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雾山里的两柄剑
随着剑光穿过云海,谁都知道这一剑最后要去的地方,都是雾山。
船头三个人心思各异,谁都知道朝青秋这一剑想要斩开雾山轻而易举,但是这雾山毕竟是圣人言河的手段,斩开容易,但是有很多时候,斩开并不意味着一切。
若是说要斩开雾山,别说朝青秋,就连一旁的平南还青天君都很容易就能斩开。
但斩开是一回事,能够斩开却不让雾山崩塌,从而让那些年轻修士都能活着回来,又是另外一件事。
青天君自认无法办到,所以之前他想着要离开,就是为了要去雾山里,亲自带出青槐。
但朝青秋既然出剑了,那青天君除去选择相信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雾山在地下,这一剑要斩开雾山,就得先斩开那片山林。
于是当这道剑光落到山林之中的时候,便是这一剑的开始。
船头三人虽然离着那片山林很远,但是光是站在船头,便能看到那一剑的落处。
那一剑从船头起,来到山林那边,中间有一条无形的剑气串联。
这一剑光论剑气,也不过千里。
对于动辄一剑便能斩出数万里之遥的朝剑仙,这一剑,简直在气势上要差很多。
但当剑落到山林中开始。
一副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景象出现了。
从某一处山林开始,这整座山仿佛被人用剑切开,这一剑的威势,气势不见得磅礴,因为方圆一丈之内都不见得有剑气充盈,就好似某位菜贩,拿着自己手里的刀,平静的切开了一块豆腐。
这个世间,所有的东西,在朝青秋的面前,不都是如同豆腐一般。
只要愿意,就能切断?
这样说起来虽然显得有些夸张,但朝青秋的剑到底有多强,这一点,恐怕是很多人都明白的。
山林被人切开,剑光落到了雾山的天幕上。
剑光无形,落到天幕之上的时候,却好似一道彩虹出现在了天上。
之前入雾山的时候,便有彩虹,现在雾山里的修士们看着这道彩虹,果不其然便想起了那道之前连接雾山和外界的彩虹。
无数人都在想,难不成是那些圣人知道雾山变故,所以提前开辟了这道门?
这就是要让他们活着出去?
修士们有这种想法,但那些剑修的想法,却不尽然相同。
这一道彩虹,为何其中隐隐约约却有剑气?!
可倘若说这道彩虹是剑气,那么谁又能有如此大的手笔呢?
这种事情,一般不言而喻。
不是那位朝剑仙还能是谁?
言乐看着远处被捏住脖子的李扶摇。
想着竟然这样都能让朝青秋看到。
想来那位剑仙对于李扶摇,果然不同啊。
胡萧神色复杂。
在面对这一剑的时候,他恐惧的情绪渐渐蔓延出来。
之前在雾山里,他忌惮的是青天君,可当朝青秋的这一剑来了之后,他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意味。
这位剑仙要杀人,何曾是浪费半句话的?
彩虹落到天幕,继而压下来,然后天幕便被这一道彩虹分开。
从这个时候开始,朝青秋的剑,就是真的落到雾山里了。
这一下,雾山里的无数人都感受到了那磅礴到无法形容的剑气。
这一下,不用多说,谁都知道是那位朝剑仙的剑了。
这世间没有人的剑会如同朝青秋这般。
锋利无比,让人生不出半点抵抗之心。
彩虹落到雾山里,不管不顾,那道凌厉剑意便指着胡萧。
胡萧明明捏住的是李扶摇的脖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始终不敢用力。
叶长亭站在高楼上,看着那道磅礴剑意,腰间的陌上草微微颤鸣,剑知人心,叶长亭作为剑仙,这辈子也没有遇到过什么旗鼓相当的对手,来到山河之后,才遇到了朝青秋,只是基于某种原因,叶长亭还不曾出手。
剑争,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剑士相争,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因此叶长亭一直都压制着自己的剑意,直到现在,那道磅礴剑意落到雾山里,陌上草颤鸣,叶长亭的剑心感受到了渴求。
于是很突兀!
高楼之上,叶长亭的剑意瞬间攀升,从朝暮开始。
春秋!
登楼!
沧海!
剑鸣之声响彻云端,陌上草青气大作。
无数磅礴的剑气从这座高楼上生出。
刺破天际。
与之前那道磅礴剑意隔空相对。
若不是那道磅礴剑意本来就不在叶长亭伸手,若不是叶长亭知道现在不该和这道磅礴剑意相遇,恐怕这里已经成了两位沧海剑仙的对决之处!
雾山里再度发生大事。
先前朝青秋的那道磅礴剑意下落,便足以让无数人心神摇曳,这是世间无敌之人的气魄,不用相问,世间便一定无人能够相抗。
可是雾山里生出的那道剑气,却是在告诉他们,世间仍有一位剑仙,能够比肩朝青秋!
无数修士仰头,看着那道磅礴剑气和剑意的对峙,震惊无言。
“师父,真的是一位剑仙啊!”
那位中年野修也是苦笑,“这是哪里来的剑仙啊?!”
之前那些被叶长亭借过剑的剑修们大多数已经热泪盈眶,有个年迈老剑修更是跪倒在地,用力磕头,“剑修吴叶,叩见剑仙!”
见到这幅场景,在他身旁很多人都神色复杂。
哭声此起彼伏。
剑士自从六千年前开始,便一直都在走下坡路,走了这么些年了,直到朝青秋横空出世,才算是止住颓势,但也仅仅是止住颓势而已,并未有过起色。
直到近年,李扶摇成为了修行世界里最出名的年轻之一,他虽然也让很多剑士觉得情绪难明,但是李扶摇是一位剑士,知道这件事,也就够了。
朝青秋在白鱼镇出剑,剑山重开,无数剑士重聚剑山,然后这座剑士最后的圣地,成了很多人心中剑士崛起的希望。
是的,有朝青秋在后,加上好些剑士加入其中,剑山想来能够领着剑士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但不管怎么说,要让剑士一脉重新看见当年的荣光,也很难。
三教十二位圣人,就算朝青秋世间无敌,又能如何?
即便朝青秋是能一剑斩了数位圣人,可还有数位圣人呢?
剑士一脉只要只有朝青秋一人,便能延续,但想着要重新展现当年的荣光,则是不可能。
或许是说还要差一些。
朝青秋是剑士一脉的下限,而上限就是其他的。
最开始他们以为,朝青秋会在世间挑选一两个年轻剑士,悉心教导,耐心等着他们有一日破开沧海,成为这个世间又一位剑仙,到时候这剑士一脉,自然就要更好过了。
可是这么多年了,却是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传来过。
朝青秋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众人即便不理解,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是朝剑仙,他要做些什么事情,自有其深意。
可漫长的等待,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早已就算是一种煎熬。
谁也不愿意在黑暗里待到死。
谁也不愿意见不到光明。
直到今日。
这里出现了光明。
那浩瀚如同沧海的剑意已经是世间剑道极致,可谁想得到,这世间还有另外一道磅礴如沧海的剑气能够与之相抗?
有了这道剑气,之前不管是雾山开启,不管是李扶摇当着众人斩杀了胡月,不管是胡萧入雾山,不管是李扶摇和他的一战,都不重要了。
从这个时候开始,叶长亭便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剑仙不常见,今日却能看到两位。
当剑修们想起当时叶长亭借剑开雾山的时候,都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剑,与有荣焉,大概就是如此。
只是等到与之对峙的剑气生出的时候,众人才看到那道彩虹竟然从天幕落下,就要落到那皇城里。
看方向,应当是冲着胡萧去的。
原来,朝青秋的剑,一直都是胡萧。
剑入雾山,不是为了和别的剑仙争斗,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就是为了胡萧。
胡萧眼睁睁看着那道彩虹就到了身前,不再犹豫,将李扶摇随手扔出,然后整个人的境界迅速攀升,很快便到了沧海境界。
又是一道磅礴妖气生出。
面对朝青秋这一剑,若不全力以赴,只有死路一条。
等到众人都感受到了这道磅礴妖气之后,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
“雾山没塌!”
有人大声喊道。
很多修士都抬头看天幕,这才想到,之前朝青秋的那一剑,斩开了雾山,但是却没有让这座只能让春秋境之下才能进入其中的雾山崩塌。
原来这一剑,远不只是锋利而已。
其中蕴含着的东西,怎么能用肉眼看清?
无数人想着这件事,对于朝青秋,自然而然就生出了很多别的想法。
这位剑仙强,可到底是强到了什么地步?
同朝青秋的那一剑,以及叶长亭的剑气比起来,胡萧即便是在瞬间便恢复沧海境界,也没能让人多在意。
众人的目光随着朝青秋的那一剑而下落,总算是到了胡萧身前。
胡萧双手握拳,磅礴气机冲天而起,让天地之间生出巨响,狂风起于四野,不知道从何处而起,也不知道要在何处消亡。
沧海之威,仅此惊鸿一瞥,便足以让人心生忌惮。
下一刻,彩虹落到了胡萧身上。
这一瞬间,天地之间到处都是剑气!
在场不过才多少剑修?
可是这一刻,没有人怀疑,这周遭就是有无数柄剑!
多少柄?
成千上万?
不!
至少数十万柄!
没人知道朝青秋此时在何处,不知道他在何处出剑,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剑之下,天地之间,再无人敢说能够破开。
圣人们不能。
大妖们不能。
或许那另一位剑仙能行!
但谁也没有见过。
没有见过,那就是不能。
雾山与世间已经相连,这个时候,雾山之外的云已经飘到了雾山里,但很快便被这些剑气搅碎。
在这一剑之前,任你是谁,也要后退。
不退不避,不是世间之人!
胡萧仰天长啸!
“吼~”
面对这一剑,这位大妖竟然是选择以本体作战。
谁都知道,妖修们的最强形态就是本体。
可是这世间又有几个大妖才一交手便以最强应敌呢?
除去当年青天君在北海,一出手便是恢复成青蛇,那也只是为了快速镇杀风泉妖君而已,别的,谁还这般行事过?
胡萧面临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这一剑,便是如此,到底还是真的怕了。
剑气在万众瞩目之中和胡萧的磅礴气机相撞。
仅仅片刻。
皇宫里的无数建筑轰然倒塌,除去叶长亭所在的那处高楼。
叶长亭微微皱眉,伸手带出一缕剑气,将李扶摇和青槐,以及那个正在破境的叶笙歌和禅子顾缘几个人都卷到高楼上。
要不是如此,这几人会在之后的两位沧海相争之下,丢掉性命。
禅子脸色煞白,看着这位不知道从何处出现的剑仙,双手合十,轻声答谢。
叶长亭不做理会,只是看着那道剑意。
他很久之前,和朝青秋第一次相遇,他说了一句话。
他说他不如他。
那肯定是一件事实。
他自然不如他。
但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不是他叶长亭天资不如他,不是他叶长亭走的慢。
而是朝青秋,运气太好了。
运气有时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句话自然不假。
朝青秋的运气,来源于这方天地的馈赠。
这方天地,这个世间。
整整六千年没有一位剑仙出现,本来便已经积蓄了很多东西,而朝青秋就是得到那些东西的那个人。
要不然为何他破境的时候,就能得到前代剑仙的剑阵庇护,为什么他之后便能走这么快。
除去他本身便极其强之外,也有运气的成分。
叶长亭自认在自身条件不输朝青秋,但他却没能得到这方天地的馈赠,所以在面对朝青秋的时候,他很洒然便说出了那句话。
可是说那句话又怎么样,难不成这就说他叶长亭要认为一辈子都不如朝青秋。
要真是这样的话,他叶长亭也就不是叶长亭了。
所以之后他才有剑开雾山,未必不是存了和朝青秋比较的心思,至于面对朝青秋的那道剑意,叶长亭有剑气相抗,也是如此。
世间百姓有些话很有道理,比如有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文无第一。
剑也无第一?
有第一?
谁都想做第一。
看了许久,叶长亭忽然说道:“离开之前,比一次剑吧。”
声音不大,在这里已经生出如此大的动静的场间,就连是禅子都没有听见。
但这道声音,却是穿过雾山,落到了北海海面上。
船上四人,四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朝青秋欣然应下,“自然极好。”
他这辈子出剑过很多次,几乎没有败过。
可这些年出剑对着圣人也好,还是对着大妖也好。
都不够快意。
因为朝青秋的剑,从来都没有遇到另外一柄剑。
无两剑相争过。
若说朝青秋在世间还有什么遗憾,除去这个之外,应当就没有别的了。
即便是剑士如此现状,朝青秋都不觉得有什么遗憾的地步。
唯独如此,才是遗憾。
平南妖君虽然不知道雾山里发生了什么,但是感受到另外一股完全和朝青秋不同的剑气,听到这句话,怎么能不知道这世间竟然又出了一位剑仙。
这世间只有朝青秋这样一位剑仙,和多出另外一位剑仙,完全都不同。
两位剑仙,便可以让剑士和佛土一般,能够在世间真正的发展下去了。
青天君的境界要比平南妖君更高一些,他对于雾山里的那道剑气,感知要清楚的多。
他默默和朝青秋这一剑对比,得出的结论竟然是不相上下。
虽说也有朝青秋这一剑不远千里,斩过雾山的天幕这层因素,但是叶长亭不见得真要比朝青秋弱。
两剑相遇,这可能就是第一次比剑。
青天君直接问道:“朝青秋,他和你比剑,谁会赢?”
青天君见过好几次叶长亭,知道他是一位剑仙,当从来没有想过,叶长亭出剑,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势。
朝青秋是整个剑道气运的汇聚,强是理所应当的。
朝青秋听着这句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说道:“我。”
这句话即便是问的叶长亭,想来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的。
我!
这就是剑士的自信。
即便有差距,也不愿意认输。
青天君心情好了不少,既然自己那个闺女没有可能死在雾山里,他便可以想着关心下李扶摇那个小子了。
朝青秋说道:“这一剑出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关我的事情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朝青秋有意无意的看着平南妖君。
胡萧今日会不会死,怎么死,朝青秋都不太关心。
毕竟他一剑的分寸,他很清楚。
胡萧拦不下来,但也绝对不会死。
也不会被他这一剑所斩。
叶长亭看着他出剑之后,即便再想杀胡萧,也不愿意跟着他继续出剑。
所以胡萧今日要死,便只可能是死在平南手里。
之前平南即便只是生出了半点心思,可是从现在开始,平南妖君一定会有很多心思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我们都很想看看以后
胡萧不会被这一剑斩杀,但一定会受伤,受伤之后,平南妖君想着要杀胡萧,那么就要简单许多,甚至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所以平南妖君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不过是不是能抓的住,就不一定了。
不过这些事情,也要看是否还有外人作为阻力。
要是青天君出手,平南妖君一样不能成。
不过青天君一向是不喜欢管这些闲事,所以不管接下来做些什么,他应当是不会出手的。
朝风尘站在船头站了很久,现在知道李扶摇是应当不会死在北海了,便一言不发的离去。
朝青秋没有拦着。
他离开人间之后,朝风尘便是他在人间唯一的痕迹了。
平南妖君站立片刻,也告辞离去,朝青秋一样没有拦着。
船头便只是剩下了朝青秋和青天君两个人而已。
这一人一妖。
看着海面,各有所思。
沉默很久,青天君问道:“你的局,到了收尾的时候?”
朝青秋没有搭话,有些事情,他不想说,他说不了。
青天君叹了口气,不再多问,纵身一跳,就连青天君就消失在了朝青秋的视线里。
朝青秋站在船头。
看着海水,神情平淡。
世间再多麻烦,都再和他没关了。
这就是一身轻了?
无牵无挂。
牵挂都全部放下了。
朝青秋想起很多年前,自己才开始练剑之时遇到的那个女子,笑着说道:“无缘无分的人,不止你我而已。”
海面有风,言语随风而散。
再没有旁人听见。
有些话,朝青秋一辈子只会说一次。
有些事情,朝青秋一辈子只会做一次。
这就是朝青秋,最好的朝青秋。
就这样了吧。
……
……
雾山里那道剑气撞上胡萧,让那位已经恢复原形的妖君往后退去,撞倒了无数建筑,然后重重的落入废墟之中,烟尘四起。
胡萧当着众人的面,吐出一大口鲜血。
这让无数妖修脸色铁青。
朝青秋在何处?
朝青秋这一剑用了几分力气?
竟然就这样让一位大妖受了伤。
要知道,这位剑仙都还没有出现。
便造成如此战果。
那要是朝青秋出现在这里,真正的对着胡萧出过一剑,那么胡萧此刻岂不是要死在此处才是?
这雾山里有一位剑仙便已经让人觉得足够可怕了,可那位之前的剑仙,似乎不愿意让自己的声名被这位压下去,所以这一剑,才格外用力?
无数人都在推测,无数人都在想着事情。
但有些人不同,他们在看剑。
看这一剑。
朝青秋的这一剑,因为想要斩开雾山,所以敛了所有剑气,所以这一剑不像是之前他出的剑那般,可远观却不可细视。
这一剑,就连那些江湖武夫,都能看清楚。
既然如此,那些雾山里的剑修自然也看得清楚。
言乐是这些人里境界最高的一位,他把这一剑看得明明白白,很快便看出了其中的剑道奥义,他的脸色变得很苍白,但是眼睛里却在闪着光。
这是什么剑?
竟然如此奇妙?
朝青秋这一剑,蕴含了无数种变化。
他虽然不是全部都能看出来,但总是能够看出一些的。
这一剑,真的是返璞归真的一剑。
看着这一剑,言乐的境界一直攀升,一身剑气外泄,让周围的修士都离他远了些,不说别的,光是这一剑,便让言乐对于之后的春秋境有了信心,以前觉得难如登天,现在想来不难。
这是这一剑给予言乐的东西,可谓是十分多了。
另外一边,那位叫吴叶的老剑修泪流满面,虽然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叶长亭的出现,但还是有些震撼是来自于朝青秋的那一剑的。
朝剑仙在剑道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可喜可贺。
又有一位剑仙横空出世,这更是天大的幸事。
若不是现在实在是很激动,只怕这位老剑修就要大声高喝了。
我辈剑士。没落六千年,总算是有崛起的一日了!
想到这里,吴叶忍不住便又哭出声来。
等这一日,也等的太长了。
有这两位剑仙在,剑士大幸。
剑道大幸!
……
……
李扶摇坐起身,身上至少断了数根骨头,鲜血不知道吐了多少,灵府里早已经是千疮百孔,这种伤势,已经足以要了他的性命,要不是之前吃过一颗圣丹,药力还在,加上叶长亭为了救他的小命,把一缕剑气送入他的经脉,护住他的灵府,他只怕是真要当场死在此处了。
睁开眼睛,脸色苍白的李扶摇看着前面某处,然后艰难转头看着那个闭眼破境的女人。
今日要是没有什么意外,叶笙歌破境之后,这雾山便会崩塌,不知道胡萧会不会死,反正他们这群人是一定会死的。
也亏得叶笙歌这样的女人,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敢想着要拉着一座雾山的人陪葬。
更为难得的是,这位道种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走。
她从未给自己留过退路。
这样的道种,对李扶摇来说,真是不可多得的朋友。
不知道过了多久,胡萧挣扎着从废墟里爬了起来,遥遥看了一眼在高楼上的叶长亭。
叶长亭之前已经破境回到沧海境界。
这就是说,这位就是一位剑仙。
这又是一位剑仙?
哪怕不如朝青秋,胡萧都不愿意再去尝试。
因此遥遥看一眼之后,胡萧便化作一道光华离开雾山,去往某处了。
来雾山是为了杀李扶摇,可是现在明摆着是杀不了李扶摇的,杀不了李扶摇,他在这里便没有任何意义了。
只能来日再找机会了。
他要是留在这里,指不定还会被那位剑仙出剑斩杀,要真是这样,那恐怕才真是最不值得的事情。
胡萧离去,雾山暂时便算是落幕。
加上雾山已经被朝青秋一剑斩开,那么想何时离去都可以,雾山便显得要自由,有些修士选择暂时离开,去通知宗门强者前来探索,有的修士则是趁着那些境界更高的修士还没有来到这里,便先要想着去探索一番。
总之所有人都有想法,所有人都做的有别的事情。
禅子看着李扶摇说道:“小僧告辞。”
没有什么多说的,没有什么废话,就是一句话而已。
李扶摇认真点头,“禅子恩情,扶摇不敢忘。”
要是说之前和李扶摇情分没有什么用的话,那么从现在开始,和李扶摇要是有情分,一定会有些用,这位剑士,从现在开始,就已经是可以和叶笙歌这样的人物比肩的年轻人了,如何还能小看?
况且佛土偏安一隅,在佛土,并不是像儒教和道门一般,对于剑士仇恨至极。
禅子双手合十,微微一笑,并不多说。
有些事情,他们两人知道便够了。
禅子脚下生出莲花,这位佛土禅子坐在莲花上,很快便向着天际飘去。
这一次他没有带着顾缘,是因为他要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带回到佛土去,一刻都耽误不得。
顾缘站在李扶摇身旁,也就比坐着的李扶摇要高一些而已。
李扶摇笑着看着顾缘,哪里有半分要死的样子。
顾缘想起当年在陈国边境,李扶摇因为她重伤垂死的样子,那个时候李扶摇是第二境还是第三境来着,在那个大雨磅礴的日子里,真是有多可怜便有多可怜了。
顾缘眼里有泪花,她看着李扶摇说道:“对不起哦。”
声音不大,满是歉意。
李扶摇救过她,她又早就把李扶摇当作了朋友。
但是这一次遇到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让她害怕,以至于竟然至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当然,这个境界也是其中一个因素。
李扶摇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也就是摇摇头而已。
顾缘抹了一把眼泪,脸上满是担忧。
然后她开始往外掏东西。
那些学宫的丹药。
那些她的零嘴。
但是看着李扶摇身旁的那个姑娘,硬是没有敢送出去。
她拿着那些东西,就这样看着李扶摇。
青槐走过几步,拿过顾缘手里的丹药,然后挤出来一个笑容。
走过几步,掰开李扶摇的嘴就往他嘴里塞着丹药。
这就是青槐,这就是那个李扶摇喜欢的女子。
顾缘看着这个场景,对青槐的好感多了很多。
她开始去看别的地方。
很快远处便有一张画卷飞来。
上面是学宫的某位夫子。
学宫作为儒教的第一学宫,消息灵通,自然很快便知道了雾山被朝青秋一剑斩开的消息,既然得到了消息,自然就要派人来看看。
雾山塌不塌他们不太关心,反正这趟雾山之行就不是那么简单,他们关心的是顾缘的生死,顾缘要是死了。
这才是学宫的损失。
那位学宫的夫子站在画卷上,看着顾缘还活着,松了口气。
然后视线落到了叶长亭身上。
山河当年从此又多出一位剑仙的事情,和朝青秋一剑斩开天幕一起,很快就传了出去。
这位学宫夫子,自然知道这位就是那位剑仙。
他朝着叶长亭一拱手,平静道:“剑仙前辈,在下伍落,添为学宫弟子,今日奉掌教之命,接回我学宫弟子顾缘,还望剑仙前辈行个方便。”
叶长亭看了他一眼,便让伍落遍体生寒。
这位剑仙的一眼,实在是太过于可怕。
他仿佛在那双眼里看到了无数剑意生灭。
伍落干净稳住心神。
不愿意太过于献丑。
叶长亭没说话。
顾缘却已经和李扶摇说了再见。
然后很快顾缘就落到了画卷上,伍落微微点头,这领着顾缘便破空而去。
很快便没有了踪影。
青槐看着天外,看了几眼李扶摇,平静说道:“你好自为之。”
李扶摇没了生死之忧,雾山一行就算是结束,青槐便要返回妖土,再度闭关,争取早日破开朝暮。
这些年她看着李扶摇从一个不会修行的普通人成了现在她都要仰头观望的修士,很有感触,但即便再有感触,青槐都不会觉得自己喜欢的男子把她甩在身后就是一件好事,李扶摇的境界提升得很快,那她的境界,也不能低了。
所以才会这么急。
李扶摇动了动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回去之前,能不能去洛阳城看看?”
青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颊微红。
洛阳城有什么。
有的是李扶摇的父母。
她看着李扶摇的眼睛问道:“你想要我去?”
李扶摇认真点头。
“想你去看看。”
青槐点头说道:“我会去的。”
这就是应允了。
李扶摇笑了笑,没有说话。
青槐看了他一眼,说了最后一句话,“好好活着。”
这是一个女子对自己喜欢的男子的期望。
如此简单而已。
就是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李扶摇点头道:“好。”
青槐对着叶长亭深深行礼,然后转头便化作一道青虹离去。
叶长亭看着这一个个离去,这才转头看了一眼李扶摇。
李扶摇开口说道:“多谢前辈。”
不管是之前叶长亭想为他出手,还是之后的一缕剑气为他吊命,都是为做了很多事情。
所以这声谢,不管怎么说,都真心实意。
叶长亭有些感慨,“和这么一位大妖一战,只要不死,怎么看都是赚的,你的剑道前路,本来比其他人都要曲折,你却非要在这路上多给自己找些麻烦,真是有意思。”
李扶摇苦笑不已,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不过也是想着走的更快一些而已。
师兄已经挑起了剑山的大梁。
他这个做师弟的,也该做些什么才是。
不过现在他都已经是朝暮境了。
再遇上师兄,他不会有半点不敌之心。
叶长亭自嘲道:“朝青秋这个人,真是不讲道理,让我这一剑出了一半,硬生生又给收回去了。”
李扶摇看着这个平日里没有见过的剑仙,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雾山塌不塌他们不太关心,反正这趟雾山之行就不是那么简单,他们关心的是顾缘的生死,顾缘要是死了。
这才是学宫的损失。
那位学宫的夫子站在画卷上,看着顾缘还活着,松了口气。
然后视线落到了叶长亭身上。
山河当年从此又多出一位剑仙的事情,和朝青秋一剑斩开天幕一起,很快就传了出去。
这位学宫夫子,自然知道这位就是那位剑仙。
他朝着叶长亭一拱手,平静道:“剑仙前辈,在下伍落,添为学宫弟子,今日奉掌教之命,接回我学宫弟子顾缘,还望剑仙前辈行个方便。”
叶长亭看了他一眼,便让伍落遍体生寒。
这位剑仙的一眼,实在是太过于可怕。
他仿佛在那双眼里看到了无数剑意生灭。
伍落干净稳住心神。
不愿意太过于献丑。
叶长亭没说话。
顾缘却已经和李扶摇说了再见。
然后很快顾缘就落到了画卷上,伍落微微点头,这领着顾缘便破空而去。
很快便没有了踪影。
青槐看着天外,看了几眼李扶摇,平静说道:“你好自为之。”
李扶摇没了生死之忧,雾山一行就算是结束,青槐便要返回妖土,再度闭关,争取早日破开朝暮。
这些年她看着李扶摇从一个不会修行的普通人成了现在她都要仰头观望的修士,很有感触,但即便再有感触,青槐都不会觉得自己喜欢的男子把她甩在身后就是一件好事,李扶摇的境界提升得很快,那她的境界,也不能低了。
所以才会这么急。
李扶摇动了动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回去之前,能不能去洛阳城看看?”
青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颊微红。
洛阳城有什么。
有的是李扶摇的父母。
她看着李扶摇的眼睛问道:“你想要我去?”
李扶摇认真点头。
“想你去看看。”
青槐点头说道:“我会去的。”
这就是应允了。
李扶摇笑了笑,没有说话。
青槐看了他一眼,说了最后一句话,“好好活着。”
这是一个女子对自己喜欢的男子的期望。
如此简单而已。
就是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李扶摇点头道:“好。”
青槐对着叶长亭深深行礼,然后转头便化作一道青虹离去。
叶长亭看着这一个个离去,这才转头看了一眼李扶摇。
李扶摇开口说道:“多谢前辈。”
不管是之前叶长亭想为他出手,还是之后的一缕剑气为他吊命,都是为做了很多事情。
所以这声谢,不管怎么说,都真心实意。
叶长亭有些感慨,“和这么一位大妖一战,只要不死,怎么看都是赚的,你的剑道前路,本来比其他人都要曲折,你却非要在这路上多给自己找些麻烦,真是有意思。”
李扶摇苦笑不已,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不过也是想着走的更快一些而已。
师兄已经挑起了剑山的大梁。
他这个做师弟的,也该做些什么才是。
不过现在他都已经是朝暮境了。
再遇上师兄,他不会有半点不敌之心。
叶长亭自嘲道:“朝青秋这个人,真是不讲道理,让我这一剑出了一半,硬生生又给收回去了。”
李扶摇看着这个平日里没有见过的剑仙,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五百三十五章 你的师叔,那是我的狗
那道剑光的确会是朝暮境巅峰的一剑,那个人也等了很久,才找到了机会,所以那一剑本来就是他的必杀一剑。
可以说,这一剑下来,要是不达到目的,是不可理喻的。
李扶摇重伤,灵府里满目疮痍,剑气早已经枯竭,这个时候的他,就算是一个普通百姓都有可能对他造成伤害,更何况是一位朝暮境巅峰的剑士倾力一剑。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去躲,他身后的人是叶笙歌,那个女子之前帮了他很多,他不愿意因为他而让她破境不成。
所以他没有躲。
眼看着那剑快要来到了他的胸前。
李扶摇感受着那些锋芒毕露的剑气,想着马上自己就要重伤或者是死在这里。
叶笙歌却睁开了眼睛。
无数磅礴气机还没有散去。
她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李扶摇。
看到的是没有躲的李扶摇。
以及那柄剑。
那人是谁没有人去关心,至少对于叶笙歌来说,他是谁,不重要。
她微微伸手,把李扶摇从她身前拨开,然后直面那柄剑。
无数磅礴的气机从她的手掌里生出,带着一道绚烂的光华从掌间迸发出来,磅礴的气机很快便对上那一剑,有些还没有离开的修士都看着这一剑,但很快便张大了嘴。
惊讶的情绪在他们思绪里蔓延。
那明显是朝暮境巅峰的一剑,遇上这道光华,竟然是被一击即溃,那道绚烂的光华不费力的就落到了那人的胸膛上,很快便让那人大口吐血,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叶笙歌站起身,无数磅礴气机尽数涌入她的体内,从这个时候开始,这位道种便算是真的破开朝暮境,进入了春秋境界了。
那些修士们看着这幅场景,都沉默不语。
之前叶笙歌想着破境,拉着一众人陪葬,但那只是个设想而已,叶笙歌即便是年轻一代里最为出彩的那人,但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成了一位春秋境。
这种修行速度不说当世,就是往前翻去许多年里,都不可能找出第二个人来。
可是叶笙歌就是叶笙歌,她就是这么特别的一个人,在很多年轻人都走进朝暮境之后,她便要走进春秋境去。
让无数人继续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渐行渐远。
少数道门修士张开双手,很是兴奋,不管怎么说,叶笙歌都是道门的骄傲,说不定在很多年之后,便会成为道门的领导者。
甚至有可能还会登临沧海。
能够见证这样的人物成长,实在也是一种幸运。
叶笙歌看着那个倒飞出去的中年男人,平静问道:“杀不杀?”
这当然是问李扶摇。
要不是对方是用剑,指不定叶笙歌就要跳过问话了。
杀便杀了。
李扶摇抬眼看着远处,看着那个还没能从地上爬起来的中年男人,沉默了很久,才问道:“秋风满?”
李扶摇自问,从练剑开始,这辈子便没有主动招惹过任何一位剑士,即便有剑士觉得他喜欢一个妖族女子是不该出现的事情,但总不会明目张胆的来刺杀他。
当然,要杀他,自然只能是些别的理由。
比如李扶摇杀过他的徒弟。
也或者说,他有些别的非杀李扶摇的理由。
反正不管怎么说,只有秋风满的可能最大。
被道破身份的秋风满抹了抹嘴角,将鲜血隐去。
他就这样看着李扶摇,眼里没有仇恨,而是别的什么情绪,好像有些像是欣赏。
“陈嵊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秋风满看着李扶摇,平静说道:“你比你师父强太多。”
李扶摇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面前这位,是他的师叔,要不是因为过往发生的那些事情,他一定会喊他一声师叔,就像是对谢陆,对洗初南,对柳依白一样。
可是现在,他们站在对立的两边。
生死相向。
师叔刚才对着师侄出了一剑。
这该不是什么狗血的事情,就真实的发生在他们身上。
李扶摇看了一眼叶笙歌,轻声道:“麻烦了。”
他现在没有任何战力,即便秋风满是重伤,他也一样拿他没有办法。
唯独只有麻烦叶笙歌。
剑山的故事,他听师父陈嵊讲过,后来又在剑山上听过一次。
所以他对这个故事里的秋风满,没有半点尊敬之意。
即便是他的师叔,他也要请他去死。
叶笙歌没有说话,她遥遥看着秋风满,神情平静。
剑士同境无敌,偶尔还可以跨境一战,但是秋风满早已经失去了剑心,在他选择当狗开始,他就注定没有可能成为一位沧海修士了。
当然,即便是成为了春秋境的剑士,战力也不会太强了。
叶笙歌跨过空间,很快便来到秋风满的对面。
她不知道从何处拿出一件法器,好似一柄法刀,就要将秋风满镇杀在这里。
忽然之间,天边起了黑云,有雷声在黑云里渐渐生出。
声势骇然。
有些妖修下意识转过头去,看着远处的那片黑云,想着这冲天妖气,是哪位大妖?
可是之前胡萧才败走,又有谁来了?
等到黑云临近众人,很多人才在黑云前面,看到了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站在黑云之前,看着远处,看着秋风满。
她看着叶笙歌,漠然道:“我的狗,谁敢动?”
声震四野。
这句话完全让无数剑修都满是怒容。
她的狗?
这可是一位剑士。
这绝对的奇耻大辱。
一位剑士,竟然成了妖族的狗?!
这一定是谁都不能接受的事情,没有剑士能够允许,有剑士成为了妖族的狗。
说着话,那个小姑娘微微伸手,黑云笼罩天空,眼见着雾山便暗了下来。
叶笙歌看着这道黑云蔓延而来,无数磅礴气机起于身前,就要去驱散黑云。
但是那磅礴气机中的磅礴妖气似乎对叶笙歌不屑一顾,原来却是为得是李扶摇。
可是李扶摇怎么又招惹了另外一位大妖?!
他们这些境界不算太高的修士,到底还是没有见过太多世面,觉得这道黑云和之前胡萧的妖气有得一比,便认为这就是一位大妖,但实际上,还真不是。
无数黑云笼罩下来,叶笙歌微微皱眉,觉得不是对手的她,就要提着李扶摇往远处遁去,这不是之前在雾山里的生死一战,打不过,跑就是,死战没有多大的意义。
李扶摇看了叶笙歌一眼,就已经感受到了叶笙歌的想法,他还正想着开口,便已经看懂了叶笙歌的眼神,他用最快的速度把青丝归鞘,然后一把抓住叶笙歌的手。
叶笙歌冲着身前的黑云里扔出数件法器,法器瞬间就在空中炸开,叶笙歌没有要多少时间,便又拿出一张画卷,上了画卷,把李扶摇扔在前面,便冲着远处掠去。
法器炸开的气浪短暂阻拦了黑云蔓延,就这一瞬间,叶笙歌便带着李扶摇离开了雾山。
只留下一个背影而已。
那个黑云前的小姑娘一伸手,自有黑云把秋风满带起,很快便朝着李扶摇和叶笙歌消失的那边追去。
看样子是非要不死不休。
……
……
叶笙歌才破开朝暮境,灵府里气机充沛,加上脚下的画卷本来便是一件品阶很高的法器,因此这次前掠,速度更快,当然,也没有李扶摇御剑快。
李扶摇感受着身旁吹着的罡风,有些郁闷的说道:“我原本以为打完那一架之后,就可以好好休息几日了,谁想到有这么多人一直都在想要我的命。”
声音很大,即便是被风吹去一些,也让叶笙歌能听得清楚。
道种随意的坐在画卷上,听着这些废话,没有什么表示。
她只是随口说道:“你喜欢的那个女子,脾气不太好。”
这说的是之前青槐对她说的那些话。
李扶摇有些无奈,青槐的脾气,肯定是算不上好,但是你叶笙歌什么时候操心起来这件事了?
李扶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就开口问道:“去哪里?”
叶笙歌平静道:“送你去剑山,前提是我们能活下来。”
这是废话。
叶笙歌不愿意说废话,因此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闭嘴不说话了。
李扶摇本来伤势就很重,之前在破开太清的时候,身体所受的伤,破开朝暮境的时候就已经完全被抹去了,但是这朝暮境和胡萧一战,他的身体里现在是支离破碎,特别是灵府,已经满目疮痍,不知道之后还会留下怎样的隐疾,不知道还能导致什么恶果。
他叹了口气,开始盘坐疗伤。
不管怎么样,总得先应付眼前的这件事。
要是眼前的事情应付不了。
之后的事情,就都是瞎想。
往前飞了一会儿,叶笙歌忽然皱了皱眉头。
因为那道黑云追了上来。
那个看不清楚面容的小姑娘正在远处看着他们。
叶笙歌皱着眉头,看着身后的那个小姑娘,想着这人为何像是牛皮糖一般。
一定有不死不休的理由?
她还在思考,却看到天际忽然出现一个青色的拳头。
从云端出现,一拳砸在黑云上!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世道不如常,到处都是妖
一场血雨,惊动的人远不止只是那些当事人而已,山河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宗门看到这场血雨之后,想起了古籍上记载的那些内容,然后颤颤巍巍的写下一封又一封信笺去了学宫沉斜山这样的地方。
几年前在北海,朝青秋斩杀北冥的时候,天地之间便下过一场血雨,在北海的修士亲眼所见,当然不会太在意,但是那些并不在北海,并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那些修士,不也是心惊胆战吗?
可当年是当年。
现在是现在。
当年北冥被朝青秋斩杀,那是因为这位大妖本来就是突兀而出的,妖土不愿意他回到妖土,圣人们不愿意天地之间多出一位大妖。
在多方的意志下,这才让北冥才破开沧海,便成了一具尸体。
可是这个时候的这场血雨,又是哪一位沧海喋血了?
在修士们看来,现在的这场血雨,最好是某位沧海年迈到了极点,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离开了世间,而不是因为某位沧海修士被某位沧海修士杀了。
沧海一旦发生大战,最害怕的还是他们。
最坏的情况是人族和妖族大战,圣人们和大妖们不会轻易出手,那要死,不也还是他们这些普通的修士?
现在这个世间,还算是太平,他们不愿意发生什么改变。
不过真要改变了,他们也没有办法阻止。
所以他们能做的,只能是祈祷,以及询问。
以及希冀有人给出答案。
……
……
梁溪里有很多道观,在看到这场血雨之后,那些道观问询的信笺很快便到了沉斜山。
观主梁亦自然不会管这件事,如叶笙歌所料,观主在昨日得到雾山消息之后,知道叶笙歌将一大半宗门法宝都毁了去,当即整个人就有些不好。
他虽然也算是洒脱,但这是什么,是沉斜山的基业,他怎么能不上心。
万幸是叶笙歌还活着,观主并没有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实际上观主也做不出什么来。
毕竟那封密报最后说的是什么?
说的是道种叶笙歌,破境春秋。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位道种,又往前走了几步,只潇洒的留下了一个让众人看都看不清的背影。
从得到消息开始,沉斜山上就有很多到道士在计算叶笙歌开始修行的时间,以及叶笙歌破境春秋的时间。
因为毫无疑问,叶笙歌一定会是有史以来修行最快的修士,也是最年轻的春秋境。
但到底有多快,他们要知道。
登天楼里有无数道卷,记录了很多东西,但不是一般弟子可以进入的。
沉斜山还有一座藏书阁,想要进入其中,就要简单很多,那里面记载着的东西也不少。
在二楼,有整整一大排书架,都是记载着的沉斜山的弟子情况。
现在,就有一群年轻道士正在那书架前翻着书。
有个穿着灰色道袍的年轻道士把头上的簪子拿在手里,时不时往自己的大腿上刺上一下,以此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看着他灰色道袍下的那团暗黑,便知道他真是真的在动手。
已经刺了好些次了。
但他的神情完全没有痛苦,有的只是懊恼。
怎么找不到?怎么找不到?
“找到了!”
忽然在书架的一头,有个体型微胖的小道士激动的翻着手里的那本书,高兴的举了起来,“上面说,叶师姐是观主在她五岁的时候带上山的,那是个冬天,又是日暮,应当就是酉时一刻。”
小道士很兴奋,看着周围的师兄们,仿佛自己找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但很快人群里便有声音响起。
“叶师妹是那年的寒冬日暮时上山的,但当时并未就开始修行,而是洗了个澡,观主领着叶师妹在山上转了一圈,然后叶师妹就睡下了,第二日是什么时候醒的,又是什么时候观主亲自对其传道的,这都没有记载,我们只能推算个大概。”
那人的声音懒洋洋的,但是说的很慢,很有信服力。
此言一出,那个小道士很快的就低下头去。
有些羞愧。
远处又有人开口,“我记着第二日清晨,我看见观主饮茶是在城辰时三刻,当时叶师妹还在揉眼睛,应该还没有开始传道。”
这句话一说出来,便把时间又缩短了些。
那个范围,似乎正在不断的缩小。
那个拿着簪子的年轻道士翻着书,忽然有些烦了。
他忽然说道:“要想知道,咱们去问叶师姐不就行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这里忽然便安静下来,但很快便有人嘲讽出声。
“叶师姐是什么人,怎么会理会我们?”
叶笙歌不是一般人,她是沉斜山的道种,她是这个世间最为年轻的春秋境。
她怎么会陪他们在这里无聊的研究这个。
在角落里有人怯生生的说道;“我觉得叶师姐不是不理会我们,依着她的性子,她是肯定记不清楚的。”
这句话也没有错。
自己是何时开始修行的,在坐的都不见得记得,叶师姐当时才那么小,自然是不会去记住这么个事情的。
“我们做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吗?”
忽然有人开口询问。
叶笙歌破境成为春秋修士之后,在沉斜山的年轻弟子心里,便成了一道光,这些天为了知道叶笙歌到底是修行了多少年,他们不眠不休,一直讨论,一直寻找,希冀得到一个答案。
但这个时候,听到这句话,才让他们豁然开朗。
他们做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吗。
叶笙歌是沉斜山的骄傲,是他们的偶像,所以他们应当向她学习,而不是在这里研究这些事情。
那个年轻人最开始也很迷茫,直到刚才,这才想通了。
他站起身,把手上的书全都都合上,放回原位之后,走出了藏书阁。
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倒不如去修行。
一片寂静。
他们听着他下楼的声音,忽然有人叹了口气。
很快便也有人开始把自己手里的书放回原位,转身下楼的人越来越多。
这里一下子变得很空旷。
还是有人不太愿意放弃,“咱们总得知道叶师姐到底有多厉害才是。”
他说着话,但是没有人理会他。
之前那个手拿着簪子的年轻道士也没有出声。
时间总是很有用的一件事。
要不了多久,这里的年轻弟子们都走光了。
只剩下那个拿着簪子的年轻道士。
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之后。
他才站起身来,把那些书放回原位,然后推开了一个书架,看着书架底下的洞,他走了下去。
这里是藏书阁,可谁知道,藏书阁里底下,别有洞天?
谁知道这下面竟然有这么大一个洞?
这个洞到底是谁挖的,什么时候挖的,什么时候被他知道的?
这些都是秘密。
但现在应当没有别的人知道。
年轻道士走下去之后,在某个黑暗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火把,那显然是他之前放下的。
他点燃火把,沿着那个黑黝黝的洞向前走去。
那是一条很长的道路,要是第一次去走,肯定会生出很多畏惧之意。
但很显然这个年轻道士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他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走在黑洞里,他很平静。
走了约莫半刻钟。
总算是来到一处青铜门之前。
那扇青铜门很古朴,上面刻着很多花纹,但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年轻道士走到这里,微微停顿,把火把熄灭,然后推开了门。
青铜门后面的景象,和沉斜山这样的道门圣地,格格不入。
里面有一座血池,池水中央有一块大石头。
石头上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老人的手脚被长长的铁链锁住,铁链闪着寒光,这是道门品阶最高的法器,足以可以困住一位登楼修士。
还有很多符?在这座血池周边,想来这是为了要困住这个老人而做出的布置。
年轻道士走进来之后,没有说话,很认真的对着那个老人行礼,然后很认真的喊道:“见过师祖。”
师祖!
这位年轻道士是沉斜山的二代弟子,是和叶笙歌一个辈分的弟子。
现在山上辈分最高的师长,就是观主那一辈人。
至于为何不见观主之上的那些师祖们,没有太多人知道。
年轻道士自然也不知道,但是当他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里之后,知道了当年那些不得不说的辛秘之后,也觉得十分骇然。
那个故事,绝对一说出来,就会成为这沉斜山最大的秘密。
老人抬起头,白发里藏着一双沧桑的眼睛。
眼眸深处是无边的宁静。
他看着这个年轻道士,平静问道:“你找到了吗?”
年轻道士赶紧从怀里拿出来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东西,他看着老人,轻声说着很多东西。
“叶笙歌是五岁上山的,依着山上的记载,应当是个孤儿,是小溪村的遗孤。”
“小溪村闹饥荒,死了一村子的人,观主云游之时,恰好碰到,居然发现叶笙歌是罕见的道种,于是便把她带上了山,悉心教导,所以才有了如今的事情。”
“但是我下山探访过,小溪村并不存在,这个村子不存在,也没有什么饥荒,所以叶笙歌的来历,绝不会是山上记载的那般。”
山上最近掀起了一阵对叶笙歌修行时间的争论,但没有想到,居然他真正想要知道的是叶笙歌的身世。
想知道她从何处来。
而不是她来了做了些什么。
可要是叶笙歌的身世没有问题,山上何必遮掩,要知道,这是一位道种,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出什么问题。
只要叶笙歌不是妖族,那即便是佛土里的百姓,观主将其带走,又有什么关系?
老人冷声道:“叶笙歌不是什么孤儿,她的来历很有问题,这对师徒,本来来到沉斜山都别有用心!”
老人的声音很是冰寒,他看着这个年轻道士,漠然道:“梁亦在沉斜山,我沉斜山便一日不得安宁,只有除去这个祸害,才能还我道门宁静。”
年轻道士脸色有些发白,梁亦是谁,是沉斜山的观主,是这座山河里,除去沧海的第一人,是道门的领袖,地位尊崇,就像是一位俗世的皇帝一般,无数人畏惧,尊崇他。
但有朝一日忽然有人说,这位道门的领袖,是别有用心,是想了些别的事情,是要谋害道门,这如何能够让人接受?
即便是这个年轻道士在之前已经答应这个老人,调查叶笙歌的身世,但也没有想过,最后老人会这么说。
这样一说,观主真是那种人?
老人被符?和铁链锁住,感觉精神一直都不太好,在说完几句话之后,便闭上了嘴巴,不愿意再多说什么。
他看着年轻道士,眼里的情绪很是直接。
就是要让他继续查,查叶笙歌的来历。
梁亦的来历当年他们那几个老家伙便查过,但是没有得到结论。
他做的很好,现在他们这些老家伙死的死,被关的被关,依靠这个年轻道士,自然是没有希望再查出来梁亦的来历。
所以他只能去查叶笙歌。
年轻道士有些犹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人是自己的师祖,这一点都不假。
但他要自己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让人觉得害怕了。
老人没有说话,有些事情,不用说,自然有人去做,说多了,反倒是不美。
年轻道士纠结了很一会儿,然后有些颤颤巍巍的问道:“师祖,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
他想要问的事情,自然也要别人想答才行。
老人张口说道:“说。”
年轻道士沉默了很久,然后问道:“叶笙歌到底是不是妖族?”
这是他的猜想,也是通过这些日子的调查得出的猜想。
要是叶笙歌不是妖族,何必调查。
至于为何旁人不知道她的身份。
这也很好解释,观主那般宠爱她,给个掩盖气息的法器还不容易?
当然这只是猜想,但是他不希望这个猜想变成事实。
要真的变成了事实。
那么就真的是最大的秘密。
人族最为天才的年轻人,竟然有可能是个妖族?!
这一旦成为事实,就是整个世间让人震撼的事情!
老人看着年轻道士,眼里寂灭的意味越来越多,但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第五百三十八章 老套的故事我不想听
那个年轻道士离开底下,重新回到藏书阁,又在藏书阁里待了些时日,然后便离开了这里。
这个时候,沉斜山外的那只千纸鹤这才飘落到了山上。
观主站在登天楼的某处窗前,看着那只千纸鹤落到他的掌心。
沉斜山的消息要比这只千纸鹤快很多,叶笙歌还没有离开北海的时候,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这个时候,他的情绪已经很稳定。
感受着这千纸鹤里的讯息,观主很平静。
这个千纸鹤不过是某个小姑娘打碎了些好东西害怕家里长辈责罚,而想着到别处去避避风头,临行之前留下的小纸条罢了。
观主收好这千纸鹤,然后视线重新落到了远山。
沉斜山作为道门执牛耳者,选地极为考究,这座沉斜山所处位置暗合五行奥秘,是无数先人智慧的结晶。
远山虽然不是沉斜山的管辖范围,但实际上也和沉斜山很有关联。
观主看着远山,倒也说不上有什么问题。
但是谁都知道,观主在登天楼里待得时间已经有了几十年,对远处的风景早已经看透,再怎么喜欢,也总是会厌。
怎么会像是现在这样,还在不厌其烦的看呢。
观主看的东西,自然不会是远山,而是那场血雨。
要说这天地之间,最难看到的风景是什么。
那自然是血雨。
血雨要一位沧海修士离开人间才会下那么一场,一位沧海修士动辄就是寿命有一千多岁,要等到一位沧海修士离开这个世间,何其难也。
要是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想要看到这种风景,就只能靠机遇。
世俗里的百姓,有人发现每隔一百多年,便会有一颗星星从遥远的星域来到这片天空,然后也只是会停留一夜,第二夜便要离去。
所有极少有普通百姓能在这一辈子里看到过一次那种星星,至于看到两次三次,就更是困难了。
修士们的寿命要比普通人们长得多,他们能看到很多次,但是却很难看到血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血雨就是修士们的星星。
若是其他修士被这场血雨吸引也就罢了,但观主是何等人物,为何也会出神?
张守清不知道何时登楼而上,来到了观主身后,这位黄紫道人,之前已经收到了许多问询的信笺,但都放在一旁,并未想着回复。
但是看着这场血雨,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好,这才想着来找观主解惑。
他觉得不好,不是说某位圣人或者大妖离开人间,而是这才死了一位大妖没几年,又下了一场血雨,而且不一定是某位沧海修士老死了。
这才是他不安的源头。
站在观主身后,张守清轻声说道:“依着观主来看,是否是那位大妖喋血了?”
沉斜山的消息要比那些普通宗门灵通的多,自然知道朝青秋出剑斩过胡萧,也自然知道雾山里多了一位剑仙。
所以张守清看到这场血雨之后,第一时间想的是,会不会是胡萧死在了山河里。
要真是那位大妖喋血,那么妖族会不会开战?
胡萧不必北冥,他是妖族的大妖,是最高战力之一,妖族怎么可能让他就这样死去?
观主看着窗外,听着张守清说话,感受着他的忧虑,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只是说道:“你觉得笙歌这么早就成了春秋境,会不会出问题?”
观主看着窗外,脸上有笑意。
张守清一怔,随即疑惑道:“观主说的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观主摇摇头,“笙歌这棵树足够大,风怎么吹得动?我只是怕她走的太快,道心会出问题。”
叶笙歌自从开始修行以来,最为让山上放心的就是她的道心,她因为道心足够纯粹,所以才能走得这么快,要是有一日道心不再纯粹了,是否速度就要慢下来?
这一直都是观主担心的事情之一。
他对叶笙歌寄有厚望,旁人想的,让叶笙歌有朝一日成为沉斜山的观主,这不是观主所想,观主对于叶笙歌的未来,一直以来,都要高得多。
他看着叶笙歌,就是想着看她有一天走到云端之上。
这才是合理的事情。
理所应当,不外如是。
观主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张守清也是个聪明的人,所以他很快就想到了观主的担忧。
叶笙歌是在雾山里破境了,成功成为一位春秋境的修士。
但是为什么破境?
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破境?
那自然是因为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不是普通的男人,是个剑士。
当然,剑士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男人。
之所以不普通,那是因为,那个男人和叶笙歌有了关系。
叶笙歌会不会因为喜欢上那个男人,从而变得道心不再纯粹。
张守清揉了揉脑袋,觉得这种事情很棘手。
道侣这种事情,可以有。
但最好不要有。
这就是道门修士们的共同看法。
观主平静说道:“一个剑士,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一个剑仙,谁都不会觉得真不是什么大事。”
对于沉斜山来说,雾山里最重要的两个消息,一个是叶笙歌已经破开朝暮境,成为春秋境修士,另外一个则是世间又多了一位剑仙。
另外一位剑仙。
不是朝青秋。
朝青秋已经是那个举世无敌的样子,这世间又多了一位剑仙,三教如何能够不在意。
观主忽然笑了笑,“这种事情,想来应该是圣人们担心的,我们担心什么?”
张守清哭笑不得,知道观主洒脱,但现在这种事,还真的洒脱了?
观主笑了笑,说回来之前的话题。
“平南妖君之前一直被叶圣困在镇妖碗里,这么些年也没有旁人知晓,要不是朝青秋一剑斩开镇妖碗,平南不知道还要在那里面待多长时间,但有了平南,胡萧死不死,也就没有太大的事情了。”
平南是一位妖君,胡萧是一位妖君。
多出一个,要是没有什么过节,当然可以相安无事,但是这两人偏偏是有过节的。
“胡萧被朝青秋一剑斩了,重伤之后,平南不会没有想法,甚至这一剑,肯定是朝青秋故意落下的,借旁人的手杀一位大妖,这样的手笔,看以后谁还敢说朝青秋只会杀人?”
三言两语,观主已经把这件事分析的**不离十。
只是他也不知道,最后胡萧是死在了柳巷的手里。
“妖土内乱,与我山河并无关系,说到底,真要打起来,不是死一个大妖,死一个圣人就要打起来的。”
看着窗外,观主笑道。
整个世间,恐怕要说沧海发生大战,谁最开怀,应当就是这些登楼修士了,他们距离沧海还有一步之遥,若是没有圣人殒命,怎么能够补上去?
观主在很多年前,一直都被说成是这云端之下的第一人,境界高妙,距离沧海只有一步之遥,甚至已经有很多人觉得观主已经可以跨过那一步,成为真正的沧海修士了。
成圣!
这是多少人毕生的追求?
像是观主这样的人,自然也是想成圣的。
普通修士不知道要从登楼来到沧海,会经历些什么,但是观主很清楚,所以他也在等,在等一个机会。
云端诸圣,什么时候少一位,他便可以踏出最后一步。
要不然,他想着贸然去走那一步,绝对会出问题。
岁月长河,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何世间的圣人一直都是十几位,并不多出多少。
难道是真的因为这个世间没有那么多天才吗?
不是这样。
这个世间有的是天才,但是却只有那么多把椅子。
所以很难。
不过再难,也总会有人去尝试的。
观主收回视线,不去看外面的血雨,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然后别在腰间,然后观主说道:“情这个字,看着不太像是什么猛虎,何况是笙歌这样的人。”
这就是对这件事下了一个定义了。
“但是那个年轻人,是要杀的。”
观主看着张守清,“剑山有了吴山河,不错,但有李扶摇,不行。”
这是他的态度,既然是他的态度,也就是整个沉斜山的态度。
张守清说道:“他现在在洛阳城,要杀?”
观主摇摇头,“不用急,朝青秋不是要走了吗,等到他走了再说这件事,他没有走之前,别说杀李扶摇,就连碰见剑士最好也绕着走。”
张守清不解问道:“为什么?”
观主若有所思的说道:“一只垂垂老矣的狮子,快要闭眼了,谁去惹他,谁都讨不了好。更何况朝青秋还不是一只老狮子,他这柄世间最为锋利的剑,要离开这个世间之前,不妨多杀几个人,谁沾上了,都不讨好。”
张守清皱了皱眉头,疑惑问道:“既然这个世间多了一位剑仙,为何朝青秋还要走?如今不该是剑士最好的时光,朝青秋留在这个世间,不是最好的结果?”
观主转头看着张守清,“守清,不得不说,你这个想法很蠢。”
观主一直都很欣赏张守清,这样开口,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虽然观主这么说,但张守清没有什么情绪,他看着观主,想听到答案。
观主摇摇头,“没有什么答案,他是朝青秋,所以他的想法,谁都不要去猜,谁都猜不到,他做的事情,自然便是他想做的,谁都不理解又怎么样?”
“他毕竟是朝青秋,是和柳巷一样值得人们尊敬的人物。”
血雨中,李扶摇和叶笙歌撑伞入洛阳城。
因为这是天地异像,即便是登楼修士,都无法用气机将雨水隔离,要想着雨不落到自己的身上,就只能撑伞。
叶笙歌很喜欢撑伞,不是因为她喜欢雨天,而是她有一把叫做桃花的伞,下雨的时候,就能拿出来。
李扶摇则是个务实的男人,他没有什么好东西,为了不被这血雨淋到身上,他就只是花了几文钱买了把油纸伞。
两个人一前一后入城,就像是一对夫妻。
李扶摇脸色苍白,灵府里的伤势稳定了很多,但是他发现一个更难的问题,他在破境进入太清的时候,因为和万尺生死相搏,所以身上留下了伤,就是灵府有了个洞,等到破开朝暮的时候,那个洞被他修复了。
但是谁知道,在和胡萧一战之后,他灵府里,现在全都是洞。
就好像是一张网,网得住鱼。
留不下气。
留不下剑气。
现在的灵府,连一丝剑气都没了。
李扶摇生出的剑气,存不下半分。
换句话来说,现在的李扶摇,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他除去有许多剑招之外,身体只怕就和文弱书生相当,别说是一位修士,就连江湖武夫,只怕都能取他的性命。
只是这种伤势要比之前的伤势好得多,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足够的药材去养,自然就能恢复如初。
和胡萧一战,所得不少。
所以即便是这样,李扶摇也不觉得有些什么。
眼前的这个女子都已经进入了春秋境界,他慢一些,也不能总在叶笙歌身后看着她的背影。
进入洛阳城,两个人走在街道上,街道上的行人不多,毕竟这么一场血雨,对于修士们来说,是知道有沧海离开世间,但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仅仅是觉得不祥。
既然不祥,自然没有人愿意站在雨里。
走在雨里的,除去朝廷的官员之外,便没有别的人了。
李扶摇注意到,街道上多了很多朝廷的衙役和捕快,时不时便抓了人,他们披着蓑衣,手按在刀柄上,扫视着躲在屋檐下的百姓。
洛阳城有一片肃杀之意。
李扶摇想了想,走到某位看着像是领头官员身前,在他没有说话之前,拿出了腰间的那块玉佩。
那官员本来还在看李扶摇伞下的脸。
看到这块玉佩之后,顿时神情变得很紧张。
刑部供奉!
那个官员有些紧张,要知道,每个刑部供奉都是修士,都是山上神仙,哪里是他能够见到的!
“仙师有何指示?”
他把腰弯的很下去,显得无比谦卑。
之前他看到伞下那张脸知道很年轻,但没有当真,山上神仙嘛,愿意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怎么会是他能想的明白的。
李扶摇问道:“怎么回事。”
那官员一怔,想着即便仙师们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但最近洛阳城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您都不知道?
但转念一想,仙师们也不一定一直都在洛阳城,不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雨滴,有些难受的开口说道:“最近洛阳城里不太平……”
……
……
洛阳城不叫太平城,要是说不太平,也很正常。
但实际上,洛阳城即便是不叫太平城,过去的这么些年里,也很太平。
延陵王朝身后有学宫在,洛阳城作为延陵王朝的帝都,只要那位皇帝陛下不做出什么让学宫愤怒的事情来,想来就不会处什么事情。
事实上,那位皇帝陛下即便是这些年和学宫貌合神离,学宫也没有对这洛阳城做些什么。
这次的不太平,来源于这场血雨。
俗世里的百姓往往都很愚昧,这种愚昧,来源于很多东西,但更多的,则是他们没有读书。
延陵身后是学宫。
这是是儒教治下,不知道有多少学堂书院在延陵境内,延陵的读书人一定会是三座王朝里最多的,可即便这样,也改变不了绝大部分百姓没有读过书的事实。
他们没有读过书,他们很愚昧。
俗世里的帝王一般不愿意自己的百姓多读书,要是读了太多书,自然就会知道道理,那么管理起来就会很麻烦,所以他们需要愚民,才好治理。
但是太过愚昧,就会导致很多事情。
就好像如今这样,不过是下了一场血雨,洛阳城就已经人心惶惶。
早在这场雨开始下的时候,洛阳城便开始流传这是因为当今皇帝陛下倒行逆施,不是一个明君,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场雨,而且这血雨不是第一次,早在之前,北冥在北海被朝青秋一剑斩杀的时候,便下过一场血雨。
那个时候就是问题的起源。
死相搏,所以身上留下了伤,就是灵府有了个洞,等到破开朝暮的时候,那个洞被他修复了。
但是谁知道,在和胡萧一战之后,他灵府里,现在全都是洞。
就好像是一张网,网得住鱼。
留不下气。
留不下剑气。
现在的灵府,连一丝剑气都没了。
李扶摇生出的剑气,存不下半分。
换句话来说,现在的李扶摇,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他除去有许多剑招之外,身体只怕就和文弱书生相当,别说是一位修士,就连江湖武夫,只怕都能取他的性命。
只是这种伤势要比之前的伤势好得多,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足够的药材去养,自然就能恢复如初。
和胡萧一战,所得不少。
所以即便是这样,李扶摇也不觉得有些什么。
眼前的这个女子都已经进入了春秋境界,他慢一些,也不能总在叶笙歌身后看着她的背影。
进入洛阳城,两个人走在街道上,街道上的行人不多,毕竟这么一场血雨,对于修士们来说,是知道有沧海离开世间,但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仅仅是觉得不祥。
既然不祥,自然没有人愿意站在雨里。
走在雨里的,除去朝廷的官员之外,便没有别的人了。
李扶摇注意到,街道上多了很多朝廷的衙役和捕快,时不时便抓了人,他们披着蓑衣,手按在刀柄上,扫视着躲在屋檐下的百姓。
洛阳城有一片肃杀之意。
李扶摇想了想,走到某位看着像是领头官员身前,在他没有说话之前,拿出了腰间的那块玉佩。
那官员本来还在看李扶摇伞下的脸。
看到这块玉佩之后,顿时神情变得很紧张。
刑部供奉!
那个官员有些紧张,要知道,每个刑部供奉都是修士,都是山上神仙,哪里是他能够见到的!
“仙师有何指示?”
他把腰弯的很下去,显得无比谦卑。
之前他看到伞下那张脸知道很年轻,但没有当真,山上神仙嘛,愿意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怎么会是他能想的明白的。
李扶摇问道:“怎么回事。”
那官员一怔,想着即便仙师们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但最近洛阳城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您都不知道?
但转念一想,仙师们也不一定一直都在洛阳城,不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雨滴,有些难受的开口说道:“最近洛阳城里不太平……”
……
……
洛阳城不叫太平城,要是说不太平,也很正常。
但实际上,洛阳城即便是不叫太平城,过去的这么些年里,也很太平。
延陵王朝身后有学宫在,洛阳城作为延陵王朝的帝都,只要那位皇帝陛下不做出什么让学宫愤怒的事情来,想来就不会处什么事情。
事实上,那位皇帝陛下即便是这些年和学宫貌合神离,学宫也没有对这洛阳城做些什么。
这次的不太平,来源于这场血雨。
俗世里的百姓往往都很愚昧,这种愚昧,来源于很多东西,但更多的,则是他们没有读书。
延陵身后是学宫。
这是是儒教治下,不知道有多少学堂书院在延陵境内,延陵的读书人一定会是三座王朝里最多的,可即便这样,也改变不了绝大部分百姓没有读过书的事实。
他们没有读过书,他们很愚昧。
俗世里的帝王一般不愿意自己的百姓多读书,要是读了太多书,自然就会知道道理,那么管理起来就会很麻烦,所以他们需要愚民,才好治理。
但是太过愚昧,就会导致很多事情。
就好像如今这样,不过是下了一场血雨,洛阳城就已经人心惶惶。
早在这场雨开始下的时候,洛阳城便开始流传这是因为当今皇帝陛下倒行逆施,不是一个明君,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场雨,而且这血雨不是第一次,早在之前,北冥在北海被朝青秋一剑斩杀的时候,便下过一场血雨。
那个时候就是问题的起源。
第五百三十九章 所以故事的结局我要改改
有好些儿子,儿子没耐心等到父亲死去的那一天。
却又想着那份家产,所以就要做些事情。
普通百姓家里,发生这种腌攒事的情况少,但是大户人家便很多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一个贪字。
普通百姓贪的是钱财,但洛阳城里的皇子们,贪的是皇位。
这俗世里三大王朝之一的皇位,谁不想去坐一坐?
况且他们本来就是很有希望成为人间帝王的那几个人。
只不过现在的延陵皇帝,当年坐上这皇位,是学宫首肯的,那几个皇子想要成为下一位延陵皇帝,除去要得到延陵皇帝的喜爱之外,还要得到学宫的好感,延陵皇帝的喜欢这些年来,一直都很明显集中在四皇子身上,其余的三位皇子,不管表现得如何,都无法得到延陵皇帝的赞赏。
长此以往,三位皇子自然难免会心灰意冷。
不止是他们,就连朝堂上的群臣们都很清楚,以后这延陵的皇位,一定是四皇子的。
延陵皇帝虽然还没有立太子,但是这表现出来的偏爱,已经很明显。
虽然皇位的归属几乎已经有了定论,但是满朝文武都不担心这件事,因为延陵皇帝还是春秋鼎盛,至少还有三四十年要活。
这三四十年之后的事情,谁会这么早就开始去想。
满朝文武大臣们不担心,但想着还要等上三四十年的皇子们却是忍不住了。
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机会。
现在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延陵皇帝让那几位心腹臣子离开,这才走到桌前,和李扶摇对坐。
这位延陵皇帝直白说道:“现在洛阳城里有昌谷先生在,有陈老在,学宫不会与洛阳城撕破脸面,所以只能做些别的了。”
学宫里派系繁多,对于洛阳城,也都不是全部派系的看法都是一致的,所以面对有两位登楼的洛阳城,学宫不会那么孤注一掷。
延陵皇帝看着李扶摇笑道:“他们现在要的无非让朕从皇位上走下来。”
这的确是最温和的办法了。
延陵和学宫貌合神离,根本还是在延陵皇帝这里,他不愿意延陵再受学宫管辖,所以才有这么多尝试,学宫想要延陵回到曾经,也不用怎么大费周章,换个皇帝便行了。
换个心向学宫的延陵皇帝,事情或许就能解决了。
延陵皇帝的几个儿子,除去四皇子一心是为百姓着想,和学宫没有任何联系之外,其余几个皇子和学宫都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旁人只是觉得延陵皇帝觉得四皇子才能更好,所以对其偏爱,却不知道延陵皇帝不喜欢他的儿子们,是因为他们和学宫有联系。
李扶摇没有说话,现在洛阳城里的问题,在于这场血雨让百姓们很恐慌,然后加上荆南饥荒的事情,还有学宫在暗处,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要不了两日,便会有大臣递上来折子,对这场血雨进行一番解释,然后之后就等着其他人符合。
到了之后,便会有人要求延陵皇帝退位,让某位皇子继承大统。
之后或许会有什么大赦天下的事情。
反正到时候,不管是什么,都和现在这位延陵皇帝无关了。
到时候延陵和学宫重归于好,就像之前那些年一样。
这就是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
听着毫无新意。
李扶摇之前说过很多故事,他是个很优秀的说书先生,所以在他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之后,他不能接受。
延陵皇帝也不能接受。
但是延陵皇帝手里可用的人很少,面对学宫,即便是某一脉,也很难。
难不成要他因为这些事情,就去劳烦昌谷先生?
这显然是不太好的。
昌谷先生倒是可以一剑斩开所有的问题,但是这未必有些大材小用了。
李扶摇想了想,然后说道:“交给我吧。”
延陵皇帝本来也是想着把这件事交给他的,但还是有些忧虑。
李扶摇明白他的忧虑,已经开口说道:“我尽量保住他们的性命。”
说完这句话,他已经转身走出了御书房。
在门外,血雨还在下,那几个臣子正侯在门外。
李扶摇看了他们一眼,知道能够站在这里的人,都不会是和学宫有任何关联的,但即便如此,李扶摇也没有和他们说半句话。
在门旁拿过油纸伞,李扶摇走进雨里。
不用去找叶笙歌,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她撑着伞,神情很平静。
李扶摇走在她身后,开口问道:“我这样,能唬人不?”
他现在是半个废人,连普通的江湖武夫都没办法应对,真要出了什么事情,也只能靠唬人了。
叶笙歌平静说道:“真到了某些时候,唬人有什么用?”
她已经是春秋境界的修士,之前李扶摇和延陵皇帝在御书房里说的话,她全部都听见了,一字不落。
所以她知道李扶摇要说些什么。
李扶摇皱了皱眉,没有继续说话,他不能唬人,但接下来要面对的肯定会是修士,难不成要让叶笙歌去打架?
让一位道种当打手,这显然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那陪我去找个人吧。”
“嗯。”
……
……
南城程家一直都是洛阳城里最显赫的家族之一,这很大的一个家族,有无数人要养活,在很多年之前,是靠那位程老太爷,直到后来有个姓程的女子嫁入程家之后,这个家就变成了程贵妃来撑着。
而在数年之前,有个浪荡子弟回到洛阳城,没用多久就从皇宫里得到了一柄洛水,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程家便一直依靠那个年轻人来撑着。
那个年轻人叫做程雨声,是刑部的供奉,也是现在程家除了程老太爷说话最管用的那个人。
他平日里除去偶尔出城游历之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家里,从不乱跑。
这场血雨开始下的时候,他正好就在家里,所以也没能出去。
要想找他的话,这的确是个好时间。
也是个好机会。
雨里的一条小巷里,有两人一前一后的前行。
小巷尽头,转街就是程府。
“我要是知道你是来找他,我便不跟着你来了。”
这是一个女子在开口说话。
“你要是不跟着我,不怕我出事了?”
另外的男人回答道。
“我宁愿你死掉。”
那女子停下脚步,没有说什么,但已经表明立场。
撑着油纸伞的男子背着剑匣,有些无奈。
这两人不是李扶摇和叶笙歌还能是谁。
李扶摇想着好些年前两人的爱恨纠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有些无奈的开口道:“我在洛阳城没几个认识的人,你总不会让我去找偃青先生出手吧?”
叶笙歌不说话。
李扶摇又试探道:“你在意这件事?”
不知道叶笙歌在不在意程雨声喜欢她这件事,反正李扶摇要是不找程雨声这个修士,那么他就得让叶笙歌做这个打手了。
依着叶笙歌这么尊贵的身份,显然是不会愿意的。
叶笙歌撑着伞,没有说话的意思,但也没有继续前行的想法。
李扶摇陪她站在雨中,一直没有说话。
叶笙歌忽然说道:“你找李小雪,我帮她。”
帮她就是帮你,这种话不用明说。
李扶摇看了看远处不远的程府檐角,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李小雪境界可能不会太高,但是总归是有叶笙歌在她身后,这应付起来之后要出现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李扶摇说道:“我去找她。”
叶笙歌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不要这么麻烦。”
说着话,她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折了一个千纸鹤,很快便从她的手里离开,飞向了远处。
她已经不止一次在李扶摇身前拿出这个东西了。
李扶摇觉得很好奇,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但叶笙歌没有解释,他也没有问。
叶笙歌和李扶摇的关系不错,和李小雪的关系也不错。
“我让她去皇宫。”
李扶摇转头,正是想说些话,但是看着叶笙歌的表情,却还是闭上了嘴巴。
有些话说来没有意义。
叶笙歌知道他要去找那几个皇子。
这场血雨是客观存在的东西,赋予这场血雨主观认识的,却是那几个皇子。
而且学宫是要依靠这些皇子,才能实现他们要做的事情。
所以李扶摇要做些事情,就要先找他们。
延陵皇帝不愿意这么直接,是因为他们都是他的儿子,哪怕他们从来都不是一条心,但是这一点,改变不了。
延陵皇帝狠不下心去。
因为这条路,往往是最惨烈的一条。
李扶摇和皇子们没有什么交情,所以要杀人,他显得很淡然。
只是他之前已经答应过延陵皇帝,尽量保全皇子们的性命。
他现在就要去见他们,这算是怎么回事?
叶笙歌说道:“杀了他们的确是个最蠢的办法。”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但是李扶摇却是很意外的笑了起来。
“你果然不是蠢人。”
叶笙歌笑了笑,看着李扶摇,然后踩了李扶摇一脚。
“谢谢夸奖。”
第五百四十章 写故事的人
延陵皇帝正值春秋鼎盛,他虽然有四个皇子,却没有设立太子。
不管是嫡出的大皇子,还是最为受宠的四皇子,都没能成为延陵的太子殿下。
延陵没有太子,也没有王爷,那些皇子们做了很多年的皇子,到了现在,都还是皇子,他们住在皇宫里的,一个人一个宫殿,之间隔得很近,但没有任何交集。
谁都知道延陵皇帝最讨厌皇子们结党,所以皇子们即便是想结党,也都藏在暗处,不敢表现出来。
大皇子居住的宫殿叫做昭阳殿,就在皇城东北一角,占地不小,很符合他作为大皇子的身份。
大皇子是前皇后的长子,也是延陵皇帝的长子,按着祖制,他便是下一任延陵皇帝,但是祖制这个东西,到了延陵皇帝这一代,好像便是不太重要了,当年这位延陵皇帝也不是嫡长子,但是一样成为了现在的延陵皇帝。
而现在,延陵皇帝对于四皇子的偏爱,朝野皆知,更是没有人觉得大皇子能够成为下一任的皇帝陛下。
这位大皇子好像也知道,所以在很多年前,他就开始深居简出,这些年来,并无不好的风闻传出。
只是太过于深居简出,便让朝野都好像忘了这个世间还有他这样一位大皇子。
如此一来,他觉得不好,所以在数月前,有一位自称姓江的学宫夫子走进昭阳殿开始,大皇子心里的那把**之火就越烧越烈。
那位江夫子最开始想着要用荆南饥荒的事情让大皇子去笼聚人心,从而让延陵皇帝失去大臣们的支持,但是他不是傻子,知道这仅仅凭借荆南饥荒这件事,肯定是不能让自己的父皇退位的,所以一直都在纠结。
但是这两日遇上了这场血雨之后,大皇子便改了想法。
他觉得可以赌一赌了。
于是从几日之前开始,他便在宫外开始频繁的和一些大臣相聚,这之中见得最多的,还是禁军的几位统领。
大皇子的想法极为极端,想着要是最后不成,便直接逼宫,现在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十分想要把握住,要是没有把握住如今的这个局面,之后延陵的皇位,真的就可能和他渐行渐远了。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日暮之时,他从宫外返回,回到昭阳殿里,与江夫子闲聊了几句之后,便走进书房,走进了里面的暗室,那里面才是他这么多年准备的心血。
书房后面的暗室布置得很简单,就是一排排卷宗,上面有朝中那些大臣的癖好以及家里的情况,有的大臣喜欢赌,有的大臣喜欢招妓。
有的大臣爱好书画,有的大臣……
依着这么些卷宗来看,说不定,整个延陵王朝的大臣们,都在这上面。
这样耗费多少时间才能收集到?
如此来看,这位大皇子还的确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他走进暗室,就想着要看一看那些卷宗,虽然他早已经把这些大臣的癖好早已经背得很熟,但是他还是想着要看一看,觉得心里更有些底。
但是等他走进来,看到这里面坐着的那个年轻人的时候,整个人的心都微微一颤。
那是个穿着青衫的年轻人,脸色很白,应当是得了什么病,此时此刻,他就坐在平日里他最喜欢的那张椅子上,翻着那些卷宗。
年轻人翻着卷宗,时不时发出些声音。
好像是连他进来了这件事都不知道。
但是他能够悄然进入暗室,怎么会是普通人。
大皇子颤颤巍巍的问道:“你是谁?”
听到这话,年轻人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大皇子,也没有说话,只是把腰间的某块玉佩解了下来,放在了桌上。
大皇子这些年深居简出,但这都是做给那位延陵皇帝看的,他对朝野的事情,还是很清楚,对于自己父皇有的东西,更是清楚。
看到这块玉佩,他当即便脸色煞白,刑部供奉的玉佩,并不是一般人就能够拥有的,能够拥有的,都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简单来说,就是山上神仙。
大皇子如坠冰窟,所想的第一件事就是父皇已经发现了这件事。
他双腿一软,险些就要跪了下去。
李扶摇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就你这样,还想做皇帝?”
大皇子听着这话,硬生生把要跪下去的身子直了起来。
他看着李扶摇,虽然还是有很恐惧,但是想着那位学宫的江夫子就在这里,依着那位江夫子的神通,想来很快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很快就会来搭救他的。
李扶摇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说些什么,他只是看着大皇子,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自然是延陵皇帝给他讲的那个。
故事讲着,大皇子的脸便越来越白。
等到讲完之后,大皇子完全便没了人色。
李扶摇平静说道:“你说学宫同时找了三个人,最后即便让你父皇退位了,是谁即位呢?”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皇帝只能有一个,却有三个人在争。
失败的人,只能是去死。
大皇子有些手足无措。
李扶摇继续说道:“依着我之前的想法,你们要是想做些坏事,我便杀了就是,所有挑事的人都死了之后,自然也就解决了问题,但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好像让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所以我想了个别的办法,你看看行不行?”
大皇子深吸一口气,“仙师请说。”
“就是你好好当着你的大皇子,以后也别和学宫在联系,以后当不得当得了皇帝,看自己的本事。”
大皇子苦笑道:“父皇一直偏爱四弟,那我们怎么有机会?”
李扶摇平静道:“那位皇帝陛下不见得只喜欢你们的那位四弟,他不喜欢你们,是因为你们和学宫一直走得很近,这才是关键的地方。”
大皇子低声道:“学宫一直都是咱们的依仗,父皇为什么不愿意看到我们和学宫走得近?”
大皇子很不能理解。
李扶摇觉得没有必要去解释。
他不想杀了这位延陵皇帝的皇子。
所以才说了这么些话。
李扶摇看着他,等着他做的答案。
大皇子抬眼看着李扶摇,犹豫片刻,问道:“仙师觉得父皇会不计前嫌。”
“当然,做皇帝,怎么会没有这么点胸襟。”
李扶摇回答的很坚定。
“仙师怎么解决学宫那边的问题?”
在大皇子看来,学宫的仙师肯定是要被父皇的刑部供奉要厉害得多的。
李扶摇表现得轻描淡写,“杀了就是。”
大皇子还准备说话,暗室门又被人推开。
走进来两个女子。
还有些杀意。
李小雪提着剑,剑上面还有些血迹。
叶笙歌走在后面,神情平静。
让这么一位春秋境的修士去解决一位太清境的学宫夫子,真是再简单不过。
李小雪喊了声哥。
李扶摇看着大皇子,笑道:“我妹妹。”
大皇子看着李小雪剑上的血迹,皱了皱眉。
这个少女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李扶摇从书架里抽出一本卷宗,上面就是记载着李小雪的。
这位大皇子不知道为什么,把李小雪也写上去了。
李扶摇看着大皇子,眼里有些笑意。
大皇子很快便想起来了始末,他带着歉意说道:“这是之前调查那位抱刀郎才写下的东西。”
李扶摇看了他一眼。
没有多说什么。
他站起身来。
轻声的说道:“我很是希望你能够做些好的事情,至少不要这么蠢,想着什么做些什么谋乱的事情,你们的那位父皇对你们真的很仁慈。”
大皇子变得很平静,“我想知道仙师要怎么解决这些事情?”
李扶摇说道:“我都说是要杀了。”
他说的杀人,就是杀人,不是什么其他的。
说完这句话,李扶摇站起身,走出了暗室。
叶笙歌跟在他身后,李小雪跟在叶笙歌身后。
大皇子深吸一口气,走出暗室,很快便在房间里看到了江夫子的尸首。
那位太清境的夫子被人一剑斩杀。
他只是个普通人,自然看不出来那位夫子死的实在是憋屈,他被一个人用剑斩杀,但是却是被另外的人封了灵府,让他只有极低的战力。
这就是让他被李小雪当作练手的对象。
所以死的很憋屈。
李扶摇这一次没有撑伞,李小雪替他撑着。
一行三人走向另外的宫殿。
李小雪问道:“哥,真的杀人就行了?”
李扶摇有些无奈的说道:“我骗那家伙的,你怎么也信、”
李小雪吐了吐舌头,“什么意思?”
“要杀人就能解决,我就得把整个学宫的人都杀光才行,要是杀人就行,他们就直接把延陵皇帝杀掉就行,何必这么麻烦,所以我说杀人就行,就是骗他的。”
李小雪看着自己这个脸色苍白,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的哥哥,正想着要说些什么话。
李扶摇却已经说道:“现在我们就要去别的地方,去找个人,我们要去杀掉那个人。”
看着李小雪又要发问,李扶摇又说道:“杀了那个人之后,才开始做正事了。”
李小雪顿了顿,忽然小声问道:“我们能不能把程哥哥也叫来?”
李扶摇停下脚步,没有说话。
眼神有些严肃。
李小雪一怔,随即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些什么话。
李扶摇摇摇头。
还是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叶笙歌却是回答了,“不行!”
斩钉截铁。
说不行,就是不行。
李小雪没敢转过头去看叶笙歌,但是听着这话,还是觉得很奇怪。
为啥不行?
……
……
血雨当中,程雨声是当真没有出门,他坐在自家的门槛上,看着那些殷红的血水在街道上流淌,觉得很有些意思。
这是一位沧海离开人间。
他知道啊。
那关他什么事情。
他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可能走进登楼,想着沧海的事情,那真是很操心了。
陈酒从府邸里走出来,坐在这个傻小子身旁,酒葫芦拿在手里,时不时喝上一口酒。
看着这场血雨,老人笑道:“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便已经是不得了,要离开这个世间,竟然还让世间的人们都知道,你说厉害不厉害?”
程雨声很少去接自己这位师伯的话头,因为一说不对,这位师伯就要让他看看他的刀,可是他的刀,哪里是这么好看的,一看就少不了挨一顿打。
这一位登楼修士要揍他,这怎么受得了。
所以程雨声很聪明的没有说话。
他就是看着远处,笑着不说话。
但很快他头顶就响起了老人的声音,“打一架吧。”
打一架吧!
第五百四十章 写故事的人
延陵皇帝正值春秋鼎盛,他虽然有四个皇子,却没有设立太子。
不管是嫡出的大皇子,还是最为受宠的四皇子,都没能成为延陵的太子殿下。
延陵没有太子,也没有王爷,那些皇子们做了很多年的皇子,到了现在,都还是皇子,他们住在皇宫里的,一个人一个宫殿,之间隔得很近,但没有任何交集。
谁都知道延陵皇帝最讨厌皇子们结党,所以皇子们即便是想结党,也都藏在暗处,不敢表现出来。
大皇子居住的宫殿叫做昭阳殿,就在皇城东北一角,占地不小,很符合他作为大皇子的身份。
大皇子是前皇后的长子,也是延陵皇帝的长子,按着祖制,他便是下一任延陵皇帝,但是祖制这个东西,到了延陵皇帝这一代,好像便是不太重要了,当年这位延陵皇帝也不是嫡长子,但是一样成为了现在的延陵皇帝。
而现在,延陵皇帝对于四皇子的偏爱,朝野皆知,更是没有人觉得大皇子能够成为下一任的皇帝陛下。
这位大皇子好像也知道,所以在很多年前,他就开始深居简出,这些年来,并无不好的风闻传出。
只是太过于深居简出,便让朝野都好像忘了这个世间还有他这样一位大皇子。
如此一来,他觉得不好,所以在数月前,有一位自称姓江的学宫夫子走进昭阳殿开始,大皇子心里的那把**之火就越烧越烈。
那位江夫子最开始想着要用荆南饥荒的事情让大皇子去笼聚人心,从而让延陵皇帝失去大臣们的支持,但是他不是傻子,知道这仅仅凭借荆南饥荒这件事,肯定是不能让自己的父皇退位的,所以一直都在纠结。
但是这两日遇上了这场血雨之后,大皇子便改了想法。
他觉得可以赌一赌了。
于是从几日之前开始,他便在宫外开始频繁的和一些大臣相聚,这之中见得最多的,还是禁军的几位统领。
大皇子的想法极为极端,想着要是最后不成,便直接逼宫,现在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十分想要把握住,要是没有把握住如今的这个局面,之后延陵的皇位,真的就可能和他渐行渐远了。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日暮之时,他从宫外返回,回到昭阳殿里,与江夫子闲聊了几句之后,便走进书房,走进了里面的暗室,那里面才是他这么多年准备的心血。
书房后面的暗室布置得很简单,就是一排排卷宗,上面有朝中那些大臣的癖好以及家里的情况,有的大臣喜欢赌,有的大臣喜欢招妓。
有的大臣爱好书画,有的大臣……
依着这么些卷宗来看,说不定,整个延陵王朝的大臣们,都在这上面。
这样耗费多少时间才能收集到?
如此来看,这位大皇子还的确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他走进暗室,就想着要看一看那些卷宗,虽然他早已经把这些大臣的癖好早已经背得很熟,但是他还是想着要看一看,觉得心里更有些底。
但是等他走进来,看到这里面坐着的那个年轻人的时候,整个人的心都微微一颤。
那是个穿着青衫的年轻人,脸色很白,应当是得了什么病,此时此刻,他就坐在平日里他最喜欢的那张椅子上,翻着那些卷宗。
年轻人翻着卷宗,时不时发出些声音。
好像是连他进来了这件事都不知道。
但是他能够悄然进入暗室,怎么会是普通人。
大皇子颤颤巍巍的问道:“你是谁?”
听到这话,年轻人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大皇子,也没有说话,只是把腰间的某块玉佩解了下来,放在了桌上。
大皇子这些年深居简出,但这都是做给那位延陵皇帝看的,他对朝野的事情,还是很清楚,对于自己父皇有的东西,更是清楚。
看到这块玉佩,他当即便脸色煞白,刑部供奉的玉佩,并不是一般人就能够拥有的,能够拥有的,都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简单来说,就是山上神仙。
大皇子如坠冰窟,所想的第一件事就是父皇已经发现了这件事。
他双腿一软,险些就要跪了下去。
李扶摇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就你这样,还想做皇帝?”
大皇子听着这话,硬生生把要跪下去的身子直了起来。
他看着李扶摇,虽然还是有很恐惧,但是想着那位学宫的江夫子就在这里,依着那位江夫子的神通,想来很快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很快就会来搭救他的。
李扶摇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说些什么,他只是看着大皇子,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自然是延陵皇帝给他讲的那个。
故事讲着,大皇子的脸便越来越白。
等到讲完之后,大皇子完全便没了人色。
李扶摇平静说道:“你说学宫同时找了三个人,最后即便让你父皇退位了,是谁即位呢?”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皇帝只能有一个,却有三个人在争。
失败的人,只能是去死。
大皇子有些手足无措。
李扶摇继续说道:“依着我之前的想法,你们要是想做些坏事,我便杀了就是,所有挑事的人都死了之后,自然也就解决了问题,但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好像让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所以我想了个别的办法,你看看行不行?”
大皇子深吸一口气,“仙师请说。”
“就是你好好当着你的大皇子,以后也别和学宫在联系,以后当不得当得了皇帝,看自己的本事。”
大皇子苦笑道:“父皇一直偏爱四弟,那我们怎么有机会?”
李扶摇平静道:“那位皇帝陛下不见得只喜欢你们的那位四弟,他不喜欢你们,是因为你们和学宫一直走得很近,这才是关键的地方。”
大皇子低声道:“学宫一直都是咱们的依仗,父皇为什么不愿意看到我们和学宫走得近?”
大皇子很不能理解。
李扶摇觉得没有必要去解释。
他不想杀了这位延陵皇帝的皇子。
所以才说了这么些话。
李扶摇看着他,等着他做的答案。
大皇子抬眼看着李扶摇,犹豫片刻,问道:“仙师觉得父皇会不计前嫌。”
“当然,做皇帝,怎么会没有这么点胸襟。”
李扶摇回答的很坚定。
“仙师怎么解决学宫那边的问题?”
在大皇子看来,学宫的仙师肯定是要被父皇的刑部供奉要厉害得多的。
李扶摇表现得轻描淡写,“杀了就是。”
大皇子还准备说话,暗室门又被人推开。
走进来两个女子。
还有些杀意。
李小雪提着剑,剑上面还有些血迹。
叶笙歌走在后面,神情平静。
让这么一位春秋境的修士去解决一位太清境的学宫夫子,真是再简单不过。
李小雪喊了声哥。
李扶摇看着大皇子,笑道:“我妹妹。”
大皇子看着李小雪剑上的血迹,皱了皱眉。
这个少女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李扶摇从书架里抽出一本卷宗,上面就是记载着李小雪的。
这位大皇子不知道为什么,把李小雪也写上去了。
李扶摇看着大皇子,眼里有些笑意。
大皇子很快便想起来了始末,他带着歉意说道:“这是之前调查那位抱刀郎才写下的东西。”
李扶摇看了他一眼。
没有多说什么。
他站起身来。
轻声的说道:“我很是希望你能够做些好的事情,至少不要这么蠢,想着什么做些什么谋乱的事情,你们的那位父皇对你们真的很仁慈。”
大皇子变得很平静,“我想知道仙师要怎么解决这些事情?”
李扶摇说道:“我都说是要杀了。”
他说的杀人,就是杀人,不是什么其他的。
说完这句话,李扶摇站起身,走出了暗室。
叶笙歌跟在他身后,李小雪跟在叶笙歌身后。
大皇子深吸一口气,走出暗室,很快便在房间里看到了江夫子的尸首。
那位太清境的夫子被人一剑斩杀。
他只是个普通人,自然看不出来那位夫子死的实在是憋屈,他被一个人用剑斩杀,但是却是被另外的人封了灵府,让他只有极低的战力。
这就是让他被李小雪当作练手的对象。
所以死的很憋屈。
李扶摇这一次没有撑伞,李小雪替他撑着。
一行三人走向另外的宫殿。
李小雪问道:“哥,真的杀人就行了?”
李扶摇有些无奈的说道:“我骗那家伙的,你怎么也信、”
李小雪吐了吐舌头,“什么意思?”
“要杀人就能解决,我就得把整个学宫的人都杀光才行,要是杀人就行,他们就直接把延陵皇帝杀掉就行,何必这么麻烦,所以我说杀人就行,就是骗他的。”
李小雪看着自己这个脸色苍白,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的哥哥,正想着要说些什么话。
李扶摇却已经说道:“现在我们就要去别的地方,去找个人,我们要去杀掉那个人。”
看着李小雪又要发问,李扶摇又说道:“杀了那个人之后,才开始做正事了。”
李小雪顿了顿,忽然小声问道:“我们能不能把程哥哥也叫来?”
李扶摇停下脚步,没有说话。
眼神有些严肃。
李小雪一怔,随即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些什么话。
李扶摇摇摇头。
还是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叶笙歌却是回答了,“不行!”
斩钉截铁。
说不行,就是不行。
李小雪没敢转过头去看叶笙歌,但是听着这话,还是觉得很奇怪。
为啥不行?
……
……
血雨当中,程雨声是当真没有出门,他坐在自家的门槛上,看着那些殷红的血水在街道上流淌,觉得很有些意思。
这是一位沧海离开人间。
他知道啊。
那关他什么事情。
他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可能走进登楼,想着沧海的事情,那真是很操心了。
陈酒从府邸里走出来,坐在这个傻小子身旁,酒葫芦拿在手里,时不时喝上一口酒。
看着这场血雨,老人笑道:“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便已经是不得了,要离开这个世间,竟然还让世间的人们都知道,你说厉害不厉害?”
程雨声很少去接自己这位师伯的话头,因为一说不对,这位师伯就要让他看看他的刀,可是他的刀,哪里是这么好看的,一看就少不了挨一顿打。
这一位登楼修士要揍他,这怎么受得了。
所以程雨声很聪明的没有说话。
他就是看着远处,笑着不说话。
但很快他头顶就响起了老人的声音,“打一架吧。”
打一架吧!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三皇子
在处理了大皇子的事情之后,之后半个月,李扶摇耐着性子去找了一次二皇子,这一次没有带着叶笙歌,只带了程雨声。
程雨声本来不太愿意,但是叶笙歌不仅不理他,他连见都没能见到她,想着这件事他就很是郁闷,郁闷之下就想找些事情来做。
所以便跟着李扶摇入了皇宫。
他悬着那柄洛水,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只是二皇子不如大皇子那般明事理,直到最后都还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想法,李扶摇叹了口气,倒也没有杀他。
就是请了一道圣旨让二皇子入了冷宫。
冷宫本来是用来幽禁犯错了的妃嫔的,把二皇子关进去有些于理不合,但是李扶摇这么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冷宫隔得近些而已。
程雨声的境界一直不错,虽然及不上那些真正的年轻天才,但怎么说也是一位太清境,又有陈酒这个登楼不留余力的打磨,这几年下来,程雨声在太清境,几乎是要超出普通的太清境修士一大截的。
二皇子身后那位学宫修士,也不过是个太清境,遇上程雨声,竟然是没能撑过一刻钟,便被一刀要了性命。
当身为刑部供奉的程雨声提着那颗头颅走到二皇子面前的时候,那位皇子便被吓得面无人色了。
解决了这件事之后,李扶摇便出了皇宫。
血雨早就已经停了,但是天空还是很阴沉,洛阳城一如既往的压抑。
李扶摇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沉斜山的丹药已经吃了好些,但是却恢复缓慢,灵府里的那些洞,才修复了不到一小半,但至少能在灵府里留下一些剑气了。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光着身子的姑娘,终于有了点衣服。
虽然单薄,但聊胜于无。
与程雨声走在街道上,这位抱刀郎心情不太好,有些低落,李扶摇知道,但不想去说什么。
情这个字,说到底,都两个人的事情,要是只有一个人有想法,那么这就不是一段好故事了。
程雨声这么痴心的人,要是换做别的女子,说不定就被感动到了,但那人是叶笙歌,是沉斜山的道种,是整个修行世界里,最为受人瞩目的年轻人,别说程雨声,就算是其余的年轻天才想要求娶叶笙歌。
整个世间只怕都要认为,他不配。
没人配得上叶笙歌。
这是整个修行世界的共识。
李扶摇想着那个共识,也有些无奈。
程雨声走了几步,忽然说道:“李扶摇,你喜欢的那个女子呢,有眉目了没有?”
他想问问,实际上想得到的是李扶摇否定的回答,那样就可以拉着李扶摇这个同病相怜的家伙诉上一番苦水了。
但是李扶摇只是想了想,然后没有说话。
他没理由说这么多废话。
往前走了很久,隐约可见李府的轮廓,李扶摇忽然想起一件事。
“别想着打我妹妹的主意。”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扶摇的脸色很难看。
他不是觉得程雨声不是个好人,只是觉得,自己那个妹妹喜欢程雨声,没有什么结果。
程雨声喜欢的是道种叶笙歌,李小雪就算是喜欢程雨声,能有什么结果?
就算是有结果了,李扶摇也不觉得是好结果。
程雨声嘟囔着嘴,正想着说些什么反驳的话。
就看到李扶摇的眼神。
严肃中带着些杀气。
程雨声舔了舔嘴唇,皱眉道:“我能怎么办?不见她了?”
李扶摇听着这话,皱着眉头,对于情字,真不是这么容易就解决的。
他想了想,然后说道:“你知道的。”
“我知道啥?”
程雨声也很不理解。
“你对叶笙歌,恰如小雪对你。”
李扶摇看着程雨声,很平静的说着话。
这是一个死结,李扶摇想要他和李小雪都能解开。
“你知道你和叶笙歌没有可能,为何还要耗下去?”
李扶摇问道:“你吃过的闭门羹还少了?”
程雨声神色很颓然,“她要是不出现在我面前,我过个十年八年指不定就忘了,可是她现在又来了,让我怎么去忘啊?”
程雨声远远不是个洒脱的人,至少在面对叶笙歌上,他算不上。
李扶摇也不是什么口若悬河的读书人,所以闲聊几句之后,便闭上了嘴巴。
这次返回洛阳城,原本只是想看看自己的父母,但没有想过会遇到这桩事,但遇到了便遇到了,总归不能推开就是了。
延陵皇帝在大余那件事上为他做了很多,要不是让大余都把剑山当做了国教一般,师兄登上掌教之位,即便口服,也会有很多人心不服。
所以他要为延陵皇帝解决这么些个问题,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大皇子和二皇子两个人都不是什么成就大事的人,李扶摇觉得最为棘手的是那位三皇子,之前一直都说这位三皇子早知无缘成为延陵新帝,便一直放浪形骸,像是这样的人,之前在延陵皇帝的口中,却是被说成最堪大用之人。
要知道,四位皇子之中,因为三位皇子都对学宫亲近,所以延陵皇帝这么些年一直在竭力培养四皇子,不管怎么培养,这位皇子虽然才能已经不错,但是在延陵皇帝来看,这位皇子,还是要胜过四皇子。
要说最后这三位皇子非要死的话,延陵皇帝也是不愿意这位三皇子死的。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他甚至还在想着,有朝一日三皇子能够回心转意,然后他们父子两人,就可以真正的同心协力了。
即便一辈子都没有那一天,其实延陵皇帝也不会太伤心的。
他需要的是道合之人,不是别的什么。
道不同,便不相为谋,哪怕那人是自己的儿子,那也是如此。
李扶摇想着这些天里洛阳城已经止住不少的流言,并未急着去找那位三皇子,他和对方都知道,这本来就是一场博弈,博弈的双方不在李扶摇和三皇子之间,而是李扶摇和学宫之间,所以一切都不急。
临近李府,程雨声看了一眼远处已经关上的门,叹了口气,转身就走,很快便消失在这里。
李扶摇推开门,回到府里。
叶笙歌在里面,她正坐在院子里和李小雪说着话,李母和李父坐在一旁,时不时说上几句,李扶摇看了院子里一眼,就沿着廊道走到后院。
屋檐下有把竹椅,坐下之后,李扶摇拿出窗旁的青丝剑。
然后随手开始削着一旁的果子。
剑沾染了太多鲜血,吃起来总会有些腥味。
但是这柄剑的材质不同,所以并没有这么多事情。
过了片刻,叶笙歌来到了屋檐下,她坐到了李扶摇身侧不远处,手里拿着些别的吃食。
李扶摇咬了一口果子,笑着说道:“我以为你的性子,不像是那种喜欢听这种繁琐事情的人。”
之前路过庭院的时候,李扶摇自然能听到他们聊得是一些家长里短,反正很没有意义,对于道种来说,更是如此。
叶笙歌不以为意,“听听这些修行之外的事情,会很有意思,再说了,谁又知道这不是修行呢?”
叶笙歌对于修行的理解,或许和很多人都不同,但是没有人敢说她对于修行这两个字的理解是错的,因为她本来就是这个世间最出彩的修士之一。
李扶摇想了想,觉得这大概就是和当年老祖宗说的从红尘中走一遭是一样的事情,所以他没有说话,大概是觉得没有问题。
咬着果子,他看着天空的乌云,问道:“这个时候,是不是很应景?”
山雨欲来风满楼。
自然应景。
叶笙歌说道:“感觉你始终和学宫过不去。”
叶笙歌的感觉很直接,也没有任何问题,虽然看起来这好像是李扶摇为了帮那位延陵皇帝,但是还是因为对方是学宫的缘故。
李扶摇咽下嘴里的果肉,“我一直都是个很记仇的人。”
叶笙歌问道:“何以见得?”
李扶摇说道:“我要是有机会走进沧海,一定要先杀胡萧。”
他就是那么个记仇的人,当年学宫夺了他的资格,所以他就和学宫过不去,胡萧想要杀他,那他就先杀胡萧,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讲。
这就是他。
李扶摇笑着说道:“当然,先入登楼,我一定先打盛京那个老头子一次。”
叶笙歌皱眉道:“你这个性子,应当是洒脱的才对,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洒脱。”
李扶摇说道:“这还怎么洒脱,天上的那朵云都要走了。”
叶笙歌微微思索,就已经知道李扶摇一定是说的那位剑仙,朝青秋离开人间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尤其是雾山里多出一位剑仙之后,朝青秋便更不愿意多留一些时日了。
他要离开人间,最快就是这些日子,最慢也慢不到什么时候。
有了朝青秋,不管什么风浪,都掀不翻这条剑士都在上面的大船。
没了朝青秋,有叶长亭。
不见得能和朝青秋一样。
朝青秋就只有一人,无人能够取代。
叶笙歌笑了笑,就要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李小雪走了进来,看着李扶摇说道:“哥,有人来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合道之人
来的人就是三皇子。
他在一位中年书生的陪伴下走进了李府。
李扶摇没有起身,等着这两人走进小院之后,这才收剑入鞘,青丝剑在身侧不远处,叶笙歌没有理会这两人。
三皇子看着叶笙歌,温声问道:“想必这位就是叶仙师吧?”
叶笙歌在修行世界里的名声,一直都要比李扶摇更响亮。
三皇子声音很轻,一点都不像是什么浪荡子弟,反倒是彬彬有礼,就像是个读书人,在他身后的中年书生看着叶笙歌,神情很凝重。
他自身的境界早已经到了朝暮境,不可谓不强,但是现在看着这位道种,却没法看清楚她的境界。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是古怪。
叶笙歌没有理会这两人,她吃了两口东西,就起身走进了屋里。
李扶摇看了一眼三皇子。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三皇子看着李扶摇说道:“李仙师,我来见你,是有事要谈。”
这句话是废话,要是没事,他来见他做什么。
李扶摇看着他身后的那个中年书生,平静说道:“你和他一起,这事情其实谈不谈有什么区别?”
这件事的起因是皇子们想要做皇帝,是学宫想要换皇帝,所以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现在三皇子和那个中年书生一起,这就是说三皇子还是站在了学宫那边,既然这样,自然就没有什么好谈的。
三皇子摇头,显然不这么认为,“李仙师,我觉得是有区别的。”
李扶摇说道:“愿闻其详。”
三位皇子里,大皇子便已经算是比较镇定的一位了,至于二皇子,则是显得很狂热,可是这位三皇子,却是在这三位当中,最是沉稳,也最是有意思。
他很平静,甚至气度很不凡。
让李扶摇想起了那位延陵皇帝。
这样的人似乎才是有可能是帝王的最合适人选。
三皇子温声说道:“李仙师去两位皇兄的住处,杀了两位学宫先生,然后一位皇兄还在皇宫,另外一位皇兄却是去了冷宫,想来应该是大皇兄审时度势,二皇兄冥顽不灵,但是仙师去找了两位皇兄,为何偏偏忘了我?或者说是一直不来找我,是想着有别的打算?”
李扶摇开门见山的说道:“陛下很看重你,所以我也在想,你能不能有机会成为下一位延陵皇帝。”
延陵皇帝是不需要不合道的儿子,但是三皇子要是能够回心转意,延陵皇帝也很乐意看着他成为自己的继承者的。
至于这样会不会对四皇子有什么不好,也不是他操心的。
作为君主,他自然要选择更好的继承人才好。
这一点毋庸置疑。
三皇子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个,有些失神,随即自嘲道:“我以为父皇早就不考虑我们了。”
李扶摇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要是继续向着京口山走去,皇位就真的不关你的事情了。”
三皇子微微一笑,显然很明白这个道理,他问道:“那我便要问问李仙师了,为何父皇要选一个和学宫毫无瓜葛的儿子做这个皇帝呢?”
延陵皇帝为什么要想着脱离学宫,自然是因为他不愿意看着山上的修士们站在山上像是看蝼蚁一般看着他,但是他也知道,要让那些山上修士们走下来,是一件不容易,甚至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只能自己站在另外一座山上,才能和山上的修士们对视。
延陵王朝想要达到那一天,其实很难。
学宫里的修士们和洛阳城里修士们,对比之下,谁都知道,相差很大。
就算是有朝一日,洛阳城里的登楼境达到了和学宫一样的人数,但学宫之后还有沧海圣人,有整整四位,要想把延陵王朝推翻,建立一座新的王朝,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这并非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甚至这种事情,是一定会发生的。
只要延陵真到了那一天,圣人们再怎么不管人间之事,也总会出手的。
三皇子知道自己那位父皇的想法,但从来不认为他会成功,所以他一直不愿意跟着父皇走下去,在他看来,要是依着父皇的想法往下走去,那么要不了多久,这延陵一定会改姓。
换一位皇帝还是一件幸事,就怕换一家来做皇帝。
这才是大事。
这才真正的道不同。
“父皇要做的事情,我做不到,我要做的事情,很多人都能做,这是我不如父皇的地方,但是父皇这样的人,注定不会留下什么好名声,四弟是他的追随者,但不见得会有善终。说起来这就是我们父子几人的事情。但真要说起来,是天下大事,而且父皇一定会是失败的那位,之后会影响很多人,天下百姓暂且不论,就说皇族。”
三皇子感慨道:“虽然是父皇一直在做这个皇帝,但实际上,没了帝位,不仅是他自己死而已。”
“我不愿意大家一起死。”
皇族也是一个家,是一个大家,延陵皇帝们一直都是同一个姓,这座王朝存在了六千年,这么就是说,整个延陵有无数的皇族,他们其中某一人当着延陵皇帝,所以他们都能很好的活着。
他们之间没有人当着皇帝了,也就没有任何好日子可言了。
三皇子想到的是这个事情,所以他要做皇帝,要改变他们和学宫的关系。
但是不一定能成。
因为这是洛阳城。
延陵皇帝有两位登楼修士在的洛阳城。
即便是最后逼宫,只要延陵皇帝不愿意,也没有人能让他从皇位上走下来。
三皇子知道这是事实,但他不能接受。
李扶摇说道:“陛下做的事情,不见得能成,但不是全然没有机会。”
三皇子摇头。
没有说话。
但意思很明显。
他不信。
不信就是不信。
李扶摇看着他,“那你为何不去和他谈?”
三皇子说道:“父皇心如磐石,谁能说动他?”
李扶摇看着他,知道了这其中的意思。
他摇摇头。
“我也说不动他。”
“况且我不愿意去说这些东西。”
“因为我觉得,他是对的。”
第五百四十四章 同样的事情
延陵皇帝不愿意把皇位传给三位皇子的原因是他们并不是他的合道之人,而愿意把皇位传给四皇子的原因,恰恰相反。
要让延陵王朝脱离学宫,这不是他一个人,一代人就能够做成的,所以他需要他意志的继承者,三位皇子都不是。
只有四皇子算是。
除此之外,延陵皇帝还需要很多支持他意志的臣子们。
洛阳城的朝堂上,一直多是心向学宫的大臣,他在继位之初就知道,所以这么些年,他一直主动的在让朝堂变成他的朝堂,很多心向学宫的大臣,被他悄然贬谪到了别处,更有一些,因为很多理由,更是直接罢官。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十来年他才处理了不到二十位大臣,但即便是这样,朝堂上还是心向学宫的大臣多于忠于他的大臣。
延陵皇帝的合道之人,一直都很少。
他没有想过李扶摇算一个。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问过。
他相信李扶摇,是因为他知道李扶摇和学宫的过节,相信李昌谷的判断,但从未想过李扶摇是他的合道之人,从未想过李扶摇竟然也是支持他的人之一。
“陛下是对的。”
李扶摇再度开口,这一次,用的称呼有些尊敬。
他看着三皇子,认真说道:“陛下要让山上之人在山上,山下百姓在山下,两不干扰,不是什么错误的想法。”
三皇子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
在他身后,那个中年书生皱了皱眉头。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李扶摇轻声说道:“自然是因为我们太强,而且我们之中有很多人不会讲道理。”
不讲道理,不会讲道理。
这是两个事情。
不讲道理的百姓,自然有律法管束,但是不会讲道理的修士们,谁来制约?
世俗之中的皇帝,尚且要在天下人的眼光,要是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就有大臣死谏,皇帝再听不进去,就有起义。
总之要想坐稳皇位,得是个好皇帝才行。
不然很快便会离开那个位子。
可是不会讲道理的山上修士,谁来管?
没有人管得了。
没有人会为了世俗的百姓们,去得罪山上的修士们,境界不低的修士到了世俗里,皇帝们要给予尊敬,修为再高一些,只怕皇帝都要弯腰。
等到了观主那样的修士来到了世俗里,见了皇帝,皇帝还要让出他的位子,让观主去坐一坐,而且不敢有半点怨言。
观主看上了什么,就可以拿什么,没人可以说半句话。
这就是山上修士和世俗里存在的问题。
延陵皇帝不愿意有人有一天可以来到他的皇宫,告诉他让他走下来,让那人坐一坐,也不愿意有大臣把折子递上来,说是某位修士凌辱了某位女子,或是杀了某人一家的时候。
自己只能把折子撕掉,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做。
这些都不是延陵皇帝都不想做的。
但这些事情已经在这六千年里,发生了很多次。
前面的皇帝们对此没有办法,也没有想到去改。
但延陵皇帝想,也想着去做。
所以他做了些事情。
正在做些事情。
李扶摇和很多修士都不一样,他不是从小便被某些人带上山,开始修行,然后在修行过程中被灌输了很多思想的那种修士。
他的经历要多得多。
切身体会,才能知道很多事情。
才能明白。
所以他支持延陵皇帝的做法。
虽然这件事很难,但是他愿意去做,也愿意去帮延陵皇帝。
三皇子微微嘲讽道:“即便是学宫不再插手世俗之事,父皇又怎么能够杜绝这些事情呢,就算是父皇有两位登楼作为阻力,也不见得一辈子都会帮助他,都会是正义的。”
李扶摇摇头道:“你说的话很没有道理。”
三皇子一怔,他没有想到李扶摇会这么说。
他看着李扶摇,说了一句之前李扶摇说过的话。
愿闻其详。
李扶摇说道:“君主身边有很多助力,自然很多人都是比君主更强的,他们能够为君主所用,这就是臣子,依着你所说,那要做君主,是否要成为天地之间的最强者才行?”
最强者能够镇压一切,所以天地之间的事情才能按着他的意图去做。
道理似乎就是这个道理。
但是三皇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但到底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李扶摇说道:“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千百年之后才能看到成效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在现在论出个对错,大家谁也说不过谁,所以到了最后,也只是打一架而已。”
说了打一架,那就是不准备再说什么了。
三皇子刚要张开的口也闭上了。
那位一直没有说话的中年书生从三皇子背后走了出来,看着李扶摇,他很洒然的问道:“要是当年没有出那档子事,你该是我学宫的惊艳后辈才是。”
李扶摇当年在洛阳城发生的事情,在修行世界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他知道也是理所当然。
李扶摇点点头,赞同这个说法。
每个人的经历不同,造就了后面对世间的看法不同。
这就是事实。
要是没有当年的事情,李扶摇或许就是一个普通的三教修士。
即便要有些不同,也不会像是如今这般,在世间这么出名。
李扶摇坐在竹椅上,看着这么个修士,没有起身的想法。
“要打架,找那位道种打。”
他是朝暮境的修士,欺负他这半个废人,不太好。
那中年书生皱眉道:“叶姑娘早已经跨过朝暮境,成了一位春秋修士,在下不是他的对手。”
李扶摇挑眉道:“所以你就来找我的麻烦?”
说着话,李扶摇好像有些气愤的想要站起身来。
但是表情虽然很激动,李扶摇还是没有站起身来。
站起身真的很累,他不愿意站起来。
那中年书生看着李扶摇,平静说道:“虽然你是个太清境的修士,但怎么也是个剑士,但战力和我应当差不多,战一场谁也不吃亏。”
李扶摇听着这话,想要笑,但还是没有笑出来。
想着这位中年书生应当一直都在洛阳城里,所以一直都不知道雾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直都不知道到底最后是发生什么,竟然连他已经破开太清境,走进朝暮境的事情都不知道。
李扶摇看着那中年书生说道:“你看我这幅鬼样子,是不是像受了伤?”
中年书生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有些像,但不一定是。”
李扶摇不知道该怎么来看这个中年书生了。
这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李扶摇挠了挠头。
他朝着屋里喊了一声。
然后下一刻,毫无征兆的,那个中年书生就倒飞了出去,重重摔倒了墙外边。
李扶摇看了一眼三皇子。
后者苦笑。
李扶摇说道:“我觉得你还可以和你的那位父皇聊一聊,然后看看效果。”
三皇子苦笑不已,但还是摇头。
李扶摇没有继续在这上面多说,三皇子都是能主动来这里试图说服自己的那种男人,自己这一两句话,肯定没有用的。
他想了想,忽然问道:“血雨没了,但荆南的事情还在,依着你来看,该怎么解决?”
三皇子一怔,随即说道:“你不觉得问错人了吗?”
李扶摇没有理会他,自顾自说道:“既然是有了这种所谓的上天惩治人间帝王的事情出现,那肯定会有别的祥瑞出现,你说是什么祥瑞好些?”
三皇子皱了皱眉,知道李扶摇要做些什么了。
“一场血雨,难不成仅凭一些故弄玄虚的东西就能让人忘了?”
李扶摇笑着说道:“不一定,这种事情本来就不难。”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忽然想起了些事情。
三皇子还在皱眉。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很多东西。
李扶摇说道:“这个世间哪里有什么异像?全部都是人力而已。”
人力而已。
修士也是人。
所以他们能做到的事情,也很多。
李扶摇想到这个事情,就站了起来,他看着三皇子说道:“麻烦你在这里待上几天。”
说了话,他就往外面走了去。
叶笙歌很快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这位道种,几乎是对他形影不离,当然,有程雨声出现的地方除外。
李小雪站在小院门口,看着李扶摇走了出来,正好想跟他说话。
李扶摇看了她一眼,然后问道:“昌谷先生还在摘星楼吧?”
李小雪一怔,但随即还是点点头。
李扶摇问道:“你说让昌谷先生出一剑会怎么样?”
李小雪下意识问道:“杀谁?”
李扶摇摇摇头,“谁都不杀。”
李小雪一头雾水,谁都不杀,那是做什么?
李扶摇说道:“咱们的那位剑仙,有过两次剑开天幕,外加一剑开过雾山,这样的人,咱们昌谷先生做得不?”
李小雪还是不知所以。
但叶笙歌已经知道了。
李昌谷的剑或许没有那么厉害。
一剑开不了天幕。
但是一剑开得了这些云。
这不是什么大事。
也不难。
何况那个人还是李昌谷。
第五百四十五章 我离开不是了不起的事情
李扶摇去摘星楼的时候,三皇子被宫里派人来接走了,李扶摇想要他在这里待些时日,但是皇宫里的另外一个人不这么想,那个人不是延陵皇帝,而是一位守城人。
李扶摇三人都离开了李府,没有人去拦他。
他牵着三皇子的手走在皇宫的甬道里,神情平静,他的身材不高,甚至看着有些佝偻,满头银发却十分有光泽。
普通的守城人绝对不会像是他这样,更何况他还牵着三皇子的手。
三皇子低着头,跟着这个老人往皇宫某处走去,没有说话。
那老人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都很沉默。
这好像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也不正常。
一路上有好些太监看到他们两人,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奇怪,宫女太监们都认识三皇子,但谁都怕那个老人。
三皇子失魂落魄的走了一大截路,然后不再前行,老人随即也停下。
一老一少停在这里,很是怪异。
年轻的三皇子忽然说道:“我想见父皇。”
老人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说,最好不见,见了也没有什么用,这些年里,你们相处的还不错。”
他说的不错,就是两人互不打扰。
这样的状况,已经过了很多年。
三皇子说道:“我想和他谈谈。”
老人有些意外,因为这两个人,自从三皇子成年之后便没有见过面,自然也没有交谈过,这一下,三皇子这么说,明显是要和延陵皇帝谈谈那个问题。
老人说道:“早这样也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老人领着他改变了路途,走向御书房。
那是那位延陵皇帝常在的地方。
走在老人身后,三皇子沉默不已。
……
……
李扶摇登上摘星楼。
这里一如既往。
李昌谷坐在楼上,听到李扶摇说了些话,然后点了点头。
只是他没有直接出剑,而是闲谈片刻,忽然问道:“你和胡萧一战,有没有感觉的沧海的不同?”
胡萧虽然当时已经把境界压制到了朝暮境,但是毕竟是一位沧海,一定不是个寻常的修士,李扶摇能够和他一战,要是没能得到些什么,还是不太对。
当然对于李昌谷来说,最重要的东西还是沧海。
沧海感悟。
李扶摇说道:“除去皮厚一点,我没有什么感悟。”
李昌谷看了他一眼,一针见血的说道:“那是你的境界太低,没有看出其中的奥秘。”
李扶摇有些无奈。
他不过是个朝暮境,能够不死都是运气了,哪里还能看到那么多,而且他是个朝暮境,能够得到的东西自然也就是朝暮境该得到的。
李昌谷不再追问这件事。
他看着李扶摇的眼睛问道:“雾山里可曾得到些什么?”
当日李扶摇离开洛阳城之前,曾在摘星楼和李昌谷有过交谈,他们两人当时也自然而然的谈过关于剑士六千年前的事情。
当时李昌谷让李扶摇走进雾山去寻找答案。
但是他不知道李扶摇是不是找到了。
李扶摇苦笑着摇头,当时有半本手札,被他找到了,但是也只有半本而已,后面半本他都没有看到,自然也就不知道后面那半句话说的是什么。
若说世间不幸,剑士……
在言河圣人死之前,李扶摇问过几句,但是那位圣人却是当真一句话都没有说。
李扶摇一直都觉得那个人是个疯子,但没有想到他在最后都还是个疯子。
这种事情,他怎么能预料到。
李昌谷淡然道:“有的事情不知道结果,便是要让你再去找答案,答案总归会有,就看你什么时候知道了,据我所知,这个世间至少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李扶摇下意识问道:“谁?”
李昌谷看着天幕,笑道:“朝剑仙自然知道,他要是不知道的话,这些年在做些什么呢?”
李扶摇皱眉说道:“昌谷先生有什么高见?”
李昌谷摇摇头,“我是想说,只要不是我这样的人,在一座楼里待过了这么些年,总会有些见识的。”
李昌谷言下之意不过就是多走走,多看看。
眼界开阔。
这就能知道更多。
这就是所谓的行万里路便如同读万卷书。
李扶摇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道理,但想着自己的确该多走走。
只是妖土已经去过了,山河也走了一些,之后便该去佛土看看了?
佛土的和尚们,有什么好看的?
李昌谷仿佛是知道李扶摇在想些什么,很快便摇头道:“不急,现在先看看。”
“再等等。”
等等看看,是等什么,是看什么?
当然是看朝青秋,当然是等朝青秋了。
朝青秋要离开人间了。
但是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姿态离开。
但是谁都觉得这位剑仙是不会就这样悄然离开的。
他一剑开了天幕,然后就走了?
这恐怕不是朝青秋。
朝青秋要走,应当是万众瞩目的。
这毫无疑问。
他就要走了。
但是一定会让世人都记得他是怎么走的。
指不定还会给剑士们留下些什么。
至于是留下些什么呢?
这应该是到时候才知道。
李昌谷按着苦昼短的剑柄,轻声说道:“这样的人,谁都不会允许他就这么走了的,走之前,这才是世间最关心的事情之一。”
李昌谷见解独到,眼光也很独到。
李扶摇想着当年在青天城的城头,他和朝青秋曾经坐在一起说过些话,那个时候他还真是个小剑士,虽然出了些风头,但是比起来朝青秋也还差得很远,但就是这样,也一样是和朝青秋坐在了一起。
说着很多话。
现在一晃,他就要走了。
他会有些伤心的。
这毕竟是他一直都想成为的那个人。
剑仙。
不是。
是朝青秋。
他是想成为那样的人,而不是那样的剑仙。
这两者差别很大。
李扶摇说道:“我想,那一定是这个世间最了不起的一件事。”
朝青秋离开人间,是最了不起的一件事。
……
……
洛阳城里的一处茶摊前。
朝青秋喝着茶,自嘲道:“哪里这么了不起。”
第五百四十六章 给我的,我都给你们
与朝青秋同行的,不是同样登临沧海的那位剑仙叶长亭,而是另外一个女子。
女子喜欢朝青秋早已经是他知道的事实,她从庆州府离开,和朝青秋一起走过许多地方,直到如今,朝青秋带着她来到洛阳城。
坐在茶摊前,朝青秋喝着廉价的茶水,女子则是抱着那柄古道。
剑士的剑一向是他们最重要的东西,很少会让别人拿着。
朝青秋把剑交到那女子手上,便是说明对其的无比信任。
女子抬头看着那些乌云,想着朝青秋之前说的那句话,默然无语。
之前他就问过很多遍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要走。
但是都没有得到答案。
所以她早就不问了。
她只是想着能够多陪陪这个男人就行了。
前尘的缘分到底如何,她不去想,但她知道,现在是喜欢他的。
不因为他的身份,不因为前世他们有什么纠缠,就只是因为当日他们在那条蜀道上的一眼相见而已。
朝青秋看着眼前的茶碗,思绪平淡,在人间已经数百年,终究是要到了说再见的那一日了。
他看着远处,其实内心也有些纠结,离开人间而已,到底如何离开。
要说剑开天幕,要说就这样离开人间,其实对他来说,不容易,但也不难。
这世间除去他朝青秋谁还能剑开天幕?
叶长亭?
到底是还要差上一分力气。
朝青秋端起茶碗,就要一口饮尽。
女子这个时候却是问道:“朝先生还想要去什么地方看看?”
朝先生,还是这么生分的称呼。
只是尽管女子有其他的想法,想要叫些别的,也没有理由的。
朝青秋看着她,就像是看着天底下最好看的一柄剑,他摇头说道:“该看的都看过了,我在等一个人。”
女子一怔,不知道朝青秋说的是谁,她本来就不是什么修士,有很多事情,要是她知道朝青秋和叶长亭有过约定的话,她会想着是不是朝青秋和叶长亭有最后一次见面。
女人嘛,想着的事情总是不会太过复杂,就是那么简单的几件事而已。
朝青秋喝完了茶水,然后说道:“洛阳城还没来过,一起看看。”
女子点头,抱起那柄剑,就跟着朝青秋站起身来。
但还是没忘了付过茶钱。
像是朝青秋这样的剑仙,怎么可能随身携带黄白之物,所以只能是她付钱。
茶铺老板是个朴实的中年汉子,看着朝青秋这幅打扮,就早觉着他不是一般人,由女子付钱他自然是觉得理所当然,等到朝青秋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汉子才喃喃道:“现在这些江湖武夫,一个个都这么有艳福。”
朝青秋领着女子走在洛阳城的街道上,并未刻意去某处,就是随意前行而已,朝青秋没有来过洛阳城,那女子也是如此,所以两人都不算是相熟,仅是随意而行罢了。
像是朝青秋这样的人,即便是一身剑气早已经隐于体内,但是谁来看,都不会把朝青秋当作什么普通的人物,一路行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瞩目,这么一位剑仙却是好似熟视无睹,走了大半个洛阳城之后,朝青秋在一处小巷前站定。
小巷太窄,仅容一人而已。
在小巷里,有一座小院,院子门前有两盆兰花。
朝青秋站在巷口,微微出神。
很快那小院子里就有人推门而出,那人站在门前,看向小巷这边,身旁有个女子陪同,站在门口,那个已经目盲很多年的中年书生忽然试探道:“昌谷先生?”
朝青秋的剑气已经内敛一丝不泄于体外,别说是这么一个太清境的修士,就算是云端的那些圣人,只怕也感受不到剑气。
可是世事有时候不如常,就比如现在站在小院子前的那个中年书生,因为目盲多年,反倒是别的感官异常灵敏,他仅仅是在空中捕捉到了片缕剑气,便感受到了其中的凌厉,感受到了之后,自然便以为是住在摘星楼上的那位昌谷先生下楼来了。
毕竟这洛阳城内,再没有任何一人敢说境界有比昌谷先生更高的。
朝青秋站在巷口,听着这句话,想着这洛阳城里有一位叫做李昌谷的登楼剑士,之前入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受到了那股剑气。
他朝青秋站在剑道鳌头许多年,也见过了许多剑士,看过许多剑士的剑道。
但真正上心的,觉得欣赏的,不过一只手掌那么多而已。
他曾也看好过几人会在数百年之后登临沧海,但是那几人毫无意外的,都在半途遇上了各式各样的问题,在剑道前路上再难前行下去。
等到朝青秋看中的最后一人也是如此之后,朝青秋之后的很多年里,就再也没有去看过那些所谓后辈了。
直到近年来,他这才见过几个所谓的剑道后辈而已。
吴山河入佛土之前,他曾遥遥看过一眼,觉得不错。
李扶摇在北海之时,朝青秋看过一眼,觉得一般,等到了青天城,他才改变了心意。
除去这两个已经在世间闯出名头的剑士之外。
还有一位,就是他在某地碰见过的一个练剑的小剑修,名字叫做赵大宝。
除去这三位之外,朝青秋入城时候看到的那缕剑气,也觉得不错。
能让他朝青秋觉得不错的人,就真的不错了。
想到了些别的事情,朝青秋失神片刻,这才转身离开小巷。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半句话。
王偃青扶住门框,感受到那缕剑气已经消散,这才疑惑问道:“那位不是昌谷先生?”
站在他身旁的春水一怔,随即说道:“昌谷先生,也喜欢穿白袍?”
王偃青一怔,“白袍。”
春水点点头,这才猛然想起自家先生不能视物。
“还有个女子跟在那人后面,替他抱着剑。”
王偃青本来已经快要想到某个名字,听到这么一句话之后,微微一怔,随即有些失神的说道:“这又是哪一位剑道前辈啊?”
自从当日朝青秋在白鱼镇剑开天幕开始,这个世间就多出了好些剑士,像是许吏也好,周青也好,这些剑士是平日里便已经名动山河的?
还不是朝青秋那一剑弄出来的。
既然这个世间能够多出一个周青多出一个许吏,又为何不能多出个别的什么剑士呢?
毕竟这个世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王偃青在门口站了片刻,然后就转身回到了小院里。
可刚刚走进小巷里。
天地之间忽然起了一道剑光。
要是说之前那缕剑气,王偃青是凭借不同于普通人才能闻到的,那么这一道剑光带着的磅礴剑气,他怎么都能感受到了。
他抬头看着天上,虽然还是一片漆黑,他还是问道:“昌谷先生出剑了?”
春水不是什么修士,也不知道什么是剑气,更不知道什么是剑光,她只是张大了嘴巴惊讶道:“先生,有一道白光,很亮!”
……
……
那道白光起于摘星楼,在天幕划过,缓慢而坚定。
这一剑是李昌谷出的,但毫无疑问,这一剑为得绝对不是要杀某个人。
为得仅仅是要破开乌云而已。
让一位登楼剑士去出这么一剑,不管是谁来看,都会觉得是有些大才小用。
但是这一剑,李昌谷就这样递出来了。
天地之间,一道白光缓慢的破开云层,让久违的眼光落到洛阳城里。
无数洛阳城的百姓从自家的院子里走了出来,他们抬起头,看着那道白光在云端穿过。
百姓们没有见过世面,不知道是什么。
但是看到了阳光,大家都很开心。
城东的某处闹市,有很多百姓都看着天上,看着这道白光在云端穿行。
忽然有人开口说道:“这就是祥瑞啊!”
声音不大,很快便被嘈杂的人群声音盖过去。
但很快不远处就有人继续跟着说了话,“这是天佑我延陵啊!”
这样一说话,很多人就都跟着附和道:“天佑延陵!”
甚至没有要多久,这里便开始有人开始磕头,有人开始哭泣,有人开始说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话了。
之前的那场血雨,早已经让许多百姓惴惴不安了。
这该来的一道白光,总算是来了。
其实有很多百姓都在翘首以盼。
他们心里的那位陛下,可不是什么昏君,即便是前些日子的荆南饥荒,还是这些天的血雨,都是让他们接受不了的事情。
在远处的茶楼上,有两个中年书生并肩而立。
他们看着这边的动静,其中一个书生说道:“这道白光明明就是一道剑光,可是谁知道呢?”
这言语之中多有愤慨。
另外一个书生显得要平淡很多,他笑道:“这血雨不也是咱们这些修士弄出来的吗。”
血雨是沧海陨落的异像,其实在之前,也有很多修士惴惴不安,不知道是哪位圣人陨落了。
直到这两日,学宫里才传来消息,说是这不管是谁家圣人陨落了,反正儒教四位圣人,依然高坐云端。
那书生想起这件事,感慨说道:“谢天谢地,吾教圣人万古长青。”
另外一位书生看着远处的乱象,问道:“这怎么办?”
书生笑道:“洛阳城的事情解决了,可荆南的事情要怎么解决?”
荆南的事情,也有学宫插手,那边的饥荒一直没有得到解决,据说已经开始有了吃人的事情出现,要是延陵再搞不定,想来要不了多久,那场动乱就要蔓延开来,到时候自然会有另外的说法。
延陵王朝和学宫的关系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样子,那么自然会不死不休。
这远远没有结束。
这两个书生看着远处,满是感慨,这世间的世俗王朝到底在想些什么,老老实实跟在学宫身后不好?
非要想着要去做什么自己另外门户的事情,当真是好笑。
岂止是好笑。
简直是愚蠢。
他们想着事情,却是没有注意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了一道剑光,他们没能反抗半点,便被那剑光夺了性命。
身体无力的倒了下去。
有个面无表情的悬剑男子站在街角,朝着远处走去。
与此同时,天地之间,忽然生出了一道浩瀚剑意。
这道剑意一经生出,便好似一剑刺在了洛阳城里的那些修士心里。
而且是重重一剑。
无数修士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异口同声开口,“沧海?!”
“剑仙?!”
这个世间的剑仙,以前只有一位,现在有两位。
可这是哪一位?
可不管是哪一位,为何就这样什么也没有讲就刺出了一剑。
无数修士都不解。
但无数人都能看到天际生出了一道青光。
那道青光是剑光。
片刻之后,青光分离出来一道蓝光。
再然后。
是一道血色的红光。
……
……
不管有多少光,都是剑光。
五彩斑斓的剑光在云端生出。
早已经把之前的乌云全部驱散。
如果说之前李昌谷那一剑是为了制造一位祥瑞的假象,那么这一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一道白光退散。
李昌谷站在摘星楼上,看到这些剑光在洛阳城的天际盘旋,沉默片刻,竟然是高声笑道:“可否容李昌谷再递一剑?!”
声音穿过云端,只是少部分人能听见。
远处传来一个字,“可。”
这就是那位剑仙答应了。
李昌谷哈哈大笑,苦昼短瞬间出鞘,无数磅礴剑气起于摘星楼,破空而去!
有一条黄龙起于这一剑身后。
咆哮而入云端。
如果说之前的那道白光就能让无数百姓相信这是祥瑞,那么这一条黄龙便更是让他们深信不疑。
那条苦昼短所化的黄龙其实就是一道剑气,他在空中咆哮,就要去撕扯那些五彩剑光。
明知道来人出剑的是一位剑仙,但是李昌谷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半点害怕,做了一个最为决绝的选择。
那就是还剑。
他是一位登楼境的剑士。
已经差一步就能走到最后的剑道高峰,但是这一步,说起来差一步,却是差的千万步。
他完全是没有胜过那人的机会。
那人是叶长亭都还好,但要是朝青秋亲至的话。
便真的是不管怎么都没办法了。
李扶摇本来这才离开摘星楼,走在街道上没多久,偏偏就看到这番两剑之争。
他咽下一口口水,感受着这道剑气其中蕴含着的无数剑意,试探道:“朝剑仙?”
叶笙歌对这道剑气无感,她知道自己与沧海差的还远,自然没有生出半点心思,不管那位是剑仙还是圣人,都和她无关。
李扶摇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这才看着李小雪说道:“你看得见吗?”
李小雪一怔,心想着这么一条黄龙和五彩斑斓的剑光,她怎么看不见?
李扶摇知道李小雪在想些什么,他皱眉说道:“我为什么看不到这一剑?”
朝青秋的那一剑,极其玄妙,人人都能看到那道剑光,但是没有多少人能够看到那些剑光背后的剑意,那是朝青秋对世间的剑士的馈赠,但实际上,他这一剑,是为李昌谷而出的。
李昌谷有大才,能够从三教的那条坦荡大路上走下来,主动来到这条羊肠小道,便能说明很多问题。
这个世间很少有李昌谷这样的人,不仅能在三教的那条坦荡大路上走得很远,也能在剑道上走得很远。
只是这个世间的修行,除去天赋和意志之外,机缘很重要。
李扶摇便是出名的天赋不够,能够走到这么快,除去得益于这个大世之外,就是因为机缘两字了。
李昌谷没有什么机缘。
甚至还有些难。
他被人困于摘星楼上差不多百年,阻碍了他修行整整百年。
要没有这么百年时间,谁也不知道,这位昌谷先生,到底会不会在现在就已经跨过登楼,来到沧海了。
但不管如何,现在他正面临着他修行以来的最重要的机缘。
朝青秋借他一剑。
是的那一剑,是朝青秋专门给他的。
说是借是因为,剑递出来之后,上面是他朝青秋的剑意,是他朝青秋的剑道,所以是借。
要有朝一日,朝青秋的剑变成了李昌谷的剑,这才真正达到了这一剑的作用。
对的,他这一剑是借给李昌谷的,当然也顺便是能让所有看到这一剑的剑士们都得到些东西。
唯独李扶摇。
朝青秋不愿意他看到这一剑。
早在当年的北海,朝青秋遥遥看了李扶摇一眼。
他就说过,他不适合学他的剑。
是的,那个时候的李扶摇不适合。
现在也不适合。
他的剑道,没有他朝青秋的影子,这是最好的。
对于李昌谷,朝青秋的寄望是沧海。
但是对于李扶摇,朝青秋远不是如此想的。
沧海之上,到底还有什么。
朝青秋已经看到了些东西。
所以他比这世间任何人都知道,剑士一脉绝对不要第二个朝青秋,一定要许许多多的某某剑士。
递出那一剑之后,朝青秋坐在某处台阶上,轻声笑道:“你们给我的,我都还给你们。”
身旁那女子则是仰着头看着天际,笑着说道:“真美。”
剑山,剑气一日胜过一日。
自从重开剑山,吴山河坐上剑山掌教的位子之后,这些日子里,已经有很多人都想登上剑山学剑了。
只是剑山规矩不变,还是那个老规矩,天黑之前登上山顶便算是过了入门考。
这种考核,并不简单,所以这么些天来,也没有多少人能够登上剑山。
寥寥几位而已。
黄昏时刻,在剑山脚下。
一老一少乘坐渡船渡过绿水湖,在那船夫爽朗的笑声中下船,老人背着一柄剑柄古旧的长剑,下船之后,给那船夫递过几颗铜板,那船夫也不细数,只是收尽怀里,看着老人和那个孩子,真诚说道:“刘远路祝愿两位能够上得山,成为真正的剑士!”
老人抱拳回礼,言语里满是谦逊,这一看便是在江湖里摸爬滚打有些年头了,所以说话,滴水不漏。
刘远路哈哈大笑,与这老人说了些闲话,然后便撑船离开。
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小剑修站在自家师父的身侧,时不时的伸头去看了看山道那边。
如今的门尘山,早已经不是当年李扶摇登山之时那么荒凉破败了。
当然也不会有那缕剑气在山上守着了。
那个孩子看着渡船渐渐离去,这才拉了拉自家师父的衣袖,不确定的问道:“师父,咱们真的要拜入剑山吗?”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颇有些感慨的说道:“为师一身所学,实在是都已经教给你了,你跟着师父我,这一辈子能有什么出息呢,顶天不过有日走到太清境而已,即便为师也很是舍不得你,但你这个小子,总归是要去寻条更好的路才行。”
那孩子有些不理解的说道:“师父,朝剑仙不是说过吗,我以后有一天能够成为剑仙啊!”
老人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正是如此,你才更要入剑山,要成为剑仙,就凭朝剑仙那句话,肯定是不行的,你到了剑山,刻苦修行,再加上有明师教导,怎么也要比师父强得多,再说了,即便是有一日你没能成为剑仙,就算是成为一位登楼剑士,也比跟着师父要好得多。”
那孩子听到明师这两个字,很明显整个人便一颤,他低声问道:“师父,要是上了剑山,是不是就不能叫你师父了,就要叫别人师父了?”
那孩子眼里带着泪水,说到后面,更是开始哽咽。
老人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破天荒的喊了那孩子的名字,“赵大宝!”
叫做赵大宝的孩子看着自己师父,眼泪汪汪。
本来已经狠下心的老人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上了剑山,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学剑而已,就算是要拜别人当师父,也没事,你只要心里当师父还是你师父,你叫旁人的师父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了,你要是真叫了别人师父就要认真对他了,别敷衍,要不然别人可不见得会好好教你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这个道理,师父给你讲过不止一次了。”
老人说着话,摸着赵大宝的脑袋,往门尘山道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好好练剑,不要辜负师父,也不要辜负朝剑仙,以后你我师徒要是还有再见面的一天,你要成为朝剑仙那样的人了才行。”
老人平日里便喜欢唠叨,今日或许是觉得这就是最后一次师徒相见了,说得格外多。
说到后来,更是絮絮叨叨,眼里有了些泪花。
老人转过头去,用衣袖把自己的泪水抹过。
不然让自己徒弟看到自己老泪纵横的样子。
赵大宝心情很差,他往山上走着,完全没有半点兴奋。
他惨兮兮的看着自己师父,“师父。”
老人不作理会,带着他就径直上山。
门尘山的山道不长,再怎么磨蹭,也一定会走到剑山脚下,到了那剑山脚下,就一定会碰到剑山弟子,到时候便真要去登山了。
赵大宝往前走去,走着走着就忍不住哭出了声。
越哭声音越大。
老人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这要是搁在平日里,他指不定就给赵大宝一顿打了。
可是今日大概就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相见,老人硬是没有狠下心去。
他就是这样固执的牵着赵大宝往山上走去。
赵大宝一边哭,一边大声说着,“师父,我不要练剑了,我不要当剑仙了!”
“真的,师父,我不练剑了,我不当剑仙了!”
“师父,朝剑仙肯定是骗我的,我当不了剑仙,我不行的!你让我跟你一辈子好不好?”
赵大宝拉着自己的师父,不断央求道。
老人狠着心,往山上缓步走去。
赵大宝痛哭流涕,就像是遇到了天底下最难受的事情。
老人只当没有听见。
很快远处某颗树上传来了个懒洋洋的声音。
“哪里来的混小子,哭个什么东西?”
老人抬头一看。
就在山道一旁的一颗大树上,有个邋遢的中年男人躺在树杈上揉着眼睛,他的腰间悬着一柄剑,看着不像是凡品。
老人停下脚步。
他本来就是谨小慎微的一个人,看着这突兀出现的一个人,他不敢有半点轻视。
这在其他地方他都是如此,更何况现在还是剑山。
那个看着邋遢的中年男人坐起身来,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酒,这才讥笑道:“你这个样子,朝青秋还说过你能成为剑仙?”
赵大宝之前是不愿意上山,这才说了那些话,但是真要当旁人诋毁那位剑仙的时候,他就很是生气的开口反驳道:“朝剑仙就是这么说的!”
中年男人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屑的说道:“即便是朝青秋真这么说过,你这个样子,连剑山都不敢上,哪里会是要成为剑仙的人?”
“再说了,你要成为剑仙,你以为你是吴山河还是李扶摇?”
说着话,中年男人又喝了好几口酒,然后从树上跳下来,看了一眼在他身旁的老人,然后说道:“你这个傻小子,你就算是想要上山,也不一定能成,要知道当年那个傻小子也不一样没能在天黑之前走到山顶?”
说着这话的时候,中年男人想起了自己那个傻徒弟,等到以后,这件事就要被世间的修士念叨很多年了。
要是他真能成为剑仙。
这个世间的修士都要说这天底下有一位剑仙,竟然是当初在拜入剑山的时候,都没能走到山顶。
赵大宝听着这个中年男人说了这些话,不管不顾的说道:“我肯定能走上剑山去,朝剑仙都说过我真的能成剑仙!”
中年男人冷笑道:“别这么多废话,要是真有本事走上剑山,给我走上去看看。”
赵大宝看了自己师父一眼,老人微微点头,很像是鼓励。
赵大宝哼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好像是想到什么,转过头来看着这个中年男人,问道:“我要是真的走到了山上,怎么说?”
那个中年男人笑道:“那我陈嵊就吃点亏,收你这个傻小子做徒弟。”
赵大宝怒道:“你以为你是谁啊!”
中年男人怒道:“老子陈嵊啊。”
赵大宝呸了一嘴,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老人站在原地,满是欣慰。
等到赵大宝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之后,这才转身对着陈嵊感谢道:“多谢前辈。”
陈嵊摆摆手,随口问道:“那小子真的被朝青秋说过这么些话?”
老人看着这个十有**就是剑山上的前辈的中年男人,认真说道:“不假。”
陈嵊差点一口酒喷出来!
这他么个傻孩子,真的还被朝青秋说过这些话。
他看着老人,看着他的样子不像是做假。
陈嵊揉了揉脑袋,皱眉道:“完了,多半要多出一个傻徒弟了。”
老人微微一笑,然后认真恳求道:“前辈若是真收了这个孩子做徒弟,请一定要好好教导。”
陈嵊喝了口酒,闷闷道:“我可没有什么经验。”
老人没有说话,还是很认真的看着陈嵊。
他没有什么亲人,只有这么个孩子算是他的亲人了,现在与这个孩子都要分别了,想来要不了多久,他也要离开这个人间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事情,就是这个了。
陈嵊转头瞥了他一眼,觉得有些不忍,他低声道:“我虽然没有什么经验,但是我的徒弟好像还不错,你别担心。”
老人有些不安,低声问道:“敢问前辈的徒弟是谁?”
陈嵊听着这话,暗暗一笑,然后装作不在意的说道:“他啊,叫李扶摇。”
李扶摇!
老人一时间身体忽然变得有些不稳。
这个世间的年轻剑士中,最出名的不就是那位剑山掌教和那位李扶摇吗。
吴山河要是把剑山掌教的名头摘去,指不定还比不上李扶摇。
老人当即就老泪纵横。
这位可是李扶摇的师父。
有他教大宝练剑,这真是最好不过了!
陈嵊喝了口酒,忽然想起这么一档子事,这他娘的一个好苗子要上山了,别的人肯定要抢。
这怎么能行?
他当即把白鱼剑一拍,长剑掠去剑山之上!
这徒弟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陈嵊就差笑出声来了。
老人则是早就泪流满面。
赵大宝登山,不是什么特殊的事情,就像是普通的剑士登山一样。
没有人注意。
但是有个穿着一身青袍的男人去从那座破庙后面落到了山崖下。
他落到崖底的同时,便有无数剑鸣声响起了。
他走在崖下。
微微招手。
那些剑鸣声里,有些是老朋友,那些剑他都认识。
有些不是。
但他都是它们的老朋友。
故人。
这里的剑大多都是六千年前便滚落下山崖的剑,它们认识的人,都该是六千年前的那个人。
这个男人走了几步。
来到那条小溪前,来到那座竹楼前。
这个穿着青袍的男人站定不语。
眼里满是缅怀。
多年以前,多年以后了。
很快竹楼里走出两个人。
一个人穿着一身白衣,那是一个女子。
另外一个人一身灰袍,那是一个男子。
两个人看着站在小溪旁的那个男人。
白衣女子惊喜出声,“柳大人!”
白衣女子是柳巷花费四两银子买来的剑鞘,和柳巷朝夕相处几百年之后,生出了灵智,那个时候她便一直开始称呼柳巷为柳大人。
这是因为柳巷不止一次说过,他要是不练剑,指不定就已经成了这个世间首屈一指的不世之臣。
所以到了那个时候,他们都要喊他柳大人。
能够让四两喊一声柳大人的,除去柳巷,还能是谁?
当然是柳巷。
一身灰袍的三两却是皱眉道:“你不是柳老二。”
柳老二,这是因为柳巷在家排行老二,练剑之后又给自己的剑取名三两,剑鞘四两,这才是被三两一直称呼为柳老二。
这当然不是什么尊敬的称谓。
但是柳巷一直都是个洒脱的人,对此竟然没有半点怒意。
他看着那柄早已经生出灵智的剑,有些缅怀的说道:“我不是柳巷,又能是谁呢?”
三两把视线从他腰间的剑上移开,皱眉道:“不管是柳老五还是王老五,你都不是柳老二。”
三两说的斩钉截铁。
他在这崖下等了整整六千年,等的是柳巷,只是柳巷,不是旁人。
四两微微皱眉,总觉得有些奇怪。
柳巷看着三两,然后又看看自己腰间的百文,然后说道:“我觉得我该叫柳街,但总归没有柳巷好听。”
四两喃喃道:“柳大人。”
三两不说话。
他无比笃定这个人不是柳巷。
即便容貌一摸一样,即便都是沧海剑仙,但是三两却不能在他身上找到柳巷当年的那种感觉。
感觉很重要。
柳巷是一代剑仙。
是那个时代里最为耀眼的明月。
所谓众星捧月,说的就是柳巷。
他即便一直都不太正经,但是也说不上没有举世无敌的气概。
他就是那个世间的无敌之人。
所以他不管怎么看,都是那个世间最无敌的人。
那才是柳巷。
可眼前这个人不是。
也没有。
柳巷也知道这是为什么。
举世无敌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
都好。
他曾经不曾拥有,以后或许会有。
但是这个时候,他没有。
因为朝青秋在啊!
柳巷感叹道:“那我究竟是谁?”
三两看着他,神色有些缓和,眼前这个人说他不是柳巷,但其实也和柳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些因果,怎么说得清楚。
三两说道:“你有了剑?”
柳巷看着腰间的百文,说道:“叫百文。”
三两皱眉道:“还是这么随意。”
柳巷挑挑眉,“那我还是柳巷?”
三两摇头,“不是。”
说完这句话,三两往竹楼里走去。
四两也叹了口气,跟着走了进去。
走进竹楼后,三两忽然说道:“他不会回来了。”
这一次,他无比笃定。
就像是当年他无比笃定柳巷会回来一样。
四两抱了抱了他,轻声道:“至少柳大人还没有输。”
是的,柳巷还没有输,不管是与那位武帝的隔空之争,还是与整个世间的剑仙的剑争。
三两怒道:“你看他,难道敢和朝青秋一战?”
四两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三两。
只有她才知道,现在的三两有多沮丧。
他熬了六千年,等的就是柳巷回来。
但现在他无比清楚,柳巷回不来了。
肯定回不来了。
三两闭着眼睛,轻声呢喃道:“柳老二,你真不回来了啊?”
……
……
柳巷站在外面,想着很多事情。
最后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不是柳巷。
为什么不是柳老二。
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朝风尘也不会是朝青秋。
赵大宝憋着一股劲,在不到一个时辰之内便登上了剑山,站在山顶,很快便有无数剑士闻讯而来。
这一个时辰不到就能走上山顶的天才,只怕比起来掌教也差不了多少了。
有些已经具备收徒资格的剑山剑士,看着那个傻站在山顶的赵大宝,就想着等会儿就要去抢一抢了。
甚至有人连礼物都准备好了。
反正是怎么能让赵大宝心动怎么来。
等到赵大宝被人领着从剑仙大殿里走出来之后,这里便已经聚集了很多剑士。
看着这位应当天赋很不错的孩子。
有些人在紧张搓手。
甚至有人想着,这位会不会是一位剑胚呢?
更有人担心,这样的孩子,千万不要被掌教看中了。
更不要被那几位剑山上的登楼剑士看中。
赵大宝走出大殿。
还没说话,身边就已经围过来一群人了。
七嘴八舌。
赵大宝只觉得脑袋很晕。
他正准备说话。
忽然外面传来声音。
“诸位不必争了。”
循声望去。
有个剑山执事,捧着一柄白鱼剑,来到场间。
他看着这么些剑士,苦笑道:“诸位不必争了,这位是陈掌律的弟子。”
陈嵊近来不知道为何又被吴山河任命为了剑山掌律,权柄极重。
有人出声,“有何凭证?”
那名剑山执事捧着那柄白鱼剑,看着赵大宝问道:“可否遇到过陈掌律?”
赵大宝有些怯生生的说道:“陈嵊?”
那位剑山执事笑道:“今后要喊师父了。”
随着他这句话说出来,无数剑士看着这个孩子,眼神都有些怪异。
陈嵊在剑山的辈分不低。
那就是说,他们以后要喊他师弟了?
更远处的年轻弟子们更是难看,今后这山上多了一位小师叔?
第五百四十七章 洛阳城下了一场雨
山上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山下。
陈嵊接过从远处掠来的白鱼剑,随意的悬在腰间,然后看了那个老人一眼,有些无奈道:“他还真的走上去了。”
老人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所有伤感的情绪都被他抹去,冲着陈嵊认真行礼之后,老人哈哈大笑转身下山。
这一次,走的异常洒脱。
自己那个徒弟现在成了剑山弟子,有了李扶摇做师兄,有了陈嵊做师父,这以后的成就小不了!
陈嵊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揉了揉脸颊,这才喃喃道:“这怎么什么事情都能碰到。”
说着话,陈嵊拍了拍衣襟,朝着剑山走去。
他现在的身份是山上的掌律,地位尊崇,也就比掌教差一点而已,再加上他本身就剑道修为不低,除去山上的那几个登楼之外,没有人能够是他的对手,这一路走来,不少剑山弟子对着这位邋遢的掌律认真行礼。
有些胆大的弟子,知道了山上多出了一位天才,现在已经是陈掌律弟子的事情之后,还特意跑到陈嵊面前来给他道喜。
陈嵊骂骂咧咧的,“这有什么好恭喜的,一个李扶摇都够我烦的了。”
听到这些话的剑山弟子脸色难看,他们当中,有些就是之前想着收赵大宝做徒弟的,只是最后都没能抢过陈嵊,现在听着陈嵊这番话,谁都脸色都不会好。
你嫌弃的话,怎么不见得让出来?
陈嵊懒得和这些人多说,走过剑仙大殿之后,在后山见到了赵大宝。
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
赵大宝躲在竹楼里,外面是许多看热闹的剑山弟子。
陈嵊皱了皱眉,穿过人群,来到竹楼前,看了一眼这些剑山弟子,骂道:“还不去练剑,非要我用门规处置?”
陈嵊作为掌教的师叔,又是掌律,他说话,自然是很有效果的。
很快这里的剑山弟子们就全部散去,一时间显得很是空旷。
陈嵊不耐烦的推开门,赵大宝就坐在那里面。
他看着陈嵊走了进来,第一句话问的是,“我师父呢?”
现在的剑山,绝大部分人都知道赵大宝是陈嵊的徒弟,他却是对陈嵊问出这句话,要是别人看见了,肯定会觉得很怪异,但陈嵊是什么人,他怎么会觉得怪异。
他随口说道:“下山去了。”
赵大宝一怔,就要站起身来,要下山去追自己的师父。
陈嵊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今天出了剑山,以后便再也没有可能再走进剑山了。”
剑山是世间剑士们的圣地,从六千年前开始,一直到现在,不出意外的话,在以后的很多年里,也会是这样。
赵大宝今日走出了剑山,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里,这不是陈嵊吓唬他的。
这是剑山的门规。
赵大宝没有转头,他才不在意这个事情。
陈嵊又说道:“你师父呢,你想过他了?”
赵大宝一只脚已经在门外,听到这句话,另外一只脚是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他有些无力的靠在门框上,没有说话。
陈嵊冷笑道:“你难道以为你可以陪他一辈子?大道在脚下,能走多远,谁也不知道。”
“注定要分离,早晚都是要分离的,你这样舍不得,有用?”
赵大宝只是个孩子,听着这话,想着以后八成是再也见不到自己师父,就眼眶泛红。
陈嵊没有出言安慰,反倒是说道:“有什么好哭的,好好练剑,要不了多久,你便能下山游历,到时候你去见你师父,谁会拦着你?”
赵大宝一怔,随即眼里泛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陈嵊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是想下山不易而已。
陈嵊一拍脑袋,两个徒弟比较起来,这个徒弟完全就是个傻子。
一点都及不上另外一个。
良久之后,赵大宝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要是我当了你徒弟,还能不能叫我师父师父?”
这种情况在修行世界里,其实很少发生,没有谁愿意自己的徒弟要叫别人师父,可是赵大宝身前坐着的是陈嵊,陈嵊一向与旁人不同,对于这种旁枝末节根本不在意。
他随口说道:“你爱叫谁师父都行。”
说完这句话,陈嵊原本就想起身离去了。
像是赵大宝这样的家伙,等到把山上摸熟了,再来教他练剑就是。
可是赵大宝已经走过来,对着陈嵊扑通跪下,认真磕了几个头,这才说道:“徒儿赵大宝,见过师父。”
陈嵊挑了挑眉,看了几眼这个连朝青秋都说是个好胚子的小子。
想了想,他问道:“朝青秋除了说你能成为剑仙之外,还说了别的没?”
赵大宝抬起头,想着那位剑仙之前说过的话,这就老老实实给自己这个新师父说了一遍。
陈嵊哈哈大笑。
赵大宝问道:“师父你笑什么?”
陈嵊脸上泛起红光,要不是此刻没有人在一旁,他指不定就要大声告诉旁人自己为什么这么开心了。
陈嵊看着窗外,笑着说道:“我笑这天底下的剑仙啊,都要出自我陈嵊门下了。”
赵大宝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陈嵊说的是什么。
陈嵊难得摸了摸这个孩子的头,认真说道:“别的你都不用知道,你只要记得,从今以后,你的师父叫陈嵊,你的师兄叫李扶摇就成了。”
仅此而已,就成了。
赵大宝最开始仅仅是哦了一声,然后才恍然大悟。
自己师兄。
李扶摇?!
……
……
柳巷在崖下站立片刻,交谈已经到了尾声,三两不再说话,他便再留下也没有意义,想了想之后,柳巷离开崖下,很快便来到了剑山之上。
柳巷行走在剑山之上,最后来到了那座剑仙大殿前。
奇怪的是,这剑仙大殿之前有那么多剑山弟子,竟然没有任何一个是看到他的。
柳巷悬剑而立,气态风流,但是却无人得见。
他在剑仙大殿之前站立片刻,然后便走进大殿当中。
走进大殿,柳巷径直站在那张绘有他自己的画像之前,沉默片刻,他竟然出声问道:“我到底是不是你?”
声音在空旷的剑仙大殿里回荡。
我是谁这个问题,当真是很难解答?
我到底是不是柳巷?
是还是不是?
可惜这个答案,暂时无人能够回答。
恐怕这个世间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柳巷微微失神,很快便想到那个人,仅是片刻,柳巷便决意要去问一问清楚。
转身走出剑仙大殿。
柳巷御剑而起,在天幕中划过一道青芒,很快便消失不见。
这位剑仙,在北海杀过一位大妖,但是却无人知晓。
这么多年之后,重回故地,也无人知晓。
在朝青秋那一剑在云海穿行的同时。
洛阳城里来了个一个读书人。
之所以那人是个读书人,是因为不管天底下的读书人是真的读书人还是假的读书人,这位一定都能被说得上读书人三个字。
不是因为他贵为学宫掌教,也不是因为他有世间最有学问的读书人的名头。
只是因为他叫做苏夜。
仅此而已。
这位学宫掌教,照样是别了一卷旧书,从某处来了洛阳城。
这一次苏夜身旁没有任何人,这位学宫掌教独行在长街小巷里,最后推开了一座小院子的门。
那门?扔辛饺恕?/p>
一人目盲,一人不瞎。
苏夜推门而入之后,平静说道:“在下苏夜,借住几日。”
一句话八个字,就已经说明来意。
目盲多年的王偃青本来已经是心境极为平稳,但是听到苏夜这两个字之后,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
“掌教大人。”
苏夜微微一笑,便如同一股春风吹过,他看着王偃青说道:“世间有大事,就起于洛阳城之中,朝剑仙要离开人间,很可能便是从此地离开,我之所以要来,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苏夜并未藏着掖着,直接对着王偃青说明情况。
王偃青一怔,心中震撼不已。
这个世间,已经整整六千年不曾有修士离开人间,去往别的地方,要是朝青秋能够在此时离去,那毫无疑问,就
是这六千年来最为出彩的修士,没有之一。
这也就是说,朝青秋难不成就已经无敌了人间六千年?
想到这里,王偃青脸色更加苍白。
苏夜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天上的那两剑,然后笑了笑。
天上有两剑,李昌谷的那一剑已经败退,但是却被朝青秋的剑拉住不放,不是为的其他什么,而是朝青秋那一剑,要竭尽可能的让李昌谷多看看。
沧海便在李昌谷眼前。
能让他多看看。
这是机缘。
而且只有朝青秋这样的人能够给他。
朝青秋此时此刻正坐在台阶上,忽然就站起了身子,去了远处的一处凉亭下,他没有说话,女子也没有说话。
两人对视一眼,朝青秋忽然笑道:“其余的我都可以给,你要的,我给不了。”
女子一怔,随即有些失望。
朝青秋看着她,轻声道:“没事的。”
说完这句话,朝青秋看着外面。
洛阳城很快便下起了雨。
第五百四十八章 雨里的剑仙
洛阳城又下了一场雨。
这洛阳城之前下的那场血雨,让洛阳城人心惶惶,出现了很多流言蜚语,但是这一场雨再正常不过,就是普通的一场大雨。
入秋之后,洛阳城便是个多雨时节。
有这么一场大雨落下之后,很快街道上便挤满了水。
李扶摇撑开一把伞,站在街道旁的屋檐下,看着长街一头,沉默不言。
天上的两剑已经分出胜负,其实朝青秋出剑和昌谷先生出剑,这高下之分,很是显而易见,一位登楼一位沧海,到底谁会最后胜出,不是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
叶笙歌撑着伞站在后面,她的拿把伞是不俗的法器,别说挡雨,就算是拦下一些修士攻击都没有关系。
李小雪站在李扶摇身后。
李扶摇忽然叹了口气。
叶笙歌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没有说话。
李小雪不知道,但她也没有问。
李扶摇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说道:“我原本以为还有些时日的。”
叶笙歌轻声道:“他是朝青秋,没人能想到他会怎么做。”
李扶摇看向长街尽头,说道:“我能明白。”
说完这句话,李扶摇忽然说道:“我要去看看。”
要去看看,自然不是看别的人,只能是看朝青秋。
叶笙歌想了想,然后问道:“我陪你?”
李扶摇摇摇头。
叶笙歌不再坚持。
李扶摇走在雨里,很快便消失在她们眼前。
李小雪问道:“叶姐姐,哥哥去见谁?”
叶笙歌说道:“除去那位剑仙之外,还能是谁?”
……
……
朝青秋要让自己不被别人找到,那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但他既然故意露出一缕剑气,自然是想要让人找到。
李扶摇明白这个事情,所以他才会选择见他。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他和朝青秋的第二次正式见面,当然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
那位剑仙很有可能在了却尘缘事之后,便选择离开人间,再也不会回来。
因此这该是世间最后拥有朝青秋的一段日子了。
李扶摇要去见朝青秋。
并没有直接去。
而是先去买酒。
他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喝酒了。
平日里他可以不喝酒,但是现在要去见朝青秋,他一定得喝酒。
买了酒,沿着那缕剑气缓行,李扶摇很快就在一座凉亭下看到了朝青秋。
朝青秋坐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李扶摇把伞放在凉亭前,走了进去。
朝青秋坐着,没有说话。
李扶摇注意到身旁的女子。
女子对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看着朝青秋,李扶摇难免不会想起当年在青天城的城头上的闲聊。
那定然是李扶摇这辈子里记忆最为深刻的几件事情之一。
朝青秋看了一眼李扶摇手里的酒,然后轻声笑道:“和胡萧一战,伤得不轻。”
李扶摇揉了揉胸口,想起那一战的凶险,致谢道:“要不是朝剑仙的那一剑,只怕我现在也活不了。”
当时胡萧要捏死李扶摇,叶笙歌要破境,青天君要出手,但最后不是朝青秋的一剑,那么不管怎么说,李扶摇都活不了的。
要是仔细说起来,朝青秋已经为李扶摇做了很多了。
不管是之前离开妖土之前他的那一道剑气,还是斩开天幕的那雾山一剑。
都是因为李扶摇。
朝青秋说道:“胡萧不行,我那一剑不过三分力。”
这个世间能够如此轻描淡写说出这种话的,只怕除去朝青秋之外,没有别人。
而且朝青秋说这个话,还没有人能够反驳。
也没有人敢持反对意见。
李扶摇把手里的酒往朝青秋那边递了过去,然后自己喝了一口,这才说道:“毕竟是位大妖,我还差得很远。”
这不是什么自谦的说法,李扶摇现在还练剑多少年,不及胡萧,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朝青秋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个事情上多说什么。
李扶摇既然有胆量敢对胡萧出手,便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事情了。
这个世间的剑士,能够和李扶摇的胆量相当的,其实也不太多。
朝青秋喝了口酒,神情淡然。
他总觉得现在这个时候是最好的他,不必为太多东西而担忧,只是享受着最后人间的时光。
十分舒适。
李扶摇顿了顿,然后问道:“真的要走了?”
这是整个世间的疑问。
更是剑士一脉的疑问。
谁都想知道朝青秋是不是要走了。
朝青秋看了一眼李扶摇,很快说道:“总有离别的一天。”
这就是回答。
朝青秋回答过青天君的问题,也回答过叶长亭的问题。
当然也会回答李扶摇的问题。
不过答案都不一样。
李扶摇喝了口酒,没有说什么。
朝风尘把朝青秋比做成天上的云,也把李扶摇比作天上的云,但李扶摇从来没有想过朝青秋是天上的云,他更愿意朝青秋只是他身前的那个人。
他身前的那座山,也是他身前的那条路。
朝青秋说道:“你要是像我一样,在这个人间待了数百年,什么风景都看过,什么人都见过之后,也会倦的。”
“我没有什么朋友,因为我不愿意看到那些人在我身边一个个离去,修士们总是说大道艰难,能够同行一段已经是幸事,但是于我来看,谁都会比我先走,我如何能够再继续走下去了?”
朝青秋神情平静,然后看着李扶摇,说道:“你们是未来,风雨会帮助你们成长。”
这本来就是老套的说法,不应该在朝青秋的嘴里说出来,但朝青秋说到底也是个人,总会说些大家都说过的话。
李扶摇喝着酒,整个人的情绪显得有些古怪。
顿了片刻,朝青秋忽然问道:“万尺的御剑法,你修行的如何了?”
李扶摇想了片刻,回答道:“灵府原本已经演化出两座,第三座也在演化的时候,只是才演化了一半,便被胡萧打破了。”
李扶摇的三座伪灵府,除去剑十九一座是自己演化的之外,其实后面两座都不是。
草渐青是有草渐青夫妇的缘故,至于之后的明月,也有白知寒的功劳。
但之后和胡萧的一战,那座灵府硬生生已经被打破,这相当于前功尽弃。
大家都知道他和胡萧一战之后,一定会得到很多好处,但很少有人知道,他还付出了很多。
比如那座伪灵府。
这本来应该是他以后的助力之一。
朝青秋问道:“御剑千万柄,最后还是要归一?”
他是这个世间剑道造诣最高的剑道宗师,只要看到一点东西便能知道大概的东西,剑仙万尺的境界,虽然在六千年前只是仅次于柳巷的存在,但实际上比起来朝青秋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这两位的剑道造诣,差距也有一些。
朝青秋能够看透御剑法门的问题,那位剑仙万尺却不一定能够看透朝青秋的剑道。
李扶摇皱眉问道:“万剑归一,便是剑道尽头?”
他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到底剑道的尽头是一人一剑,还是可以御剑千万柄?
在他练剑之前,这个世间的大多数剑士都是一剑在手,天地皆可去。
等到他练剑之后,先是有小雪和青丝两柄剑,这就已经和普通的剑士不同了,到了之后,更是学了万尺的御剑法门,剑道便更是与普通人不同。
要是没有意外的话,他到了沧海境,便可以御剑数十柄,一剑对一人。
那是万尺的剑道。
当初万尺创立御剑法门的时候,初衷便是想要一人战数位沧海,只有如此,才能和柳巷一较高下,但是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万尺倒还是这个世间数一数二的剑仙,但是绝对不会达到以一人战数位沧海的实力。
这都是很难的事情。
朝青秋喝着酒,对李扶摇这个问题,并未急着回答,他这一辈子见过太多剑道,无所谓新剑旧剑,有的剑士为了在剑道上走得更远,所以独辟蹊径,能够有些别的想法,或许在短暂的时间里的确是走得远了些,但是最后还不过是没有能登顶剑道。
而在有记录的那些剑仙来看,绝大部分人都是一剑在手,天地皆可去。
即便是万尺这样的人,有御剑法门作为支撑。
但是也还是有一柄本命剑为其中之重。
可以说,万尺御剑很强,但是把万尺的所有伪本命剑抛开,他一样也很强。
这就是说,御剑法门也不能走到剑道最尽头。
朝青秋说道:“有可能会成功,但没有人成功过。”
朝青秋所谓的成功,不过就是能够把境界提升到离开人间的水平。
沧海之上?
何等壮阔?
这才是真正的剑仙!
李扶摇仰头喝了口酒,他这个人很奇怪,有时候觉得自己的道路是错的,但有时候有愿意在自己的那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反正总归是为了想想最后到底能不能走到尽头就是了。
在朝青秋在时,这个世间的剑士谁不想成为第二个朝青秋?
在朝青秋之后,恐怕就该是世间剑士谁都觉得第二个朝青秋不好做了。
李扶摇笑了笑,抹了抹嘴。
“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