位的将领大距离的远调是不常见的,这两日她又与别的将领聚了聚,也没有听到朝廷有大幅调兵的消息。

    前世里她印象中也没有大量调将这回事,这么说来,徐耀调去辽东,是极小范围的了?

    对镜梳头时,佟琪又把下过帖子的名单送过来,她又在徐澜名字上停留了许久。

    她不明白徐耀为什么偏偏调去辽东?

    辽东自辽王之国之后已多年无战事,这些年也消停得很。在她记忆里,那片地方在她死之前都没有闹出任何夭蛾子。

    那么,徐家这是遇到了什么坎儿?

    她对辽王的记忆也不深。

    一代辽王是太祖的皇子,到如今这代已是七代,也等于是皇帝的侄儿辈,太子的堂兄弟。

    辽王远在辽东,到了近代又早就与京师关系薄弱,皇权之争辽王未曾有份参与,也多年不曾进京。

    但是在杨肃回京之后的翌年,他曾经奉诏回过京师一趟,同时进供了一批骏马。

    那批马是精挑细选的蒙古马,体型矫健,很快被太仆寺纳入,传说当时龙心大悦,给了许多赏赐。

    辽王的名字,当时便也在朝中令人耳热了一段时间。

    如无意外,前世里徐耀也应是这个时期调去辽东的,不知道他此去跟辽王有无关系?

    没片刻谭姝音来了,谭夫人因要与徐夫人同路,她们便同乘先进了城。

    杏花楼在最近的城门内大街上,不算太大但还算讲究的一间酒楼。

    妙的是城中很出名的戏班子就在不远,因此生意极旺,但今日也腾了地方出来供霍将军为夫人宴请同僚。

    “霍将军一掷千金哦!”

    刚进门谭姝音就打趣。

    她是知根知底的,长缨也就随她说去。

    谭姝音原先支持长缨跟徐澜,是因为徐澜实在是难得的人选,后来霍溶来了,她也曾想过霍溶也可。

    但没多久霍溶爆出丧妻的传闻,自然被她隔离在候选人之外。

    没想到阴差阳错,他口里的妻子居然就是长缨,她有点可惜,总觉得徐澜一腔心意空付。

    但后来想想,霍溶肯在那个时候站出来声援,且知道她是谁之后也未曾有别的想法,徐澜偏生那个时候不能伸手,这又许是天意。

    至于凌渊

    ,照长缨的性子这婚事还不知前途如何,便暂且不去费这些心思。

第156章 我是你姐夫

    霍溶早早的处理完手头事,又看了几封信件,到了杏花楼。m.www.uu234.net

    男女宾分东西两厢,一个四合院儿,戏台在天井里,三面都视野好。

    先到的两位是李灿和另一位将领,霍溶先招呼喝了杯茶,走出门来。

    长缨安顿好谭姝音与已经先到的两位女眷,也出来打算到东边打个招呼。

    霍溶在庑廊下望着她走过来。

    “回头吃了饭别四处跑,我带你去看大夫。”

    长缨真不必他这么处处周到:“你告诉我那铺子在哪儿,我自己去就行。”

    “不行,这样别人会说我不够体贴。”

    长缨瞅他半日,说道:“你脸皮那么厚,还怕人说闲话?”

    霍溶笑而不语。

    长缨不说话了。

    霍溶要进门,目光瞟到院门口,随即又转了身看去。

    徐澜正负手走入院门来,一袭白衫的他温润如玉,倜傥风流,却又一点儿都不失英气。

    霍溶扭头看了眼身边,脸色变得不太好。

    长缨看到徐澜便不由得把神情放软,而且还迎了上去:“你来了。怎么一个人?”

    “还有邢沐卢鑫在外头拴马。”徐澜自身后拿出套玲珑袖箭来给她,说道:“祝步步高升。”

    长缨转给紫缃拿着,正要说话,门外谭绍的大嗓门又来了,原来他与几位副指挥使一起,伴着凌渊一路来的,而同行的还有长缨派去接请长官们的少擎他们。

    长缨的名单里只有包括谭绍在内的四位正副指挥使,徐澜,以及同僚的刑沐卢鑫,另两位关系较好的年轻将领。

    再就是督造司另一个指挥使李灿,与自家的少擎和周梁黄绩。

    少擎作为“表弟”,与霍溶同为“男主人”招待宾客,算是比较恰当的。

    周梁黄绩如果还只是才混上的小军头,级别差点,但大伙都知道他们跟长缨的关系,往常在府里请吃饭也是这么着,谭绍他们也不会计较。

    所以原本是没包含凌渊的,因为她想不出理由为什么要请他?

    眼下看到他,她立时就侧转头看了下霍溶。

    霍溶却唇角弯弯,稳步迎了上去。

    帖子当然是他让送的。谁都不请,也要请凌渊,谁让他窗户下还垂着铃铛呢?

    凌渊停在门槛下,看一看长缨,又看向他。

    帖子送到手他就知道出自谁手,脸皮能厚到这种程度的也不多见,铃铛承认他了吗?他们成亲了吗?就恬不知耻地以夫婿自居。

    他也不认为她会想请他参加这样的聚会,但这没皮没脸的家伙气焰太高,他不来,岂非正中他下怀?

    他与长缨道:“你的马我给你带过来了,拴在马厩里,回头记得牵回去。”

    当日在议厅里他亲口招认过她是凌家的人,后来被霍溶一纸婚书打回了原形,在卫所人眼里,他已经是那个求婚不成被撬了墙角的形象了,他也懒得理会那么多。

    但眼下他与她这样的口吻说话,在场人纵然不会再震惊,多多少少也捏了把汗这是情敌相见,分外要命啊,侯爷这是要砸场子?

    长缨也有点紧张,霍溶在玩火吗?惹谁不行专挑着凌渊来惹?

    霍溶倒是从容,吩咐管速:“把少夫人的马看好。”说完就笑眯眯跟凌渊拱手:“侯爷请!”

    全程倒是一丝窘迫都没曾显露出来,如同是位涵养再好不过的雅士。

    凌渊扫了眼他,带队进门。

    徐澜也扫了眼他,负手跨上石阶。

    长缨给了霍溶一个不知道说什么好的眼神,也往西厢去了。

    东边厅内摆着两张大圆桌,一桌是黄绩周梁陪着邢沐等几位低阶将领。另一桌是霍溶少擎陪着凌渊,谭绍与三位副指挥使,以及徐澜。

    凌渊自然居于客首,左首是谭绍,右首按理说是霍溶,但他坐下后谭绍被先请去了隔壁桌唠磕。

    他看看隔了个座坐着的徐澜,搭话道:“徐将军伤可大好了?”

    徐澜至今还未曾跟这位武宁侯正式见过面,方才也是在想着应该拜会拜会的,可因着霍溶整的这出,他又摸不透时机对不对。

    此时听他问及,自然就顺势开了口:“多谢侯爷惦记,已经好了六七成了。”

    凌渊点点头,指着谭绍那个位子:“坐过来说话吧。”

    徐澜挪了位。

    “听说令尊要调去辽东?”

    “的确是收到了调令,不过还没有定好动身的日期。”

    唠了两句家常,凌渊自盘子里捏了两颗花生,就望着门口问他:“徐将军今日能喝酒么?”

    徐澜微顿,也往门口看去,抬眼就见到门下正跟李灿说话的霍溶。

    与凌渊才打交道的他,瞬间就对这句话心领神会。

    他微微一笑,说道:“大夫嘱过酒不能多喝。但今日这样的日子,怎么着也得敬霍将军几杯。”

    凌渊深深看了眼他,给他添了杯茶。

    霍溶转身就看到坐到了一块的那两位,看了半瞬,他扭头看到少擎,招手唤他过来。

    “我是你姐夫,回头有什么事,你得帮着我点是不是?”

    “凭什么?!”少擎怼回去。还姐夫呢,就是个假的,他都跟黄绩周梁商量好了,一会儿准得撂倒他的。

    霍溶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你死心塌地跟着长缨,最初其实是因为你闯祸,然后她让你挨了打。”

    “那又怎样?”

    “我还知道你当年本来不想闯祸,是被人硬拉过去的。然后被泄了密,才闹上街头,让长缨逮着了。”

    少擎倏地皱了眉头。

    “我知道是谁泄的密,害的你挨打。”

    少擎脸上有了震惊。

    “你要是想知道是谁干的,就暂且认下我这个姐夫,回头你去找佟琪,他就会告诉你那人是谁。”

    少擎简直不能言语……

    他不回京两层原因,一是他找到了长缨后跟着她一段日子,觉得这日子过得相当自由相当舒坦。

    二是他当初在外头闹事,长缨把他揪回冯家,被父亲一顿胖揍的时候他说过自己是被拐进去的,但他们都不信,总觉得他天生是个祸根孽胎,所以他才离家出走,一直不肯回去。

    这个姓霍的他居然对他的黑历史知道得一清二楚,还居然把背后泄密的人查了出来?!

    他怎么会这么神通广大!

第157章 姐姐还记得我吗?

    西厢女眷也有两桌,除去谭夫人徐夫人等几位长辈,余下的就是几位姑娘,今日都是跟长缨合拍的,自无龃龉。www.uu234.net

    由于长缨升职,话题未免也在朝局上停留了一会儿。

    “朝中现如今正有人提出要兴海运,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座中副指挥使吴仲谦的夫人说。

    长缨在隔壁桌剥着花生,听到这里也侧了侧首。

    兴海运的事情她知道,是大学士宋逞提出来的。

    早前刚入督造司,也就是跟徐澜他们到码头,正好碰上盗料那件案子的时候,她就琢磨过这件事。河道开通这些年,沿河水灾时有发生,且两岸拉纤的百姓时常不堪重负,远不如海运来得省力便捷。

    果然,谭夫人问是谁挑的头,吴夫人就道:“听说是宋学士。”

    宋逞家就在湖州,是本地望族,他的动向会比较引人注目,甚至连内宅都在关注,这也算情理之中。

    皇帝之所以被动,其实以长缨这个未来者看来,跟他死死盯住河运不放而摒弃海运也有关系。

    他不敢开放海运,便让顾家把住了河运,从而也就扼住了南北商贸的咽喉,那么皇帝受制也是情理之中。

    当然,长缨也很难说开放海运一定就是条突围的路子,因为海面不平静,贸然开放的确也有不小隐患。但至少皇帝的完全不考虑,也更加助长了顾家的气焰。

    宋逞起码是提出来解决的办法,顾家却极大程度上是在为了一己之私。

    最终宋逞落得被顾家一党排挤,不得不含怨告老,长缨至今觉得有些遗憾。

    不过,她前世里跟宋家的人没怎么打过交道,这一世里也还没有找到机会,遗憾也是多余。

    “……姝音婚事也快了吧?”

    这走神的当口,夫人们又换了话题,长缨侧首看了眼谭姝音,抿嘴笑了笑。

    闲坐不过片刻工夫,酒菜已上来。

    桌上各人都随意,霍溶先敬了在座一轮。

    冯少擎原本不把霍溶的话放在心里的,可肚里头那点心事已经闹得他至今不甘心回京,想想还是没能坐得住,端着杯子过来接位了。

    这两年沈家几乎都是他出面陪酒应酬,酒量还可以,然而其实被先前霍溶那话给勾着,他就是酒量不行也得往上冲的。

    徐澜看了两眼,说道:“子澶替长缨在此作陪,那我也得回敬你一杯才是。”

    霍溶把酒喝了。

    徐澜还要再来,少擎就冲他打起眼色,他还指着这顿酒喝好,回头找佟琪要线索呢,有怨气回头再说。

    徐澜似笑非笑,望着他们。

    凌渊看到这里,漫声道:“少擎你拦着徐将军,是不想让霍将军给徐将军这个面子?徐将军敬完,这里还有满座的将军排队等着呢。”

    在座的都是明白人,一听就知味了。

    除去徐澜,上首还坐着他这尊佛呢,平白地让霍溶凭着一纸婚书当上了沈家姑爷,这两位心里能过得去?

    那位可是钦差,你说是巴结着帮他出气也好吧,是起哄也好吧,反正这话已经撂出来了,那这酒他们还能不敬?

    同袍不同袍的,今儿怎么着也得往上冲了。

    “侯爷说的对!若嶷还负着伤呢,少擎怎么能抹他的面子?子澶你来!”

    李灿当先吆喝着说道。接下来便有无数人击掌起哄。

    霍溶闻言就知道绕不过这一出了,让少擎出来替酒原本是想回头再陪长缨看大夫的,知道她若回了卫所必定又不会再想到进城就诊。

    眼下被架到了半空,算准今日已去不成,也只能摆开架势,然后招来佟琪嘱咐了几句。

    最后一道菜上来时请的堂会也到了,这边便就咿咿呀呀地先开了场。

    长缨将坐处安顿好,小二又上了茶点,陪着看了两出,紫缃就凑到耳边道:“霍将军让佟琪带姑娘去汪大夫铺子里求诊。说是侯爷和徐将军缠住他敬酒,不放他,不能带姑娘去了。”

    长缨看了下在座:“不能把大夫请过来么?”她这怎么好意思走。

    “那城南有大户家少奶奶生孩子难产,铺子里人去了,他走不开。姑娘不妨请谭姑娘帮着先陪陪,左右奴婢也在这里的,您也不必太长时间就能回来。”

    长缨想了想,也就罢了。

    身子是自己的,作践了它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便就先跟谭姝音通了气,然后与谭夫人徐夫人打了声招呼,带着泛珠下了楼来。

    佟琪在楼下等,此处距离济安堂两条街,乘马车去不过片刻工夫。

    汪春铭居然还记得长缨,看到她时就撩了撩眼:“肝气郁结,气血攻心晕倒的那位。”

    长缨坐下来:“其实没有那么严重。”

    “生育都不顺了,还说不严重?”汪春铭轻哼,抬手覆上她脉搏。

    佟琪张口说“慢着”,另拿了一方帕子覆在长缨脉象上才伸手道:“请。”

    汪春铭瞅了他一眼,没吭声。

    他既然记得他家夫人的病症,自然也会记得他家主子是个豪爽的人,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长缨被这句生育不顺弄得微窘。

    她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严重。虽然没想过要生孩子,可生不出来至少说明她身体确实出现了问题。

    “服药期间禁止行房,”汪春铭收了手,拖过纸来写方子,“眼下以调理为主,万一怀上了于你来说是雪上加霜。”

    长缨大窘!

    她扭头去看佟琪,当日霍溶那家伙到底怎么跟大夫说的?

    佟琪也没想到这大夫这么直接,连忙道:“您别说那么多了!好好开方子便是,有话回头再跟我们爷说!”

    长缨完全无法直视,扭转身站起来。

    刚起身,便发现面前多了个小胖子。

    胖子圆滚滚的,身上干干净净,头发乌溜乌溜,皮肤白润,一双眼睛如同两颗亮晶晶的黑曜石,颈上还套着项圈,富贵喜庆得跟年画上画的福童一样。

    长缨瞧着有点眼熟,还没琢磨出来的时候胖子已经跳起来:“姐姐!真的是你!”

    长缨愣了下,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弟弟。

    胖子已经抓起她胳膊来:“您忘了我了?上次在齐知府家里您给我打了掩护,还教了我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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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当年没敢对她做的事

    说到齐铭府上,长缨就想起来了!

    上次齐铭府里设宴,半途齐铭要见她,她自厅里出来半路上,可不就是遇到过他,还教过他两手?

    “你怎么在这儿呀?怎么又是一个人?”

    “我跟我三叔出来的!三叔三叔!这里这里!”

    胖子嗓门响亮,反应又快,说着话的工夫已经转身朝那边厢立着的一名年轻男子招起手来。www.uu234.net

    “幻哥儿四处乱跑。”

    男子把手里方子给了下人,快步到了跟前,先轻嗔了一句。

    胖子道:“三叔,这就是我上回跟你说过的那个姐姐,她是个将军,会武功!”

    男子略带讶异地打量长缨,接而躬下身去:“在下宋遇,敢问将军贵姓?”

    长缨听到这个“宋”字心里头立时动了动,再细琢磨这“宋遇”,便道:“在下是南康卫的宣武将军沈长缨。敢问阁下可是南城宋家的三爷?”

    宋遇凝眉点头:“正是在下。”

    长缨微顿,半会儿才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

    南城宋家在湖州光耀了百余年,在整个江南来说都堪称大族,而宋家最为出名的那位,便正巧是当下正在朝廷里提出兴海运废河运的大学士宋逞。

    宋逞正是因为家住在湖州,对河道上沿岸情况知之甚多,才会力争兴海运而废河运。

    上次在齐家她见这孩子举止有度,眉眼一色的澄净,只猜着出身书香,没想到居然是宋家的子弟!

    这可真是再巧也没有的事情。

    再想想胖子这一口的燕京话,她心念一动:“这位又是?”

    “姐姐,我祖父是文渊阁大学士宋逞,我叫宋钧,你可以叫我幻哥儿。”

    胖子简直是自来熟,边说还边睁着亮晶晶的眼看着长缨。

    长缨心里已经有数,亲耳得到证实还是忍不住有些动容。

    宋逞入阁多年,原先在京时她也面见过他几回。

    这老爷子颇有建树,人品也端正,也正因为此顾家才未能在前世里排挤他至归田之后将他赶尽杀绝。

    先前在酒楼她还暗自感慨过一番,没想到她居然已经与宋家子弟有了交集而不自知。

    佟琪跟大夫打听好好些话,又抓了药回来,见长缨跟个带孩子的青年聊得火热,留了个心眼儿,旁听了几句之后走过来:“少夫人,客人还在酒楼里等着,咱们是不是先回去?”

    他打量着这年轻人,只见清秀尔雅,透着灵气,打扮也不俗,不过比起霍溶来还是差出不少。

    长缨的确无暇多留。

    宋遇听闻这声“少夫人”,也随即道:“幻哥儿才回湖州不久,尚且没结下什么伙伴,上回多亏了将军解围,回来后他念叨将军不止,却又未曾问得将军尊名。

    “可巧今日遇上了,先行谢过。改日在下再带幻哥儿登门致谢。”

    客套话而已,长缨也未放在心上。她弯腰跟宋钧打招呼:“下次若再见,我还教你几招。”

    酒楼这边,凌渊发了话,诸将们哪里还敢懈怠?烈酒一轮接一轮地上,少擎挤都挤不上去。

    霍溶初时还有些周旋之意,到后来也就破罐子破摔,喝到日落黄昏,堂会唱的什么压根没人关心。

    好在多是驾着马车来的,醉醺醺的一个个丢进车里也不妨事。

    凌渊没醉,徐澜更没醉,出来看到瘫成了一团泥的霍溶,二人勾唇互视,潇洒倜傥地打马回去了。

    谭绍看到站都站不好的霍溶,当下指着长缨:“这是你家的,你带回去拾掇着!”

    长缨对霍溶今儿要遭罪早有预料,凌渊那人虽然话不多,也轻易不斗心眼子,可动起手来绝不会有什么软和的余地。

    但霍溶这是自己找罪受,她虽然看着觉得挺不是模样,却也没打算搭理。哪里会想到谭绍居然直接指了给她?

    旁边李灿等人还纷纷附和:“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这事儿换谁也不合适。”

    长缨站了半刻,上了马车。

    出城一路霍溶大半个身子都斜压在长缨身上,长缨好在是学过武,扛得住,没言语什么。

    到了霍家,佟琪管速接手扶着他进了屋里,又打了水来,她看了看四下,没有丫鬟,便拧了帕子帮他擦了手脸。

    冷水帕子压在脸上,霍溶被压得清醒了两分,睁开眼看到她,迷迷糊糊抓着她的手坐起来,喊她“琳琅”。

    佟琪他们点了灯,而后皆退出去,屋里陡然安静下来。

    他摇摇晃晃地站着,在烛光下看着她,问她:“冷吗?”

    眼下五月天,冷什么冷。

    长缨静静看着他发癫。

    他却将她手拾起塞入怀里,含糊地道:“放里头捂着,这里热,不然回头又长冻疮。”

    酒气随着他气息一**扑在脸上,把长缨也弄得脸上热起来。

    她抽手道:“躺下吧,醉成猪了都。”

    霍溶不肯躺。反将她抱在怀里,头低在她颈窝之间,深深吸气:“琳琅,琳琅。”

    长缨沉默着,推开他。

    烛光映着他的眼,星亮星亮的,竟有几分无邪的味道。

    他还抓着她的手,低头将她的手心贴在侧脸,半阖着眼在蹭她,仿如一只沉溺于冬日阳光里的小狗崽。

    长缨心绪随着光影也有些摇晃。

    她想起他当初在酒馆里跟她搭讪时的孟浪,他在程家小姐面前的无谓,在湖州再遇她时的冷淡,再有后来的种种面目,没想到他是这样复杂的一个人。

    凌渊问她了解他吗?她不了解。

    眼下他醉话里唤着琳琅,在提醒她,他还有着一段跟她的过去,而她脑子里却找不到痕迹。

    “琳琅。”

    醉酒的嗓子嘶哑,就在耳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凑到跟前来了。

    他今日上的全是杏花楼的招牌美酒杏花春,此刻虽然酒罢多时,那酒香却未泯,仍旧透着淡淡芬芳。

    长缨回了神,静静望着他。

    霍溶是醉了,醉到身体不受控制,但心里又没那么醉,至少他知道眼前人是谁。

    他知道琳琅已经变成了长缨,但此刻他仍固执地喊着她“琳琅”,因为长缨是大家的,只有琳琅是他的。

    他抬手摩挲她的脸,想要亲近她。

    也许当年就想过要这样做,但他未敢,现在呢?是时候了吗?

第159章 她生气了

    长缨并没有在他的亲昵里迷失,他俯首下来的刹那,她倏地后退了半步。www.uu234.net

    霍溶没让她逃,勾住了她的腰:“躲什么,我是你的啊!”

    她目光冷下,扬手朝他肩头劈了一掌,紧接着又往正使着力的他胸腹一踹,利落地摆脱了束缚。

    霍溶对她又不曾设防,实打实挨了两记,闷哼着倒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长缨刚准备拂袖离开,窗户处突然传来哐当重响,十来名青衣护卫持着长剑杀气腾腾出现在屋里,并且倏然之间就将分成了两批,一批护住了蜷在地上的霍溶,一批则逼住了她!

    那刀刃上的寒光与这七八双眼里透出来的光芒都是杀气,不带丝毫含糊的那种。

    房门哐当一声又被人撞开,佟琪慌慌张张进来,正要喝斥,看看地上的霍溶,再看看被长剑围攻的长缨,脸上倏地变了色。

    霍溶难受地道:“琳琅过来。”

    面前几把剑放下了,长缨没有动。

    霍溶扯了扯她裙摆。

    长缨忿气地把裙摆夺回来。

    霍溶咽下酒气,扭头道:“她生气了,你们都想想该怎么做。”

    一圈人立时撂了武器,纷纷朝长缨屈膝跪下来。

    ……

    回到家吴妈他们都还没歇着。迎面问:“霍将军怎么样?”

    长缨顿了有半刻,看了眼他们,径直回了房。

    支额默坐了片刻,紫缃便已打水进来,她吩咐:“把五爷请来。”

    少擎很快进了书房,长缨问:“京师现如今什么光景?知道宋逞近况吗?”

    由于凌渊徐澜的目标都锁定了霍溶,少擎反倒没沾什么酒。

    他把朝局说了几句,道:“宋逞向来跟顾家不怎么合拍,但是也没有过什么了不得的冲突。

    “前阵子程啸的案子,还有漕运这边虽没什么了不起的,总归有风声传到京师,湖州种种状况不断,朝廷没人言语是不可能的。

    “听说宋逞那些人在提出重兴海运的事。莫非你也听到了?”

    “我不光听到了,今儿还见到了宋家的人。”她喝了口水,凝眉道:“我想结交宋逞。”

    少擎有点愕然。

    她想升官晋职他能理解,想她孤家寡人的,能凭自己本事挣个前程,将来即便为世人所不容,也不可能再遇到四年前那样举目无亲走投无路的境地。

    可她身为武将,结交朝廷文臣这又是唱的哪出?

    长缨也没打算跟他解释那么多,只道:“宋家在朝中有底蕴,结交到他不会有什么害处。”

    前世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宋逞告老还乡,这可比凌家霍家结局好多了。

    少擎愣完了道:“可是宋逞那样的老学究,若知道你是沈璎,肯与你交往吗?”

    长缨沉吟:“这个确实没准。但我还是想试试。”

    徐家母子还有谭家三口都知道她是沈璎,如今待她也没有丝毫偏见,可见有些东西不能说死。

    宋逞是当朝大学士,宋家又家风端正,子弟出彩,最难得的是他与顾家道不同不相与谋,她有信心,杨肃一定是会想要得到宋逞的。

    而她若能与宋逞结交,杨肃定然也会高看她两分没有办法,想保住凌家她只能攀上杨肃,而要攀上杨肃,又只能不断寻找机会替自己扩大优势增加成功的机率。

    “那,明儿去拜访拜访?”少擎道。

    “不着急。”长缨道,“你这两日先把宋家三爷宋遇的底细摸摸清楚再说。再有宋家老宅的情况也打听打听。”

    宋逞上头实则还有个老母亲,由其兄弟伴随左右奉养。

    宋逞多年来皆与妻儿定居燕京,京师宋家她倒是了解,要是没弄错,宋钧小胖子应该是宋逞长子宋遥的儿子,因为她记得出京之前,宋家还只有宋遥成了亲。

    少擎出去后长缨又对着面前空位静默了许久。

    原本她没想过主动结交宋家,能认识自是锦上添花,万一结不上也没有什么损失,但因为霍溶,她不能不主动了。

    她不知道那半个月里她究竟做过些什么,不算长的一段时间,却令得他念念不忘,而他的不断靠近,也令她从最开始的敬谢不敏到如今一度忘了保持距离。

    这不是她想要的,她应该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她的目标上,或者说是放在杨肃上,杨肃才是她的追求。

    再有,先前冒出来的青衣人与当初在长兴行事的那批应该是一起的,如果她没猜错那应该是霍家给霍溶养的影卫。

    霍家还给身为长子的他随身配备影卫,足见对他的重视,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她硬得了头皮答应这门婚事,霍家也不会这么随便的。

    所以他的那些话,终究也只能随便听听罢了。

    ……

    霍溶看着影卫们跟长缨赔了罪,又死皮赖脸的拖着她留了一阵,原是还想要好好赔个小心,只可惜不甚酒力,终是没多会儿就睡了过去。

    早上起来天色已经大亮,对着空空如也的手里还是看了半日。

    被打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疼,不过应该让佟琪他们上过药了。

    他揉着额角靠在枕上喝了醒酒汤,问佟琪:“大夫看了吗?说什么了?”

    佟琪把大夫的话全数转达了,然后道:“爷,少夫人在济安堂还遇见个人,是文渊阁大学士宋逞的侄儿宋遇。”

    霍溶正准备喝的汤停在下颌前。

    “宋逞祖籍就在湖州。宋逞早前提出过兴海运废河运的事,皇上没有答应,年后未久他即让夫人带着孙儿回湖州来了,以探望老母亲的名义。

    “此后至今,又当廷提过不下两次重兴海运,但被顾廉一党反对,近来动静有点大。”

    “长缨怎么会认得他?”

    “看模样是才见面,真正认得少夫人的应该是他们家一个小孩儿,他就是宋逞的长孙宋钧。”佟琪禀报说。

    末了贴心地加了句:“爷放心,属下已经让宋遇知道少夫人名花有主了的。”

    霍溶睃了眼他,沉吟起来:“眼下兴海运不实际,但不表示将来不行。宋逞有资历也有见地,这样的人是值得留在朝中的。”

    佟琪道:“既如此,那可要找个机会去宋家走动走动?”

第160章 我会恭迎她

    “眼下不是专注这些的时候,顾家必然也把宋逞当成了眼中钉,这时候结交,很容易引人注目。www.uu234.net”

    霍溶摇头。“而且宋逞在京师,就算去宋家走动,也只能接近他家人。太迂回了。日后再说,先把进京之前的事项安排妥当,不要到时候出乱子。”

    佟琪也就没再往下说了。

    看他揉着眉心,神色还似不爽,便又道:“早知道昨日不请凌渊了,看看他跟徐澜狼狈为奸,简直得不偿失!”

    霍溶未置可否,盯着纱帐想了下,却道:“昨夜她有没有怀疑什么?”

    佟琪只顿了半刻,立时明白他指的是影卫现身的事情:“没说什么。之前他们在长兴也现过身,应该还没有怀疑上。

    “不过少夫人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人,迟些就不好说了。”

    “发个话下去,不要再发生那样的事情。”

    佟琪称着是,也给弟兄们求了个情:“其实他们也是出于对爷的安危考虑,才鲁莽了一点。”

    霍溶端起粥,说道:“别的时候可以,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不行。就算她不怀疑,我也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外人。”

    佟琪垂头。

    霍溶把粥吃完,又问:“霍家那边怎么还没消息?”

    佟琪默算着日子:“估摸着这消息太突然,也得容老爷太太有个时间想想。但肯定不会太久,也就这几日。”

    “催催。”

    ……

    凌渊自与徐澜联手在酒楼里将霍溶放倒,这几日也挪开了心思,眼下那纸婚书既然能够保护长缨,那么他出过这口气也就暂且算了,没有必要真闹出什么争风吃醋的戏码,让人钻了空子。

    期间郭蛟把去调查了霍溶一段时间的结果拿了回来,也没有发现什么值得一说之处。

    不过在见过徐澜之后,他算是留下了印象,抽空问了郭蛟:“徐耀调去辽东,查出什么内由来了么?”

    “不曾,明面上都是走的正常章程,看不出异样。”

    凌渊又问:“那徐澜调离南康卫之后又要去哪儿?”

    “也不清楚。他自己也没准,只听说中军都督府里已经打过招呼,估摸着会是在中军营旗下,具体哪家的卫所手上却还未知。”

    凌渊听完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徐澜年纪轻轻,不是那等轻狂人,履历也出彩,关键是看得出来对长缨是真的没曾有什么偏见不过三年多时间,她身体拖成这副样子,想来受过不少苦,有个人从旁关照着也是安慰的。

    但又正是因为他,才使得苏馨容处处针对长缨,结果弄出上次这事件来,他也难辞其咎。

    因着这层,却是又打消了心里一些念头。

    再者,长缨不久便是要调回京的,也许他私心里也并不希望有个这样的男人还存在于她周围。

    “她调职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他问。

    比较而言,目前还是这件事情更为迫切。也只有她离京师近些,才更利于凌晏背后的那些事情早日揭开。

    “已经写了信回去,让罗霖办理,最快也得月底才有消息。”

    凌渊没再说什么。

    ……

    从霍家回来后,长缨没去招惹霍溶,他不知道忙什么,这几日也没见到人影,少擎打听了他好几次,长缨无可奉告,也不知道少擎寻他做什么,瞧着倒是蛮要紧的。

    她近来一心一意地规划着接下来的事情。

    最多八个月她回京,那么从如今开始她便得先解决好一些琐事,好在她对京师熟,写信回去让秀秀帮办即可。

    此外便得解决调职的事,到时候少不得去找谭绍帮忙,这次不同上回,她是无论如何也要跟他讨到调令的。

    再有就是霍溶这边,原本她打算回京之前跟他把婚事的事解决了,但看他如今这模样,恐怕得费一番折腾,不过无论如何,她也是要走的。

    大不了再把当初使在徐澜身上的那招再对霍家使一次,把自己无依无靠,乃至是白眼狼的身份搬出来,总有人会替她拦住霍溶。

    ……稍嫌没心没肺,但,顾不上了,拖泥带水,烦恼的事情会更多。

    此外,她抽空就还得捋捋对霍家前世里出事前后的一些线索,虽然可能起不到什么作用,至少她对霍溶得有点回报。

    不过这层倒不是那么急,万一不行还可以回京之后再琢磨。

    宋家的情况长缨到手的很快,但她没想到的是,宋家前来致谢的动作也很快。

    这日与少擎刚回到府,吉祥便拿了张帖子进来:“姑娘认得南城宋家的人么?”

    长缨扇子停在半空,打开帖子看过,原来是小胖子宋钧的母亲,宋逞的儿媳宁氏投的帖子,说是要带着宋钧翌日前来拜访!

    当日在齐家不过是路过顺手帮了把宋钧,长缨并没有放在心上,因此那日宋遇说会来登门致谢,她还觉得是客套话,没想到宋家还真正儿八经地来登门了!

    她猜想是宋钧撺掇的,便道:“紫缃去趟宋家,就说我明日在府里恭迎宁二奶奶。”

    宋钧是年后跟着祖母与母亲回湖州来的,以代替宋逞回乡奉养老母亲一段时间的名义。

    但长缨知道,此举应该没这么简单,宋逞在朝多年,此番与顾家杠上,他不会感觉不到危机,送妻眷回乡,一则是避去一些麻烦,二则大约也已经做好了形势不好便抽身而退的准备。

    长缨认为他未必真愿意告老,前世辞官不过是对当下朝局的灰心。

    她若要争取宋逞,来日为杨肃所用,那至少须得帮他挺过这一关,让他仍然能够留在朝中。

    可她深思熟虑过,要想保宋逞,说服皇帝兴海运显然是最效的,但她自认还没有那个能力,也还没有建立起足够的人脉推动这件事情。

    更重要的是,究竟海运好还是河运好还需经过长时间的研究商讨,她若只是为了挺宋逞而支持,就显得草率。

    总之哪怕是宋逞最终有自己的立场,不接受参与助杨肃夺嫡,她若能助他应付好这一关,对彼此也不会有什么恶果。

第161章 我想让人记得她的努力

    翌日早饭后宁二奶奶就带着宋钧来了。www.uu234.net

    宋逞上头还有个兄长,宋钧的父亲在家里排行第二,因此宁氏被称二奶奶。

    宋钧穿着讲究的小锦袍,手里执着小折扇,门下跟长缨行礼打招呼,随后引见母亲,俨然一个大人。

    长缨笑着回礼,又迎请宁氏进入正厅。

    昔日在京她见过宁氏,但凌家是勋贵,自然与勋贵之间往来得多,即便见过,也未能留下什么印象。

    宁氏二十四岁,少擎打听来的消息称她生过长女未久,因此稍显富态,但是面容恬淡,温厚亲切。

    屋里话题便围绕宋钧展开,长缨见宋钧端坐着装大人装得辛苦,心下好笑,便唤来紫缃带他下去玩。

    宁氏道:“才满六岁,淘气得很。家里姐儿才半岁,我也分不出心力照管他。那日去知府家,我们老三本不肯带,他自己悄摸地上了马车。哎,让人头疼。”

    宁氏摇头笑着,又看向长缨:“将军也许过婚了吧?”

    长缨猜想宋遇回去定然将佟琪那声“少夫人”给提过了,宁氏说的委婉,她也没有解释:“的确有了婚约。不过还未成亲。”

    宁氏笑微微点头,端茶的当口,顺势打量沈家的下人。

    吴妈听说有小客人来,还是长缨有心想结交的宋逞的孙子,早就准备了许多吃的。

    这会儿见到真人,打量他这体型,便又多拿了几碟子出来,问他:“哥儿平时在家喜欢吃什么菜?奴婢下去准备。”

    宋钧目光巡视着满桌子的点心,伸手拿了只饼子闻了闻:“好香的玫瑰火饼,你居然会做这个?”

    “奴婢在京师住过很多年,城里几家有名的糕饼铺都熟。”

    宋钧吃了两口饼,高兴了:“好吃。那你会做烤鸭么?我出了京就没吃过了。”

    吴妈笑道:“会做。但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要不,奴婢今儿给哥儿做东坡肘子或红烧蹄膀先尝尝?”

    宋钧吃完火饼又吃了个鸡油酥,一点都不挑了。

    ……

    霍溶很快收到霍明翟要到湖州来的消息。

    由于霍家人不便在南康卫露面,为了到时候腾出空来去见他,于是这几日他忙着手头事情,连长缨也没有去见。

    早上刚起来,管速就把霍明翟身边扈从带进来了:“老爷已到城内,在城西宅子里等侯少主。”

    霍溶遂把穿上身的盔甲又除下,到了城西。

    霍家这宅子挂在湖州这边大掌柜名下,内外五进,霍溶穿过弯曲长廊到了后花园,霍明翟负手立在湖边柳树下,看着池畔一丛莲花。

    听到脚步声他转身看过来,负着的手也放下:“这么快?”

    霍溶还嫌慢了,但面前这位是养了他二十一年的父亲,总不可能出声抱怨。

    他道:“我母亲可好?”

    “你说呢?”霍明翟反问。

    霍溶笑起来,退身半步坐在树下石墩上,架起腿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给您和母亲娶了个有模样有本事的女将军做儿媳妇,你们应该高兴才是。”

    “这事儿我要能做主,怎么会不高兴?”霍明翟在这边的石墩上坐下,自怀里掏出封信笺推过去,“前两日收到皇上的密旨了,在这儿,你自己看吧。”

    霍溶没接,也没打开。

    霍明翟也不勉强,只道:“你看中谁不好,居然看中凌家的沈璎?沈璎当年被凌家驱逐出府,在京师臭名昭著。

    “虽说她于王法上算不上有罪,终究名声不好,皇上怎么可能答应你娶她?

    “你也知道你将来会是要做什么的,她这样的名声,如何胜任你的妻子?”

    霍溶望着面前的莲花,敛了神色道:“凌晏的死不是她一个人的错。一定要说的话,朝廷派出去的官兵才是刽子手。

    “她因此名声不好,难道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世人无法对皇上对朝廷苛刻,转而将怒意转移到她身上?

    “她背负着白眼狼的名声,我又岂能独善其身?

    “哪怕她害人是真的,也别想把罪名往她一个人身上推。大家都是罪人。”

    霍明翟沉吟不语。半晌他道:“那也不用这么着急成亲,回京之后再定夺,不是更显重视?”

    霍溶静默半晌,说道:“她努力得来这些功绩不容易,我不想让别人认为她是凭借我而走了什么捷径。

    “倘若回京后再成亲,日后所有人便只会记得她是我的妻子,而不会有人再记得她这些年的付出。

    “我想让她嫁给普普通通的霍溶,然后心安理得地差遣我这个丈夫,而不是被人冠上高嫁之名放低姿态嫁给我。”

    “婚后你带她一道回京,那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不一样。”霍溶道,“先嫁给霍溶,日后我就还有办法让她是沈将军。回京再成亲,她就被动了。”

    霍明翟没法再往下接。

    想了半日,他道:“你告诉她这些不曾?”

    “当然不曾。”霍溶道,“告诉她全无益处,不过给她徒添危险罢了。”

    霍明翟凝眉望着湖面,没有言语。

    霍溶站起来:“您得在湖州多留几日,想办法把答应这门婚事的态度给她摆明了才行。您不给出点诚意,她不会嫁给我。”

    霍明翟没好气:“我不同意。我也没有诚意。”

    霍溶笑笑,搓了搓两手走到湖边:“您若不同意,那就先安心在湖州住下。我让佟琪天天请名伶给您唱曲儿解闷,隔三差五遣人跟母亲报个平安。”

    霍明翟沉脸要发作,末了又白了他一眼,按捺住了:“你至少先看看皇上给你的信!”

    “不用看。”霍溶折了他几枝莲花,边欣赏边道:“您代我看过就成了。”

    面前花叶摇曳,清风扬出一池子碧波。

    霍明翟待他走后,还揪着眉毛在原地坐着。

    穿着布袍的清矍老者步到树下,叹道:“这可怎么办好?”

    霍明翟扭头望他:“他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以在下的身份,没有办法跟他硬拗。

    “眼下这当口,大局才为要紧。这亲看来是非结不可的,皇上那边,还请公回去之后代为疏通。”

    老者点点头,负手又叹道:“还这么年轻,日后还不知有多少闺秀要排着队往他身上扑,为区区一个沈璎执着如斯,值得么?”

    霍明翟闻言屏息,半日道:“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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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暗箭难防

    由于长缨是宋钧误打误撞结识的,宁氏从未接触过,因此难免需要了解一番。顶 点 X 23 U S

    她也是大家闺秀,嫁到宋家又是终日书香环绕,恪守高门礼仪,在不动声色评估过沈家下人规矩礼数之后,对长缨便添了几分赞许。

    又与长缨聊了几句,发现她学问上居然也底蕴不浅,话题便也逐渐宽阔起来。

    长缨虽非成心卖弄,可既有结交的心思,自然也用了点心,从女红到诗书,从棋局到音律,午饭桌上又聊到湖州本地菜式,虽然谈的不深,话题上却都还算用心迎合了这位学士府少奶奶的口味。

    “听说城西有座茶楼位置不错,改日碰上将军休沐,我来做东,请将军喝茶。”

    临走时宁氏作出邀请。

    按理说该邀长缨到宋家吃饭回礼,但湖州宋家是祖籍,宁氏上面还有老太太以及婆婆。

    宁氏跟长缨属于私交,贸然邀请她登门,宋家的重重规矩反倒会给长缨带来诸多不便,因此,相对而言请在外间反倒显得有诚意些。

    长缨应下来,送他们到门下,吴妈又拿来一大摞包好的点心给宋钧。

    宋钧道:“母亲,吴妈还会做烤鸭呢,我过些天还能来找沈姐姐吗?”

    宁氏有些不好意思,这娃也太能吃了。

    她道:“沈姐姐公务忙,哪有时间总是招待你。”

    长缨笑道:“我也不算忙,衙署里按步就班,钧哥儿想来,随时可以过来。只是路上要当心。”

    吴妈连忙躬身:“奴婢明儿就开始做烤鸭,备好在这里等着,欢迎哥儿过来尝鲜。”

    宁氏便没再推了,笑道:“难为你们。”

    长缨目送他们远去,回身赞赏地看了眼吴妈。

    她跟宁氏初次接触,就算想争取长久往来也不可能表现得太明显,还是吴妈有办法,靠一手厨艺就帮她拢络住了小胖子。

    小胖子能来,宁氏日后往这里来的次数还会少么?一来二去地先接触着呗。

    她昨夜已经给秀秀去了信,让她留意宋逞在京的动向。

    宋逞被顾家最终逼得离开朝堂,是被顾家栽赃他与海盗有染,虽然对方拿不出真凭实据,但宋逞显然咽不下这口气,这才离任。

    也就是说顾家终究是给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给宋逞才逼迫成功,那么,她能够使得上劲的点,似乎也只有这里。

    回房她让人把少擎喊回来,少擎手里却突兀地捧着一大把半绽开的莲花。

    她问:“哪来的?”

    “你‘相公’让我捎给你的。”少擎有点晦气地帮她找了个花瓶插上,又让泛珠拿出去灌水。

    长缨闻言:“你去找他了?”

    “你说怪不怪?他居然知道当年暗算我的人是谁。”少擎把那日在杏花楼的事给说了。

    长缨皱了下眉头。

    霍溶也不过是认得她之后才开始跟少擎有的交集,他居然不声不响地把他那点子事都给打听到了?

    关键是,少擎自己也不是没去打听过,后来并没有结果,那么霍溶又是怎么打听到的?他要做到查清楚,可得下不少功夫。

    不过他有那么多影卫……她不由得又想起那天夜里,影卫们那样的身手,以及那样的反应速度,要不是知道他是霍家少主,她还真不会将他当成一般人。

    “宋家你怎么打算的?”少擎打断她。

    她回神把面前一撂文书打开,先问道:“漕运司近来怎么样?”

    “刘蔚被抓之后,彭燮虽然没有与柳烁钱韫直接起冲突,但柳烁二人近来却有些气焰上涨,刘蔚走后空下的位子顺手就让柳烁塞人给补上了。

    “如果一定要把漕运司分为两派的话,那么湖州码头提举司已经差不多被柳烁掌握。”

    长缨从文书里抽出张纸来:“程啸那案子里,当初涉及到海盗的部分并没有查明,究竟太子是跟哪伙人订下的契约,我们还不清楚。

    “最近我跟宋家的人接触,反正你也不方便留在府里,索性就去杭州呆几日,想办法把它弄明白。

    “但你记住,我的目的不是太子,是顾家。”

    太子不是她能动得了的,顾家也不是她能动得了的。

    但前世里顾家之所以拿宋逞跟海盗勾结无非是只有这样才能反驳得了宋逞,她须得未雨绸缪。

    少擎说句是京师家喻户晓的公子哥不为过,宁氏未必没见过他,这节骨眼儿上,还是先不要露面节外生枝的好。

    少擎起身走到帘栊下,忽然又扭头:“对了,霍溶说凌渊给你带过来的马还在他那里,让你有空了去牵回来。”

    ……

    霍溶跟霍明翟撂了话,果然翌日起就把佟琪派到城西去了。

    霍明翟沉脸抵抗了三日,终于这日来信说可以答应他。

    霍溶下了衙,便就打马又进了城。

    “沈家没有父兄,这件事,得请你母亲出面。我已经着人回去了,不日等她来了,再登门沈家。”

    霍明翟满脸的不畅,手上一只大玉斑指仿佛都不似往日有光彩。

    霍溶虽然觉得这仍有拖延之意,但也知道到这份上也不能再冒进。

    霍家怎么说也算家大业大,生意场上以及朝廷里都算有头有脸,若全无规矩,来日霍家没面子,且也难以让长缨心平意顺,再者将来在皇帝面前他自己也会少个帮腔的。

    便就退了一步,笑道:“那儿子就先谢过父亲。”

    霍明翟完全被缠得没了脾气,背着手去了饭厅。

    饭桌上霍溶格外孝顺,到底对霍明翟使手段太不道德,但他也是被逼得没法子,宫里那边他先不管,如今也很难说十拿九稳,霍家这边他就无论如何他要争取,至少他得让她踏踏实实地当霍夫人,还得让她风风光光回到霍家。

    吃完饭霍明翟也不敢多留他,说了几句家常便让他走了。

    明月初升,夏夜清风十分怡人,出城之后两边稻香扑鼻而来,惬意舒畅。

    霍溶驾在马上默算着霍明翟派去徽州的人一去一回得多久,又控制不住地回想起宫廷里那些不为人知的陈年往事,行至岔道处,余光里突然寒光一闪,一道劲风已经直副向咽喉!……

第163章 带着杀戮气息的他

    月光底下,原本寂静的稻田里突然如流星般蹿起来十来个人,以迅雷之势将他及佟琪管速围在当中!

    不等他们有更多反应,手执的弓驽已经再次拉开!……

    箭声在月色里噗噗作响,佟琪管速忙乱之中吹响口哨,随即与管速前后护住了霍溶。www.uu234.net

    十来把弓箭从不同方向袭来,仅凭三双手臂怎么可能挡得住?!

    霍溶错步与他们俩拉开三角,反守为攻,静谧稻田里顿时只剩刀剑交撞之声。

    驽箭比刀剑要阴狠得多,三人几乎只有招架之功!

    霍溶心凛,望见身后瞬即赶至的影卫,手脚大开杀出包围圈。

    管速随后跟到田边,抹着脸上汗望着前方:“什么来路?!”

    “不是寻常人!”素日稳健的佟琪此时也不禁对着那彪悍的一伙人沉了脸。

    黑衣人原本来势汹汹,势在必得的模样,陡见大批影卫跟至,这时忽有短暂的错愕。但很快他们反应过来,掀起更加激烈的厮杀!

    空气里开始有惨叫声,有血腥味,月光还幽幽地照着大地,但再也不见先前的惬意畅快了。

    霍溶紧盯着这一幕,忽然道:“抓个活口过来!余下的一个也别放走!”

    自影卫们出现之后事实上胜负已分,佟琪瞅准了一个臂上受了伤的回来,扯去面巾,踹倒他跪在地下。

    霍溶垂眸望着他:“谁派你来的?”

    刺客抬头望着他,突然诡异地一咧嘴,随即他嘴角就流出了血来!

    佟琪一惊,去捏他下巴,他却已经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死了!”管速起身。

    在场三人神色都有些凝重,霍溶凝眉望着仍在厮杀的两方,蓦地腾身,如猎鹰般敏捷俯冲下去捉了个黑衣人在手。

    未等对方反应过来,右手便扼住了他脖颈,另一手撕开他上衣去看他背上!

    月色下,汉子的肩胛骨下赫然出现了一道铜钱大圆形暗迹!

    “你有宫里侍卫的刺青!是杨际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倏然受制早已陷入惊愕,听到这话双眼又倏地睁了睁。

    霍溶看了他半刻,手下用劲,便听喀嚓一声,黑衣人喉间喷出一股鲜血,倒地了。

    “竟是东宫的人?!”佟琪管速立时上来。

    霍溶望着前方没有答话,深邃双眼在月影覆盖下宛若幽潭。

    过半晌,他道:“把所有人全部击毙!你们俩带几个人去方圆半里内搜查,看看还有无同伙!但凡有人,无论是谁,一律击杀!”

    佟琪管速称是离去。

    霍溶跨剑上前,站在路旁望着打斗场中,皇家秘训的影卫不是吃白饭的,对方一十二个人,如今已经被击毙四双。

    还有两个在负隅顽抗并在伺机逃走,但就在他清点人数的当口,这两个也已经被击倒。

    “全部埋了,清理现场!”

    他望着落到跟前的一具尸体,寒声下令。

    影卫们皆无声而利落地行动起来,如同真正的影子。

    但如果他们是影子,那这些尸体就显得异样诡谲。

    月亮当空时佟琪管速已回来:“方圆五里皆是稻田,四周并没有发现可疑人。”

    霍溶卷起马鞭在手:“是杨际的人。但杨际怎么会突然冲我下手?”

    “难不成是皇上那边走漏了消息?”管速说出了疑惑。

    霍溶缓声道:“如果是消息走漏,他们就应该会知道我身边有影卫才是。但他们看到影卫只有惊愕,可见根本没有提防,这不像是天机泄漏的样子。”

    面前沉默下来。

    佟琪抬头:“如果不是冲着爷的身份来,那就只能是别的事情针对。但爷又未曾与杨际有过什么交集,又怎么惊动到他太子爷亲自派遣侍卫前来暗杀?”

    霍溶望着远处正埋尸的影卫们,目光愈发发寒。

    ……

    长缨打听到霍溶晚上不在,便决定趁这个当口去把马牵回来。

    她十二岁开始有了自己的一匹小马,一匹红色的汗血马,取名赤霞,跟着她一直到她离开凌家的时候。

    她离开凌家当然不可能带走它,凌渊说带了她的马过来,那就只能是赤霞了。

    刚到霍家门下,几匹马却突然如劲风般疾驰到了身后,险些将门下她直接撞进屋里!

    长缨错身退开,看着马上人。

    马上人也在看她,脸色是凝重的,阴寒的,眼波翻转之间处处是收不住的杀气。

    他就这么坐于马上,浑身散发着狠戾和杀戮的气息,只有望过来的眼里带着些许错愕,夹在尚未来得及调整好的神色里,减去了他两分威势。

    这又是长缨所未曾见过的霍溶,一时间她也忘记了说话。

    霍溶没想到她大晚上的会过来,神思顿收下了马:“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身上还有挡不住的冷冽之意,长缨看他身上,宝蓝色锦袍上落着片片深色印子,血腥味扑鼻而来。

    “你在哪儿受的伤?”她问。

    霍溶看了眼身上,道:“进屋再说。”

    他转身将马鞭递了给护卫,跨进门径直入了书房。

    长缨走进来,看着背对着门口斟茶的他,眉头皱起来。

    霍溶举杯轻抿,看着杯沿上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的指节恢复常态,才转过身来,漫不经心道:“方才路上遇到一伙流寇,你也知道世道不太平,我杀了两个人,没受伤,血不是我的。”

    长缨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流寇?

    “你去哪儿了?”她问。

    霍溶执着杯子走到帘栊下:“我父亲过来了,我进城陪他吃了顿饭。”

    他把杯子放在桌上,侧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长缨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也不是没跟她卖过惨,这满身的血,现成的把戏,要糊弄她简直伸手就来,他居然张嘴先澄清他没受伤……

    她没有吭声。

    霍溶扭头看了眼她,又贱兮兮地扬了唇:“过些日子我母亲会来,跟你议婚。”

    长缨把脸垮下,方才那点心思也被打断。

    霍溶再走过来,抬手撑住她身后门框,将她整个人覆在自己身影之下:“接着咱们就下聘定婚期,你说好不好?”

    长缨冷冷扫了他两眼,转身出去了。

    霍溶望见她走出院门,方敛色退坐在椅子上,随手抓起帕子抹了把脸。

第164章 长缨,我疼

    佟琪走进来:“少夫人牵着马走了。顶 点 X 23 U S”

    霍溶瞅了眼他,把袍子脱了。

    镜子里映出他精壮上身,以及一道正渗着血的新口子。

    他撑着镜框,目光落在伤口上,看着血缓慢地往下流。流到一定程度了,他徒手擦一把,再拾起帕子把手擦干净。

    旁边有茶,他端起来,一口灌了下去。

    ……

    长缨牵马出了霍家,赤霞还认得她,一路上脑袋不住往她身上蹭。

    她抚着马脖子,先是也有些激动,后来就有些心不在焉。

    她就知道见了面霍溶便要说些没皮没脸的话,八字没一撇呢,他居然就直接跟她说到了婚期……

    霍家能接受她固然说明他们的胸襟,能来提亲也能说明态度,但问题不是在他那边,而是在她这里。

    霍家夫人真来了,又能有什么改变呢?

    当然,她也看得出来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没怎么走心,但他之前行事都算有分寸,不知今日怎么突然之间这么急切?

    她抚着马鬃,走了几步,逐渐停下来。

    ……

    霍溶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没动。

    新伤落在左肩下两寸,是道箭伤。再往斜下方三寸,有道老疤。

    这些年虽然不断地出外历练,身上也落下不少疤痕,但左胸这处是最明显的一处,也是最要命的一处。

    当年围截他的他本以为是杨际的人,按理说也该是他的人才合情理,但后来他在霍家多年,都没有等来后续,这又变得不合常理。

    他能肯定那些人是为着阻挠他前往钱家,却不能分辩究竟是哪拨人。

    后来宫里也没查出什么线索,为免节外生枝,这件事也没有再往下查。

    自今夜之事判断起来,就更不该是杨际的人了,否则他怎么会不顺着蛛丝马迹将他赶尽杀绝?

    暂且不提当年截他的人,只说杨际,眼下他究竟为什么突然想到要杀他?

    “爷,少夫人又回来了!”

    拿帕子来拭血的时候,拿着药的佟琪又快步进来了。

    长缨走回房里,霍溶正在束衣裳,快速的动作显露出一丝忙乱。

    长缨目光从他身上掠过,落到他脚下沾了血的帕子上。

    她抬头望回他,目光自他脖颈一寸寸挪动往下,最后停在他左肩,她伸手解开他腰带,翻开他衣襟。

    左肩下的血洞触目惊心,她再看了眼他,忍着脑仁疼,拿帕子冷静地将血洞周围擦拭干净,而后拿过一旁已经备好的药汤喷洒上去,然后再拧开药瓶上药。

    霍溶嗓音喑哑:“怎么回来了?”

    长缨没吭声,照旧有条不紊地往伤口周边洒药粉。

    她怎么回来了?没说两句话他就把她给气走了,若不是想掩盖,还能是为什么呢?

    霍溶没想过她会回来,被她翻开衣襟的时候他是不知所措的,此刻她离他不足一尺,发上有幽香飘进鼻腔,短暂的屏息后他也放弃了抵抗,站在原地任她摆弄。

    “长缨。”

    伤口不算很厉害,虽然是箭伤,但没有伤在要害,长缨把药上了,听到他这么低喃,准备拿纱布帮他包扎的手又停下来。

    声音像靡音一样,直接钻进她脑子里。

    “什么事?”

    她漠然道,纱布围了两圈才恍觉自己默认了他的亲昵。

    霍溶低笑,将她扣到怀里。

    长缨想要退避,伤口下方不远的一处旧疤又映入眼帘。

    疤有好几寸长,位置有些凶险。

    “这也是你帮我治好的。”他言语缓慢,听着似有些骄傲,“那次要命多了,你带着我从坟坑里逃出来,伤口还沾了土,给我洗的时候,可疼了。

    “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差点没晕过去。你还数落我,还说我要是死过去了就把我挂到树上。

    “长缨,我死了以后不想被挂树上,那太孤单了,我想跟你合葬。当初是你带着我从坟坑里逃出来,将来我们要入土的时候,你也要带着我。”

    长缨神思有些恍惚。

    她就知道不该跟他碰面的。

    他除了会给她心里添乱,还会干什么?

    “长缨,我疼。”

    霍溶捉住她的手捂在那疤上,在她走神的当口,他又将她圈了过来。他头低在她肩膀上,声音软软的,仿佛人畜无害。

    长缨心口紧缩,蜷着手想退出来。但这次是她自己半路失了力。

    “真的很疼啊,长缨。”

    耳边轻语呢喃,长缨心里软烂成泥,想推开他又使不上劲,她强撑着抵住他:“疼就坐下来。”

    他不坐。

    长缨抵抗片刻,也放弃了。

    她想,他真是太不要脸了。

    不过伤口那么深,的确也很疼吧。

    可他跟流寇打斗受了伤,为何要瞒着她?

    这伤口小而深,明显是箭伤,什么流寇会用箭对付他?

    霍溶知道长缨的性子。

    在山上那会儿,她嘴里数落他,埋怨他带累她,可是他伤口化脓引起发烧昏迷的时候,是她彻夜守在旁边照顾他。

    他疼得咬牙忍耐的时候,又是她跟他说男人流几滴眼泪也没什么。

    她心是软的,他知道。

    他的琳琅从来就不是铁石心肠。

    受伤瞒着她,是整理好思绪之前,不想她追究伤怎么来的。

    可是既然让她发现了,他怎么忍得住不向她索取?

    他才不是徐澜那种无私奉献的傻瓜,也不是凌渊那种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只为感动自己的呆子。

    长缨是他的,媳妇儿是他的,他要疼,他要宠,他还要索取。

    “你伤是怎么来的?”

    他耳边忽然响起这句问话。

    长缨并没有再推他,这次是他自己松开了。

    方才的旖旎瞬间消散,面前神情没怎么变化的她比他想象中更冷静。

    屋里气氛有些僵滞。

    就在霍溶思索着如何作答,长缨又环臂收回了目光。

    “箭伤的。”他道,“有人想刺杀我。”

    “谁?”

    霍溶沉吟半刻:“宫里的人。”

    长缨微愕,瞬间想到了霍家后来的结局。

    她看了他半晌,终是道:“就算给皇上办事靠得住,也不见得就无人敢动你。

    “朝堂不太平,往后多注意点,仔细搞不好将来万劫不复。”

第165章 沈璎才是关键?

    长缨其实也不肯定这宫里的人具体指谁,不管怎么说,皇帝有密旨给他是事实。www.uu234.net

    其实想想,能杀霍家全家的人除去太子和皇帝之外,还能有什么人呢?

    宫里嫔妃们,手还伸不了这么长。

    霍家为皇帝办这么多事,不管皇帝是不是仁君,到了必要的时刻灭口总是不奇怪的。

    这么说来她追随杨肃也算是刀口舔血,但她没得选择。

    霍溶直到长缨出门许久还立在原处。

    佟琪走进来,看看脸色也猜不出来发生了什么。

    霍溶把袍子又脱了,看看包扎好的伤,说道:“以后尽量不要再让她撞见这种事。”

    佟琪捡起衣裳,道:“少夫人察觉了?”

    霍溶没吭声。

    听她后面那段话,应该是没有发现的,但总得未雨绸缪。

    他并没想瞒着她受伤的事,没什么好瞒的,如果杨际不是因为他的秘密而来暗杀他的话。

    但眼下杨际的意图并不能确定,便没有必要说得太细。

    他的秘密注定只能有核心一批人知道,虽然人数细算起来也不少,但却是这么久以来方便行事而不能不设立的人。

    再减,是无论如何减不了的。再多,也是绝无必要的。

    理由当然是涉及到保密的问题。

    这种天机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管知道的人是谁,随便哪里一个不妥都可能酿成大祸。

    筹谋了这么多年的计划不容许有任何情况的轻率举动,若有意外,不光是他自己的危险,身边参与的所有人都可能遭受灭顶之灾。

    外界知道的人也同样悬着脑袋杨际若有一日提前知道了他的身份,在向他下手的同时,还能不把知情之人斩草除根,而等着自己杀戮手足的风声传出去?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杨际想十拿九稳地等到承继大统,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隐患。

    “倘若真成了亲,可就躲不过了。”佟琪神色凝重。

    霍溶手扣着椅背,眉头也皱得生紧。

    佟琪的话有道理,倘若成了亲,不管他们出于何种原因结就的婚姻,都不可能瞒她瞒得滴水不漏。

    他无法保证杨际这一次刺杀失败之后,会不会再派人来,再派人来,又会不会从他这里发现异常。

    只要杨际盯着他,长缨与他成亲都是极为危险的,倘若杨际知道了他,那么她跟着他就好比跳入了火坑!

    可另一方面他又正努力地想要成为长缨名正言顺的丈夫,辅佐她走她自己想走的路,她在他心里烙了印,也结了疤,这辈子是过不去的了,他多想趁着眼下这股势头将一切定局。

    “先确定杨际是不是提前知道了机密再说。”他揉着额角,抬头道:“安排人埋伏在老爷现住的宅子周围,一旦有人盯梢,则设法拿住。

    “再送信去宫里,禀报方才之事,让皇上尽快提防。再有,让淮安的人盯一盯彭燮。”

    佟琪道:“爷莫非觉得彭燮这里跟暗杀有关?”

    霍溶看着左胸上那道旧疤:“如果老爷那边无人盯梢,那便可以确定不是杨际收到了消息,而是因为他只是想除掉霍溶。”

    ……

    紫缃吴妈看到赤霞也很高兴,直夸“大姑娘”了。

    瞳光吉祥就更别提了,围着转了半日,就连周梁也啧啧声称赞。

    吴妈问长缨:“怎么去了这么久?”

    长缨皱了皱眉头,说道:“他受伤了。”

    “那伤得重不重?”吴妈赶紧问。“奴婢炖点鸡汤送过去吧!”

    长缨没说什么。

    她也没法儿说什么吧?这是吴妈的自由。

    ……

    关于成亲隐患的话题对霍溶来说这太过尖锐。

    这么多年里每每危机关头,为了保全自己他也曾杀过无辜,他并不曾手软过,也不曾皱过眉头。不想到她这里,却变得需要斟酌又斟酌。

    发去宫里的信连夜上了路,城里宅子连守了三日没有任何被盯梢的迹象。

    可见身份泄露的可能暂且还是不存在的,霍明翟这边,他便暂且停住了让他们见长缨的打算。

    这日天未亮,他刚趿鞋下地,有人推门进来,却是谢蓬。

    谢蓬直接一屁股坐在他脚榻上,不知道是有多赶,头发都已被晨雾打湿,他不讲究地随手扯了条棉帕擦着,又顺手抹了把脸。

    霍溶面无表情望他:“你就不怕那是我擦脚的?”

    谢蓬顿住。

    霍溶扬唇盘起一只腿:“擦吧,我才不用这么粗的帕子擦脚。”

    谢蓬受不了他这么无聊。擦完脸道:“你近来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霍溶看了眼他,下地推窗。

    “你指的是什么?”

    近来遇到的事情可多了。

    谢蓬抻腰靠着床:“出京之前我自东宫得到的消息,彭燮的人自刘蔚被抓之后进了宫,杨际给了他密令,让他如若发现凌渊舍不得沈璎,便安排侍卫对你下手。

    “咱们的眼线虽然不能直接入正殿,但既然有消息出来,那定然会是真的。”

    霍溶推窗的手蓦然就停在了窗台上,侧了一半的脸看上去宛如冰雕。

    谢蓬皱了下眉头,又道:“他们走的水路,比我先出京,我估摸着也该有行动了,所以紧赶慢赶地过来。怎么,并没有么?”

    霍溶原地定站了会儿,冷冽眸光转过来:“早几天夜里来过了。”

    屋里一阵安静,谢蓬坐起来:“怎么样?”

    霍溶没答他,只顺手执壶倒了杯冷茶喝了,半晌才转回来道:“你说杨际的意思是让彭燮在凌渊对沈璎难舍的情况下,才对我下手?”

    谢蓬眉头紧拧:“虽然我还没有弄懂什么意思,但那话的确是这么说的。”

    霍溶把余下半杯冷茶喝下肚,杯子放回桌上。

    他让佟琪去盯彭燮,不过是因为在排除杨际知道了他的存在之后,直觉只有刘蔚这件事惊动了杨际。

    他没有想到杨际让彭燮酌情动手的前提是凌渊对沈璎的态度凌渊若舍不得动沈璎,便杀他霍溶?

    这是什么道理?若凌渊动了沈璎,他霍溶反倒已无关紧要?

    那这里头岂非沈璎才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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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上之臣介绍:
杜渐逢人便说自己已有妻室,一副贞洁烈夫的模样。长缨对此嗤之以鼻,她满脑子只想着建功晋职,带领她的拥趸们跟随未来的某皇子走上人生颠峰,谁会有那份闲工夫觑觎他?裙上之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裙上之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裙上之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