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同样的故事不可能发生两次
雾山离北海很近,但离梁溪很远。www.uu234.cc
确切来说是离梁溪那座叫做沉斜山的山很远,加上某位女修士又出门得迟。
所以她成了最后一个来到这里的年轻修士。
她穿着一身白裙,站到了彩虹桥下不远的地方,仰着头看了看那座桥,然后没有发出什么赞叹之类的言语,只是往前走了好些步。
然后她便来到了一座山的山脚下。
山峰上是彩虹桥的尽头,也是雾山的门。
所有人都从彩虹桥上过。
但她选择登山。
这不是为了求取什么不同,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情。
只是觉得走那座桥的时候,不舒服。
因为她穿得是裙子。
她开始登山,要不了多久便来到了山顶。
月光落到山顶的树上,有些奇异的颜色。
她看着那团浓雾。
然后站着思考了一会儿。
远处忽然响起一声鸟叫。
有只鸟飞了过来,然后落到彩虹桥上,便成了一个人。
她看着那个人。
那个人也看着雾山前的她。
那个人看着她的表情,沉默了片刻,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道种!”
她没有说话,想来对于她来说,这个才不过太清境的妖族修士,没有什么可以交谈的。
那个太清境的妖修看着叶笙歌,看了好几眼,然后生出一道杀意。
叶笙歌是谁?
是梁溪的道种,是整个山河里最为出彩的年轻弟子,认真说起来,便是这个世间最为出彩的年轻人,也是山河这一次的最大底牌,要是她被斩杀了,山河不管说什么,最后得到了什么,都会颜面扫地。
那么这怎么不能说是妖土的胜利。
所以看见叶笙歌,他生出了杀意,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生出杀意的同时,便被叶笙歌看了一眼。
杀意全部都变成了惧意。
他这才想起了一件事,叶笙歌不是普通人,怎么能够说杀便杀?
她是一位朝暮修士。
境界差了整整一个境界。
他如何才能是敌手?
何况这位还是一位道种,不是什么庸人。
叶笙歌看着他说道:“你想杀我。”
这不是什么疑问,所以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叶笙歌便不准备收获什么答案,就已经出手了。
他是一位朝暮境的修士,一举一动之间,自有朝暮的精髓,本可以挥手便要了某人的性命,但她没有。
而是拿出了法器。
或许有很多人不知道。
这位沉斜山道种,以后做得最多的一件事,便是拿法器砸人。
那位妖修有些惊骇,吃惊道:“我可是要进雾山的……”
叶笙歌听着这话,似乎想起来什么,于是便收了手里的东西。
那妖修才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便整个人毛骨悚然。
“镇妖符!”
叶笙歌竟然拿出一张镇妖符!
道教某一脉最擅长画符,现如今他们这一脉最杰出的人物自然就是那位持有鬼画符的道教圣人,但在这之前的许多年里,那些会画符的道门前辈们就一直在做一件事。
便是绘制镇妖符。
这世间的符?各有各的用处,有的为了宁神,有的为了生火,有的为了聚风。
但镇妖符的用处,一直都是为了降妖。
那是道门真人们针对妖族而研制出来的符?。
道门真人们绘制出来镇妖符之后,忽然发现这种符?对材质的要求极高,而且还需要特殊的笔墨。
这样花费甚大。
要想着绘制一张能够镇住太清境以上的镇妖符,那是几乎不太可能的事情。
所以这世间所有的镇妖符,都是用来镇朝暮境以下的妖修的。
而且必须得是一位朝暮境的修士催动才是。
这本来便极为鸡肋了,一位朝暮境修士要杀太清境的妖修还不简单,用什么符??
所以在道门真人把镇妖符绘制出来之后,也没有任何一位符道大家愿意去绘制这些符?。
毕竟没有什么作用。
但沉斜山是个什么地方,能人辈出。
有道门真人在登天楼里看到镇妖符的绘制方法,便想着绘制出一些,没有材料,他便向当时的观主申请,原来是不报希望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竟然被允诺了。
于是他便绘制了一些符?出来。
只有二十余张。
除去用掉的几张之外,便只有二十张镇妖符还在沉斜山。
但也就是这二十张镇妖符。
现在全部在叶笙歌手上。
她去逛沉斜山的宝库的时候,挑了不少法器,但其中最为心仪的,还是这镇妖符。
不是因为它的效用。
而是因为它的名字。
她看着那妖修,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气机灌入符?当中。
那张符?便光芒大作。
片刻之后竟然便化作了一张巨网,落在了那妖修的头上。
然后便生起一团火。
叶笙歌沉默的看着火。
火势很大,那妖修没能说出半个字,便已经被叶笙歌的镇妖符给烧死。
一点痕迹都没有能留下。
叶笙歌说道:“没啥意思。”
说完这句话,她便走进了雾里。
在她走进雾山不久之后,这边来了一头大黑驴,大黑驴的毛发很是光亮,看着很有光泽,它生着一个很大的脑袋,脑袋上那对眼睛也很大。
眼珠转着,看着极有意思。
在大黑驴身后是一个青衣女子。
她的表情很冷漠。
来到彩虹桥旁之后,她微微挑眉。
想来是觉得有些意思。
大黑驴打了个哈欠,示意自己实在是觉得有些无聊。
青衣女子说道:“能不见他便不见他,不要让他难做。”
大黑驴自然知道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他有些无趣的哼了两声,“我是来寻宝的,不想杀人,既然那你不让我去见他,那我们去寻宝就是。”
青衣女子说道:“可我想去见他。”
大黑驴有些失神,嘀咕着说道:“那你去见。”
“可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要去见他。”
打黑驴哦了一声,然后无奈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青衣女子认真道:“我也不想杀人,但要是谁想杀他,我便杀谁。”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很平淡,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但大黑驴却是知道她真的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自从那个年轻人离开妖土之后,她便一直在潜心修行,当她静下心来修行之后,境界很快便回到了之前那般,已经快要追上了毕羽那几个人。
甚至比他也不见得差了。
大黑驴其实有些纳闷,情字这个东西真的这么有意思?
之前因为这个字境界停滞,现在因为这个字境界攀升得如此之快?
真的有这般魔力?
青衣女子仰头看了看天际那面乾坤八卦镜,有些厌恶的移开了视线,然后便踏上了彩虹桥。
大黑驴跟在她身后,想着老子要不是为了李扶摇那个臭小子,谁跟着你这个脾气这么差的小妞一起?
要是老子不跟着她,这娘们要是发起疯来把自己搞死了,别说青天君到时候会做些什么,光是李扶摇,会不会怒到杀光这里面的妖族都不好说。
之前李扶摇便已经在青天城里杀了好些妖族了。
这过了几年,谁知道这个人的境界有没有又涨了一大截。
而且他娘的还是用剑,要是真疯起来。
恐怕整个雾山都要被你们两口子个搞出大动静来。
叹了口气,大黑驴回过神来,却是已经发现青槐走进了雾山。
他这才感叹着跟着走了进去。
等到他走了进去之后,半夜里,这群山之间不时有人落到彩虹桥上,也不时有妖落到上面,很多人都进了雾山。
夜里谁也看不见。
但那些需要看见的人,却是不想看见都知道,不需要看见的人,就算是看见都看不见。
夜里的月光很不错。
月光落到彩虹桥上,有着不同的景色。
终于等到月光渐渐消失,晨光渐生。
那面乾坤八卦镜重新回到云端某人手里。
彩虹渐渐消失。
浓雾也消失了。
雾山关了。
杜圣坐在云端,八卦镜悬停在他身侧,他平静道:“事情定了,去别处吧。”
他不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而是他身边有着几位圣人。
形态各异。
儒教和道门的都有。
在远处甚至还有一尊佛教圣人。
只是不知道是灵山上的哪一位。
没有人说话,听到这句话之后,只是有人在点头。
然后云端生出几道光,他们都走了。
而在群山之间,有两尊浩大的法相矗立。
其中一尊冷声道:“叶笙歌在进去之前便先杀了一位我族弟子。”
似乎有问罪的意思。
但另外一尊一直不以为然,“你族一共进去了多少人,杀一个,事情很大?”
“别想太多,你以为这一次你族内便只是死一位吗,到时候有人活着出来再说吧。”
“大不了便是开战,不过一死而已。”
这是之前那尊大妖发出的声音。
另外一尊大妖冷笑道:“我们多出一个平南便一定能胜,恐怕你是在做梦!”
“既然落了子,便好好看着,我不太清楚像你这般的人,是怎么走进沧海的。”
这句话有淡淡的嘲讽之意,谁都听得出来,只是之前那尊大妖听出来了又如何,一样没有办法反驳什么。
难不成先打一架?
这好似没有什么道理。
两尊法相又说了些什么,最后总算是渐渐消散。
去了别处。
……
……
李扶摇当他走进雾山的第一时间,他就发现了不对。
雾山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湖,湖里有鱼,但他却是看见了湖里还有一具白骨。
白骨上有些血肉,想来不是当年走进雾山还没有能够走出的修士留下的,而是才走进来便已经身死的修士。
他在湖畔某处找到了一块木牌,正面刻着逍遥观三个字,背面则是草木两字。
他知道逍遥观,那是梁溪境内的一座道观,但绝对没有多出名。
草木两字他也知道,沉斜山有张太初榜。
上面收录着所有年轻的道门弟子。
排名以境界战力高低来排。
草木便是排名第九的年轻修士。
现在草木死了。
李扶摇有些沉默。
这才第一天。
这位高居第九的年轻天才便死了。
杀了他的究竟得是什么样的存在?
但是这里也看不出什么恶战发生的痕迹。
这是为什么?
言乐站在原地,看了好几眼,然后说道:“这里很凶险,你自己保重。”
说完这句话,言乐便朝着某处走去。
想来是要离开李扶摇了。
毕竟在雾山里,李扶摇和叶笙歌是最为出名的两个人。
而相比较起来杀叶笙歌,想杀李扶摇的更多。
他若是和李扶摇在一起,说不定会很快便没了性命。
所以不管怎么样,言乐都要一个人走。
李扶摇看着言乐离开的背影,很是沉默。
然后他收好那块木牌。
看着湖水中央那具白骨,平静道:“愿你以后可以好好做些自己想做的。”
说完这句话,李扶摇就要想着离开这里。
可忽然感到了背后有些凉意。
仅仅一瞬间,李扶摇往前掠出数丈,与此同时,
草木两字他也知道,沉斜山有张太初榜。
上面收录着所有年轻的道门弟子。
排名以境界战力高低来排。
草木便是排名第九的年轻修士。
现在草木死了。
李扶摇有些沉默。
这才第一天。
这位高居第九的年轻天才便死了。
杀了他的究竟得是什么样的存在?
但是这里也看不出什么恶战发生的痕迹。
这是为什么?
言乐站在原地,看了好几眼,然后说道:“这里很凶险,你自己保重。”
说完这句话,言乐便朝着某处走去。
想来是要离开李扶摇了。
毕竟在雾山里,李扶摇和叶笙歌是最为出名的两个人。
而相比较起来杀叶笙歌,想杀李扶摇的更多。
他若是和李扶摇在一起,说不定会很快便没了性命。
所以不管怎么样,言乐都要一个人走。
李扶摇看着言乐离开的背影,很是沉默。
然后他收好那块木牌。
看着湖水中央那具白骨,平静道:“愿你以后可以好好做些自己想做的。”
说完这句话,李扶摇就要想着离开这里。
可忽然感到了背后有些凉意。
仅仅一瞬间,李扶摇往前掠出数丈,与此同时,
第四百八十八章 雾山里的男女主角(一)
随着那妖修的死去,便有一颗妖丹滚落出来。www.uu234.ccwww.uu234.cc
李扶摇弯腰捡起。
然后在那妖修的尸体旁捡到了一些道门法器。
想着之前在湖里的那具白骨,沉默了一会儿。
想着那位叫做草木的年轻修士就这么死在这里,好像真是有些不太值当。
不过这个人间,人人的宿命虽说不知道是不是早已经注定,但既然是发生了,便没办法再改变。
李扶摇收起那些东西。
沿着湖边走了一段路程,看到有一条小路通向某处,便走了上去。
言乐走的不是这边,那他索性离他远一些便是。
要是言乐留在他身旁,他自然会竭力保住他的性命,但既然言乐这么选,那李扶摇也不好多做些什么。
那条小路不知道通向何处。
但想来也需要很小心,因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李扶摇竭力掩盖住自己身上的剑气。
林间小路,清幽无比。
小路旁不知道种着一些什么树,但很显然是外面世界里所没有的。
李扶摇停下来摘下一片星星状的叶子,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然后确认这不是什么以术法造就的东西,而是真实的树叶。
可这世间,不管是山河还是妖土都不曾有这种树,偏偏在雾山里便有?
这不让人感到奇怪?
李扶摇有些感叹,原来这雾山真不是一般的地方。
李扶摇正有些失神,却忽然从这树上飞下来好些古怪的虫子,那些虫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就要落到李扶摇的脖子上,看起来是为了吸他的血。
只是片刻之后,这里便生出一道剑光。
李扶摇握住明月,一剑挑落一只虫子,然后紧接着便是好几剑,挑落好几只虫子,其中有一些,剑落下的位置不对,落到了那些虫子背部,竟然便没能一剑斩灭,而是发出了一阵如同金石相交的声音。
甚至还带起几缕火花。
李扶摇已经是太清境的剑士,一身剑气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都不能说是弱小,可为什么他的一剑却是没能斩杀一只小虫子。
他微微皱眉,然后剑落到了那些虫子的脖子处,这才将那些虫子尽数斩杀了。
李扶摇低头看着那些落在地面的虫子,发现它们和那些世间常见的瓢虫没有什么区别,但就是壳要比那些瓢虫硬得很多。
因为有那位圣人之前的布置,雾山里的野兽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都不能化成妖,但这并不妨碍它们进化得更加适合生存。
世间万物,从来都是适者生存。
在山河妖土里是这样,在这雾山里也是这样。
李扶摇没有兴趣和这些瓢虫过不去,于是他很快便收了剑,往前走去。
他要看看这条小径的尽头是什么地方。
雾山即便是已经被三教弟子探索了这么些次,但一定也有很多没有被人探索过的地方,何况李扶摇是第一次进雾山,这些地方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
他要避开什么,其实都不现实。
世间只要有缘的人或者事,在某个情况下,自然都会重聚。
想着这事,李扶摇便有些无奈。
往前走我们总会离着终点更近一些。
这不是什么假话。
于是在半日之后,李扶摇当真是走到了小径尽头,小径尽头是一片断崖。
断崖底下是一片海。
没谁知道为什么雾山里面还有一片海。
但事实是,既然存在便存在。
这个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候。
落霞落到海面上,波光粼粼。
李扶摇忽然想起了某位少年天才的文章,其中便有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想来和现在他看到的风景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李扶摇安静的看着这幅场景,觉得有些美。
可很快,他便看到有个少女从某处跑来,临近断崖,站在断崖上,有些手足无措。
一张脸上泪痕犹在。
李扶摇站在远处,看着这幅场景,没有什么情绪,他只是微微扭头,看着另外某处。
有个腰间悬剑的老人临近这里。
因为李扶摇已经遮掩了剑气,而且还有树木作为遮挡,让那个老人并没有看到李扶摇。
那个老人看着那个受惊如同一只小白兔的少女,狞笑道:“你再怎么跑都没用了,这崖下就是海,依着你的修为,跳下去便是一个死字,还不如从了老夫,放心,老夫会对你百般怜爱的。”
说着话,那个悬剑老人往前走去,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淫 欲。
他的视线在那少女的身上游走,就像是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少女哭起来,因为害怕,甚至还跌坐到了断崖边上。
寻常女子最重要的东西想来便是贞洁,有些刚烈女子,在面对这些事情上,甚至不会想着屈从,而是想着要保住身子。
但开始修行之后,不论男子女子,或许眼里最重要的便是修行,便是能走多远,反倒是对这个已经不太在意了。
这少女境界不高,修行还没有多久,应当是还想着贞洁重要。
所以在短暂的害怕之后,她便向着那断崖之后的某处爬去,因为害怕,反倒是爬得更快了一些。
等到那悬剑老人伸手的时候,她就已经到了崖边。
看着悬剑老人的手伸出来,少女害怕的情绪滋生到了极点,她想都没有想,便从这里跳了下去。
说是跳,但实际上用滚字更为合适。
悬剑老人低头一看,正有些惋惜,在这雾山里,可没有多少这么好欺负的女子。
这才有一个,可这转眼便没了。
谁能想得到呢?
可正在他感叹的时候,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这样的人,怎么配练剑呢?”
这道声音淡漠至极,之所以淡漠,是因为那声音的主人很生气。
说着这话,一身青衫,背负剑匣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他看着那个悬剑老人,认真说道:“等会儿我会杀了你,你的剑不该受到这样的侮辱。”
悬剑老人本就已经是一位太清境的剑修,平素里行走世间,大抵没有野修愿意招惹他,可是今天,他看到了这个青衫年轻人之后,先是有些怒意,然后一下子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瞬间脸色变得煞白。
他想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
……
雾山不是一座山。
就像母老虎也不是一头老虎。
雾山是圣人的洞府。
是那位分辨不清楚身份的圣人住所。
但显然雾山并非是那种一般的住所。
不是有几间院子便了结的那般住所。
圣人们从来都是高坐云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不会现身人间。
即便是偶尔离开云端来到人间,也不会与太多人相见。
能够见到圣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这位圣人是个例外。
据三教的考证,这位圣人虽然不知道是三教哪一教的圣人,但这位圣人似乎从来没有兴趣在云端待着,他的一辈子,都待在了人间。
他在人间建造这样一座雾山。
里面有山有水,有着外面一切该有的,甚至还有飞禽走兽,若不是有圣人的术法压制,只怕这些飞禽走兽也会脱变成妖。
不过只是没有人而已。
那位圣人或许能够通过某些术法创造出来幻境,让旁人以为这座雾山里其实是有人的。
不过即便是待在人间,这位圣人若是喜欢和旁人相处,大可寻一处地方住下,以自己想要有的身份,但他并未这么做,便是因为他也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
但不管怎么说。
雾山,便是一个世界。
这是一个完整的世界,甚至白昼有日,夜幕有月。
以往三教已经让弟子们来探索过很多次了,对于这里面的事情,大抵都已经算是清楚。
所以三教弟子们在进入这之前便有师长对他们说过这里面的许多事情,所以他们全然不用惊慌,除去要应当妖族和剑士之外,他们所要做的,便是尽可能的去寻到圣人真正的住所。
雾山是个世界,圣人住在这个世界里。
自然会建造房屋。
上一次三教弟子前来探索,梁溪的严焕然便已经寻到了圣人的住所,并且在那个地方寻到了一炉圣丹。
圣丹这样的东西,总不会随意乱放。
若是平常地方,便可以寻着严焕然记忆里的路线去找那座圣人住所。
但这里是雾山,而且以往已经证明了很多次,每一次雾山开启之后,那座圣人住所的位置都会变化,当然,变化之后,说不定里面的东西也都会变化。
三教圣人此次在雾山里放置了一些法器和别的什么,便是决定这次胜负的关键,但是依着大多数人来说,找到这些东西,其实不重要,杀人才是重要的事情。
只要把对方杀光,自然之后能够慢慢的找。
但若是没能杀光敌手,只怕找到了便也要被人抢了过去。
所以某些存了这个心思的人和妖,从进入雾山开始,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人。
找人杀。
南庙是太初榜上的年轻天才,他的排名原本极其靠前,最高的一次,是第二,可前几年他在破境的时候受了伤,伤了本源,这两年便一直都在疗伤。
让他的排名从太初榜第二落到了第五。
但谁也不知道,在他疗伤的这两年,他又有长进,现如今已经是太清境巅峰的修士。
他的师门,也就是梁溪的紫云山,虽说比不上沉斜山和雨雾山这样的一流道观,但总归在梁溪也算是不差的,紫云山数百年接连出了好几位登楼修士,都是天纵奇才,原本想着凭借这些登楼修士,紫云山有朝一日便要超过雨雾山成为除去沉斜山之外的第二大宗门。
但谁知道,这数百年间出了好几位登楼修士的紫云山在之后,便一位登楼都再没有出过,随着前面那几位登楼修士寿数将近,这紫云山便只剩下一位登楼老修士苦苦支撑。
好在此时,这便出了一位南庙。
此人入紫云山时,便差点让一众师叔伯争破了头,都想着要收入自己门下,但最后谁也没能成,倒是让那位登楼老修士收为了关门弟子。
现如今南庙是紫云山的小师叔,当然也是年轻一辈里,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人。
当年他破境失败受伤,从太初榜上掉下来,想来也不是什么真事儿。
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
但是这次雾山之行便是一次极为重要的事情,说不定他就可以凭借这一次而成为一鸣惊人,自此超越道种,成为真正的年轻一代第一人。
所以南庙不准备再藏着掖着了。
他要去杀人。
三教修士们要杀人,无非是杀两种,要么是剑山弟子,要么是妖族。
剑山弟子只有两位,且都不太好杀,而且都是人族,杀了想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南庙要杀人便是要去杀妖族修士。
十四位妖族年轻人,只要不遇到那几位大妖亲子,南庙觉得自己是肯定能胜的。
所以在离开那片湖之后。
南庙来到了一处峡谷。
他在峡谷上方等了三个昼夜。
雾山里是有昼夜的。
他坚信一定会有人从这里过。
而且不是人,一定是妖族。
所以他愿意在这里等着。
等到第三天晨光生出的时候。
果然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提了把刀。
南庙皱着眉头。
他没有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丝毫妖气,但若是三教修士,怎么会提把刀?
南庙很是沉默。
也很是费解。
等到那人从他的藏身之处走过的时候,南庙看清楚了他的脸。
这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修士们很容易保住自己的容貌。
但是境界不够的修士们不会这样做。
南庙闻到了衰老的味道。
这不是一个年轻人,
几乎在确定这个人不是一个年轻人的同时,南庙便出手了。
他是太清巅峰的修士,在很多情况下对敌同境时,不用法器也能很容易便取得胜利。
而且这一次他是偷袭。
他的手掌从某处伸出。
带着磅礴气机印上了那人的后背。
只听见砰地一声。
那人措不及防的被这一掌击中,然后竟然便受了重伤。
那人倒飞出去。
眼里满是害怕。
南庙走了出来,来到那人身前,仔细探查了一番,这才不可思议的说道:“原来你是个野修……”
这件事的确对于南庙来说不可思议。
雾山之行,三教圣人共同将这座圣人府邸从某处逼出来,挑选了十二位三教最优秀的年轻弟子出来,然后让他们来到雾山,进行六千年来和妖族的第一次比斗。
这怎么看都是一件极其神圣的事情。
但为什么现在会在雾山里出现一个野修?
南庙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会进来?”
如果南庙愿意去猜一猜的话,想来会容易的便得到这个答案。
他为什么会进来。
但其实这个问题还有更为深层次的答案。
那个野修已经身受重伤,为了不立即死去,他选择回答南庙的问题,只是他的答案,显然不是南庙要的。
他是为了雾山里的法器来的。
但南庙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能进来?
外面不是有圣人看着吗?
你为什么就进来了?
要是这么容易就进来了,要选我们还有什么意思?
南庙强忍着怒意问道:“还有别人进来吗?”
那个野修想了想,没敢隐瞒,便给出了准确的答案。
他知道的,至少还有二十人进入了雾山。
这个答案让南庙几乎快要疯狂了。
还有二十人?
南庙是一个自信心极强的男人,也是一个好胜心极强的男人,不然不会生出超过道种的想法,所以当他听到这种话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愤怒。
为什么?
而既然生出了愤怒。
第一时间要做的事情,便是要杀人。
他看着那位野修,脸色便渐渐漠然,他开始缓慢的朝着那人走去。
“不要……”
咔嚓一声。
他亲手扭断了那位野修的脖子。
南庙喘着粗气。
眼睛有些发红。
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原来你们这些人,也是和我们没什么区别……”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道声音。
有一对男女。
女子是一身青衣,男子则是一身黑袍。
说话的是那个身穿黑袍的男人。
女子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神情很漠然。
南庙生出些杀意,他看着这对男女,因为他闻到了妖气。
只是对方有两人,且境界不知,很难让他轻易出手。
黑袍男子感受着这股杀意,说道:“我要是你,现在便跑,跑得越远越好。”
南庙的理智还没有完全丧失,他问道:“为什么?”
黑袍男子想了想,想知道自己的名字在山河响亮一些还是青槐的名字更响亮一些。
于是他说道:“我要是告诉你我叫风吕,你跑不跑?”
南庙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当然也没有跑的意思。
风吕有些生气,骂道:“你大爷的,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南庙想着之前出山之前师父给出的那些大妖亲子名单,是绝对没有姓风的。
风吕怒道:“那你他娘知道她是青槐你跑不跑?”
话音未落。
南庙竟然便转身了。
他调动了灵府里的气机,竟然很快便消失在了风吕的眼前。
当然也是消失在了青槐的眼前。
青槐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风吕则更是生气,他怒骂道:“他娘的,这操蛋玩意!”
第四百八十九章 雾山里的男女主角(二)
悬剑的老人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那个青衫年轻人。
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苍老的声音里带着颤抖问道:“是您吗?”
李扶摇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大到了这种地步,他不知道这个老人竟然在知道他的身份。
他什么都没做。
“背着剑匣,一袭青衫,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是这样打扮的。”
说着话,老人看着李扶摇,真心实意的说道:“我这辈子没有佩服过什么人,若是有一位的话,便一定是您了。”
他没有因为之前李扶摇说的话,便对李扶摇生出什么恶意,他看着李扶摇,很是诚恳的说道:“您在妖土做的事情,实在是让人钦佩。”
说这些话的时候,老人的言语十分诚恳,不管是谁来看,只怕听不出这里有些别的什么意思。
李扶摇看着他,沉默着不说话。
要是没有之前发生的那一幕,气氛应当会好很多。
只是这悬剑老人之前明明表明了自己是个老色胚,现在又在李扶摇面前说这些话,不说是李扶摇,就算是别的什么人,都会觉得很突兀。
“可是您怎么能和一个妖族女子有些什么关系呢?”
李扶摇很平静。
“像您这样的人,应当做剑山掌教,应当是剑士的未来,可您为什么会做出这些事情呢?”
悬剑老人说着这些话,整个人变得很是愤怒,他仰着头,脸上带着嘲讽。
他看着李扶摇,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变化了很多种状态。
整个人很是怪异。
像是为了些什么别的东西。
李扶摇终于开口说道:“我不知道这关你什么事情。”
这是李扶摇一直想说的话,不仅仅是对这个悬剑老人说,也是想对那么多剑士说,相对世间这些关心着他喜欢着谁的那些人说。
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我要喜欢一个人,不管是人还是妖,都是我要去喜欢的。
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就因为我开始练剑,我是个剑士,所以我就不能喜欢一个妖了……
就因为我是个人,所以我就不能喜欢一个妖了……
李扶摇其实有很多东西想说,但是都藏在了心里。
他越来越理解这个人间。
到底是怎么过的。
就像他告诉盛京,他不开心,可是当时盛京告诉他,这和他又什么关系呢?
盛京是登楼境的剑士,境界高深,这个世间有许多事情他不想做,便可以不做。
所以在面临李扶摇这个太清境剑士的时候,他不会关心李扶摇的感受。
苍鹰不会关心蝼蚁在想什么。
蝼蚁本也没有资格去议论苍鹰。
这个悬剑老人只是一个缩影。
李扶摇知道多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于是他问了这样一句话之后,便拔出了腰间的剑。
讲不通的事情,自然需要用剑来解决。
看着李扶摇拔出了剑,悬剑老人的脸又苍白了几分。
他之前之所以做成这些东西,便是想着李扶摇会不会受到一些影响,从而让他或许能够逃过一劫。
可是看李扶摇这个样子,想来是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他自认和在青天城力压众多年轻妖族高手的李扶摇相比,差距很大。
同是太清,同是用剑,但真的会有高下之分。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吗?”
李扶摇看向远处。
有一剑悬停空中。
剑身上托着的就是那个少女。
之前少女跳下断崖,李扶摇便让剑十九去接住了那少女,护住了她的性命。
李扶摇的意思表现的很清楚,有些事情,问旁人,也能得到结果,那么何必问你呢?
此次雾山之行,从他一进来便看到变成白骨的草木之后,便知道不会太简单。
李扶摇看着悬剑老人再次说道:“你真的不太配练剑。”
几乎整个世间的修士都知道,李扶摇是一位太清境剑士,他在几年前曾在青天城里压着一群妖族的天骄打了好些架,真要认真说起来,他就是这个世间最强的太清境。
倘若不是吴山河上了剑山之后,成为了朝暮境,然后又成了剑山掌教的话。
恐怕李扶摇才是这个世间,除去朝青秋之外,最为出名的剑士。
几乎很多人都觉得,等到吴山河当上剑山掌教之后,李扶摇已经比不上自己的师兄吴山河了。
但不管怎么说,李扶摇的境界实力摆在那个地方。
不是旁人可以挑衅的。
何况他已经起了杀意。
他要杀那个悬剑老人,不是因为之前他说的那些话,只是因为他做的那些事情。
这便够了。
李扶摇提起剑,朝着某处递出一剑。
剑光从云端落下,好像还带着一些彩霞。
悬剑老人铿锵一声,腰间长剑瞬间出剑,无数剑气瞬间淹没此地。
他是一位在太清境待了许多年的剑修,虽然不见得能胜过李扶摇,但怎么看都不会束手待毙。
他虽然是一位野修,但师承某位在野修里也算是很有名的剑道大家,学剑百年,已经学到了其中的精髓之处,因此遇上李扶摇这一剑的时候,他没有躲,反倒是迎了上去。
两剑相遇,若是躲了,气势便弱了。
气势一旦弱了。
那便离败亡不远了。
所以当拿到犹如彩霞的剑光落下来的时候,悬剑老人没有选择躲避,而是举剑相迎。
两道剑光相遇,便在短暂的时间里迸发出来了极为绚烂的光彩。
这让那位劫后余生的少女捂着嘴巴,很是吃惊。
她知道那个悬剑老人早已经是一个声名不下的剑修,谁知道这个看着那么年轻的年轻人不仅能接下来那悬剑老人的剑,似乎还占着上风。
一剑落下,并未造成预想中的结果。
李扶摇有些意外,但很快便回了神。
他学剑,有陈嵊带着他走上那条路,然后有剑山脚下的三位师叔一人教他一些东西。
其中剑术,便是谢陆所传。
谢陆祖上出过谢沉这样的剑仙,家学之博,旁人都没法想象。
她痴迷剑术,便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剑术大家。
在剑术上,就算是老祖宗许寂,只怕都不见得有谢陆好。
而被她调教了三年的李扶摇。
对于剑术,自然也不会太差。
于是在第一剑不成之后,李扶摇便递出了第二剑。
这一剑不同于之前。
没有剑光。
看着就是普通的一剑。
但其中的变化实在是很多。
恐怕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知道,当年剑士一脉还算是鼎盛的时候,在南海某处,有一座剑道宗门叫天剑宗,天剑宗的镇派之宝是一本剑道真解,上面的剑招大多都是很奇妙的招数。
其中最为出彩的一招叫见青山。
这一招是天剑宗里的绝对秘法,除去掌门之外,没有能够研习的。
因此这个世间知道的人一向不多。
直到某日,某位天剑宗掌门喜欢上了谢氏某位先祖,愿意入赘谢氏,然后便把这一剑都带着去了。
再经过谢氏的某位先祖改动一番,这招见青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谢陆有很多得意剑招,但见青山,一直是她心中的前三甲。
当初李扶摇学这剑的时候,也花了很多功夫,吃了不少苦头。
而在之前很多次生死之间,李扶摇都没有用过这一剑。
因为他觉得不适合。
直到今日。
他看着那个悬剑老人,便使出了这一剑。
剑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刺出。
带着剑气刺透了悬剑老人的心房。
这仅仅是第二剑。
李扶摇便胜了这场剑斗。
悬剑老人不可思议的低下头,眼里满是惊骇。
“怎么会……”
他自认练剑多年,虽说早知道打不过李扶摇,但也没有想过会这么快便落败。
依着他的想法,即便要落败,也需要一段时间才是。
李扶摇收回了剑。
不愿意和他多说,因为某种原因,这个悬剑老人是他最厌恶的人之一。
悬剑老人踉跄着向后走去。
一脚踩空,就这样从断崖上滚落下去。
李扶摇没有去看他的生死。
这一剑刺出,断然没有生还的可能。
李扶摇转头看着那个还坐在他的剑上的少女,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什么时候才准备下来?”
听着这话,剑十九微微颤鸣了一声,表示自己也不太愿意。
李扶摇有很多剑,其中不乏有材质好,出身好的名剑,就如同明月青丝这般。
但没有任何一柄剑,有剑十九这般好驱使的。
这或者与当年剑十九是主动认主的有关联。
少女最开始害怕极了,现在看着那个老人已经被李扶摇斩杀,便忽然清醒过来,她干净从剑十九上跳下来,在李扶摇面前跪下,有些小声的说道:“多谢恩公搭救,苏潭无以为报,实在……惭愧。”
李扶摇最开始听到无以为报之后,原本想着这个人会不会说出些别的来,比如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可是听到惭愧两个字之后,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他没有急着说什么,招回剑十九才问道:“你是怎么进的雾山?”
这是他很关心的事情。
这个少女,明摆着还是个青丝境的修士,而且也不是三教修士,断然不可能是那十二个出彩的三教弟子之一,既然不是,她又是怎么进到雾山的。
那个悬剑老人,又是怎么进入雾山的?
这都是很大的问题。
苏潭抬起头,神情有些不自然。
李扶摇看着她,说道:“我不杀人,我就想知道一些事情。”
苏潭咬了咬嘴唇,然后才说道:“恩公既然是救了苏潭的性命,既然有问,自然必答。”
于是苏潭开始讲起来那个没有什么新意的事情。
就是她的师父,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消息,说是雾山开启,不管是不是三教修士,无论是不是选中的弟子都能进来,只是境界肯定是不能超过朝暮境了。
恰好她师父便是一个朝暮境的修士,于是便进来了,而且还带着苏潭。
这是因为苏潭听到了消息,苦苦哀求得来的机会。
她对这里面的什么法器之类的东西全然不在意。
她就是想来看看。
她的那位师父,领着她进来之后,便不知道为何,在某处失散了,然后苏潭便只能一个人前行,但她境界低微,遇到了那个悬剑的老人,差点便难逃魔掌,要不是遇见了李扶摇,只怕现在不是已经身死,便是受尽了凌辱。
李扶摇听完了苏潭的讲述,沉默了很久,然后开始梳理这件事的脉络。
要是真如苏潭的这般来说,那么雾山里面的人族修士一定会有很多,远远超过了当初说的十二位三教年轻弟子和两位剑士的数量,那么若是妖族还是那么十二个修士的话。
这场雾山之行的比斗,怎么看都是人族一面倒的屠杀。
虽说雾山是由三教圣人一手将其从未知处找出来的,但没有理由大妖们会不插手。
大妖们不是那么好骗的。
那倘若说大妖们知道,那他们会目睹那么多大妖亲子和一众有实力有天赋的妖族子弟死在雾山里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也就是说。
妖族也会来许多弟子。
那么说这一次雾山之行,便不是简单的年轻人之间的战斗了。
应当是妖族和人族的第一次较量。
可这件事是三教修士们都知道,还是连他们也不知道呢?
而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是妖族那边都知道这件事,人族这面的散修只觉得这次混进来雾山只是为了寻宝,会怎么办?
李扶摇想到这里,眉头便皱的极深了。
要真是这样。
这以后的三五年,恐怕会很难熬。
他看着苏潭说道:“你一个青丝境,一个人只怕是有些危险,若是没有什么别的打算,便同行吧?”
苏潭问道:“你是要去杀人吗?”
李扶摇摇摇头,把明月重新悬挂在腰间,这才说道:“杀人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太喜欢,只是会有很多人想杀我,这样说起来,你跟着我也不会有太好的结果,但你的境界实在是太低了,再遇上别的什么野修,总归是很危险的。”
苏潭问道:“那恩公你要去做什么?”
李扶摇说道:“寻宝。”
三教圣人在这里面放了许多法器,说是以哪一方找到的数量多寡来判定胜负,李扶摇不想杀人,但是毕竟是代表着剑山,自然要为剑山做点什么,寻宝应当会轻松许多了。
苏潭听着这个说法,眼睛里有些光芒,很快便答应道:“好。”
李扶摇点点头,不准备多说什么,他看了一眼断崖前的海面,生出了些眷恋之意,然后转头说道:“走吧。”
苏潭点点头,随即想起了一件事,“恩公,你叫什么名字?”
“李扶摇。”
“李扶摇?!”
“嗯。”
……
……
青槐和风吕两个人在日落之前找到了一间简陋草屋。
不知道是那位圣人的手笔还是之前探索雾山的弟子所建造的场所。
两个人进了这间草屋,风吕很快便生起一堆火。
烤着之前在某条河里抓来的鱼。
烤着鱼,风吕看着那些好不容易才让他把鱼鳞刮下去的鱼,骂道:“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就连一条鱼都这么邪门!”
如果说之前李扶摇碰到的那些瓢虫便已经是异类来了。
那么风吕这抓到的鱼便还要异类一些。
这些鱼不仅鳞片极厚,几乎可以说是太清境之下对这些鱼都造不成伤害,可是他最不能接受的则是,这些鱼被他已经开膛破肚了之后,竟然都还在转悠着眼睛,甚至被火烤着的时候,似乎都生机未灭。
这么邪门的鱼风吕是第一次看见,不免觉得有些恶寒。
青槐对这种事情完全没有什么兴趣,她看着火堆,感受着暖意,然后问道:“我是不是有些凶了?”
她这是在说之前南庙一听说她的名字便头也不回了跑掉的事情。
风吕看着那几条鱼,听着这话,差点笑出声来,可没过多久,又被他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他说道:“你的名字和他的名字连在了一起,所以对你的关心自然是要多过旁人的。”
提起那人,青槐嘴角有些笑意。
她托起腮帮子,轻声道:“这座雾山太大了,我找不到他,也不知道消息,真的是有些麻烦。”
风吕听着她说这样的话,原本以为她是在感叹而已。
可下一刻,他便有些傻眼了。
因为青槐说完这句话之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不大的东西放在嘴边吹了吹,有一道奇异的声音传了出来。
风吕想着这是什么。
但有些事情,想着不知道结果。
最后却是能知道的。
就在夜晚过去的清晨。
他推开那简陋草屋的门。
便在门前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
不是一片人。
应当是一片妖。
青槐从草屋里走了出来。
看着这些妖,她说道:“找到他,告诉我。”
命令极其简短,但谁都知道其中的意思。
在这一片妖修里,有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妖修看着青槐说道:“妖君大人说,万望小姐能够安然无恙。”
这里的妖君大人便只能是那位青天君了。
风吕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槐却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第四百九十章 雾山里的男女主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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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一章 雾山里的男女主角(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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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让那位剑修以及那一对道侣都觉得心神激荡。
虽未见人,但三人都已经想起了佛教的狮子吼,那是佛教的秘法,威力很强,是对人神魂的攻击,防不胜防。
但是修行这门术法,一定需要很高的悟性,以往那些佛教高僧大能施展的时候,光凭一声狮子吼便能够震退无数妖族。
这一次雾山之行,佛教派遣两位弟子前往雾山,按理说都是年轻弟子,怎么会便把狮子吼研习得如此精妙?
这属实很是奇怪。
那位剑修最是灵敏,听到这一声阿弥陀佛之后,那柄飞剑便已经放弃追击卢建安,掠向了溪畔某处,带着风声,剑势很是迅猛。
可是那柄飞剑飞过小溪,最后却只是悬停在那人眉心之前。
那人是个和尚。
他穿了一身大红袈裟,长相极其俊美,就这样站在了溪畔的某块石头前,然后看着那柄停留在他眉心前的飞剑。
那位剑修的额头上已经生出了许多汗珠,不是他不想让剑往前走上一些,而是那和尚看着那柄飞剑,让他的本命剑,不仅不能前行,就连撤回也很难。
不动分毫。
他已经是朝暮境的剑修,可以说是极为强大,在这座雾山里,恐怕除去那两位剑山剑士之外,便只有那些体魄强大的妖族能让他觉得棘手了,可是在面临这样一个和尚的时候,他却是没有半点办法。
甚至还生出了一些畏惧之意。
“你是谁?”
这位剑修皱着眉头问道。
他没有注意到顾缘有些开心的神情。
想来就算是注意到了,也不会太过在意。
那年轻僧人没有动作,就是站在溪畔,看着那柄飞剑,轻声道:“小僧法号观楼。”
观楼?!
剑修有些茫然,佛教本来便一直远离山河,在佛土传教繁衍,山河里的修士对佛教的了解实在是不多,除去那两位佛教圣人之外,便没有什么佛教高僧的名字太过响亮。
倒是很多年之前,佛教出了一位禅子,那位禅子变成了除去两位佛教圣人之外最为出名的人物。
禅子他们都知道,但是这个观楼又是什么人?
是佛教进入雾山的两位年轻僧人之一?
剑修不知道观楼是谁,但卢建安知道。
他不喜欢读书,但毕竟是学宫弟子,知道的东西实在不少。
关于那位禅子,他知道许多。
比如那位禅子博学,早已经被世间公认,即便是活得比他久的前辈修士,都不见得有禅子知道的多,最为让人难以理解的是,禅子身在佛土,为何知道山河以及妖土那边的诸多大事?
至于禅子的法号,其实是一桩趣谈。
当年禅子入灵山,拜入一位高僧门下,那高僧是一位春秋境的修士,境界虽然说不上极为高深,但懂得佛法却是很多。
禅子因此拜入这位高僧门下,那位高僧没有仔细去看禅子根骨,想着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不曾见过登楼风景,希望禅子有可能走进登楼,替他看一看。
于是便定下了观楼的法号。
事后不久便有别的高僧看出了禅子并非一般弟子,仔细观察之下,发现禅子竟然是禅子之身,这让灵山都有些兴奋,要知道。
这世间最为适合修行的资质,也就那么几种。
儒教的读书种子,道门的道种,以及佛教的禅子。
除此之外,也就是剑士一脉的剑胚了。
观楼竟然是一位禅子,那么这样来看,便不仅仅是有可能走到登楼了,怎么看都是有望沧海的存在。
这让人震惊的同时,再提起禅子的师父替他取的法号,便多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只是那位高僧虽说有些执念,但毕竟是佛法深厚,听着这些话,全然不在意,更是没有想着替禅子改法号的想法,而禅子年纪轻轻,当时便已经极为沉稳,也没有多说什么。
此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没有改过。
只是随着禅子的声名一日胜过一日,大部分人都忘了他的法号的事情,所以对于观楼两个字而言,并不出名。
卢建安感叹道:“原来是禅子来了,禅子果然佛法高深,名不虚传。”
随着卢建安开口,那剑修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那一对道侣也是如此。
禅子的名头,在这座山河里虽然不及叶笙歌这位天生道种,但也是极为响亮,而且更多原因其实还是因为禅子并不如何涉足山河,要不然,只怕名声更甚。
气氛一时间有些古怪,禅子还只是看着这柄飞剑,沉默片刻之后,这才说道:“这位施主,顾缘姑娘是小僧的朋友,若无生死大仇,可否就此罢手?”
顾缘的名字,比观楼这两个字要让人熟悉得多。
只要不是孤陋寡闻的修士,都该知道,那位学宫的读书种子便叫顾缘。
剑修一下子沉默下来。
若是之前卢建安说他是学宫弟子的时候,他还能说要取了他的性命就能不让外人知晓这件事,可现在禅子在,不说能不能取了卢建安的性命,就连禅子他也不一定能胜过。
而且现在更为直接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那个少女竟然不是旁人,而是学宫的读书种子顾缘。
要知道,这位读书种子可是学宫的未来。
若是这是两位普通的学宫弟子也就罢了……
若是不能杀了他们。
很有可能不管在雾山里得到些什么,离开雾山之后,都是一个死字。
这个时候握手言和,才是最好的办法。
禅子看着那剑修的犹豫,平静道:“小僧可以保证,若是施主罢手,学宫不会做些什么的。”
说完这句话,禅子平静的看着卢建安。
禅子是佛教中人,虽然不曾经常出现在山河这边,但风评极好,剑修有些相信,但是却不太相信卢建安。
卢建安不知道禅子为何要这么说,但看着禅子俊美的脸,莫名的有些安心。
他平静道:“既然禅子开口,那便这样吧。”
他选择相信禅子,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那剑修想了一会儿,总算是开口,“禅子一言,自然很重,既然如此,在下向学宫赔罪,就此便了事情吧。”
说着这话,剑修便撤去了和那柄飞剑的联系,算是率先表示诚意。
禅子点点头,然后那柄剑便无力的滚落到了溪水里。
剑修这才御剑而返。
剑归鞘!
然后剑修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转头,消失在了溪畔。
那对道侣相视一眼,知道今日已经再无可能,便对着禅子行了一礼,“多谢禅子化解恩怨。”
禅子双手合十,低声说道:“阿弥陀佛。”
那对道侣再次对着卢建安行过一礼,算是赔罪,这便小心离去。
溪畔就剩下了三人。
禅子却没有动。
卢建安开始盘膝而坐,运转灵府里的气机。
他需要治伤。
之前为什么会同意禅子的建议,不是他真的想让那位剑修离开,只是他没有办法解决,而有办法解决的禅子既然这样说来,他也不能反驳什么。
既然是麻烦旁人,怎么敢再生出些事情?
禅子没有动,他站在溪畔看着远处。
顾缘觉得有些奇怪,但她没有说什么。
禅子就这样看着远处。
直到很久之后,山林里出现了一道剑光。
那些微末剑气真的散去了。
那位剑修真的离开了。
禅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了顾缘一眼,脸上出现了笑容,刚想开口,便猝不及防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然后他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激起无数溪水。
这幅场景让卢建安和顾缘都觉得很是奇怪。
……
……
禅子是暮时醒来的。
当时夕阳正照在他的脸上。
但是却不能给他苍白的脸染上些别的什么颜色。
顾缘抱着他,看着他以往很是俊美的脸,现在依旧俊美,只是多了些病态。
她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谁也没有想到,禅子竟然是受了伤,而且看起来如此严重,为此他还在溪畔拦下了那道飞剑。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雾山不是佛土,没有人会那么尊重禅子,若是禅子身上有什么大家都想要的东西,即便是人族修士只怕也会出手,而即便没有这些。
妖土修士遇见禅子,也会出手。
佛土的和尚和剑士,都是妖土极其讨厌的对象。
禅子知道顾缘问的是什么,他在山河这边没有几个朋友,但都是学宫里的,顾缘是其中一个,他没有隐瞒,轻声道:“是人。”
有时候人真的比妖可怕。
说这句话的时候,禅子从怀里拿出来一块石头。
那块石头金光闪闪,就像是一块金子。
但要是就因为一块金子,禅子便遇到了袭杀,只怕也太好笑了。
恐怕真要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是整个世间最为古怪的事情。
没有之一。
顾缘的有些惊异,当然,更多的还是惊奇。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
禅子说道:“圣血石。”
听着这句话,卢建安有些惊讶的把目光放在了那块石头上。
因为某种原因,三教修士跨过登楼,成就沧海之后,体内便会发生变化,他们的血液便会从鲜红变成金黄色。
之前严焕然在北海找到的那些圣丹,便是金色的。
因为那是圣人用圣人精血炼制的东西。
这圣血石比起来圣丹,没有那么珍贵,因为圣人的精血不多,能够炼制一炉圣丹已经是极致,而这圣血石,上面便只是普通的圣人血液而已。
石头并不是什么普通的石头,而是某种极好的炼器材料。
再加上有圣血浇灌,这便是世间最好的炼器材料。
禅子既然能够找到一块,那么引起别人的垂涎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我在山里的某颗树下寻到的,我并未太过在意,之后便遇到了几个人。”
禅子动了动嘴唇,不准备多说什么。
依着他来看,这圣血石虽然珍贵,但绝对说不上是什么非要夺取的东西,但他也能够知道旁人知道这东西之后,会生出这些想法的。
人性中的恶和欲无法彻底消灭,只能尽最大努力去克制。
想着这些事情,禅子有些无奈,佛教里便对此有着详尽的解释,只是山河里并无佛教道统。
禅子握住那块圣血石,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要在这里待上好几年,便意味着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很多次,有些残忍。”
听着这话,顾缘沉默着不说话。
禅子说的话极其有道理。
是的,要在雾山待上三五年,会遇到很多事情,有的事情禅子能够接受,但大多数事情,禅子是不忍心看见的。
顾缘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她看着禅子,轻声说道:“我们总得先养好伤才能做些事情。”
禅子点点头,知道很有道理。
他把那块圣血石揉进了顾缘的果脯包里,然后说道:“送给你。”
顾缘哦了一声,没觉得多奇怪。
倒是卢建安觉得有些吃惊。
这圣血石是什么东西,是最为珍贵的一类炼器材料,平日里修士里拿到,不得视若珍宝?
可为什么禅子没有什么想法,甚至还就这么送了出去?
谁都知道禅子博学,可没有谁知道,禅子竟然在这般年纪便已经没有欲求了?
这真的是让人觉得意外的事情。
禅子忽然说道:“那片山林里既然出现了一块圣血石,或许那处圣人洞府就在那边。”
说了这句话,禅子便不再说了。
卢建安很安静,若是要得到最大的斩获,那处圣人洞府本来就是最应该去的地方,但禅子重伤,卢建安也是受了伤,本来不应该去。
良久的安静之后,卢建安问道:“禅子可否解决了他们?”
有人来抢禅子找到的圣血石,禅子不给,然后重伤出现在此处。
那么禅子会不会做了些什么事情?
佛也会发怒,何况是禅子?
禅子看着远处,眼神里很有些别的情绪,他说道:“杀生了。”
杀生了,就是简简单单三个字。
但其中的意味很多。
卢建安说道:“我们应该过去的。”
禅子发现了圣血石,那么很有可能圣人洞府便在那边,而且禅子杀了别的人,就说明这件事只有禅子一个人知道。
换句话说,现在只有禅子最有可能知道那处圣人洞府的位置。
禅子没有说话。
顾缘说道:“师兄,禅子受了伤。”
顾缘说这句话的时候,显然自己也不太高兴。
卢建安说道:“师妹,我也受了伤,但是伤势不重,若是有可能,我希望去那边,毕竟我们代表着学宫。”
说这些话的时候,卢建安显得很是平静,但他一直都在看着禅子。
禅子扭过头看了几眼卢建安。
“我知道怎么走。”
禅子没有什么别的话,说了这些之后,便开始讲那条路该怎么走,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自然不会说谎。
卢建安反复确认,最后发现真的没有问题之后,这才对顾缘说道:“师妹,禅子在,应当能够护你了。”
说这句话的意图很明显,顾缘只是眼神有些黯然,然后便点了点头。
谁都知道这其中的意思。
卢建安站起身,很快便消失在溪畔。
禅子无力的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顾缘有些感伤道:“我不知道师兄是这样的人。”
禅子说道:“看不清的。”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支持不住,便昏死过去。
顾缘这才想起一件事,她拼命的摇着禅子的脑袋,让他重新睁开了眼睛。
禅子第一次觉得有些茫然。
顾缘从腰间的小包袱里拿出许多丹药,一股脑塞进禅子的嘴里,这才说道:“先吃了。”
禅子感受着嘴里的东西,好不容易咽了下去,这又昏了过去。
顾缘没有再做什么,只是低头看着禅子的脸,想着怎么会是个和尚?
……
……
李扶摇不知道雾山到底有多大,有些什么地方。
所以他前行,一直都是乱走。
好在他每走过一个地方,便记录下来一些。
过去半个月之后,他拿出那张地图,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多地方,差不多比得上十座洛阳城大小了,但现在眼前都还是陌生的风景。
李扶摇不得不感叹雾山真有这么大!
那位圣人的手段,当真是太过于了不起。
苏潭跟在他身后,显得很是欢快。
自从知道李扶摇的身份之后,她便有些安心了。
三教修士对于剑士很是忌惮,顺便对于李扶摇,便也是如此。
剑士们因为李扶摇和青槐的事情,也是对他有些特别的情绪。
可苏潭不过是个野修,对于这些事情算是全然不在意。
知道李扶摇的名字之后,和他过往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苏潭对李扶摇很是倾慕。
这可是在青天城让一众妖族年轻天才黯然失色的人!
恐怕只有李扶摇,才能配得上叶笙歌这样的天才吧?
毫无疑问,苏潭最崇拜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位梁溪道种。
她在过往的那些时间里一直在想,这个世界上到底谁才是那位道种最合适的道种,她为此还和师姐们争论过,直到李扶摇出现之后,她觉得有了答案。
这个人,就是李扶摇。
李扶摇不知道苏潭在想些什么,只是皱了皱眉,来到了某块大石头后面,看到石头后面的半具尸体,神情复杂。
苏潭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走过去一看,便忍不住叫出声来。
第四百九十二章 竹海里的青猿
石头后面有半具尸体,至于为什么是半具,自然不是说这具尸体的上面部分被谁带走了,也不是下半部分被谁带走了。UU小说
而是说这具尸体因为被吃了很多东西,缺了些心肝脾肺肾,一些血肉也没了,白骨带着残存的血肉,自然只能算是半具而已。
因为这个原因,苏潭看了一眼,才会惊讶的叫出声来。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未免有些恶心了。
还有些苍蝇在尸体上,贪婪的享受着。
血肉的腐烂味道,让李扶摇都皱了皱眉。
雾山里会出现杀人夺宝的事情,但不管是妖族还是人族,杀了人之后,都不会去蚕食对方的血肉,所以这具尸体只能是被雾山里的野兽撕咬而成的这个样子。
苏潭转过去,捂住鼻子,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她看着李扶摇,问道:“怎么会这样?”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这个世界的残酷。
所以她不懂,李扶摇也可以理解。
只是李扶摇也不知道能给出什么解释来。
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
然后便扭过头去,御使剑十九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挖出了一个坑。
李扶摇弯腰去搬动尸体,要把这具尸体给掩埋。
搬动尸体的时候,却是看到了从尸体上滚落下来的东西。
李扶摇停下动作,捡起那件东西,摊开一看,是一份羊皮卷,是一份地图。
想来这该是这位修士走过地方,并且有过记录。
李扶摇收好这张地图,或许以后会对他有所帮助。
等到掩埋了这个不知道身份的修士之后,李扶摇这才收回剑,对苏潭说道:“走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要朝着前面走去。
前面是一片竹海。
应当不会有太多人。
苏潭却是坐到了石头上,她看着李扶摇,担忧问道:“我们会死吗?”
“谁都会死,只要他还在人间。”
李扶摇知道苏潭问的不是这个,但他却想这样回答。
苏潭却不像是李扶摇这么聪明,她以为是自己表露得不够直接,这便直白问道:“我们会死在雾山吗?”
李扶摇看着她,想了想,说道:“可能会。”
又是一个模糊的答案。
苏潭有些不高兴。
好在李扶摇想了想,便换了个说法,“我在雾山,便是他们最想杀的人,等到有一日被他们遇见了,自然是要想着杀我的,但要是我们运气好一些,没有遇到那些境界高深的修士,我们便能活下来,当然,他们不见得会杀你。”
苏潭的境界极低,要不是被人带入雾山,她本来就是没有资格进来的,而且她是例外,那就是说没有其他人会有他这么低的境界。
虽说苏潭没有威胁,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丧心病狂的修士会对苏潭做些什么。
就像是之前那个悬剑老人一样。
李扶摇其实是个适合聊天的人,只是现在不太想说话,所以之前他说了几句话,便算是要结束这个话题。
但是苏潭却不这么想,“我觉得要死的话,我不想就这么死在这里。”
李扶摇随口问道:“那你想怎么死?”
这绝对是个不怎么好的问话。
只是修士们能够活得更久,虽说对死亡也会害怕,但相比较起来,那种感觉会淡的很多。
苏潭说道:“师父说我们修行是为了活得更久,不让别人欺负,除此之外,若是强大了,看见一些不顺心意的事情。便能出手阻拦。“
李扶摇觉得有些奇怪,问道:“为何是不顺心意的事情?”
不顺心意和不对的事情,是两回事。
苏潭理所当然的说道:“师父说我们没办法去判断事情的对错,因为不知道标准是什么,所以只能遇到不顺心意的事情就出手了。”
李扶摇觉得有些意思,感叹道:“你的那位师父,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苏潭点着头,很是认同李扶摇的说法,只是很快便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李扶摇安慰道:“要是有缘,总是有希望碰见的。”
说完这句话,李扶摇站起身来,这便是示意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
苏潭站起身来,跟在李扶摇身后,像是已经收拾好了心情。
李扶摇已经收好了剑匣,就只在腰间悬了一柄十里。
这个样子和其余进入雾山的剑修没有什么区别,至少不会有人一看到他便想到李扶摇。
走进竹海。
李扶摇的脚步便慢了很多。
剑气被他尽数收敛在灵府当中,任谁来看,他都是一个普通的剑修,完全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异样。
苏潭走在他身后,看着这袭青衫,没有敢丝毫掉以轻心。
雾山是圣人洞府,这里面的布置怎么会简单?
而且苏潭自身的境界低微,走在这些地方,只能依靠李扶摇。
竹海遮天蔽日,越往前走,光线越暗。
小半个时辰之后,已经看不见别的了。
李扶摇点燃一张符?,放在苏潭手里。
然后自己再点燃一张。
两张符?,都是之前在叶笙歌那里拿来的,叶笙歌有很多好东西,只是这些符?算不上什么,但是当时在白鱼镇的时候,李扶摇还是用妖丹换了一些。
他身上最多的,就是妖丹。
苏潭是个境界不高的小野修,自然也没有见过这符?,平日里倒是听说过,这第一次见到,显得很是激动。
她举着这张符?摇晃,就像是个小孩子。
李扶摇没有理会她,只是借着符?散发出来的光亮继续向前,竹海里没别的东西,就是竹子,长势极好,又是极密,于是便成了现如今这个样子。
走进来之前李扶摇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既然进来了,他也就没有想着再倒回去了。
往前走了好些距离,竹海之中忽然出现了一条小路。
只有一人这般宽。
看样子已经存在了很多年。
李扶摇停下脚步,看着小路通向的竹海深处,平静道:“我感觉有些不好。”
李扶摇说这句话的时候,皱着眉头。
苏潭却是轻声说道:“我听到有人在呼唤我。”
李扶摇看着苏潭,问道:“什么?”
苏潭没有说话。
只是她往前走了几步,整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飞了起来,然后在李扶摇的视线之中,她竟然就像长了一双翅膀那样飘然去了前处。
就像是前方有一条线拴在了苏潭的身上,把她拖着往竹海深处去。
李扶摇伸手御剑,十里疾驰,在苏潭前面斩出一剑,想着借此斩断那条看不见的线,但最后也没有能阻止什么。
那条线没被斩断。
李扶摇看着快要消失在自己眼里的那团光亮。
想了想,还是追了上去。
……
……
苏潭本身是个境界不高的野修,又没有什么法器,平日里只能提气而掠,一气本来不能往前走出多远,但是这一次,她在前面飞行,却是速度极快,而且丝毫没有停下的样子。
李扶摇踩在十里的剑身上,速度也是极快,但是还是只能隐隐看着那团光亮,而无法靠近。
十里虽然不是与他联系最为紧密的那一剑,但怎么来看,也不会慢多少。
可就是这样,也追不上。
御剑往前飞了几乎百余里的距离,李扶摇竟然快要看不到那团光亮了。
符?被他挂在剑尖上,他微微低头,忽然看到那条小路旁的一具具白骨。
这显然是那些前人,来到这里之后,没有能走出去,或许是遭逢了什么大难,所以便死在了这里。
看那些白骨的腐蚀程度,怎么都该知道,这至少已经是百年之前的事情了。
李扶摇沉默着看着前方。
御剑在竹海里穿行。
之前他才和苏潭说过关于死亡的话题,现在他便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
只是越往前走,李扶摇不知道为什么,情绪便越发宁静。
之前苏潭说有人在呼唤她,可是现在李扶摇却是听到了些别的声音。
不是有人在呼唤他,似乎是些别的。
他警觉突生。
身后一阵寒意。
李扶摇御剑快速往下落去。
“啪!”
然后他便听到一阵碎裂之声。
显然是打碎了几根竹子。
李扶摇握住十里,向后递出一剑,同时还将那张符?往天上一挑。
借助火光,李扶摇看到了远处某根竹子上的那头青猿。
剑光落到青猿的身上,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没有能斩开那青猿的身体,也没有能留下半点痕迹。
反倒是那张符?,被那青猿张开了血盆大口,一下子吞入了口中。
李扶摇不得不又点燃了一张符?,就捏在手上。
他的脚旁是一具白骨,之前被他落地的时候一踩,已经成了粉末。
李扶摇看着那头青猿,想着自己要是没有猜错的话,那头青猿便是罪魁祸首。
之前很多年以来,走进这片竹海的人,只怕都已经成了这头青猿嘴里的食物。
只是青猿生于竹海当中,为什么之前进来的苏潭却是没有半点问题,难不成是因为苏潭的速度真的有那么快?
雾山有圣人压制,凶兽不能成妖,但不见得不会发生异变。
李扶摇之前遇到的那些瓢虫便已经说明了问题。
现在这头青猿,不能让李扶摇觉得意外。
只是他也不仅想着,若是这头青猿就是杀了这么些人的那头凶兽,岂不是说它已经活了超过百年了?
一头不能成妖的凶兽,活得足够久,也实在是有些骇人了。
李扶摇看着那头随时要扑杀过来的青猿,没有半点掉以轻心,仅仅片刻,便已经把剑匣里的剑都给取了出来。
除去那柄万丈长。
他手里的剑换成了青丝。
其余然后剑十九没入了黑夜里。
十里明月数剑都悬停在他身侧,遥遥看着,就好像是一座剑阵。
李扶摇沉默不语,就这样看着那头青猿,这个时候,他自然已经没有想法再去想苏潭的事情了,他要是不先解决自己面前这头青猿,他便要变成这底下白骨里的其中一具。
李扶摇一身剑气隐而不发,李扶摇想了想,甚至往竹海里抛出了一张符?。
那张符?在半空中顿了一下,然后便落到了竹海里。
片刻便生出了火。
按照常理来说,竹海里有许多竹叶,落下去之后,是能生出一炉火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除去那张符?之外,没有其他东西被点燃。
李扶摇说道:“原来是点不燃的。”
说完这句话,他便看了看那头目露凶光的青猿,“无冤无仇,非要生死相搏吗?”
这头青猿若是真活得有那么久,肯定是早已经通灵,即便是他听不懂李扶摇说的话,但也能理会其中的意思。
果不其然,等到李扶摇说了这句话之后,便看到那头青猿有了些情绪。
只是片刻之后,李扶摇便有些生气。
因为那头青猿眼里竟然是出现了一抹嘲弄的情绪。
仿佛是在说,我为何要放弃口中之食。
李扶摇说道:“你不见得能吃了我。”
说着这句话,李扶摇没有犹豫,便对着悬挂在竹子上的那头青猿斩出一剑。
剑光带着剑气,席卷而去。
既然谈不拢,便只能打。
打架这种事情,自然要抢到先机才好。
剑光再一次落到了青猿身上,只不过这一次,却不像是之前那般,什么都没有生出。
明显让那青猿有些难受。
李扶摇最开始那一剑是试探,没有出几分力,所以没能得到什么,那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现在这一剑,已经有六分力,那青猿要还是没有什么反应的话,李扶摇就真要御剑逃命了。
青猿被这一剑激怒,很快便往前扑来。
它不知道什么剑士身前一丈之地是死地的说法。
在很多年前,它遇到的那些修士,都是被他这样硬生生拍死的,所以现如今依着它来看,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反正是杀人。
只是当它临近李扶摇身前的同时,它看到那些剑忽然都刺向它的时候,它才觉得这个修士,真的有些特别。
青丝剑再度在漆黑的竹海里抹过一道剑光。
数柄剑都刺了出去。
青猿挥舞着双臂,凭借身体弹开了好几柄剑。
李扶摇的青丝落到了青猿的眼旁。
是的,这一剑,李扶摇没有想过去刺向别的什么地方,就是想着要刺青猿的眼睛。
青猿微微偏头,然后躲过这一剑。
剑锋从青猿的脸颊旁划过,留下一道白痕。
李扶摇握住那张符?,往前走了一步。
再度刺出一剑。
这一次,在青猿躲避之时。
剑十九从某处掠出,刺中了青猿的脖子。
任何生物最脆弱的地方都是脖子,所以这一剑,算是有备而来。
剑十九不见得是什么绝世神兵,但也不是什么一般的剑。
因此当那柄剑十九掠向青猿脖子的时候,带起了一阵血光。
李扶摇冷静的御使那柄剑十九重新没入黑夜。
手中青丝横在胸前,拦下了那青猿的一爪。
他往后倒飞出去,最后踩着某根竹子缓缓落下。
青猿发出极其狂暴的一声吼叫!
不停的拍着自己的胸膛。
李扶摇赶紧用剑气梳理经脉。
这一来一还之间,他已经看出来这头青猿不是什么难缠的东西,只是皮厚,力气大。
之前那些死在这里的修士,大概便是因为打不破那头青猿的皮,然后就这样被拍死了。
可李扶摇是剑士。
剑士的剑气便是最为锋利的事物。
不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总归是能够破开那头青猿的皮的。
剑十九那一剑虽然没有能解决这头青猿,但实在也让青猿在暴怒的时候,知道了李扶摇不好惹。
李扶摇深吸一口气,看着那头青猿脖子处的伤口。
“还要来,我就真要杀你了。”
说着这句话,李扶摇却是在御使草渐青去了某处。
在白鱼镇的一战之后,白知寒给了他些东西,草渐青夫妇更是直接,便将草渐青完全成了他的伪本命剑,只是相较于剑十九,要差一些。
但说到底,也差不多。
为何最开始不把这两柄剑都隐于夜色当中,是李扶摇有打算。
说起来战斗技巧,李扶摇或许不如那些修行了许多年的修士,但是在年轻一代里,只怕还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他。
说起来境界,恐怕也就只有师兄和叶笙歌这两个人能够稳稳的压他一头。
他和师兄没有怎么打过。
和叶笙歌当初在剑山上打过,他不是对手。
青猿带着风声呼啸而来。
李扶摇手上的剑便递到了它身前。
随着一声巨响。
李扶摇这一剑竟然不是落到青猿头上的。
而是落到了旁边的那些竹子上。
一剑斩下,便有不少竹子断裂开来。
尽数都压到了那青猿身上。
竹子不算是什么厉害的东西,但也足以拦下那青猿一瞬。
就这一瞬,李扶摇的剑来了。
他的青丝刺向了青猿的脸。
青猿虽然暴怒,但还是移开了。
然后第二剑,是剑十九。
之前青猿便有准备,这一剑,没有能起到什么效果。
它甚至又生出了些嘲弄的情绪。
直到第三剑。
草渐青从某处刺出。
剑刺向青猿的后脑。
一往无前。
漫天剑气汇聚成线。
聚在草渐青的剑身上。
竹海里迸发出了一阵光亮。
第四百九十三章 鸡犬相闻
竹林里暗无天日,更无光。www.uu234.cc
之前只有符?燃烧的光亮。
可是这个时候,却是生出一道剑光。
李扶摇递剑出剑,都会带起一道剑光。
但这一剑既然是早已经安排好的,便不是普通的一道剑光。
草渐青因为草渐青夫妇的原因,成为了李扶摇的第二柄伪本命剑。
杀力极强。
之前青丝一剑,剑十九一剑,都不是杀招,真正的目的自然还是这最后的草渐青一剑。
草渐青在竹海里掠过极短的距离。
落到了青猿身上。
大多数生物最为脆弱的地方都在脖子,但总有些不同的。
青猿不属于特别的,但架不住草渐青的锋利,以及李扶摇的剑气。
所以那柄剑仅仅是青猿后脑僵持片刻,便穿过了它的脑袋。
草渐青疾驰而过。
留下了一道窟窿。
草渐青落到了李扶摇身前。
青猿眼里的生机急速丧失,然后便这样倒了下去。
李扶摇手里紧紧的握住青丝,看着已经丧失生机的青猿,这才从怀里拿出一粒丹药放在嘴里。
在这竹海里,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要发生什么,所以李扶摇能做的,便只有把自己的状态随时调到最佳。
青猿就这样倒在他面前。
李扶摇却是无动于衷。
他不像是别的那些修士,需要这些东西来做些法器什么的。
他是剑士,天大地大,一剑便够了。
所以他对这青猿的皮毛以及别的东西,都没有什么心思。
随着李扶摇将灵府里的剑气重新充盈其中,那张符?也已经熄了。
符?里的气机流逝之后,自然便不能保持原本的作用。
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李扶摇想着再拿出一张符?,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一盏灯笼。
剑山老祖宗许寂当年最喜欢的东西,不是自己的那柄旧事,而是那盏大红灯笼。
不过他把剑山掌教的位子传给了吴山河,却是把那盏大红灯笼交给了李扶摇。
李扶摇拿出灯笼。
没有做什么,灯笼便亮了起来。
这件法器到底是什么个运转,李扶摇到了现在都没有想清楚。
反正是一到黑夜,只要取出来,就一定能够照亮。
李扶摇感受到前面不远处有股特别的气息,便不再御剑而行,收好剑之后,只把腰间悬着青丝,一只手搭在青丝上,一只手提着那盏灯笼,继续前行。
这个姿势能让他在极短的时间里便能拔出腰间的剑。
往前走了数步,隐隐听见了小路两旁有了些别的声音,像是某种野兽在低声吼叫,但声音不大,也不曾来袭击李扶摇。
不知道走了多久,像是几昼夜,但是又像是短短片刻。
举着灯笼,前面隐隐约约已经可见一座竹楼。
李扶摇停在原地,感受着那座竹楼传来的气息。
有些沉默。
那股气息明显不是一位朝暮或者春秋便能散发出来的。
有可能会是一位登楼修士的威压。
甚至境界更高。
李扶摇想到了一个可能,似乎也不像是可能的可能。
倘若这就是那座圣人的洞府呢?
旁人提起圣人洞府,无一例外的都是想着应当是一座很大的府邸,等走进雾山之后,这种感觉一定是被无限放大的,因为雾山都如此特别,那圣人洞府自然会是更加特别。
但有没有人想过,那位圣人既然不愿意到云端高坐,也不愿意和旁人打交道,会不会本身便是一个很特别的人,那么既然是一个很特别的人,那他的洞府,会不会就是一座竹楼而已?
李扶摇想到这里,眉心生出些冷汗。
若这座竹楼真的是那座圣人洞府,那头青猿岂不就是圣人豢养用来看护这座洞府的灵兽?
要真是这样,谁又知道这座圣人洞府里有没有圣人的布置,若是有,只怕是简单的一点,都会让这些修士尽数死去。
李扶摇提起那盏灯笼,站在竹楼前,迟迟不愿意往前跨上一步。
没有人不惧怕死亡。
尤其是在面临选择的时候。
李扶摇想着想着便要往后走去。
转身之后,李扶摇又转身回来。
“到这里了,不进去看看,真的有些说不过去。”
说着这些话,李扶摇迈上了阶梯。
其实说是这样,他只是担心苏潭会不会出事,那个小姑娘既然是已经跟着他走了一段路,要是就这样不管她,李扶摇还真是做不出来这种事。
踏上台阶,借着灯笼的光亮,便能看清楚眼前的那座竹楼。
竹楼也就是平常的那般竹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当李扶摇定睛一看,却是发现这座竹楼并非是那种普通竹楼,因为用来搭建这座竹楼的竹子,竟然都不是什么竹竿,而是一颗颗还生长着的竹子。
因此还很翠绿。
一片生机。
甚至还能在竹楼前看见些竹叶在竹子上。
这好像不是人为搭建的东西,反倒是纯天然生长起来的。
这样古怪的东西,让李扶摇更加笃定这里就是那位圣人的洞府了。
要不是这样,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建筑。
李扶摇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那道威严更甚,他死死的攥着手里的青丝,手心里竟然都是汗液。
要真是一座圣人洞府,又恰好有那位圣人留下来的手段。
进去,便是死亡。
只是快要来到门前的时候,那股威压却是消失了。
就像是从来没有生出的样子。
李扶摇看着那道虚掩着的竹门,沉默着用灯笼去抵住门。
原本以为这座竹楼会有些别的什么情况发生,但谁也想不到,竟然轻而易举的便被他推开了。
竹门甚至还发出一声弱不可闻的声音。
李扶摇站在门口,按住剑柄,随时等着出剑或者离开。
李扶摇走进了竹楼里。
灯笼的光亮照亮了眼前的东西。
但很快李扶摇就发现自己用不到灯笼了。
因为随着他走进竹楼开始,眼前便开始出现光亮。
原来竹楼顶上有一盏油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点亮了。
那盏油灯很容易便照亮了整座竹楼。
等到那油灯照亮了这座竹楼的时候,李扶摇却是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原因是因为,这座竹楼,并非是一座竹楼。
原来之前身前出现了甬道。
甬道两旁每隔数步就有一盏油灯,保证光亮不断,但是却不知道通向何处。
若是依着外观来看,断然是想不到这座竹楼竟然是如此别有洞天的。
李扶摇提着灯笼,往前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能看到路了,他也不愿意把手里的灯笼放下,更愿意提在手上。
他沉默着向前走去。
一边走,便能看到甬道两旁上面刻着的一幅幅山水。
说是刻着的,不如说是画着的。
山水画得极好,若是拿出去,只怕比那些王朝里的丹青国手还要再胜几分。
这没理由不让人相信这是那位圣人的手笔。
李扶摇心思不敢全部放在那些山水画上,而是沉默着一点点往前走去。
甬道很长。
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李扶摇才隐隐看到前面黑了下来。
油灯似乎到这个地方便没有再准备了。
李扶摇想要往前,便还是只能依靠那盏灯笼了。
依着李扶摇所想,若是这就是圣人洞府,便也可以说是那位圣人的陵墓,那就是说,这里面肯定会有什么机关的,不会就只有一头青猿而已。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走了这么久,竟然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反倒是让李扶摇不太相信这是那位圣人的洞府了。
圣人即便再如何不在意这些身外之事,怎么也不可能如此不在意吧。
李扶摇举起灯笼,继续往前走去。
甬道尽头,是另外一扇门。
不过这却是一扇石门。
石门上刻着两行字。
应当是两个人所刻。
因为这两行字的差别实在太大。
第一行字所刻的是,“世间空有读书人”字体很是端庄,就好像是一位淳儒正举着书卷,笑看春风。
第二行字明显是应对第一行字,而且笔锋更是飘逸,“云端处处是圣人。”
不知道为什么,李扶摇看着这行字,总觉得的是嘲讽之意。
站在石门前,李扶摇不再犹豫,伸手去推开石门。
随着一阵灰尘扑面,石门缓缓移动。
看样子这已经是很久不曾有人推开过了。
石门后面是什么,恐怕也很久没有人看过了。
门开了。
石门后有刺目的光亮。
李扶摇下意识的伸手去挡住眼睛。
等到片刻之后。
才敢睁开眼睛。
石门里面,原来是一片山谷。
有太阳挂在云端。
山谷里面有一条小溪,小溪后是一间茅屋。
茅屋前是几只鸡。
还有一条大黄狗。
李扶摇站在门后,转头看去,却是只看到自己站在一片断崖上。
眼前的事物都在谷底。
李扶摇按住青丝,闻到一股青草的香气。
灯笼总算是再无作用。
被他收好。
李扶摇看着那间茅屋,想着那间茅屋才是真正的圣人洞府?
要真是这样的话。
那些鸡呢,是那位圣人生前养的?
或者说,那条狗也是活了数百年了?
正想着这样的事情,远处忽然传出一声鸡叫。
然后便有一声犬吠。
第四百九十四章 我是谁
李扶摇听着那声叫声嘹亮的鸡鸣声。www.uu234.ccUU小说
然后又听见了那声犬吠。
然后他想也不想,便落到了崖下。
青衫被风吹动,没有要多久,李扶摇便落到了谷底。
这里距离那间茅屋只有很短的距离。
李扶摇甚至都能看清楚那条大黄狗的尾巴上有些杂毛。
那几只鸡似乎是没有看到李扶摇,还在四周悠闲的走着。
那条大黄狗摇了摇尾巴。
很有意思的事情。
死了,剑自然也掉在了沉斜山上。
那柄剑便留在了沉斜山上。
直到现在。
梁亦把它带了回来。
此时此刻,梁亦把剑带回来。
绝对不简简单单是还剑而已。
一定会有些别的因素。
比如羞辱……
这柄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名声很广,很适合在今天送出来。
很多人想起这一段尘封往事的时候,便会想起那个人。
这是道门今日送给剑山的礼。
也就是那么无礼!
盛京眼神深邃,看不出有什么怒意。
但是他身侧的剑意已经是如同一团浓云,驱散不开了。
谁都知道盛京现如今已经很生气了。
倘若之前没有那么十几位登楼修士出现,只怕众人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谈不拢,那便打就是。
谁都想看看到底盛京更强还是梁亦更强。
可是现在这个局面下,要是盛京要忍不住先出手,那么只怕是会出现一场乱战,而且谁知道这到底会不会还有些别的道门强者埋伏在暗处呢。
若是真有。
那剑山出手在先,怎么应付?
这样一来,即便是朝青秋也没有出剑的理由吧?
如果说之前白翁是道门落下的棋子,是一颗暗棋。
那么现在,道门只怕便是明着落下一子了。
等着剑山决断。
可是现如今的剑山,真的有资格坐在棋盘对面和道门对弈?
只怕是谁都不会看好的。
别说会不会有这么多棋子让剑山驱使,就连落座的那个人有没有资格,都很难说。
梁亦是道门领袖,是沉斜山的观主,是世间修士公认的登楼第一人,能够有资格和他对坐下棋的,这座剑山上除去剑山掌教,只怕没有别人。
可是剑山掌教吴山河,即便是剑山掌教,但境界太低,恐怕真是没有资格坐在梁亦对面和梁亦下棋。
盛京虽然境界高妙,但是差了一个身份,也没有资格坐在梁亦对面。
梁亦看着那座剑仙大殿,乌鹊就在匣中。
剑山接还是不接?
吴山河从大殿里走出来。
看着远道而来的梁亦。
他在看这位道门领袖,这位道门领袖也在看他。
“观主不远万里亲至剑山,晚辈倒是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
即便是面对着这位道门领袖,吴山河也没有半点慌乱,吴山河或许能够慌乱,但很显然的是,剑山掌教不能乱。
他要是乱了,剑山也乱了。
梁亦看着吴山河,忽然觉得有些意思。
这个世间到底是不是年轻人的,只怕在他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年轻人会出现在这个世间,但绝不会一出现这世间便都是他们的。
需要成长。
他们需要成长,可等到成长了之后,是不是又变成了他们这个年纪了?
那这个时候的年轻人,又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呢?
那岂不是说这个世间至始至终都不是年轻人的?
想着这件事,梁亦皱了皱眉头。
然后舒展开来。
身后自然会有一人把乌鹊剑捧到吴山河身前。
等着这位剑山掌教去拿剑。
无数人都看着他。
毫无疑问,这柄剑一定会是被道门做过手脚的。
可能真有某些说法。
比如不入登楼不得用?
吴山河看着这柄对于剑山来说是耻辱的剑。
神情复杂。
李扶摇是从洗初南口中听到的故事,但是吴山河却是在老祖宗嘴里听到的。
老祖宗讲起这个故事的时候,没有愤懑,也没有别的什么情绪。
只是在说完之后,才叹了口气。
当时吴山河还是个孩子,老祖宗许寂看着他,轻声说道:“山上也好,山下也罢,终究是把面子都看得极重的。”
的确,很多事情,山上和山下没有什么区别。
都明白的。
吴山河开口说道:“此剑既然在沉斜山多年,观主何必把它带来。”
梁亦看着吴山河,觉得有些意思。
他没有急着说话,等着吴山河的下文。
吴山河继续说道:“劳烦观主将此剑带回去,有朝一日,自然有人登门去取。”
没有人想到吴山河会这么说,但很快他们都能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
若是这柄剑有问题,吴山河拿不出来,那何必去看。
本来都拿不出来的东西,伸手去拿,不正好随了梁亦的愿。
所以吴山河说不要。
便把问题推回去了。
而且还顺带这告诉了他们,有朝一日,剑山是一定会把这柄乌鹊带回剑山的。
梁亦微笑道:“既然吴掌教不要,那便算了,那梁亦便等着有朝一日有人上沉斜山把剑取回来便是。”
“只是梁亦今日前来,不仅是为了送剑祝贺,还有一事还需要吴掌教点头。”
吴山河皱眉问道:“观主所言此事为何?”
梁亦说道:“关于妖族。”
此言一出,整个剑山的剑士都呆住了。
关于妖族。
这是什么事情?
要知道当年为何剑士一脉会凋零,不就是因为和妖族大战,战死了那些剑仙,才导致如今这个局面吗,现如今剑山才刚刚选出掌教,梁亦便亲至,先是送剑,这便是谈事。
是妖族。
很多人有些不好的预感。
就连李扶摇都有些失神。
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天上。
今夜的星光倒是不错。
这是什么事情?
要知道当年为何剑士一脉会凋零,不就是因为和妖族大战,战死了那些剑仙,才导致如今这个局面吗,现如今剑山才刚刚选出掌教,梁亦便亲至,先是送剑,这便是谈事。
是妖族。
很多人有些不好的预感。
就连李扶摇都有些失神。
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天上。
今夜的星光倒是不错。
倒是不错。
第四百九十五章 星光落不到的地方
星光很好看。
可言语却是微凉。
旁边的温泉冒着热气,不管怎么来看,都算不上冷。
但三个人都感到了冷。
朝青秋的眼神还是那般平淡,他看着远处,就像是很多年以来,一直默默看着人间这般。
其实很少有人注意过朝青秋的容貌,因为他只要出现在某处,只要他愿意,他便能让人看他一眼便知道他是朝青秋,认出他是朝青秋,不需要看他的容貌,只凭感觉。
因此往往会有人忽视他的容貌。
朝青秋其实生的很好看,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看起来有些清冷。
才让人生出些距离感。
“有很多人都想我死,我要是一味的不理会,总归会生出些别的事情的。”
朝青秋的解释显然不能让青天君觉得满意,于是他看向叶长亭,问道:“你们既然有了两位剑仙,做事情便不必如同之前一样,是在说不清,那便杀他一位沧海,比布局快得多。”
叶长亭看了一眼这位在妖土声名赫赫的大妖,只是在想着真要动起手来,自己的剑会在什么时候落到他的脖子上。
叶长亭自认打不过朝青秋,但没有说他打不过旁人。
青天君战力再高,但还是没能让叶长亭生出半点其他意思。
“你愿意走进这个局里也好,还是逼着走进这个局里也好,我都不想管,但有一点你要知道,你现在不能死,要是你死了,那之后很多事情怎么办?”
青天君要说的自然不是这个,但现在说这个,只是为了让朝青秋打消那个念头。
朝青秋看着叶长亭。
叶长亭皱了皱眉。
一切都在不言中。
朝青秋说道:“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青天君挑眉道:“最好不要死。”
朝青秋忽然笑了,笑容并不冷,相反有些暖意。
“你是看着李扶摇走的有些快,想着在他破开登楼成为沧海的时候,我替他护道?”
青天君哼了一声,并未多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朝青秋说道:“至少还要百年光阴要走,我就要等他百年?”
青天君说道:“世间的沧海里,你是最年轻的那一个,要说寿数,你还能活上成百上千年,何必如此急迫?”
这倒是实话,朝青秋踏入沧海的时间不长,虽然已经是世间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但算起来,还真的很年轻。
沧海境的修士,能够活一千四百岁左右。
但依着境界不同,以及成为沧海的时间不同,会有些波动。
总体不会有太多变化。
朝青秋踏入沧海的时候,不到两百岁,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也不过四百多岁,加上他的境界实在是高妙,很多人都相信,朝青秋只要不出什么事情,还能至少活一千年。
一千年是什么概念。
这一千年便是说,等到朝青秋要离开这个人间的时候,这世上的圣人,便再无一人是现在这些。
朝青秋揉了揉脸颊,觉得有些乏了,便没有说话。
青天君也不是话多的人,朝青秋不说话之后,他也闭上了嘴。
只是看着那些星光,他有些烦。
于是挥了挥手。
有云不知道从何处飘来,挡住了这些星光。
天色一下子便暗了下来。
在云海山的山间,有一男一女两人原本正相拥看着那些星光,男子说着些不要钱的情话,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谁也不清楚。
女子依偎在他的胸膛里,听着那些话,眼里都生出了些泪花。
男子说道:“我看星光,便好似看你的眼睛,那般明亮,当真是一辈子都看不够。”
女子羞红了脸,没有说话。
男子又说道:“要是没了星光,便如同没了你,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说着这话,男子的头便低了下去,想要去找寻女子的嘴唇,女子最开始有些局促,想了想之后便要把嘴唇凑上去,但谁知道,下一刻她便瞪大了眼睛,“星光不见了!”
星光不见了。
男子抬起头去看,果然看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的云挡住了那些星光。
天色变得更暗了些。
男子心中一阵窃喜,就要说两句伤春悲秋的言语。
天边竟然出现了一道光。
片刻之后,出现了第二道。
男子一时间有些失神,“这是什么……”
两道光,一前一后,他不过是个境界低微的小修士,自然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可是云海书院却是有着好几位登楼。
其中境界最为高妙的那位登楼修士是现任书院院长的先生,早已经不问世事,一心只在后山的楼里读书修行,今夜他正对着星光翻看一本大儒手稿,觉得颇有所得,便感觉到没了星光,抬头之时,正好便看到那两道光。
他不是普通修士,自然能看出那是两道剑光。
不过等到判断出来那是两道剑光之后,老人的脸色一下子便变得铁青。
“这是朝剑仙!”
随着剑光带着的还有一道无比浩瀚的剑意,那种剑意,不是沧海,还能是别的什么?
可是这世间有一位剑仙便行了。
可为何会有两道剑光?
老人喃喃道:“这世间又多出一位剑仙了吗?”
……
……
剑光是落到淮南城里的。
这座城是梁溪的南方军事重镇,有重兵把守,甚至还有些境界不低的随军修士。
用以保证这边的安全。
只是在这两道剑光面前,显得便是十分可笑了。
朝青秋落到一家茶舍前。
抬头一看,还是满目星光。
已经步入沧海的大人物,要去什么地方,很快,更何况他们还是剑仙。
叶长亭径直走进茶舍。
朝青秋往远处看了看,青天君便落到了街道上。
一行三人,便都入了茶舍。
淮南城里有重兵把守,但这茶舍里自然不会有。
朝青秋走进茶舍。
里面无人。
只是有铁壶还在炉子上,冒着热气。
之前还有人在烧水。
朝青秋寻了个地方坐下,看着叶长亭说道:“这个世间的剑士,远比你看着的多,只是那些道门修士也好,还是儒教修士也罢,也会比你看着着的多。”
他这句话是对着叶长亭说的,但实际上看起来倒像是自言自语。
叶长亭没搭理他,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青天君走进来坐在某处,看着某处。
茶舍里的气氛有些安静。
都只能听见水壶发出的响声。
三位沧海。
良久之后,茶舍里的某块地板被人掀开。
有个满是胡渣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的腰间别了柄刀。
看起来不像是菜刀,倒像是杀猪刀。
就是屠夫用来杀猪的那一种。
他走出来之后,看着朝青秋,叹了口气,说道:“姚曳见过朝剑仙。”
说的很客气,但是他却很随意。
朝青秋说道:“剑都没了,改行了?”
姚曳说道:“若不是朝剑仙相召,只怕真是要改行了。”
姚曳的言语里有淡淡的苦意,只怕没有多少人能听得出来。
朝青秋看着他,没有说话。
姚曳这个名字,本来说出来之后,不该有如此反应。
可是叶长亭不是此间的人,青天君也是第一次来妖土,而朝青秋更是没有什么想要表示的,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若是换做某个活的久一些的剑士。
便应该能够知道姚曳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朝青秋和许寂两个人交相辉映的时代,让无数剑士梦想着从此山河里有多出两位剑仙的可能,虽然最后许寂并未能够成为剑仙,但至少声名来说,也只是仅次于跨过登楼,到达沧海的朝青秋。
可那个年代里,除去这两位之外,实际上还有些剑士也说得上惊才绝艳,但是比起来那两位,要差出许多。
姚曳便毫无疑问是那些剑士里,最为出彩的一个,他和朝青秋还有许寂是同处一世的年轻天才,朝青秋入登楼的时候,他便是春秋剑士。
那个时候,提起朝青秋和许寂的名字的时候,偶尔也会提起姚曳的名字。
只是提得少一些而已。
那个时候,若是说有人说起还有能够后来居上的人,便只有姚曳了。
不过等到许寂成为剑山掌教,朝青秋越过登楼成就沧海之后,姚曳还是尚在春秋境蹉跎时光,他的名字便渐渐被世人遗忘。
只有那些知道这些事情的老人会偶尔提起这个名字。
朝青秋自然还记得姚曳。
只是他知道的事情,不见得便要去做。
他认识的人,不一定非要去见。
现在主动去见了,那意味着什么?
姚曳看着朝青秋,不见半点剑气,因为他知道,若是朝青秋生出了杀意,不管他做些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
他再如何反抗,也没办法拦下沧海一剑。
朝青秋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姚曳沉默片刻,说道:“我当然知道。”
他看着朝青秋,说道:“只是我也很想看看沧海风景。”
朝青秋没有说话。
数年前,他从青天城一剑斩开天幕之后,便开始在想一件事,或许是在谋划一个局,当然,在他想着那个局的时候,自然也有人想着让他走进他的局里。
朝青秋不是蠢人,他很快便能知道是谁在布局,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做,他推演了一段时间,发现那个局和他想的,差不了多少。
于是朝青秋便放弃了自己要布的局。
等着那人开始布局。
那人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所以布下的局便实在是不简单。
这个局很大,虽然最后还是在朝青秋身上,但是却有很多变化。
而且会随着局势的变化而变化。
姚曳不是决定性人物,但他在这局里,也是有些作用的。
“白翁不是想做剑山掌教,他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还想着做什么剑山掌教,他想的只是看看沧海风景,就是想多活些年,想着活着没有人能够对他做些什么。”
“我和他认识在百年前,百年关系,算不上多好,但也不会差,所以我最后去找他的时候,他很快便答应下来。”
“其实谁也想不到,许寂原来早就已经把剑令给了吴山河,剑士积弱,剑山又是最后的道统,许寂应当是要把剑山交给你的,你既然已经不想做些什么了,肯定不会接,你不管,所以他便有机会。他得了我的承诺,自然便出了山,我的承诺,自然也就是云端圣人们的承诺。”
朝青秋看着姚曳,“你能走到登楼,还这么蠢?要是沧海能让人带着你横渡,这还是沧海?”
姚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是的,我的确有些蠢。”
“但是我也没有走进过沧海,我怎么知道不是真的?”
姚曳情绪有些激动,“谁不想走到沧海里去看看,你朝青秋天赋异禀,境界走的如此快,又是运气好,能够找到前代剑仙洞府替你遮掩剑气,可我呢,我为何不能成为剑仙?”
姚曳说着话,但青天君却是神情微禀。
这世间的剑士都该感谢在剑士最为凋零的时候,出了一位朝青秋,他一路走到沧海,让剑士们看到了希望,可实际上没有多少人知道,朝青秋是怎么走到沧海的。
虽说朝青秋的天资高,并没有怎么费力便来到了登楼,可是从登楼到沧海,这是一道坎,除去看自己是否能够迈过去之外,还有些别的,比如来自云端圣人们的意志。
他们有可能会出手。
就算是三教修士,在不恰当的时机破境,也会被阻止。
剑士一脉便是更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
一位登楼剑士要想成为沧海剑仙,如果一切顺利,便会在破境的时候有一道照耀世间的剑气激荡而上,让其他沧海们生出感应。
若是无人护着,有沧海出手,这破境便几乎没有可能。
圣人自然是不许有剑士成为剑仙的。
所以朝青秋怎么会逃过圣人的袭杀,这一直是个谜题。
就连许寂也不知道。
偏偏姚曳说出了真相。
源于前代剑仙洞府。
那是朝青秋机缘巧合找到的一座剑仙洞府,和雾山差距很大,那里面有一座剑阵,是那位剑仙的潜修之地,那座剑阵便是用来隔绝气息的。
朝青秋找到那座剑仙洞府,进入其中,这才在里面破境,没有惊扰圣人们。
实际上是等到他成为沧海之后,那剑阵也没有能让朝青秋的气息彻底被遮掩。
圣人们还是发现了朝青秋。
当时便想着镇杀他。
只是朝青秋跑了而已。
那或许是朝青秋这辈子最难忘的回忆。
成为剑仙的同时,还来不及开心,云端便出现了好几道身影。
好几位圣人一起出手,为得便是将朝青秋镇杀。
这是磨难,好在朝青秋挺过来了。
这世间数百年来只有一位剑仙的缘故,并不是说就只有朝青秋能够走到最后一步,而是说旁人也不见得能有朝青秋这样的运气,即便是走到登楼顶峰,是否敢往前跨一步?
前代剑仙洞府不是人人都能找到,那座大阵更是连朝青秋都没有能研究出来其中的奥秘。
别的剑士,走到登楼顶峰之后,会怎么办?
或许入魏晋,就在北海的那间茶舍里好好待着,希冀能够活得长些罢了。
或许就如同白翁和姚曳一般,想些别的法子。
“我说你蠢,也不单是说因为你相信那些伪圣的说法,没有人愿意世间再出一个朝青秋,所以不管他们给了什么承诺,你都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朝青秋看着姚曳,有些失望的说道:“你已经疯了。”
一个剑士想着去相信云端的圣人,这本来就是一件很是荒诞的事情,如果说剑士和妖土的妖修是生死之敌,是源于无数次生死厮杀,那对于三教圣人一直是对头,便是更为严重的事情。
而且姚曳现在没有剑,他提着一把刀。
这如何不可笑?
朝青秋为何会倦,难道只是因为看倦了山河吗?
不过还是看倦了人心罢了。
他不想再多说什么,他只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问完之后,朝青秋便再也不说话。
他没有说这个问题只要对方能给出答案便如何如何,姚曳既然是想着走进沧海,自然便知道该如何做。
他的本性如何,朝青秋闭着眼睛都知道。
姚曳冷笑道:“朝青秋,你以为你真的能从这个局里走出来吗?”
朝青秋目光微冷。
姚曳这是想了什么?
看着朝青秋的眼睛,姚曳说道:“没错,我就是想你死。”
这句话何其冷漠。
这世间竟然会有剑士想着朝青秋去死。
“为何偏偏是你能成为剑仙,而不是我?”
朝青秋没有去听后面的话。
为何会有人想我去死?
这当真是件很好笑的事情。
青天君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若不是朝青秋在他身前,只怕姚曳早已经成为了一堆肉沫。
青天君崛起微末,在妖土一拳一拳打出来一个立足之地。
肯定有许多人想着他死。
但绝对不会有青蛇一族的妖修生出这种想法。
朝青秋对于剑士,和青天君对于青蛇一族,不是一样的?
可为何有剑士想朝青秋去死?
叶长亭握住那杯茶,杯子已经成了粉末。
茶水不知所踪。
朝青秋忽然笑了起来。
第四百九十六章 看不清
朝青秋笑了起来,但是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www.uu234.ccwww.uu234.cc
笑容也很快便敛去。
他没有了什么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姚曳盯着朝青秋,一脸都是快意。
显然他说这些话不仅是想着说出理由,还要让朝青秋生出其他的情绪。
朝青秋说道:“这又是一个局吗?”
声音很轻,但茶舍里的几位,哪里有听不见的。
姚曳的神情微变,但还是冷笑道:“你朝青秋成就了沧海,那又如何,便想做剑祖那般的人物,你休想!”
剑祖是谁,是剑士一脉的开创者,是领着剑士走进修行的人物,是整个剑士一脉不管是谁都要尊崇的祖师,朝青秋即便是成为沧海,成为了世间无敌之人,和剑祖相比较,也要差去许多。
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也会有剑士把朝青秋视作剑祖那般的人物,但绝对不会是姚曳。
有资格和剑祖一起被提及的剑士,已然便是一种荣耀了。
朝青秋说道:“即便是一个局,那又如何,有些事情不做我也失望,做了不过更失望而已,倘若因为失望而导致做错些什么,那不是朝青秋。”
布局这种事情,攻心也很重要,但是对朝青秋这样的人物来说,绝非是轻易能够让他生出什么情绪的。
“说一说吧,不然你会死。”
说着话,剑气开始在茶舍里缓慢生出。
青天君蹙着眉,朝青秋的剑气,到了如今,似乎又有了些变化,这岂不是说朝青秋的境界比之前,又提升了不少?
本已经站在山峰顶上,却偏偏还要再往前走,这谁对朝青秋不觉得钦佩?
姚曳脸色发白,冷哼道:“朝青秋,你想杀我,那你便得不到答案了!”
话音未落,似乎是知道这些话对于朝青秋来说没有任何作用,很快他便拔出了腰间的杀猪刀。
刀不是剑,或许拔出来便要慢一些。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很久没有拔剑的缘故。
总之这个动作在那三位沧海眼里,十分缓慢。
一抹剑光乍现。
独属于登楼境的最强一剑,怎么都算得上是这个世间极为精妙的招式之一。
但是剑光才生出。
茶舍里的那些微末剑气便汇聚成剑,落到了姚曳身上。
这是朝青秋的剑。
虽然只是随手一剑。
但还是朝青秋的剑。
既然是朝青秋的剑,那么得到什么结果都很正常。
比如这一剑不费吹灰之力便洞穿了姚曳的胸膛,他的五脏六腑在这一剑之下,再难有丝毫完整,剑光带着血水。
姚曳一脸惊异。
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原来这就是沧海。
很快他便倒了下去。
身体和地面相撞,砰地一声。
有些震动,让那个炉子上的铁壶滚了下来。
热水从壶嘴流出,带着热气,汇入了姚曳的流出的血里。
朝青秋当然能够一剑便将他斩成肉沫。
但这没有必要。
死了便死了,谁管他怎么死的。
死成什么样。
只是姚曳或许是猜错了朝青秋的性子,让朝青秋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就这样变成了一具尸体。
叶长亭感叹道:“言语的力量,有时候比你的剑更为锋利。”
他自然知道因为姚曳的一句话,朝青秋生出了怎样的情绪,这样的情绪生了出来,虽说不能改变什么事情发展,但是朝青秋会有些情绪上的波动。
青天君蹙眉道:“这个世道真他娘的扯淡!”
在很多和朝青秋一起闲聊的时候,青天君都表示过这个看法。
这个世道不太好。
但情绪这么浓烈的,这还是第一次。
朝青秋摆摆手,示意不用再说了。
叶长亭说道:“我想去雾山看看。”
这句话很令人吃惊。
青天君看着他,想着这位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剑仙,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朝青秋说道:“你进去,有可能不会出什么事情,但是我不是他们,懂得没有他们多,所以我找不到雾山。”
朝青秋用剑世间无双,杀人世间第一,但对于其余的,真的不太擅长。
雾山是又几位圣人动用秘法找出来的,在雾山关闭之后,谁也不知道那个地方现在处于什么地方。
依着叶长亭或是朝青秋这样的人,或许能够一剑斩开雾山,进入到里面。
可谁也不知道这座雾山被一剑斩开之后,里面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会不会崩塌。
而且最为重要的则是,他们根本就找不到雾山在何处。
而且为何雾山这些年一直都是禁止朝暮境以上的修士进入其中。
还是有那位圣人的手笔在其中。
像是他们这般的沧海修士,贸然踏入,只怕是雾山会直接崩塌。
听着这话,青天君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盯着朝青秋,认真的说道:“你不要死太早了。”
之前他说过这样的话,但是现在又重新说了一遍。
这里面有很多意思。
但朝青秋始终没有给出答案。
青天君也不再多说,转身便离开了茶舍,要去的地方,谁也不知道。
叶长亭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得到处去看看,吃点东西,给你收尸的时候,好在心情会好些。”
说完这句话,叶长亭也走了。
只有朝青秋还在这里。
他弯腰捡起了那铁壶,把他重新放到了炉子上。
不多时,热气又开始冒了出来。
朝青秋想了想,又笑了起来。
这个世间没有太多人能值得他这般,但他也是人,情绪总有不好的时候。
但朝青秋却很少表现出来自己很生气的样子。
往往生气的时候,朝青秋都在笑。
……
……
夏蝉的叫声听不到之后,洛阳城便迎来了秋天。
李家几次扩建之后,李父在院子里种下了几颗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树木,到了秋天,叶子掉了许多。
李母坚持不要请佣人,所以都是自己一个人清扫。
扫了好几天之后,她终于有些生气了。
李父正在远处的凉亭里看着秋景,觉得很有意思。
李母把扫帚一丢,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看着李父怒道:“我早说不要种这些东西,你偏偏不听,现在好了吧!”
李父转过头,看着那些还没有被扫完的叶子,有些疑惑的说道:“早让你雇几个人,咱们现在是差那点银子的人家吗?”
李母怒视李父,“我早告诉你,把银子省下来给扶摇留着,你看看你,整天只顾着自己,以后扶摇要是娶妻,拿什么来娶!”
李父有些委屈的说道:“现在他是山上的神仙,要娶妻还需要银子吗?再说了,他是刑部供奉,就算真要娶妻,那皇帝陛下能不管,我看你就是担心多了……”
李父尚未说完,便被李母挥手打断,“那能一样?”
眼见着李母便要开口继续说些废话,李父干净转过头看着李小雪。
李小雪斜着倚在栏杆上,看到这幅场景,也只不过是无奈一笑。
她没有说话。
李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便丢了扫帚。
往某处走去。
李父看到她这个样子,叹了口气。
知道她哪里是觉得自己浪费了,所以生气,不过是想着自己那个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的儿子,便有些伤心罢了。
李父看着李小雪,认真问道:“小雪,你是山上神仙,你告诉爹,你哥哥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李小雪虽然常年都待在洛阳城,可他的师父是李昌谷,这位登楼剑士,已经是洛阳城的最大依仗,因此不管有什么消息,只要是李昌谷想知道的,洛阳城便一定会给李昌谷带来。
李扶摇是李小雪的哥哥,李小雪是李昌谷的徒弟。
而且李扶摇还是刑部的供奉,所以有关于李扶摇的消息,李小雪是知道的。
李小雪知道自己的哥哥去大余走了一圈,然后离开了剑山,去了北海,进了雾山。
还知道,那里面很危险,有可能李扶摇再也走不出来。
可是这种事情,怎么能告诉李父他们呢。
李小雪皱着眉头,想着要怎么才能糊弄自己的这个老爹。
李父却已经摇头了。
他看着李小雪说道:“当爹的,就想着你们两个人平平安安的。”
李小雪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都已经成了修士,而且还是练剑,谁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李父忽然感叹道:“你哥不娶妻,我们就只能指望你什么时候嫁人了。”
话音未落。
只感觉有风起。
李小雪已经不见踪影。
这个世间,任你是什么天骄,总归是也逃不过父母逼婚。
李父站在院里,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他有些伤心的叹了口气。
然后李母便从某处走了出来。
她小声问道:“那丫头也不好糊弄?”
李父懊恼道:“早知道这样,小的时候就该让我来带,你看看,她现在学的这般,不好骗。”
李母叹气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抱得上孙子?”
李父摇摇头,“你还是多想想你那儿子吧,下次他再回来的时候,你多哭几次,说不定就把儿媳妇带回来了!”
李母埋怨道:“哪有这么容易。”
李父说了声这倒也是,便闭上了嘴。
就在这两个人在院里说着闲话的时候。
李小雪就靠在远处的柱子上,啃着一串糖葫芦。
第四百九十七章 言河圣人(一)
星光渐渐散去,李扶摇走过那条小溪来到茅屋前。www.uu234.ccwww.uu234.cc
几只鸡自顾自的在草丛里寻虫吃。
大黄狗趴在茅屋前,看着李扶摇,眼里有些欣赏的意味。
李扶摇看向大黄狗,对上他的眼神,看见了里面的情绪,没有感到什么奇怪的。
在竹海里的那头青猿都已经表露出来讥讽的情绪,这条大黄狗看着他有些欣赏,又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只是李扶摇在想,因为圣人的某些手段,让雾山里的凶兽即便再如何厉害,都不能成妖,这的确便有些禁锢了。
李扶摇看向那间茅屋,想着这里有鸡有狗,会不会还有人。
要是有人,会不会是那位圣人呢?
可那位圣人真要还活着,那该活了多少年了?
李扶摇正想着这些事情,忽然听到了声音。
“那头青猿被你杀了?”
猛然惊醒,李扶摇看着前面,却不曾见到什么旁人。
那条大黄狗张了张嘴,口吐人言,“别看了,是我。”
如果说之前在大黄狗的眼神里看到一些情绪那还算是正常,但是听到这条大黄狗说话,李扶摇便真的觉得有些古怪了。
他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说道:“你是谁?”
大黄狗带着嘲弄说道:“我是条狗,你看不出来?”
李扶摇心想我肯定知道你是条狗,但你是谁的狗,这才是重点好不好。
大黄狗平静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之前大黄狗是在问他,那头青猿是不是他杀的。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李扶摇有些不太明白,要是回答是,那要是这条大黄狗和那头青猿有着很好的关系,那岂不是又要战上一场,而且很明显,这条会说话的大黄狗比那头青猿更加可怕。
大黄狗见李扶摇久久不说话,便自顾自开口了,“要能够活着穿过竹海,便只能杀了它,不然它会一直追着你,直到把你杀掉,那些不过是朝暮境的修士怎么有可能打得过他,也就是你这种剑士才有可能了,只是我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够在这里看到一个剑士。”
李扶摇又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一次想来大黄狗是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大黄狗没有立即说话,它也在等一个答案。
李扶摇说道:“是我杀了它。”
大黄狗脸上出现了些高兴的情绪,“我早就想杀它了,不过碍于某个誓言,一直没能动手,你把它杀了,也算是了却我一桩心事,我很高兴,所以我决定,等会儿吃你的时候,先杀了你。”
大黄狗说话的时候很平静,但言语里却都是寒意。
李扶摇按住剑柄,没有急着做些什么。
大黄狗说道:“你想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我是一条狗,但我其实也不是一条狗,我是一个人。”
“我是言河的童子,我是一个人。”
李扶摇不知道言河是谁,但是听这个意思,应当就是那位圣人的名讳了。
大黄狗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笑道:“言河就是这个地方的主人,只是早已经死了。”
“这个故事,你在死之前,我可以讲给你听。”
很是无情的话。
李扶摇却是点点头,“能够听听故事,死了也算是做了个明白鬼。”
他说完这句话,就坐下了。
在溪旁的一块石头上。
只是他手里还按着青丝的剑柄。
……
……
在很多年前,这个世间诞生了一个孩子,这个世间每时每刻都在诞生孩子,按道理来说,不会是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是这个孩子不同。
因为他的名字叫做言河。
言河生下来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他的爹是村子里的屠夫,那天很高兴,因为他过了那个寒冬便五十岁了,却一直没有个孩子。
言河的到来,让那屠夫喝了好几酒,可酒喝得太多了,导致他便一醉不醒,所以言河出生之后,便没了父亲。
这好像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好在他的母亲特别坚强,一个人把言河拉扯长大,母亲的想法是,有朝一日言河能够成为村里的教书先生便好,也那就是她希望的事情。
言河喜欢读书,所以和村里那个教书先生的关系非常好。
很快他便读完了教书先生的所有书,这让教书先生觉得有些意外,也觉得言河是个好苗子,于是给他写了一封信,让他去郡里找自己的故友,他的学问要比教书先生大得多。
到了郡里,那位教书先生的故友看了信,便把言河留了下来,言河在郡里读了三年书。
参加科举。
连中三元。
于是便去了朝歌城。
梁溪虽然尊道门,但毕竟需要治国,也要读书人。
言河去了朝歌城之后,开始走入庙堂,竟然没有要多少年,便做到了礼部员外郎的位子。
那个时候,言河不过三十多岁,还没有到四十岁。
所有人都在想,他会不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梁溪的宰辅。
基于这个想法,便有人极为看重他,也有人认为言河是自己的绊脚石。
于是据梁溪史书记载,开平十二年,朝歌城起了一次大火,这场大火烧没了一条街。
而言河的府邸便在那条街上。
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天,所以在史书里,那位礼部员外郎便被烧死了。
这当然不是一场简单的大火,一切都是有预谋的,那位皇帝陛下不是傻子,当即便大怒,要严查此事。
可那场大火烧掉的东西实在是太多,谁也查不到其中的真相。
于是梁溪少了一位礼部员外郎。
这不是什么大事。
梁溪那位皇帝陛下给了一个不错的谥号。
言河便在世间除名了。
李扶摇感叹道:“这位圣人自然不会死,那应该是彻底消失在世人眼里了吧?”
大黄狗冷笑一声,“言河自然死不了,要是没有这么一场大火,他如何能够成为现如今这个地方的主人?”
李扶摇问道:“那这位圣人,到底是三教里的哪一位?”
大黄狗神情平淡,“急什么,故事到这里,才刚刚开始。”
第四百九十八章 言河圣人(二)
言河圣人自然不会这么容易便死了。UU小说
一把火,烧了他的仕途,但却给他开了另外一扇窗。
他被一位游方道士救了下来。
梁溪是道门治下,道士很多,能够遇到一个道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这个道士却不是道门里任何一家宗门的弟子,他只是个散修。
但精通许多道门术法,见言河天资不凡,救下他之后,便传给他许多术法,让这位礼部员外郎成为了一位修士。
如此过了百年,言河成为了一位春秋境修士,虽然不是道门修士,但是却是有一身术法。
言河原本没有接触到修行的时候,想着的是要成为一代名相,等到成为修士之后,自然和大多数修士一样,都是想着要成为一位沧海修士。
所以在春秋境逗留多年之后,言河开始去寻找别的可能。
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学了术法,把自己的一身修为尽数封存,换名去了延陵学宫。
言河有天资,延陵学宫没有理由不收入门下。
接下来的百年,言河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在一身道法尚在的前提上,还学了儒教的术法,也由此走到了春秋境,然后言河便使了个法子,让旁人以为他死在了某处,借此离开了延陵学宫。
这一次,他改头换面,去了佛土。
要入佛教,比入道门和儒教都要难的多。
所以言河先花了二十年在佛土看着佛教,这才在一间小庙里出家。
四十年之后,才得到那住持传法。
再四十年,他得到去灵山的机会。
于是在藏经阁里,言河待满了百年。
花了差不多四百年的时间,言河把三教术法都学了一遍,集三教大成,再往前走,便只距离沧海一步之遥了。
……
……
大黄狗的脸上满是缅怀之意,“他走到这里之后,也被拦在了最后一道门槛前。”
李扶摇沉默不语,怪不得三教对于言河到底是哪一教的圣人一直争论不休,言河既然是集三教大成,三教自然都能找到其中的联系。
大黄狗微嘲道:“言河虽然开辟了一条古往今来从未有人走过的路,但最后怎么走入沧海,也是一个问题,他被这个问题折磨了许久,一直不得其法。”
李扶摇说道:“可是他最后还是走完了这条路。”
是的,不管过程是什么,经历了什么曲折,大多数人都只能看到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那就是言河走到了最后,他迈过了沧海。
成为了一位圣人。
虽然说不清楚是哪一家的圣人。
或许言河可以算得上是一位野修。
大黄狗说道:“他的野望,自然不止于此。”
李扶摇问道:“言河圣人还想着成仙?”
说完这句话,李扶摇又感叹道:“是啊,这个世间的修士,有哪一位不想着成仙的呢?”
言河想要成仙,这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当你站在这个世间最顶端之后,你要看着远处,要看着高处。
要离开这个世间。
言河不例外,朝青秋不例外。
这个世间的所有沧海都不例外。
大黄狗说道:“三教贯通,让他走入了沧海,然后便站在沧海看着头顶的天幕,恐怕当时言河已经有极大的自信觉得自己一定能够超脱沧海,来到更高的地方。”
李扶摇点点头,没有反驳。
沧海修士,便应当有如此气魄。
大黄狗说道:“想都是这般想,但到底也没有多少人能走到最后。”
山河里已经有六千年没有出现过沧海成仙,这普遍认为是因为六千年前的那场大战将整个世间打得破碎不堪,所以沧海再也不能成仙。
但也有很多人只是认为,只是六千年前的那场大战让许多天赋绝顶的沧海修士作古,这六千年来并无出现过太过于惊艳的修士,所以才无人成仙。
不是其余问题,只是自己的问题。
李扶摇问道:“言河圣人既然已经沧海,又有一座雾山隐居,就算是不能成仙,难不成是老死的?”
大黄狗讥笑道:“不是老死,还能是什么?”
圣人们的寿数极长,但绝对不是说寿数极长便能一直活下去了。
寿数到了尽头,不死也要死。
这便是世间最简单最直白的事情。
谁也无法更改。
李扶摇沉默了,然后他问道:“这个地方就是言河圣人的住处?”
大黄狗摇头冷笑道:“他既然能够造出这样一个世间来潜心修行,怎么可能会住在这个地方?这间破茅屋,不过是他其中一个住所而已。”
李扶摇摇头道:“不对。”
大黄狗有些惊异,“不对?怎么不对。”
李扶摇说道:“这个故事应该是真的,可是为何没有你?”
之前大黄狗说他是言河圣人的童子,既然是言河圣人的童子,是怎么变成的一条狗,是怎么活到了现在,这都是一件让李扶摇想要知道的事情。
这些事情不会太简单。
大黄狗听着这话,脸上出现了极为怨毒的表情。
它看着李扶摇,冷冷道:“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李扶摇平静道:“请讲。”
大黄狗露出了些难过的表情,轻声道:“这不是什么好的故事,原本我不想再说,可你既然是唯一的听众,那我便再说说。”
这个故事和之前言河如何成为圣人的故事相比,实在是有些简短,大黄狗只是说着言河走到沧海之后,想着更进一步,于是便想了各种办法,三教已经贯通,那么三教之外呢?
言河有这个想法,于是便对剑士和妖族起了心思。
他先去抓了一位登楼境的剑士回到雾山,将那人用秘法刨开,研究他经脉里的剑气运行,以及那座灵府里的剑气。
但看了十余年,并没有得到什么答案,言河便换了想法,找了一位登楼大妖,也是刨开身子,钻研十余年。
从剑士身上言河没有得到任何想要得到的,可上天似乎便开始眷顾他,他意外发现,要是将人族的魂魄转移到凶兽身上,他会能多活好些年。
这便好似新生。
只是弊端很多。
于是得找人做实验。
这条大黄狗便是那个人。
“他把我的魂魄从身躯了抽出来,放到了一条狗身上,为了让我多活些年,又用秘法让我沉眠了许多年。”
大黄狗看着李扶摇,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本来是一个人,他却要让我做一条狗,你说这种事情,怎么会不让我生气?”
李扶摇说道:“所以你做了些什么?”
大黄狗冷笑道:“我还能做些什么他是圣人,他是沧海修士,只需要一个念头我便要死,我能做些什么,我只是一个离不开这里的可怜虫。”
“但好在你来了……”
大黄狗的眼睛里满是残忍的味道。
李扶摇觉得有些不好,手里按着青丝,剑气早已经聚于身上某一处。
他早已经散发出剑气去探查过这个谷底,发现整个谷底都有些玄妙的气机,就好像是一张网,就连他之前来到的那个地方,现在都没有办法再离开。
这也就是说,要是等会大黄狗发难,李扶摇只能杀了他才能保命?
可那大黄狗的气息他自己一点都感受不到,想来是境界极为高妙,这般高妙的境界,又怎么有办法解决?
李扶摇沉默着不说话。
眼睛却是看向了那间茅屋。
大黄狗站起身来,一身气势浑然一变,无数磅礴的气机在谷底相撞。
李扶摇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早就知道大黄狗不是一般的狗,但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强大到这个地步。
难不成这条狗真的已经超过朝暮,成就了春秋境界?
大黄狗用气机死死锁定着李扶摇,往前走来,每一步都走在李扶摇的心上,好似随时便要将李扶摇给斩杀在这里。
李扶摇胸中剑气已经到了最顶点,之后的一剑不知道会不会是毕生最后一剑,但一定会是最强一剑。
他看着大黄狗,忽然说道:“你一定做了些什么,要不然不会这样?”
大黄狗眼底生出些厌恶,它看着李扶摇,说道:“你知道些什么,我做的事情,都不是我想做的。”
“言河要杀我,我不想着被他杀。”
大黄狗自顾自的说着话。
李扶摇往后退了一步,问道:“你既然是试验,为何要杀你?”
大黄狗冷笑道:“他是圣人,不是神仙,自然不能做到什么事情都是他掌控,要死,那还不简单?”
李扶摇摇头道:“不会这么简单。”
大黄狗呵呵一笑,“不管如何,你反正要死,要是有机会,便去底下问他吧。”
说着这话,大黄狗往前走了好几步,一股磅礴气机在谷底某处生出,准确无误的朝着李扶摇而来。
剑光也好,还是说别的什么也好。
李扶摇腰间青丝瞬间出鞘,拦在了身前。
剑罡蓦然生出。
青丝剑不是什么普通的剑,尤其是在李扶摇手里握住的时候,更加不普通。
这道剑罡生出之后,直接便向前压去。
磅礴气机与剑罡相撞,就像是天地之间的一种美妙乐器奏出了乐章。
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但是看起来,那道剑罡已经快要破碎。
再响。
李扶摇举起剑,往前递出了几剑,有几道剑光分别落到了某处,很快便让人觉得很是不凡。
有一道剑光落到了大黄狗的身上,但却没有能让他的皮毛出现半个伤口。
大黄狗看着李扶摇,说道:“果然不愧是剑士,这一剑,有些疼。”
李扶摇没有说话,只是下一剑便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准确无误的将一块袭击他的巨石斩开,巨石变作两半,向着远处飘落。
大黄狗不仅仅是境界高过李扶摇,而且看起来还很是喜欢用些特别的招数。
“你这般的剑士,也经受不了言河洞府的贪念,真是该死!”
说着话,大黄狗往前走了好几步。
带起来的风声,就好像利剑一般刺向李扶摇。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利剑。
因为李扶摇是剑士,若是大黄狗用剑术,那便是最为愚蠢的方式。
当然,也可能是最为挑衅的招式。
李扶摇之后接连出了好几剑,但并没有能挡住那些接连而来的气机,他被一道气机打中后背,整个人倒飞出去。
大黄狗斜着眼睛,看着他,笑道:“果然不错。”
说着这话,它舔了舔嘴唇。
阴森可怖。
李扶摇没有说话,与之回应的只是一道剑光。
剑十九不知道何时已经掠出某处,到了大黄狗身后。
大黄狗被一剑刺中后背,踉跄几步,然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柄飞剑,说道:“两柄剑,你学的是万尺的御剑法门!”
言河功参造化,又在儒教道门佛土分别待过,自然知道的极多,六千年前那位剑仙的压箱底功法,就是御剑法门。
大黄狗既然是他的童子,自然也会知道不少。
“你这样的剑士,真的该死!”
这句话和之前差不多,但更多了些杀意。
这句话一说出来,谷底便起风了。
一阵狂风吹过。
大黄狗身后有着一道磅礴至极的气机生出,看着便要朝着李扶摇而来。
李扶摇落到那间茅屋门口,说道:“我知道,你是一条狗。”
这句话有些突兀。
让大黄狗都顿了顿。
“一条看门狗,是没有资格进到屋里的。”
说着这句话,李扶摇转头看着身后的茅屋。
大黄狗眼底出现了些忌惮。
李扶摇说道:“你想看看这里面吗?”
大黄狗脸色越发阴沉。
李扶摇看着大黄狗的表现,想着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他伸手按在门上,缓缓推开。
大黄狗说道:“我一定会吃了你。”
李扶摇不理会这件事,转身便走了进去。
显得很是平常。
就像是回家的农夫。
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大黄狗忍不住吠叫一声。
趴在了溪边。
眼里满是恨意。
不是对李扶摇,是对那间茅屋,以及那位原本的主人。
……
……
茅屋里没有什么特别的陈设。
就只是一间普通的茅屋。
两张桌子一张椅子。
椅子很是陈旧,但是看起来有种莫名的感受。
李扶摇看着那两张桌子。
往前走了过去。
桌子上放着一本书。
泛黄。
李扶摇转头看着窗外。
想着那条大黄狗果然没有进来,这证明他猜的没错。
之前他在用剑气探查谷底的时候,便发现了问题,整个谷底都有气机笼罩,偏偏这间茅屋没有,而且大黄狗在讲故事的时候,明显表达出来了许多对言河圣人的恨意。
但是却没有将这间言河圣人曾经逗留的住所破坏掉。
很能说明问题。
之前李扶摇见到那条大黄狗的时候。
大黄狗是趴在茅屋外的。
这种种迹象就可以说明,这大黄狗不能进来,或者说对里面很是忌惮。
所以李扶摇才要落到茅屋门口,然后走进来。
至于之后怎么出去,暂时不用考虑。
先活命。
李扶摇看着那本书。
其实仔细来看,应该是那位圣人的手札。
李扶摇轻轻翻开。
看向那本手札。
上面是一些潦草的手书,大概是这个圣人对于三教合一的理念,这种理念并非有多高多远,只是基于修行方面上的。
上面甚至还记入剑士和妖族。
这位言河圣人身兼三教之长,野望甚大,即便是不能越过沧海成为仙人,也是想着要做一代伟人。
只是谁能想到,自己没能把这些想法告诉世人。
李扶摇看着上面的内容,越发相信这位言河圣人不是老死的。
他进雾山,除去要帮师兄之外。
还想着一件事,他要找点东西。
找点什么呢?
大概就是某位大诗人对于六千年前那场大战的看法。
之前李昌谷便提及这位诗人有可能知道些什么,但李扶摇没有深思,现在来看,言河圣人既然是集三教之长,说不定他就会知道一些什么。
或许他就是那个诗人。
李扶摇沉默着翻看着那本手札,希冀从中得到些什么。
等到他屏气凝神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才发现这本手札竟然不是全本。
有些被人撕去了。
这在最后半页,上面只有半句话,“若说世间不幸,剑士……”
世间不幸,剑士如何?
李扶摇看着那行字,沉默着想着后面的东西。
他隐隐感觉后面的东西或许很有作用。
其实早在李扶摇练剑的时间越来越长之后,他便在开始想很多事情了,比如为何当初那场大战,既然是三教和剑士都联手抗击妖土。
为何到最后却是剑士所有剑仙都死了。
而三教则是还有圣人。
要是说妖土忌惮剑士,先杀剑士一脉这也说得过去。
但看起来怎么都不太好说。
就拿柳巷虽然一分为二去追寻成仙之道来说,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好好藏着的。
为何会被妖土知晓。
让那位剑仙就此陨落。
这一切的一切,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所以李扶摇听着李昌谷的话,才会想着来雾山,除去为剑山之外,还有别的理由。
现在这本手札,上面这句话,或许便是关键。
李扶摇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后面半句话是什么。
只是等到他找遍这间茅屋,都不见另外半本手札。
“为何偏偏是从这里断的?”
李扶摇看着手札,沉默的想着。
第四百九十九章 言河圣人(三)
第294章
谷底没有别人,只有一条狗和几只鸡,以及那个进了茅屋,想来不会轻易出来的年轻人。www.uu234.ccwww.uu234.cc
大黄狗敛了杀意,趴在溪边,就好像是一条真正的狗,那几只鸡更是从来没有过特别。
不多时,谷底忽然下起来一场雪。
雪花飘落到了大黄狗的头上,很快便积了厚厚一层,再要不了多时,便把大黄狗彻底掩盖,就剩下一对眼睛露在外面。
大黄狗趴着,但是却醒着。
像它这样的狗,不是那么简单的。
趴了一会儿,它忽然站起身来,朝着不远处的那几只鸡叫了几声。
声音里充满了警告。
它抖落了一身的雪花。
那几只鸡却好似没有见过那般,自顾自在草里找着虫子。
而且奇怪的是,那场雪并未落到那些鸡旁边。
狗又叫了几声。
那几只鸡这才抬了头。
眼里全是漠然的情绪。
然后便不再理会这边。
大黄狗还想多叫几声,看着这幅场景,却是只能闭上了嘴。
茅屋里,李扶摇翻完手札,开始调息,只用了半个时辰,灵府里便又充满了剑气。
他握住青丝剑柄,看着窗外,想着此刻出去面对那条大黄狗,也不过是一样的结局,如此还不如就待在茅屋里。
可他怎么能一直待在这里面。
李扶摇站在窗前,看不到那条大黄狗,也感受不到那些杀意。
只能看到那几只鸡在吃着虫子。
李扶摇看着那几只鸡,发现其中有一只是公鸡,而且那只公鸡很明显与另外几只母鸡格格不入,也不在草丛里找虫子,只是站在远处,看着远方,颇有些出尘的味道。
李扶摇看着那只鸡的背影,想着这难不成也是一位被言河圣人用以试验的童子?
“要是这样,是不是可以试一试。”
李扶摇一个人自顾自念叨。
他看着那只鸡,正在措辞。
那只鸡便转过头来,看了李扶摇一眼。
只是一对视,李扶摇脑袋里便轰然作响,似乎是有一记重击打在了他的身上。
这让他极为难受。
脸色瞬间苍白。
这只鸡眼底都是漠然的情绪。
它看着与它对视一眼的李扶摇,竟然没有半点退缩,一时间有些好奇,淡然问道:“你是剑山弟子?”
既然李扶摇是剑士,在他们看来,这理所应当便是剑山弟子,不说这世间还有没有别的剑道宗门,但它相信,别的剑道宗门是绝对培养不出这么优秀的年轻弟子了。
唯有底蕴还算是不差的剑山,才有如此可能。
李扶摇看着它,艰难说道:“不是。”
那只鸡显得有些意外,然后感叹道:“现在山河里多出这么些有意思的年轻人了吗?”
依着它的境界和修为,自然能够看出李扶摇的资质一般,可就是这资质一般的年轻人,都能和它对视一眼,这已经说明不凡。
世间肯定还有比他更为优秀的年轻人,这才是他发出感叹的原因。
李扶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别处,但是却对那只鸡说道:“前辈为何在此?”
大公鸡只是平淡道:“和那条狗一样。”
当年言河要找人做试验品,当然不会就只是找大黄狗而已,一定会有些别的人,只是那些人的运气都不好,就只有它和那条大黄狗活了下来。
只是人和人之间也有道不同不相为谋。
它和大黄狗也是如此。
在这些年里,它们从来没有说过话。
变成鸡了,个一段时间,忍不住总是要叫一叫的。
狗也是这样。
可不管是鸡还是狗,也就只是叫一叫而已,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前辈理应不是什么恶人。”李扶摇看着那只鸡,试探着开口。
大公鸡说道:“你要我去和那条狗搏命,是不可能的,我即便是一只鸡,也能活上很多年,你要让我去和它搏命,我有可能会死,即便不会死,你走了,以后我连一条狗都没了,岂不是要孤寂到死?”
大公鸡说话有理有据,让李扶摇找不到半点话来反驳。
李扶摇想了想,问道:“前辈不能离开这谷底?”
大公鸡淡然道:“青猿离不开竹海,我与狗离不开谷底,这本就是注定的事情。”
知道李扶摇还要说些什么,大公鸡已经摇头道:“言河的布置,非沧海不能破,沧海出手,这方天地都要化作飞灰,所有人都要死,所以没有办法。”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真的就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了。
李扶摇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他重新盘坐在地上,开始想着那本手札。
手札里记载的东西,大概是他能够在这里度过时间的唯一方式。
大公鸡的声音传了进来,“你想要那本手札后半部分,就要找到言河真正的洞府。”
李扶摇站起身来,看着正在梳理自己羽毛的那只公鸡,问道:“前辈知道去路?”
大公鸡摇头,“不知道。”
李扶摇有些无奈。
大公鸡说道:“言河的洞府里会有后半本,你要是能找到,随便把他的尸身上洒上些鸡屎。”
李扶摇有些怪异的看着大公鸡,想着它为何会有这么个怪异的想法。
“你若是受了这么些苦难,只想着在仇人的尸身上拉一泡屎,你觉得可否过分?”
大公鸡第一次情绪有些波动,它看着李扶摇,眼里是些讥讽之意。
“你们觉得言河是圣人,我只觉得他连禽兽都不如。”
大公鸡说道:“你不必想太多。”
李扶摇说道:“我要怎么出去?”
之前大公鸡说不会和大黄狗搏命。
那要怎么帮李扶摇。
这是个问题。
大公鸡说道:“你只要应下我,我自然能够说服那条狗。”
李扶摇说道:“我不一定能够找到他的尸体。”
大公鸡说道:“尽力而为便可。”
李扶摇不再说话,然后点了点头。
这便是应允了。
这是口头上的承诺。
但是大公鸡似乎是一点都不怕李扶摇反悔或是违约。
它看向溪旁,很快便缓缓走了过去。
大黄狗抖落了一身积雪,看着那只从来都不靠近它的大公鸡,眼里满是忌惮。
当年他们还都是人的时候,两个人便看不对眼,只是他的境界实在太高,大黄狗一直都不是敌手,直到现如今,他们都不是人,都成了禽兽。
所以再无高下之分。
鸡犬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
大黄狗看着朝着它走过来的大公鸡说道:“我不知道那小子给了你什么承诺,但是我绝对不可能让他离开谷底。”
大黄狗说着话,身上的毛有些蓬松感。
这就好似一柄柄剑,蓄势勃发。
大公鸡说道:“我没让他承诺我些什么,我只是让他离开这里之后,让他在言河的尸身上,给我撒上鸡屎。”
即便是说着这样的话,大公鸡都显得很是淡然,就像是某些看管世事的老人一般。
再说了,依着他们活的岁数,怎么都该是老人了。
大黄狗再度冷笑道:“如此便能消去你的仇恨?”
大公鸡平静道:“你不让他走,你什么也做不了。”
大黄狗有些沉默,他知道这句话没有说错。
要是他不让李扶摇走,谁知道下一个进来这里的人是谁,既然不知道,也不见得会有,那么它便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对言河做些什么。
哪怕是他的尸身。
大黄狗说道:“言河的尸身不见得能被他找到,就算是他找到了,也不见得真能做些什么,他不过是个太清境。”
大公鸡没有急着说话。
有些事情,说不说,都是一样的。
大黄狗果然有了些变化,它看着大公鸡,说道:“我可能不能让你如愿了,我想要把言河的尸身大卸八块。”
大公鸡平淡道:“先撒鸡屎,再大卸八块,不冲突。”
说完这句话,大公鸡便沿着来时路走了回去。
很快便来到窗前。
它看着里面,说了些话。
大抵就是狗的想法。
“你若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也不见得非要去做,狗反正不知道。”
李扶摇听着这样的话,有些动摇,他看着大公鸡忽然脑海里一片空白,片刻之后回神,脑门上满是冷汗。
大公鸡说道:“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它看着李扶摇,充满了期待,“应下吧。”
这是他第二次有了些特别的情绪。
李扶摇说道:“你知道之前我骗了你。”
是的,李扶摇自己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因为某些事情便要去伤害某些人的,即便那是为了他自己的性命,之前假意答应,为得也只是逃命。
没有别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被那只大公鸡看了出来。
大公鸡说道:“我知道你在骗我,我也去找了那条狗,知道是为什么吗?”
李扶摇摇着头,他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奥秘。
大公鸡说道:“无非是累了,这么些年一句话都不说,任谁都会被逼疯的,要不是这样,你觉得那条狗第一次会和你讲这么多吗?”
“你能活几百年?即便是把你留下来,有朝一日你一样还是会死,而我们,只要言河的法阵还在,就一定会活着,那就意味着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也不能和那条狗说话,这种日子,想来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
大公鸡看着李扶摇,说道:“我没有他那般变态,见了人便想着吃了,你只要离开这里,有了由头,我便能和他说话,如此便可。”
长久的孤独足以把一个人逼疯。
大公鸡便是如此。
再这么下去,他即便是不死也会疯。
所以李扶摇这个由头,他想着利用一下。
各取所需。
李扶摇说道:“其实最大的想法,还是出去看看吧?”
大公鸡说道:“我一般不想想不到的事情。”
李扶摇说道:“要是言河圣人真如你们所说的这般,我会帮你做些事情的。”
大公鸡摇头道:“无所谓了,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即便是再看见他,我也懒得做些什么了。”
时间真是奇妙的东西,他能够冲淡一个人对于另外一个人恨意,当然,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别的东西,也抵不过时间这个东西。
“言河成了圣人之上,却是活不到这么久,我们成了鸡,成了狗,却是活了这么些年,真的是有够可笑。”
李扶摇抓到关键词汇,“圣人之上?”
大公鸡没有多说,“手札会给你答案的。”
说完这些,它便转身去了屋前。
它终究不是大黄狗,不会想着多说些什么,它即便是能够和大黄狗再一起说话,也不会像是话痨一样。
这本来就是他做不到的事情之一。
小半时辰之后,李扶摇走出茅屋。
大黄狗站在远处,有些轻慢的看了李扶摇一眼。
它没有说话。
大公鸡站在某块石头上。
给李扶摇让出了一条路。
李扶摇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我会替你们办到事情的。”
大黄狗叫了一声,大公鸡却是没有理会他。
李扶摇提气掠上断崖。
用剑气破开一条通道,很快便消失在那里面。
大黄狗看着李扶摇的背影,说道:“他要是真把言河的身子大卸八块了,我们也能走了。”
大公鸡转过头,显然有些茫然的情绪。
“你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大黄狗说道:“你以为当年你境界高些,便是他的心腹,但你怎么想得到,其实我知道得更多些。”
大公鸡沉默片刻,摇头道:“现在说些这个,没有什么意义了。”
大黄狗说道:“不过那小子,真的不太好杀。”
说完这句话,也不管大公鸡怎么想的。
大黄狗便重新回到茅屋前去趴着了。
大公鸡想着之前那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一眼足以“看死”所以春秋境之下的修士,为何却是偏偏看不死李扶摇。
这便是他不凡的原因。
想着这事。
大公鸡说道:“果然不凡。”
……
……
李扶摇走出谷底,却是没能回到竹楼里,出现在了一片湖泊之前。
湖旁坐着一个女子,不是苏潭又是谁。
她手里拿着一个青铜器,看着应当是个如意。
看到李扶摇出现,苏潭很高兴的说道:“你看我捡到了个什么?”
李扶摇却是皱了皱眉,“捡的?”
之前苏潭从竹海里飞起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这明显是受到什么牵引了,应当就是这个如意,既然是这个如意,又怎么会是捡的。
至少也是异宝认主。
苏潭说道:“当时我的脑子迷迷糊糊的,等到醒了,就看见这如意了,不是捡的还能是什么,倒是你,去了哪里?”
李扶摇看着苏潭,想着我去了某个地方,差点丢了命的时候也要告诉你?
李扶摇没有说话,苏潭也就没有多问。
她把玩着这个如意,显得很是开心。
李扶摇揉了揉眉心,这才经历过生死,实在是有些累了。
他抬头看向远处,要是说之前找不找那座圣人洞府都是看缘分了,那么从此之后,他便真要认真去寻了,那座圣人洞府,有后半本手札,这算是李扶摇来此的重要原因。
关键是上面记载的东西,很重要。
剑士为何凋零,便有可能在里面有所涉及。
显然有些茫然的情绪。
“你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大黄狗说道:“你以为当年你境界高些,便是他的心腹,但你怎么想得到,其实我知道得更多些。”
大公鸡沉默片刻,摇头道:“现在说些这个,没有什么意义了。”
大黄狗说道:“不过那小子,真的不太好杀。”
说完这句话,也不管大公鸡怎么想的。
大黄狗便重新回到茅屋前去趴着了。
大公鸡想着之前那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一眼足以“看死”所以春秋境之下的修士,为何却是偏偏看不死李扶摇。
这便是他不凡的原因。
想着这事。
大公鸡说道:“果然不凡。”
……
……
李扶摇走出谷底,却是没能回到竹楼里,出现在了一片湖泊之前。
湖旁坐着一个女子,不是苏潭又是谁。
她手里拿着一个青铜器,看着应当是个如意。
看到李扶摇出现,苏潭很高兴的说道:“你看我捡到了个什么?”
李扶摇却是皱了皱眉,“捡的?”
之前苏潭从竹海里飞起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这明显是受到什么牵引了,应当就是这个如意,既然是这个如意,又怎么会是捡的。
至少也是异宝认主。
苏潭说道:“当时我的脑子迷迷糊糊的,等到醒了,就看见这如意了,不是捡的还能是什么,倒是你,去了哪里?”
李扶摇看着苏潭,想着我去了某个地方,差点丢了命的时候也要告诉你?
李扶摇没有说话,苏潭也就没有多问。
她把玩着这个如意,显得很是开心。
李扶摇揉了揉眉心,这才经历过生死,实在是有些累了。
他抬头看向远处,要是说之前找不找那座圣人洞府都是看缘分了,那么从此之后,他便真要认真去寻了,那座圣人洞府,有后半本手札,这算是李扶摇来此的重要原因。
关键是上面记载的东西,很重要。
剑士为何凋零,便有可能在里面有所涉及。
第五百章 当时月不明,此时月正好
有封武的暴起发难,很快这一行四人,除去封武之外,就被李扶摇干净利落的斩杀。
三颗妖丹,都被封武收入囊中。
李扶摇看着他,眼里的情绪很是清楚。
但那些想说的,想问的,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只是说了一声谢了,便领着苏潭离开了湖畔。
封武叹了口气,继续跟着李扶摇。
只是隔得很远,并不让李扶摇知晓。
他是青天君都极为欣赏的后辈,年纪轻轻便已经走到了太清境,虽说比起来那些个妖土天骄还有一定的差距,但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
可即便他是这么一位优秀的年轻人,但对青槐这一点上,他仍旧不敢生出什么心思,自己这位小姐,最开心那些年,在妖土的年轻人里,一骑绝尘而去,颇有青天君的风范,那时候她是妖土板上钉钉的年轻一代第一人,那个时候的青槐,是能够和叶笙歌叫板的妖土天骄。
当然,要不是如此,她也不会远渡北海,往山河那边去找叶笙歌一分高下。
封武那些年也是一直在想青槐到底会爱上谁,还是就如同道种叶笙歌一般,一心修行,成就一个世上难见的女沧海修士。
谁能想得到,就是那么一次山河之行,自家这位小姐便喜欢上了一个境界不算高,甚至可能当时还不能修行的少年。
这要是放在话本小说里,是妥妥要被青天君棒打鸳鸯的,但故事总是那么离奇曲折,谁知道这个练剑时间还不算长的年轻人,竟然很快便成了一位太清境的剑士,在妖土更是把一众妖族年轻人都给比了下去,这一来,即便是妖土有再多人觉得这个年轻人可恨,封武都不得不觉得他真是有可能能配上自家小姐的。
那一众妖土的年轻人既然没有能力让小姐看上,那就不要怪小姐喜欢上旁人了。
至于流言如何,封武从来不去想。
想来再多流言蜚语,都抵不过青天君的拳头。
想起那位妖君大人,封武便有些惆怅,自己何时才能成为这样的人呢?
青天君崛起于微末之间,是妖土仅此一位的存在,不知道是多少出自小族的年轻人心中钦佩的对象。
有那位妖君大人在,事情便不会出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那么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就老老实实听着妖君大人的话便行了。
不必担忧其他。
……
……
封武的信物很快便落到了青槐的手里。
她接下那件东西之后,只是拆开看了几眼,便继续往前。
风吕跟在她身后,拿着那张地图,问道:“找到他了?”
青槐嗯了声,没有多言。
风吕看着青槐的样子,觉得有些问题,担忧问道:“是他出了什么事情,还是别的什么?”
风吕虽说是妖土里最为优秀的那一批年轻人,但不管是性情还是别的,都和很多人不一样,这样让风吕的朋友其实并没有多少。
妖土里说过去说过来,也就青槐一个人,而且和青槐的关系,还要从李扶摇那里算出来。
要不然对于这个一直脾气都不好的女子,风吕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好在和青槐相处久了,也算是明白这个女子并未他之前想的那般不堪了。
青槐平静道:“他跟一个女子在一起。”
风吕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这是吃醋了。
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问道:“是那位道种?”
青槐摇头。
风吕疑惑道:“那是谁?”
青槐的声音有些云淡风轻,“是个人族野修。”
说着这话,青槐有些恼怒,说道:“他为什么要和一个女子走在一起!”
若是说些别的,不管是什么,风吕说不定都能插嘴说点什么,但说起这种事,风吕还真的什么都说不清楚。
想着这件事,风吕觉得有些难办,虽说这青槐相处的时间多了些,知道她不是最开始自己想的那种人,但怎么看女子的醋意还是有的,即便是他们这样的修士。
风吕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青槐声音有些尖锐,“去哪里?他都要找别的女子了,我还不去见他,这怎么能行?”
风吕一时之间头有些大,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之前才说了不见面,现如今这因为一个不知身份的女子便要改主意,这种事情,还真的说不准啊。
果然女子的心思,最为反复。
“我就去问问他,她是谁,要是他不好好回答,我就把他杀了。”
青槐说完这句话,便朝着天边放出了某件事物,然后整个人朝南掠去。
南边便是封武消息的来源。
她放出这件物事,就是要封武要随时告诉她李扶摇的动向。
风吕无奈的跟在身后,想着自己那个倒霉兄弟,这要不了多久,你就又要头大了。
……
……
越过那片湖泊,便是一处一望无垠的草原,雾山里的布局和世间寻常规律什么的都不相同,完全是那位言河圣人当时按着自己的喜好布局的,挨着湖泊的有可能是草原,当然也有可能是沙漠,总归都是他想怎么安排便是什么。
看着这片野草足足有一人高的草原,封武很是无奈,李扶摇是剑士,若真要御剑离去,即便是他想,也追不上,但他怎么知道,李扶摇竟然连一点御剑的想法都没有,他带着那个女子走在草原里,封武为了不让他发现,只能远远的吊在后面。
有几次因为野草的缘故,竟然差点跟丢了。
让他生出了点一把火把这些野草烧了的想法。
往前走着,忽然天空出现了一道浓烟,紧接着成就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封武看着那个符号,皱了皱眉头,之前说好了只是看着,怎么现在又改了主意?
虽说不知道自己那位小姐是怎么想的,但封武不敢多做些什么,急忙拿出手里的通讯物事,沉默着要告知青槐李扶摇所处的位置。
还没有来得及灌入气机,却是在远处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穿了一身黄色衣袍,站在翠绿的草原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身材很是魁梧,负手而立,犹如王者。
封武眼睛微缩,看着这个男子,有些意外。
上一次在青天城见他的时候,他身材尚没有这般魁梧,而且看起来,气势也没有这般强。
这才短短几年,他便已经变得如此了,实在是让人觉得很是意外。
那人转过身来,看着封武,平静说道:“我要杀他,我希望没有别的人知道。”
封武说道:“你不见得能杀了他,之前你不是败过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封武脸上有些嘲讽之意。
外界传闻,那个年轻人脾气最是暴躁,没有半分城府,可谁知道,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那个一身明黄色衣袍的年轻人只是静静看着他,没有多说。
眼神深邃。
封武有些紧张。
他虽然也算是妖土境界最高的那批年轻人之一,但是比较起来这位大妖亲子,还是有些差距。
“封武,我知道你,是青天君手下难得的年轻人,旁人都说,给你时间,你不见得不能成为又一个青天君。”
年轻人看着封武,笑着说道:“可青天君,有一个,便已经够了。”
若是言语里便能做些什么,想来现在已经冰寒一片。
封武看着他,微嘲道:“说到底,妖君大人就是没有同意那门婚事,你这个大妖亲子成了笑话,便受不了?”
青天君起于微末,又只有一个女儿,早在很多年以前,便有无数人想着和青天君结亲,没有多少人是向着青槐去的,几乎所有人想的都是青天君的妖君身份。
一位妖土大妖,只要谁娶了他的女儿,几乎便能得到青天君的鼎力相助,要说做生意,还有什么比这单生意更为简单。
尤其是西山一族,那位妖君一直都想着重新成为妖土的妖帝,为此不惜耗费全族之力,去培养第二位大妖,在这之前,西山一族也想过和青天君结亲一事。
有一位现成的大妖助力,远远比自己培养一个简单的多。
但是最后却是未能成行,原因还是青槐不愿意。
那个时候的青槐是当之无愧的妖土年轻一代第一人,整个妖土的年轻人都不在她眼里,她如何又能看得上旁人。
西山一族求亲一事,只有西山和青天君知道。
但是另外一桩亲事,却是妖土人尽皆知。
虎族的那位大妖当年曾亲至青天城,和青天君谈及亲事,他的儿子就是妖土最为出彩的那几个年轻人之一,只要青槐点头,这桩婚事不管怎么都能成。
但最后的结局则是胡月被青槐一巴掌给打到了桑江里。
由此,胡月成为了妖土许多人耻笑的对象。
这件事让虎族颜面扫地。
若不是那人是青天君,恐怕虎族怎么都不可能噤声。
只是忍一时之气,不代表一直不说话。
于是在很久之后的某日,又是青天城,胡月卷土重来,那个时候的胡月境界便已经胜过之前许多,而青槐的境界却不是之前那般能够力压妖土一众年轻人了。
谁都觉着这该是虎族找回场子的时候了。
可谁知道,这个时候青天城有出现了一位叫做李扶摇的剑士。
后面的故事便简单的多了,李扶摇剑斩无数妖土年轻人,更是让胡月几人,一人都没能胜过他。
这一战,让妖土颜面尽失。
李扶摇成了无数妖修想要斩杀的对象。
反倒是没有太多人关注胡月了。
青天城一战之后,青槐开始闭关,这两年,修为渐渐赶了上来。
胡月呢。
更是如此。
知耻而后勇,这句话放在他身上,再对不过。
现如今,他不知道从何处得到了李扶摇的踪迹,来到这片草原上,自然就是为了要取李扶摇的性命。
取李扶摇性命之前,眼前这一位,自然是要先解决的,若是他非要去通知青槐,谁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青槐不足为惧,但是谁都知道青天君就这样一个女儿,平日里疼爱至极,当初青槐远去山河,青天君不知道从哪里搜刮了那些千里戒给青槐,就是怕自己的女儿就这样死在山河里。
这一趟雾山之行,最初的十四人之中,便有青槐。
依着青天君的脾气,这雾山既然一开始都不会只是这十四人进入其中,他又怎么不会有些后手。
眼前的封武不就是其中一个?
胡月看着他,平静道:“再如何布置,我杀了你,青天君也总不会要我偿命的。”
这倒是实话,他是大妖亲子,血脉尊贵,哪里是一个封武比得上的。
封武眼底有些犹豫,知道胡月说的话不是假的,他即便是把胡月胜过了,也不一定敢杀他,或许说若是让旁人知晓了这件事,那位大妖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反之胡月便没有这般计较。
想起这事。
封武便觉得有些不自然。
他看着胡月,认真道“我说了,你不一定能胜过他。”
封武即便不喜李扶摇,但也要承认李扶摇的剑,杀力之盛,并非是同境的旁人可以比拟的。
胡月说道:“我自有主张。”
他说着话,看着封武,若是没有意外,只要封武的答案不对,他的拳头很快便要落到他的身上。
封武说道:“小姐让我看着他,不是让我看着他死。”
这便是没得谈了。
胡月一向不是个喜欢说废话的人。
所以他很快便走向封武,身后的野草被他磅礴的气机所惊,左右摇摆。
封武的脚尖在土里踏出一个浅坑,他如同一匹猎豹,狂奔出去。
想来是要先声夺人。
没有什么别的花哨手法。
妖土的妖修,其实动用法器的不多,即便是生死之战,他们好似也是刻意的去不做这件事,其实也只有这样,才让妖土的妖修们,成为唯一敢在剑士身前一丈之地的修士。
虽说不一定会拦下剑士们的剑气。
但有一点可以说清楚。
那就是体魄一定不会比剑士差。
封武之前杀人用刀,那便是他的法器,面对胡月,虽然同为太清境,但他没有觉得自己就真的和胡月是在同一个境界的,所以在前奔途中,他便已经抽出了刀。
刀光在草原里若隐若现,看起来杀气凛然。
砰地一声!
两人相撞,封武的刀落到了胡月的肩膀上,但胡月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抖肩膀,刀劈砍到他身上,竟然没能留下半点痕迹,就连胡月的衣袍都没能弄碎。
胡月沉肩撞向封武胸口,磅礴气机随即而来。
只听见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
封武就此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胡月斜瞥着封武,平静说道:“非要找死,怪不得旁人。”
封武大口吐着鲜血,眼神复杂的看着胡月。
这位大妖亲子是妖土最优秀的那些年轻人之一不假,但真的要认真算起来,最开始他只是垫底的存在,谁知道这经历过两次打击之后,现在的胡月今非昔比,已经要胜出当年太多。
倘若真是如此,李扶摇遇上他,也不见得会胜。
封武艰难的爬起来,吐出一口鲜血,认真道:“小姐让我看着他。”
胡月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世间总有有许多人和你的意志不同,若是非要一个一个的去说服,那就真的要花费很多精力了,所以最简单的,还是用拳头打。
道理到底谁讲的对。
很多情况下是拳头大的说得对。
胡月缓慢走了过去。
封武眼里充血,体表渐渐生出灰色的毛发,很快草原里便生出了一声狼嚎。
这第二次相遇,封武便要全力出手。
胡月轻描淡写的伸手按住封武的脖子。
看着那颗硕大的狼头,冷笑道:“你是狼,我是虎,你怎么和我斗?”
说着这话,胡月用力捏住他的脖子。
咔嚓一声。
这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胡月收回手,看向远处,眼神漠然。
……
……
那声狼嚎,苏潭也听到了。
她顿时脸色有些苍白,她看着李扶摇,担忧问道:“这里不会有狼吧?”
李扶摇沉默着看向远处,没有说话。
这草原里也好,还是雾山别处也好,肯定会有些奇怪的凶兽,但这声狼嚎里明显有些示警的作用,就像是在提醒他一样。
而且听着声音还有些熟悉,应当不是什么野兽。
若是不是雾山原本的凶兽,那便只能是妖修了。
李扶摇说道:“小心一些,若是等会有什么事情,你自己先跑。”
苏潭有些茫然,“怎么回事?”
李扶摇说道:“我也不知道,但觉得有些不好,雾山里很危险,我早说了,跟着我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扶摇早已把手搭在了青丝剑柄上。
无论如何,这个世间若是还有值得信赖的东西,就是自己手里的剑了。
剑士一剑在手。
苏潭还想着张口说些什么,忽然就连她都听到一阵脚步声。
就在李扶摇目光所及之处。
那些如人高的野草在摇晃。
很快,身前远处便出现了一个穿着明黄色衣袍的年轻人。
他看着李扶摇,李扶摇看着他。
那人平静道:“好久不见。”
李扶摇说道:“不是什么故人,说这些话,没有意思。”
第五百零一章 我的剑,你还是胜不了
胡月自然不是李扶摇的故人,甚至连半个朋友都算不上,要是真要给他们两人找个关系的话,应当是情敌。
这样才有些妥帖。
但也不太对。
因为这个时候胡月已经对娶青槐没有任何想法,他唯独想的,就是杀了李扶摇。
青槐不能杀,因为她身后有青天君。
青天君不是什么喜欢讲道理的人,他的女儿死了,不管对方是谁,靠山是谁,都会被他打杀,若是胡月真的动了手,不止是他,很可能就连他身后的那位大妖,也要死。
所以胡月没有动青槐的想法。
他只想杀李扶摇。
杀死这个让他丢尽颜面的人族剑士。
为此,他在青天城之后,便深入族中禁地,九死一生,境界攀升得极快,胡月很有信心,别说是李扶摇,就算是别的什么朝暮境,遇上他,也不见得能胜。
若是换一个人执笔,把这个故事里的正反两面重新写过,指不定李扶摇便成为最大的坏人,而他胡月才是主角。
胡月看着那个没有什么变化的青衫年轻人,说道:“我进来便是为了寻你。”
这一次雾山被三教圣人重新逼出来,野修们是冲着那些法器和言河圣人的遗物去的,而被选进来的这些年轻人,则大概是为了人族或者妖族的荣光。
只有少部分人,为得不是这些。
比如青槐,她进雾山,就是为了见李扶摇,顺便也怕这个家伙被其他人所杀。
而李扶摇,则是为了剑山。
胡月就是那个为了杀李扶摇而来到雾山的人。
只是上次他便败在了李扶摇的剑下,若不是碍于那位大妖也在,他可能便死在了青天城了。
现如今如何这般有底气?
李扶摇按住腰间青丝,感受着周围并未其余气息,不禁有些意外,皱眉问道:“就你一人?”
胡月负手而立,傲然道:“杀你,无需借力。”
李扶摇哦了一声,一身剑气缓缓凝聚。
若是只有胡月一人,那便是再好不过。
以太清境对太清境,李扶摇就算是面对师兄吴山河,也一样不惧。
他甚至觉得,不管是谁,在太清境里,都不是他的敌手。
这并非自夸,而是这无数次实战中得出的结果。
这一路走来,他李扶摇杀的人少了?
胡月眼看着李扶摇,冷笑道:“还有何遗言要说?”
李扶摇摇头道:“遗言?说了谁能给我带出去?”
说着话,李扶摇并未握剑的那只手在身后做了个动作,大意便是要苏潭自己赶紧离去。
苏潭不傻,看到这个动作之后,却没有半点要走的迹象,她反倒是问道:“没有把握?”
声音极轻,只够入李扶摇耳。
李扶摇想了想,摇了摇头。
按理来说,面对胡月并不该如何,只是他不太清楚到底胡月是否还有帮手藏在暗处,若是真有,恐怕苏潭要是离了他,很快便会被人所杀。
李扶摇想了想,说道:“留下吧。”
说完这话,李扶摇不再多说什么,随着铿锵一声,腰间青丝瞬间出鞘。
剑气四散开来。
青丝剑尖触地,往前掠时,很快便卷起一大片尘土,尽数由剑气驱使,砸向胡月。青丝一路掠来,期间隔断无数野草,尽数如同飞剑一般飞去。
泥土也好,野草也好。
当数量达到了一定地步,看着也是声势骇然。
苏潭不过是个青丝境的小野修,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她知道李扶摇是这座山河里难得一见的年轻天才,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动起手来,李扶摇的有这么厉害,原本在湖畔杀人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得李扶摇的剑够快了。
可是现在的李扶摇,似乎比她之前见过的那个李扶摇,还有不同。
胡月面对这满天剑气卷起的尘土,以及那无数野草,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伸出脚往地上重重一踏。
在地面踏出了一个深坑,由此同时,身前便出现了一道气机墙,无数泥土撞在那道墙上,发生砰地一声巨响。
纷纷四散开来,犹如满天雪花。
那些野草也是如此,如果是说之前如同飞剑,那么这个时候就是剑折。
一片狼藉。
李扶摇提剑一剑递出,由上而下,斩开那道气机墙,一斩到底。
顷刻之间,满是四散的剑气。
李扶摇落到胡月身前,尚未再出剑,那位大妖亲子的一双拳头便迎了上来,李扶摇横剑在胸前,青丝剑身被这一拳砸中,以一个夸张至极的弧度向后弯曲,李扶摇的身子也是如同一张大弓,并未被砸实。
要是真被砸实了,恐怕就真的不死也是重伤了。
青丝这柄剑的材质极好,并非是轻易便能受损的。
李扶摇脚尖在地面一点,往后飘去,卸掉那一股力,然后便看着胡月的身形已经到了身前,他狞笑着看着李扶摇,一拳狠狠的轰向李扶摇的胸膛。
李扶摇身前生出一道剑光,青丝带着凌厉剑气,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刺向胡月的手臂。
胡月怡然不惧,硬生生伸出那只本该躲避的拳头。
又是砰地一声。
这是两人第二次相遇,李扶摇的剑落到他的小臂上,却没有能斩开那件明黄色衣袍,但胡月的拳头却是将李扶摇的肩膀打了个结实。
气机轰然向着四周散去。
无数野草被这气浪斩断,一时间这片草原,满目都是乱飞的草絮。
看着这幅场景,苏潭嘴巴张的极大。
她从来没有看过如同这一次这般的修士打斗。
这还仅仅是两位太清境修士的打斗,若是更高的朝暮春秋?
岂不是真要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在这些无形气浪斩断那么些野草之后,紧接着,那无数草絮便如同一道道绿色气机纷纷轰向李扶摇。
胡月嘴角满是残忍的笑容,你不是之前御使这些野草来杀我吗,现在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你如何应对!
李扶摇青丝剑在手中翻飞,不时有剑光乍现,无数剑气在绿色的草絮里肆意肆掠。
仅仅半刻钟不到,李扶摇便一剑斩开了最后一团草絮。
李扶摇一剑斩开那团草絮之后,映入眼帘的还是胡月的拳头。
李扶摇皱着眉头一剑劈出,剑锋迎着胡月的拳头,胡月明显不想这般,只是微微偏移了方向,剑锋在他的衣袍上掠过,惊起一串火花。
这一剑并未对胡月造成半点困扰。
他身上那件明黄色的袍子,或许是件十分不错的袍子。
至少是件品阶不低的法器。
在最开始李扶摇和三教修士打斗的时候,就很是觉得三教修士的法器实在是难得应付,最开始那些三教修士知道他是剑士,甚至都不敢让他近身,每一次都要他想着如何靠近对方才行。
妖土修士大多不用法器,即便是要用,也不过是刀剑之类的兵刃,并不像是三教修士那般,千变万化。
胡月本就是妖土堪称翘楚的年轻人,在族内禁地走过一趟之后,境界又有不少提升,若是应对旁人,他说不穿这身袍子也并无关系,可是面对李扶摇这样的剑士,他如何能不上心。
这一件袍子,是家中某位登楼老祖死去之后身上的虎皮所做,又有他父亲,那位大妖亲自打造,坚韧程度,只怕是除去圣人的法器之外,别的什么法器都很难破开。
这也是胡月的底气所在,有这样一件袍子,才是他为何胆敢说出无需借力的底气所在。
一剑不成,之后两人相交,互有胜负。
只是李扶摇的剑落到胡月的身上,并未对他造成多大困扰,倒是胡月的拳头落到李扶摇的身上,让李扶摇的灵府都有些激荡。
有些剑气开始在经脉里乱窜,照此下去,要不了多久,李扶摇或许便真要落败。
胡月冷笑不已。
寻常人面对剑士,自然最为担忧的便是剑士的无双剑气,那般凌厉,比世间上任何修士的气机都要难应付,如今有了这么一件袍子,胡月自然相信不会败于李扶摇。
李扶摇手中青丝一拧,点向胡月胸膛,虽然还是没有撕开那袍子,但是光是这一剑上汇聚的剑气,却是尽数撞上了胡月的胸膛,让胡月往后倒退数丈。
他灵府里的气机,也是在疯狂翻滚。
胡月脸色有些发白,看着李扶摇,多了几分冷意。
李扶摇倒提青丝,神情漠然。
两人鏖战至此,其实李扶摇的伤势,还要比胡月宗不少。
不过要是没有那件袍子,今日之争,到底胜负可能还是一如既往。
胡月仍旧不是敌手。
胡月看着他,寒声道:“不可能!”
他虽有一件袍子在身,但最开始便想着自己是光论战力也不会输给李扶摇,但谁知道,就算是这般,不仅没能斩了李扶摇,还让他又伤了自己。
胡月的眼里满是怒火。
他大踏步往李扶摇走去,每一步便在地上踩出一个深坑,等到到了李扶摇身前,便已经出现了一串深坑。
李扶摇手中青丝,剑气暴涨,有青色剑罡缠绕在剑身之上。
直到此时,李扶摇都说不上面临败亡,他还有两剑未出。
说到底,还是在担忧胡月是否有帮手在暗处。
胡月到底还是没有能沉得住气,在几次拳头都没办法印上李扶摇的胸膛的同时,终于是怒了。
他整个人仰天发出一声虎啸,声震四野!
之前有野草被胡月和李扶摇之间的气机已经斩断不少。
胡月这样一身虎啸,便更是让周围的一大片野草直接被连根而起,带着无数泥土激射而去。
李扶摇以剑挑开在他眼前的东西,看着已经变回一头巨虎的胡月,有些短暂出神。
苏潭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看着这头巨虎,以及那一对獠牙,整个人都忍不住的发抖。
李扶摇握剑青丝,剑十九和草渐青两剑直接便掠出。
这一次再不有半点留力。
之前在青天城一战,到底还是胡月没有以凶兽形态应战,不然也不见得胜负。
妖土修士,一旦真要搏命,那必然是以兽形,就好像当年在北海,青天君满怀怒意,一出手便是一条滔天巨蟒。
这便是青天君的最强手段。
剑十九和草渐青两柄剑在低空盘旋,时不时露出两道剑光。
李扶摇握住青丝,往前猛然前掠。
一道照耀天际的剑光蓦然生出。
紧接着,在苏潭眼里,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草原之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长达数十丈的剑罡,从天而降。
轰然一声,狠狠砸在草原上。
一条巨大沟壑出现在这一望无垠的草原上。
无数泥土下渗。
这道剑罡才生出的时候,方圆数里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没有多少人知道草原的尽头是一座高山,更加不知道现在那座山上便站着几个人。
这几个人里,有和尚,有妖怪,女子。
和尚自然便是那个博学的禅子,那女子,说是女子,但实际上也只是个少女,能和禅子一起的,除去顾缘之外,没有旁人,至于那个妖怪,是毕羽。
这三人不知道何时相遇在此山上。
毕羽原本看着便没有想法针对一个读书种子,加上又有禅子保驾护航,更是没了想法,好在禅子虽然伤势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没有要杀人的想法,所以三人才能如此平静的站在同一个地方。
禅子虽然不怎么离开佛土,但声名一直不小。
看着这一道剑罡,毕羽暗暗比较了一番,然后说道:“以禅子来看,是否便是那位?”
李扶摇之前在青天城闹出的动静太大,现在妖土的修士,一看到剑士,只怕都要想到他。
禅子看着草原,微笑道:“若不是那位,恐怕也没有这么强的杀力了。”
毕羽嗯了一声,转而问道:“以禅子所见,那位是否已经破境进入朝暮?”
禅子说道:“不可说。”
李扶摇的境界如何,禅子看不出来,也不好说。
毕羽说道:“胡月这段时间进展如此之快,若是还不能胜,恐怕他便是下一个朝青秋了。”
说着这些话,就连毕羽这样心高气傲的年轻人都觉得有些挫败感。
禅子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看着前方,顾缘抓着他的衣袖,很是用力。
禅子微笑道:“没事的。”
……
……
那道参天剑罡落到草原之上,造成的景象实在是太过骇人。
胡月硬生生被那一道剑罡给压入沟壑之中。
李扶摇握住青丝,剑十九和草渐青悬于身侧,看着灰头土脸从沟壑里爬出来的胡月。
一剑之下,他已经从兽形变幻回来。
嘴角还有些残留鲜血。
可见李扶摇这一剑,对他而言,接下来并不轻松。
李扶摇倒提青丝,一身青衫之前已经被胡月的拳头砸坏,他不过一共四件衣衫,这坏一件便少一件。
看着胡月,李扶摇说道:“你打不过我。”
到了现在,局势已经很是明显,胡月不管有没有那件袍子,注定都不是李扶摇的对手。
两人之间的差距,实在不是那件袍子就能抹平的。
胡月咆哮道:“不可能!”
他的心态已经彻底发生变化了。
李扶摇脸色苍白,就这样看着胡月。
现在胡月与他一样,都是强撑而已,谁也不能对谁再出手。
李扶摇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拿出一颗丹药,塞入嘴里。
若不是胡月身后真有一位大妖在的话,李扶摇不见得不会把怀里的那颗圣丹直接咬碎。
杀人从来都不是什么难事。
尤其是杀一位妖修。
李扶摇捏了捏衣角,青丝缓缓收入鞘中。
草原里沟壑仍在,李扶摇却已经盘坐下来。
就在沟壑之前。
胡月站在沟壑旁,看着李扶摇,终究还是没有出手。
片刻之后,草原尽头,忽然起了声巨响,然后是一声鸟鸣。
天空中有一只凶禽冲着李扶摇而来。
苏潭才被胡月的原形吓得说不出话来,现在看着这头凶禽,更是吓得颤抖不已。
古籍记载,天地之间有神鸟,其形似鸡,鸣声如凤。
说的便是这一只。
言河圣人虽然是一代圣人,集三教之长,但绝对没有能力能让重明鸟进入雾山。
要知道,重明鸟一族只在妖土。
而且族内还有一位大妖坐镇!
如今在这片草原上看见一只,显然不是旁人,只能是那位妖土天骄,重夜!
那位一直想着成为妖土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年轻人。
现在抓住时机,俯冲下来,锋利的爪子如同刀剑,若是抓住李扶摇,只怕是在片刻之间便要将李扶摇捏成肉沫。
李扶摇当机立断,剑十九和草渐青想着天幕掠去。
自己则是拉着苏潭,跳入了沟壑当中。
重夜势头不减,落下来之后,破开一大片泥土。
看着便是要不依不饶。
在远处山上,禅子看着这幅场景,皱着眉头,顾缘已经是心急如焚,但是却没有什么办法。
禅子距离那边太远,不能立即施以援手。
就在这个时候,草原里又出现了两道身影。
前面一位,一身青衫,脸色铁青不已。
后面那位一身黑衣,神情淡然。
重夜看到那女子之后,微微出神。
随即那女子便对他悍然出手。
无数气机散落在草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