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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平生未知寒     人间最得意txt下载     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一颗棋子

    盛京一直都对白翁有杀意,自然不会只是因为那个故事,而是因为他为何能知道那个故事。www.uu234.cc

    那个故事知道的人,除去老祖宗许寂和那几个弟子之外,知道的人,便只有道门。

    几位弟子里,活着的就只有陈嵊和秋风满两人,秋风满当初是被盛凉胁迫才做出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会去到处张扬,而陈嵊知道这件事是剑山的丑事,自然也不会到处去说。

    那么白翁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故事。

    除去道门,还有别的什么?

    那便是道门。

    既然是道门,那白翁便是道门的棋子。

    谁都知道,三教和剑士和解,不过是畏于朝青秋的剑,哪里有那般真心实意,剑山掌教选举一事,更是这其中的重中之重,若说三教不做些什么动作,没有人会相信。

    从之前延陵和梁溪两座王朝要联手攻打大余便能说明很多事情。

    三教绝不愿意剑士一脉恢复过来。

    但为何到了如今都不见道门的和儒教的踪影?

    没有多少人在往这方面想。

    但真正聪慧的人,自然都猜到了什么。

    儒教或者说道门,终究在这局棋里落子了。

    只是这一次落子,却不是别的什么,而就是一个剑士。

    这才是真正高妙之处。

    任何别的棋子进入这个棋局,都会让人觉得突兀。

    所以让一颗本就是局内的棋子,再落在某个位置,会不会突兀?

    应当不会。

    所以这颗棋子便落下来了。

    这颗子前面落下的时候十分有意思,但到了后面,不知道是因为道门觉得胜券在握还是别的,便没有想着遮掩什么。

    最后便出了纰漏。

    本来这个纰漏出便出了,只要朝青秋不出手,只要剑山没有那位已经迫近沧海的盛京,这局棋便是好棋。

    可谁知道,最后出来了这么一个事情。

    谁都没有想到,剑山还有一尊登楼。

    而这尊登楼,不仅仅是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要做些别的。

    这让人措手不及。

    两位走在登楼最前面的剑士要出手,而且看样子,并非是要分出高下,还要分出生死。

    这个世间,境界如此高妙的剑士会有几个?

    这就要死一个?

    没有多少人愿意这件事发生。

    倘若一定要发生的话。

    有人张了张口,想要劝解,但转而一想,这两位都已经是世间除去朝青秋之外的最强剑士了,除去朝青秋,还有谁有资格去说些什么?

    就算是说了,他们能听得进去吗?

    所谓人微言轻,便大抵说得是这样。

    既然劝不了,便好好看看……

    这世间关于这个境界的剑士相杀,却是没有见过几次。

    白翁一气而掠,很快便入了云端。像是他们这个境界的剑士,真要放开手脚厮杀,一定会造成很大的波及,没有了剑山大阵的剑山,禁不起这两位的厮杀。

    白翁离开之后,盛京也去了云端。

    但有人注意到,这位前辈,竟然没有提剑……

    这是何等的自信?

    对敌一位登楼的时候,这位前辈竟然连剑都不提?

    要知道剑对于剑士来说,那便是半条命,若是说对敌之时不用剑,那大部分出现在

    言乐看了一眼云端,然后收回了视线,他拔出腰间的剑,看着李扶摇,轻声说道:“我想和你战一场。”

    白翁和盛京要战一场,这是属于两位登楼的战场,言乐比不上吴山河,只能找李扶摇。

    而且李扶摇的名声,其实还要大得多。

    李扶摇按着剑柄,笑着说道:“乐意至极。”

    说着话,他便拔出了剑。

    ……

    ……

    云海里的那场大战一触即发,无数剑气洒落到半空,划出一条条白痕。

    就好像是有人拿着某些涂料开始粉刷这片天空。

    好像是一副奇异的画。

    剑山里的某座峰顶,站着两个白袍男人。

    两个人都悬着剑,两个人都看着云海里那场大战。

    或许有许多人都会觉得这场大战是真正的巅峰之战,所以才会目不转睛,想着一饱眼福。

    但对于这两个男人来说,这种境界,吸引不了他们的注意力。

    这两个人之中,有一个叫做朝青秋。

    另外一个既然有资格站在他身旁,自然也是一位剑仙。

    他叫做叶长亭。

    叶长亭看着云海时不时出现的剑光,轻声问道:“落下的那颗棋子,你早就看透了?所以你做了些事情。”

    朝青秋没有去看那云海里的光景,只是说道:“棋子是颗不错的棋子,只是落子的人有些笨,若是让梁亦来下这局棋,局面便要难很多,只是这位观主,似乎有些别的想做的。”

    叶长亭初来乍到,知道这里的局势,但不太清楚别的什么,但至少梁亦的名字他是听过的。

    “要是剑山里没有盛京,你会用谁来除掉那颗棋子?”

    这才是叶长亭想知道的事情之一。

    若是剑山没有盛京这位登楼巅峰的剑士,那么谁才能解决这个事情。

    朝青秋说道:“吴山河不行?”

    叶长亭有些意外,“他不过是个朝暮境。”

    朝暮境和登楼境中间隔着一个春秋境,但事情怎么会简简单单是一个春秋境的事情。

    朝青秋笑道:“能做剑山掌教的人,怎么可能解决不了这个事情,再说了,我不需要一个境界高妙的人坐在那个位子上,我只要一个能够解决事情的人,说境界,谁又有我的境界高?”

    叶长亭皱了皱眉,片刻之后感叹道:“原来你一直选的都是他。”

    朝青秋摇了摇头。

    这个摇头会有很多种意思,但很显然,这时候只有一种,那就是表示否认。

    叶长亭看着朝青秋,有些疑惑。

    “那是谁?”

    倘若不是吴山河的话,会不会是另外的别人,那这个别人会是谁?

    朝青秋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猜。”

    叶长亭脸色有些古怪,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问起了些别的事情。

    他能问的,自然是在庆州府里发生那件事。

    当时刘圣和朝青秋说了些什么。

    叶长亭其实不知道。

    只是他隐隐觉得,朝青秋要去做的事情,是一件特别的事情。

    朝青秋听着叶长亭的那些话,想了想,然后说道:“无非还是倦了而已。”

第四百七十三章 我们的沧海

    剑光时不时在云海里生出,就像是之前那般。

    两位登楼剑士要一分高下,想来不会太复杂,但总归来说,也不会太简单。

    只是至始至终都没有带剑的盛京始终占据着上风,让白翁苦不堪言。

    这位已经在登楼境走得极远的老剑士,面对盛凉,竟然没有半点胜算。

    云端之上, 盛京负手而立,身侧自然有无数柄云剑,看着白翁,这位已经几乎三百年多年没有在世人面前露过面的登楼剑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若是没有人允诺,想来你该还在某处隐居才是。”

    白翁脸色有些变化,但没有说话。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盛京平静道:“之前你登山之时,在山道上,我已经看到了许多,你想要做些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

    之前白翁登山,在那座小院里,有人递过来一杯酒,酒里便是他的故事,那些故事不仅仅只有白翁看到了,还有别的人看见了。

    比如盛京。

    他是剑山老祖宗许寂的师叔,也是孟晋的师弟,更是之前剑山掌教的弟子,对于剑山大阵,他知道的,一定不会比旁人少。

    况且他的境界足够,想要知道什么,当真是不怎么难的。

    白翁或许是起于微末,最开始说不上是什么坏人,但是到了之后,却怎么也说不上是个好人,一生杀了这么多人的白翁,要是说他是好人,这世间还有坏人?

    白翁一剑递出,然后便眼睁睁看着那一剑在离开自己身前不远处便消散瓦解,这才明白了自己到底和盛京的境界差得有多远。

    他有些无奈,但更多的还是平淡之意。

    剑光落在云海里。

    白翁低声说道:“我原本觉得有些事情,我已经做得足够,但有些事情,还是没有做好。”

    盛京说道:“是没有做对。”

    是的,没有做对。

    白翁受人指使,来剑山争这个剑山掌教,大部分大抵只是看出表面的,认为白翁贪恋剑山掌教的权势,但只有盛京这样的剑士才知道,白翁不过是想着去沧海看看罢了。

    是啊,想是他们这般的剑士,除去沧海之外,还会有些别的想法吗?

    没有了吧。

    白翁说道:“你练剑超过五百年了吧,不还是没有看见过那沧海风景,我不相信有人能够帮你的时候,你会无动于衷。”

    这算是坦白了。

    受人指使,原本便是为了去沧海看看风景。

    哪怕就一眼。

    盛京说道:“修行这件事,靠不了旁人,只能靠自己,你若没有能力踏足沧海,那么即便有一天踏足了,又如何,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白翁有些苦涩之意,他没有反驳,只是看着盛京,没有说话,显得很是沉默。

    道理谁都知道,但实际上真正能够理解的能有几个人呢?

    恐怕白翁不能,别的什么人也不能。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盛京这般的修士,光是破开登楼用了一百多年,而且还有自己师兄在前面越走越远,若是旁人,只怕早就道心不稳,哪里还能之后稳扎稳打,破开登楼。

    白翁问道:“一直在登楼,眼看着沧海就在眼前,却始终不得入,怎么想的?”

    盛京说道:“很痛苦。”

    这个时候他已经停手,白翁今日肯定要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只是要死便要死,这不代表着盛京不会和他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白翁问道:“你到底是不得入,还是不敢入?”

    身在他这个境界,距离沧海已经十分近,白翁自然知道一些事情,比如在登楼之后的沧海,有许多修士迟迟不敢迈步,不是因为境界不够,而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比如有人不许他们迈过去……

    三教圣人为何在六千年来一直保持着十二位,绝不多一个,等到有圣人离世之后,很快便有新的圣人补位。

    而且儒教圣人离世,也一定是一位儒教修士成为儒圣,填补空缺,这好像是众人约定成俗的事情,绝对不会改变。

    一个萝卜一个坑。

    这个世间倒是愿意多出几个沧海,但那几个沧海不愿意。

    盛京闭关多年,一直都在冲击沧海境界,听着这句话,也没有立刻做出回答,反倒是沉思了起来,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没有入沧海?

    是因为不得入,可为何不得入?

    会不会有内心的畏惧。

    因为登楼入沧海,说不好便是灭顶之灾,所以便畏惧了?

    生出了畏惧,于是便迈不过那道坎?

    要真是这样,盛京只怕这辈子都入不了沧海了。

    一想到这里,这位早已经走完登楼所有路的剑士忽然有些挫败感。

    我辈剑士,天地虽大,一剑足矣。

    竟然最后一道坎还畏首畏尾。

    白翁说道:“世道如此,没有人愿意世间再出一位剑仙,即便你有朝一日真的要去迈过最后一步,也一定会被三教圣人们截杀,朝青秋即便对此没有想法,也愿意出手,可他能拦得下几个,这世间的沧海,不说别的,光是三教这边,便是十二位,当然,妖土也不见得会想要看到这幅局面,那么至少会出现几位大妖,那是举世皆敌的局面,谁能护得了你?”

    盛京没有多说,只是沉默。

    可就是沉默,才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剑士们练剑为了什么,大多数人其实和三教修士没有什么两样,不过还是追求长生,长生不可求,三教修士们开始追求成圣这件事。

    剑士们也追求的是走进沧海,成为剑仙。

    可当真能成的,没有几个。

    三教修士成圣。

    这边剑士成为剑仙,便是难如登天。

    这就是这六千年来的局面,谁也改变不了,谁也没有办法去改变。

    即便是现如今世间无敌的朝青秋,为剑士一脉做了这么多事情,但是在这一点上,一样是暂时没有办法。

    就算是剑士一脉出现了再多天赋不低的剑士,但走到最后,说不定也要全部都折在那道门槛前。

    剑士难。

    天底下无人不难。

    只是剑士极难而已。

    ……

    ……

    “我会去试试的。”

    盛京看着白翁,平静说道。

    “即便不能成,我也要去试试。”

    不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盛京是什么想法,但白翁觉得很可笑。

    他想说些话,但很快便被盛京打断,“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这句话的意思有很多,但实际上意义上,那就是终止的意思。

    白翁预感到自己的结局了,却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他只是看着盛京,平静道:“我那几个徒弟当中,说心性,都不是什么好人,唯独言乐还不错,资质也够,有朝一日也未必不能成为登楼,留着他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白翁这个时候说的话,显得便要和蔼很多。

    盛京点点头,他虽然不知道言乐是谁,但等结束了这边的事情,自然有机会去看看,然后做些什么都可以。

    白翁笑道:“那对师兄弟还行,只是你那个孙子,其实比不上他的那个师弟,只是他的名声不太好,要不然剑山可以留给他。”

    盛京摇头道:“许寂既然早有安排,我也不会多插手,这个年轻人最后的路,许寂给他铺好了前半条,后面的让他自己走便是。”

    白翁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好说的话了。

    他叹了口气。

    想起了自己的一生,从最开始的农家少年,目睹了自己娘亲被人玷污,然后便开始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倘若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情,自己会不会就这样踏踏实实的过完一生,只是那样的一生不过百年,似乎是有些短了。

    白翁皱了皱眉头。

    太短的一生,谁会喜欢呢?

    修士们不会觉得喜欢。

    那么山下那些百姓会喜欢吧?

    可能也不会,谁不愿意在这个世间多待一会儿?

    哪怕就是一刻钟,也是好的。

    白翁感慨道:“若是这一辈子过得有意义,可能死的时候也会很坦然。”

    “我就没有那么坦然,想来是坏事做得多了些。”

    盛京没有说话,只是手动了动。

    一道起于云海的剑气瞬间便掠到白翁身前。

    如同一条蛟龙,要将白翁撕扯开来。

    白翁举起那柄长剑,递出一剑的同时,问道:“剑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留在剑山,若是有后辈剑士拿起来,也好抹去我带来的污名,你看这般如何?”

    盛京点头。

    剑光在云海生出。

    噗的一声。

    那道剑光穿过了白翁的身体,带走了白翁的生机。

    白翁笑着把那柄剑扔出去,然后转头看着盛京。

    盛京神情不变。

    转身便离开了云端。

    这世间最简单的事情就是杀人,比讲道理要容易的多。

    盛京离了云海,落到了剑仙大殿前。

    云海渐渐停歇。

    现在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云海无事。

    白翁已经落败。

    但是没有人想过会这么快。

    当然,当生出这些想法的时候,再看盛京的时候,便充满了敬畏。

    但还是有人叹气。

    认为今日剑士平白无故损失了一位登楼剑士,是莫大的损失。

    盛京不会这么觉得。

    他看向剑山之外,漠然道:“滚!”

    一言便是一剑,说这句话的时候,盛京便已经出了一剑。

    剑山之外,山林动荡,被这远道而来的一剑惊动。

    有些早已经便到了此处的三教修士感受到着那一剑,目呲欲裂!

    很快便有数道彩霞生出,那是修士们的法器破空带出的痕迹。

    剑士们都有些生气,看着那些彩霞,便有想着追击的。

    但都被拦了下来。

    盛京看着某处,随手招来一剑。

    那剑疾驰而去,钉杀了一位藏在山林当中还没有离去的春秋境修士。

    仅此一剑之后,山林之中又生出几道强大的气息,而那些气息,很快便已经淡了,应当是就已经离开了此处。

    盛京这才把视线收回来,放在剑仙大殿之前。

    他看着那些剑士,那些剑士却不敢看着他。

    盛京这一战便证明了一件事,他就是这云端之下,山河最强的剑士。

    他若是要做掌教,谁能说个不字。

    没有人。

    吴山河看着自己这位爷爷,神情复杂。

    剑山里的两段故事他都不知道,这两段故事,其实都和他息息相关。

    倘若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情,自己会不会就这样踏踏实实的过完一生,只是那样的一生不过百年,似乎是有些短了。

    白翁皱了皱眉头。

    太短的一生,谁会喜欢呢?

    修士们不会觉得喜欢。

    那么山下那些百姓会喜欢吧?

    可能也不会,谁不愿意在这个世间多待一会儿?

    哪怕就是一刻钟,也是好的。

    白翁感慨道:“若是这一辈子过得有意义,可能死的时候也会很坦然。”

    “我就没有那么坦然,想来是坏事做得多了些。”

    盛京没有说话,只是手动了动。

    一道起于云海的剑气瞬间便掠到白翁身前。

    如同一条蛟龙,要将白翁撕扯开来。

    白翁举起那柄长剑,递出一剑的同时,问道:“剑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留在剑山,若是有后辈剑士拿起来,也好抹去我带来的污名,你看这般如何?”

    盛京点头。

    剑光在云海生出。

    噗的一声。

    那道剑光穿过了白翁的身体,带走了白翁的生机。

    白翁笑着把那柄剑扔出去,然后转头看着盛京。

    盛京神情不变。

    转身便离开了云端。

    这世间最简单的事情就是杀人,比讲道理要容易的多。

    盛京离了云海,落到了剑仙大殿前。

    云海渐渐停歇。

    现在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云海无事。

    白翁已经落败。

    但是没有人想过会这么快。

    当然,当生出这些想法的时候,再看盛京的时候,便充满了敬畏。

    但还是有人叹气。

    认为今日剑士平白无故损失了一位登楼剑士,是莫大的损失。

    盛京不会这么觉得。

    他看向剑山之外,漠然道:“滚!”

    一言便是一剑,说这句话的时候,盛京便已经出了一剑。

    剑山之外,山林动荡,被这远道而来的一剑惊动。

    有些早已经便到了此处的三教修士感受到着那一剑,目呲欲裂!

第四百七十四章 宅子是我的,山也是我的

    朝青秋从山道离开,和叶长亭一起来到崖底,就站在那条溪前,沉默了很久,朝青秋说道:“我知道他不想。www.uu234.ccwww.uu234.cc”

    叶长亭就站在朝青秋身旁,自然知道他说的他是谁。

    这个世间,唯一能让朝青秋上心的年轻人,不是吴山河,而是另外一个年轻人。

    李扶摇。

    叶长亭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总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许寂当年给他铺就了一条路,不知道是不是他想走的那一条,他随着那条路走了一段路,现在自然是有资格去选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叶长亭说道:“肩负起剑山不容易,但拒绝其实更不容易。”

    朝青秋看着远处,神色有些复杂,眼里到底是些什么意味,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这才是许寂的原本想法,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让李扶摇走一条旁人安排的路。”

    叶长亭轻声道:“既然如此,那剑山归吴山河了?”

    对于吴山河这个名字,叶长亭是很熟悉的。

    朝青秋说道:“哪里有这么容易。”

    说完这句话,朝青秋就已经走进了那座竹楼里。

    叶长亭看着天边的那缕斜阳,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去了某处。

    ……

    ……

    从最开始的白翁清晨登山,到后来吴山河破开剑山大阵,以及再到之后盛京出关,斩杀白翁,早已经让时间到了黄昏。

    剑山大阵被破。

    浓雾散去。

    落霞照在剑仙大殿的檐角上,金光闪闪。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今天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了。

    盛京强势出关,斩杀白翁之后,不管人们愿意还是不愿意,现如今这座剑山上,他就是最有可能成为剑山掌教的人,可谁知道他却在问李扶摇。

    可为什么是李扶摇?

    是的,他在妖土闯出了名声,他是这座山河里可能最为优秀的年轻剑士,可为什么会是他?

    即便盛京不愿意做剑山掌教,可他的孙子吴山河还在这里,吴山河境界不够又怎么样,有他这位登楼境在身后,怎么都可以去做一做剑山掌教的位子才是。

    可盛京却是去问了李扶摇。

    而且那几位登楼,都表示了赞同。

    要真是这样也就算了,有这么多登楼剑士表示愿意李扶摇做剑山掌教,那他做一做便是。

    可是到头来,那个年轻人却拒绝了。

    他说他不想。

    这句话的意思,没有半点转折,没有半点隐藏的意思,就是很直白的我不想。

    我不想。

    不是说我不能做,我做不好……

    是我不想。

    李扶摇看着在场的众人,摇了摇头。

    如果说之前那句话众人都可以理解为是幻听的话,那李扶摇这一次摇头,便是已经证明了之前自己的确是说过那句话。

    陈嵊转头看着李扶摇,看着自己这个徒弟,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眼底有些莫名的情绪。

    很复杂。

    但好似欣慰更多一些。

    朝风尘则是在笑。

    在场的人里,除去陈嵊,他是认识李扶摇最久的,而且他也是朝风尘以朝风尘这个身份,所交得第一个朋友。

    朝风尘从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掩盖过对李扶摇的欣赏。

    盛京看着李扶摇,看了好几眼,好似有些叹惋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

    便算了吧。

    那这个年轻人不愿意做剑山掌教,谁又能做掌教呢?

    很多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吴山河身上。

    这个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年轻人,之前被刻意忽略了。

    他应当是今日的主角才对。

    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

    今日一定会出现一位剑山掌教,可在朝青秋不出面的情况下,到底是谁做掌教,便很微妙了。

    盛京转头用视线扫过人群,询问道:“还有谁想做这个掌教?”

    虽说只是一问,但其实已经有许多人生出了心思。

    只是都藏得很好。

    谁都知道,这剑山掌教的位子不可能落到外人手里。

    白翁这般强大,想成为剑山掌教,不也还是被盛京斩杀了?

    这还要想做剑山掌教,行,恐怕得去看看能不能扛下盛京的剑。

    这位已经在登楼境走到极致的老前辈的剑,真的是有人能接下的?

    有位登楼轻声道:“既然前辈剑盖山河,剑山掌教没有比前辈更适合的了。”

    这绝对是许多人的心思。

    之前什么身份之类的废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废话。

    你的剑只要够强,便能做些你想做的事情。

    随着那位登楼发声,很多人都在附和。

    让盛京做剑山掌教,总比让别人做剑山掌教要好得多。

    尤其是一个年轻人。

    这成何体统?

    盛京没有说话,他就这样看着前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位前代掌教许寂的师叔,论辈分,应当便是再无人比他更高了。

    他明明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可他在犹豫什么呢?

    只有少部分人看向了吴山河。

    果不其然。

    字在那个年轻人沉默了很久之后,总算是抬起头,往前走了一步。

    他看着在场的所有人说道:“这是我的剑山。”

    声音不大,但是却有一种魔力,能让所有人都听到他的声音。

    这是他的剑山,这是吴山河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为什么要登剑山的理由。

    剑士一脉凋零不已,剑山弟子越来越少,到了吴山河这一辈,整个剑山便只有老祖宗许寂和他两人在山上,老祖宗早已经想着把剑山交到他手里,而他,也做好了准备。

    只是当年不行。

    老祖宗许寂以剑山大阵封山,此后十年,吴山河远走山河,四处游历,自然是为得有一天回到剑山,重新让剑山显世。

    那个时候的剑山,自然也是他的剑山。

    可谁想得到,这之后朝青秋一剑开天,然后剑山重开。

    无数剑士聚集在这座剑山上选新掌教。

    这个时候的剑山,在他们看来,是一座破而后立,只有剑山名字,却再不是一个普通的剑道宗派,而是剑士一脉的最后依靠。

    既然如此,这样的剑山,为何非要剑山弟子才能做掌教。

    自然是有能力的人,便有资格做剑山掌教。

    这就是现状。

    朝青秋没有管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默认,但很多人都当朝青秋已经默认了这件事。

    可吴山河不这么想。

    剑山还应该是剑山弟子的剑山。

    外人怎么可能有资格来做这个剑山掌教?

    想着这件事,吴山河说出了这句话。

    一个才朝暮的年轻人,说这句话,感觉很不能让人信服,但这位朝暮还有别的身份,他是剑山弟子,更重要的还是盛京的孙子,自然便无人敢表示什么反对意见。

    至少现在是没有人说话的。

    盛京没有去看自己的这个孙子,他似乎很不在意。

    陈嵊揉着脸颊,想着这孩子说些话真的没有道理,要是说剑山弟子就只是剩下你一个人了,你说这话也还行,可是不还有我和你爷爷,你就能说剑山是你的?

    陈嵊虽然想着这些事情,心情也很有些厌烦,但说到底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他也很想看看,这剑山要是你的,你怎么拿回来?

    盛京能不费吹灰之力便让人觉得这剑山该他来做掌教,是基于他的实力。

    吴山河不是盛京,他有什么?

    光是凭借一张嘴吗?

    有人在暗处冷笑,之前白翁如此逼迫的时候,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仗着那人是你的爷爷,你便要说话了?

    那倒是想看看你要说些什么。

    吴山河说完之前那句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剑山大阵是我开启的,这座剑山也是我曾经练剑的地方,剑山掌教许寂是我的师爷,我的名字就在剑山弟子的谱上,这座剑山即便不是我的剑山,也该是其他剑山弟子的剑山,和你们这些外人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

    一座祖宅,是一家人的,长辈去世之后,自然要后辈去继承,后辈暂时离开家去到处走了走,等到回来的时候,发现一群房子都没有的人,在讨论谁来做他这座祖宅的主人。

    这是不是很荒谬?

    大家都没有了房子,挤在这座宅子里行不行?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吴山河一定是觉得,那座祖宅本来就该是他的。

    “况且这座剑山,真是我的。”

    吴山河认真着说出这句话,

    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柄小剑。

    其实仔细去看,应当是一个小剑模样的令牌。

    李扶摇有一块剑玉,是用来证明剑山供奉的身份的。

    这块令牌想来并非不是证明什么剑山供奉身份的。

    而是别的什么。

    或许是掌教身份……

    做官的有一方官印,当将军有虎符。

    做皇帝甚至要有玉玺。

    那么做剑山掌教,自然也要有些什么东西。

    剑山开创的时间接近万年,当初那位开派祖师在走到沧海尽头,要离开这个世间之前,想着怎么都要把剑山掌教的位子传出去才是。

    传出去也行,若是旁人不知道他就是剑山掌教呢?

    所以便做了一个信物。

    那位剑山的开派祖师,剑道境界极为高妙,在离开人间之前,把自己的佩剑融成了一枚令牌。

    用于作为剑山掌教的凭证。

    这块令牌,被剑山弟子们称为剑令。

    还有一句祖训流传出来。

    “持剑令者,即剑山掌教!”

第四百七十五章 山是你的,山河是我的

    祖宅是他的祖宅,他亲自拿着钥匙打开,然后一群人进入祖宅来商议谁是新主人,他一直没有说话,最后他却拿出了房契。UU小说www.uu234.cc

    这就是告诉你们。

    你们想得太多,管得太多了。

    山是谁的山,自然是我的,在我之前是许寂的,许寂把山交到我手里,那便是我的。

    和你们这些闲人何干?

    是啊,这些人说要来选掌教,现在来看,真是极为可笑。

    有许多人都觉得脸火辣辣的疼。

    许寂知道吴山河的身份,而且愿意将他养大,更是把剑令都传了下来。

    这就说明许寂不在意他的身份。

    许寂都不在意,轮得到你们来说三道四?

    说到底,还是你们以为的以为,而不是事实。

    剑山什么时候说过要交到外人手里了?

    甚至于有可能朝青秋当时那一句今日剑山重开,也都只是告诉剑山弟子而已。

    无数人神情各异。

    有震惊,也有不解。

    但更多的却是愤慨。

    不是所有人能够够理解。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一片沉默。

    李扶摇想说些什么,却是发现自己好像真没有半点可以说的。

    自己不是剑山弟子,该说些什么呢。

    李扶摇想了想,走出人群,情真意切的说道:“恭喜师兄。”

    除此之外,便再无别的。

    他不是剑山弟子,自然不用去行礼,只是表达自己的态度罢了。

    只是他不过是个太清境剑士,即便声名再响,也没有什么作用。

    吴山河转过头来,看着李扶摇,眼神复杂。

    良久之后,他说了一句多谢。

    陈嵊揉了揉脑袋,从人群里走出来,向吴山河行礼道:“剑山弟子陈嵊,见过掌教!”

    陈嵊是许寂的徒弟,也是吴山河的师叔,平日里吴山河自然需要尊重陈嵊才是,只是现在这个关口,既然吴山河已经拿出来剑令,表明身份,陈嵊行礼,也是理所当然。

    吴山河认真说道:“师叔不必多礼,山上的事情还需要师叔多上心。”

    陈嵊点点头,退后到一旁。

    言乐站在一旁,竟然也是走了出来,看着吴山河,认真道:“恭喜。”

    说完之后,他也站在了某处。

    吴山河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知道一定还会有人说话。

    虽然现在谁说话都显得有些好笑。

    有一位登楼想了想,便要皱眉说些事情。

    但有一股磅礴的剑意瞬间便拦下了他要说话的心情。

    盛京平静道:“就这样吧。”

    可谓是一锤定音。

    这一位都已经说了这个话,还有别的什么人能说什么呢?

    那就这样吧。

    尘埃落地。

    剑山掌教的人选,今日便定了下来。

    只是在这之后,总有些别的事情。

    “敢问吴掌教,我等是否可入剑山?”

    这是一位春秋境界的剑士在说话。

    他们早已经知道来剑山他们是做不了剑山掌教的,所以他们也没有想过去争剑山掌教的位子,他们唯一想的,自然是加入剑山。

    成为剑山弟子。

    这便好像是有了家一般。

    至此说话都要硬气许多。

    谁不愿意做剑山弟子?

    吴山河平静道:“此事之后再议。”

    听着这话,很多人都放宽了心。

    剑山再怎么说,也都是个没有几个弟子的剑道宗派,不会拒绝新鲜血液,要不然即便是吴山河做了掌教,这剑山还是只有几个弟子,重开剑山,有何作用?

    说到底,总会有剑士进入剑山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吴山河往前走了几步,便要走进那座剑仙大殿里。

    剑山外的人或许不知道剑山掌教即位需要做些什么,但吴山河很清楚,剑山掌教即位并不复杂,只需要在剑仙大殿里点起一炷香便可。

    这之后,便挑不出半点毛病来了。

    要有谁再说吴山河不是剑山掌教,都一点不行了。

    没有人去拦他,于是吴山河很容易便走进了那座大殿。

    所有人都在等吴山河,等他什么时候走出来,等他什么时候主持之后的剑士入剑山一事。

    没有人注意到李扶摇已经来到了盛京身旁。

    感受着盛京一身散发出来的剑气。

    李扶摇略微有些难受。

    但他还是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呢?”

    这个问题绝不会是平白无故便问出来的,既然发问,那便一定有缘由。

    李扶摇和盛京的辈分相差很远,若是认真论起来,连李扶摇自己都不知道该称呼他什么。

    老祖宗许寂的师叔。

    盛京情绪很平静,他自然知道李扶摇是问的什么事情。

    无非便是之前他问他想不想做剑山掌教的事情。

    那件事怎么看,便有很多种不好的居心。

    李扶摇不是剑山弟子,也没有剑令,不管怎么看,都轮不到他。

    当然,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吴山河有剑令。

    要是李扶摇点头了。

    恐怕他和师兄吴山河之间,便要是生出一道裂缝了。

    可即便是他没有点头……

    不也生出了吗?

    李扶摇一直都在说剑山是吴山河的,这是老祖宗许寂的意思,李扶摇不会去违背。

    盛京看着这个在自己的剑气影响下还神情不变的年轻人,平静的说道:“你是不想,还是不能?”

    李扶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想和不能,不都是个不吗?

    “吴山河说得对,那是他的剑山,可倘若他没有那块剑令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盛京的声音很小,这句话就只有他和李扶摇两个人能听见。

    李扶摇明白了。

    师兄要是没有那块剑令,自然不会这么顺利便成为剑山掌教,而在当时的情况,的确是得有一个人先站出来,站出来做那个出头鸟,等到出头鸟做完了,自然便等主角走出来。

    要是吴山河没有那块剑令,那么师兄不会是出头鸟,自己才是。

    李扶摇神情很复杂。

    盛京却是全然不在意。

    他叹了口气,平静道:“这件事做的不太好,主要是我不太开心。”

    盛京说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盛京不会在意李扶摇的想法,哪怕他也是他的后辈,但是和吴山河比较起来,孰轻孰重,谁都看得出来。

    一个是亲孙子,一个只是后辈弟子。

    李扶摇知道这里面的差距。

    他的情绪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说道:“我能理解,我可以接受。”

    我能理解,我也可以接受。

    这种事情除去接受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李扶摇摸了摸剑柄。

    若是他是个登楼境的剑士,此时此刻,他别的不说,便要向他问一剑。

    不管盛京在登楼里走得有多远。

    都不能阻止李扶摇出剑。

    可惜他不过是个太清。

    李扶摇自嘲一笑。

    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能够想明白之前盛京的举动的,一定不会在少数,只是想通了,又能做些什么呢?

    周青觉得盛京有些丑陋。

    许吏则是好不掩盖自己的情绪。

    他看着周青,平静道:“我要是向他出一剑,胜负怎么算?”

    周青斜瞥了一眼许吏,然后无奈道:“你要是敢出剑,我就敢给你收尸。”

    许吏皱了皱眉,正想着说话,却心有所感的抬头看了天。

    远空生出一朵彩云。

    在落霞的照耀下,看着十分好看。

    等到仔细一看,才发现那远方的彩云不是彩云,而是一条长河。

    一条五彩长河!

    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那条五彩长河。

    沉斜山的登天楼对于这门道法有记载,但这世间,恐怕就只有一个人研习了这门道法。

    那位沉斜山的观主梁亦!

    但真的是那位观主亲自来此?

    就在众人还有疑问的时候。

    远处又生出了一轮明月。

    此时才近黄昏,怎么可能会有一轮明月呢?

    可本来就有。

    有一轮明月……

    这个世间有一个人,惊才绝艳,能够同时施展两门道法,一手五彩长河,一手明月。

    那个人叫做梁亦,那个人是沉斜山的观主,是云端之下,道门真正话事者。

    剑山选掌教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山上的大事,梁亦应该来,只是处于这样的节点,这位观主出现在剑山,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许多人都把视线落到了盛京身上。

    之前盛京出剑,大家都看到了,那才是真正的杀力无穷。

    若是说在盛京之前,人人都说观主梁亦是云端之下山河最强,那么有了盛京,这个名头不见得一定会被梁亦握住。

    而这位观主亲至,恐怕也就只有盛京敢说战而胜之了。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就是因为梁亦当年登山,导致老祖宗许寂重伤之后再受重伤,才让他不得不提前亡故。

    可以说剑山为何封山,都是因为观主梁亦。

    要不是梁亦,恐怕不会这样。

    而现在梁亦又来了。

    剑山要如何解决?

    恐怕这不管是来看,都是一件不好解决的事情。

    随着那条五彩长河原来越近,梁亦的身影也出现在众人眼中。

    这位一身普通道袍,看着更想是个读书人的沉斜山观主从云上落到山上。

    站定之后看着这些人,平静说道:“听闻今日尘埃落地,剑山有新掌教重掌剑山,梁亦特来祝贺。”

    梁亦很平静的看着众人,很平静的开口。

    气度很是不凡。

第四百七十六章 又是一局棋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梁亦都是修士们口中的登楼第一人。www.uu234.cc

    既然是登楼第一人,那便是云端之下第一人。

    虽然在白鱼镇的时候,梁亦没有拦得下白知寒,可那是白知寒。

    那个时候的白知寒,虽然是胜过了梁亦,但也不过是用特殊法子重现人间的家伙而已。

    白知寒很强,但不能说梁亦很弱。

    此刻梁亦亲临剑山,只怕除去盛京,没有任何一人敢说能够稳胜这位沉斜山的观主。

    盛京没有说话。

    梁亦看着这些人,平静道:“剑山既然重新选出了掌教,那自然是大事,如此大事,道门若不前来恭贺一番,只怕是有失礼仪。”

    他说着话,但是却没有人看他,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身后。

    看着远处的云端。

    那里有十几道气息。

    很快便有十几位登楼都到了剑山。

    梁溪是道门的梁溪,但这个道门,却不是仅仅只是说沉斜山一处,道观在梁溪有许多。

    观主在梁溪也会有许多。

    于是当这些观主联袂而至的时候,便是如此了。

    十几位气息高低不一的登楼修士站在剑仙大殿前,看着这些剑士,没有人说话,但情绪都不相同。

    有的人很戏虐,有的人眼里是嘲弄。

    但不管怎么说,总没有一个人的情绪是善意的。

    梁亦问道:“掌教呢?”

    他虽然是在发问,但实际上看着的一直都是那座剑仙大殿,他早知道吴山河在那里面。

    有些事情,会让人不太清楚,但有些事情,却很难瞒住什么人。

    就像梁亦身为沉斜山的观主,想要知道很多事情,自然也很简单。

    没有人说话。

    哪怕是那几位登楼。

    周青和许吏倒是不怕,只是似乎现在是在和剑山打交道,他们严格意义上属于外人,并没有好说话的理由,于是他们两人,自然而然的也没有开口。

    盛京漠然道:“既然是来道贺,为何不见礼?”

    这个礼是那个礼。

    也是这个礼。

    梁亦和一众登楼修士这般作态来到剑山,便是无礼,既然无礼,也自然没有带着礼。

    所以便是不见礼。

    梁亦看了眼盛京,轻声道:“既然是来道贺,怎会无礼?”

    说着话,身后便有一位登楼修士捧着一个盒子走了出来。

    盒子很长,不太像一个盒子,倒是像某些东西,比如剑匣……

    剑匣里能装着什么呢?

    只怕除去剑之外,没有别的什么了吧?

    这剑山便是剑极多的地方,难不成道门的剑还要比剑山的剑还要多,敢送剑,岂不是十分有自信。

    盛京微微皱眉,伸手一招,剑匣便自己打开。

    里面果然有柄剑!

    那柄剑通体乌黑,看着有些腐朽之意。

    怎么看都算不上一柄好剑。

    但是认识那柄剑的人,绝不会这么想。

    “是乌鹊?!”

    有人惊骇出声,认出了这柄剑。

    这世间的名剑有太多,出名的剑有许多,一柄普通的名剑,怎么能让人失神喊叫。

    实际上这柄剑很有来历。

    李扶摇看着远处的那柄剑,想起了很久之前洗初南讲的那个故事。

    一柄剑要想很出名,自然便得有些故事才行,若无故事,便需要持剑者很出名……

    这柄剑似乎两者都有。

    ……

    ……

    剑山的剑有许多,大部分都在洗剑池,但也有一些在剑冢里。

    剑冢的里大抵性子很烈,不适合后辈弟子选用。

    但总归会有些例外。

    便比如这柄乌鹊。

    这柄乌鹊是剑山所铸,最开始只是一位普通剑山弟子的佩剑,那位剑山弟子资质说不上高,也不是什么特别出彩的人物,这一辈子走到最后也不过是个朝暮境。

    一位朝暮境的剑士,只能被说成不错,万万说不上别的。

    那位朝暮境的剑士练剑几百年,未能走到更远的地方,便要老死了,剑士们常说,天地虽大,唯有一剑。

    那位剑士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也就只有这柄乌鹊,于是在他要死之前,他便想把这柄乌鹊给找一个新的主人。

    于是他便在剑山才收的新弟子中挑选了一位,把剑赠了出去。

    谁知道这柄乌鹊不知道怎么的,好像已经通灵,在离开那位朝暮境剑士之后,竟然变得暴戾。

    死活不让那剑山弟子拿着。

    甚至差点便要了他的性命。

    那位朝暮境剑士无奈,只能把乌鹊取回,想着等到自己死后,便一柄带进地下。

    可那个时候的剑山掌教正好在研究一门剑阵,需要一柄通灵的剑。

    正好那位朝暮境剑士行将就木,便生出要他的剑想法。

    那剑士虽然不愿,但是剑山掌教的命令怎么能够违背,于是便只能把乌鹊交了出去。

    剑山掌教境界高妙,镇压一柄剑完全没有问题,因此乌鹊便在那位掌教手下让他好好研究剑阵。

    那位剑士早已经是行将就木,并未等到剑山掌教研究出来什么,便已经撒手人寰。

    剑山掌教花了整整二十年,都没有将剑阵研究出来。

    于是便放弃了。

    只是那位剑士已死,这柄剑若是放到洗剑池,后辈弟子若是拿到,也会有些问题,于是剑山掌教便将那柄剑放到了剑冢里。

    那里的剑千奇百怪,放在那里再合适不过。

    于是乌鹊便在剑冢里度过了百年。

    百年之后,剑山有一位天才把他从剑冢里带了出去。

    那个天才是剑山几百年难得一遇的习剑天才,只怕差剑胚,也就只有一线而已。

    他拜入剑山,不过短短五十年,便已经是春秋境的剑士,境界高妙,修行速度之快,让人侧目。

    只是这五十年之间,他都并未有佩剑。

    他瞧不上洗剑池那些剑。

    可世间绝好的那些剑,不见得能拿到。

    于是他便整整五十年都没有持剑。

    直到有一日,他入剑冢闭关,找到了那柄乌鹊。

    乌鹊最开始很抵触那些想要成为新剑主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剑士却是没有半点抵触之感。

    因此便认了主。

    有了剑。

    这个人的境界又很快从春秋来到了登楼。

    这是一境之隔。

    但不知道却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走到过的地方。

    成为登楼之后,那人志得意满。

    很快便出剑山去游历世间。

    那个时候的剑士虽然已经成就衰败之象,但并未像是如今这般。

    于是那人在世间百年,斩杀了许多山妖,在山河里的名声不小。

    剑道又磨砺百年之后,那人不知道为何便生出些其他心思,竟然要仗剑去沉斜山。

    当时的沉斜山早已经成为了世间最大宗门。

    观主更是世间一等一的修士。

    当然,也不过是登楼而已。

    那人的剑道修为已经很高了,有多高,说是当时的剑道世间第一也不为过。

    于是他出剑,便意味着是剑士一脉和道门的交手。

    胜负自然是不简简单单是胜负而已。

    意味着什么,其实无需多言。

    磨砺了百年剑道之后,那人便仗剑上山去挑战那位观主。

    “结果呢?”

    当时李扶摇是这样问洗初南的。

    那个时候洗初南看着李扶摇笑着说道:“自然是他死了。”

    死了,剑自然也掉在了沉斜山上。

    那柄剑便留在了沉斜山上。

    直到现在。

    梁亦把它带了回来。

    此时此刻,梁亦把剑带回来。

    绝对不简简单单是还剑而已。

    一定会有些别的因素。

    比如羞辱……

    这柄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名声很广,很适合在今天送出来。

    很多人想起这一段尘封往事的时候,便会想起那个人。

    这是道门今日送给剑山的礼。

    也就是那么无礼!

    盛京眼神深邃,看不出有什么怒意。

    但是他身侧的剑意已经是如同一团浓云,驱散不开了。

    谁都知道盛京现如今已经很生气了。

    倘若之前没有那么十几位登楼修士出现,只怕众人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谈不拢,那便打就是。

    谁都想看看到底盛京更强还是梁亦更强。

    可是现在这个局面下,要是盛京要忍不住先出手,那么只怕是会出现一场乱战,而且谁知道这到底会不会还有些别的道门强者埋伏在暗处呢。

    若是真有。

    那剑山出手在先,怎么应付?

    这样一来,即便是朝青秋也没有出剑的理由吧?

    如果说之前白翁是道门落下的棋子,是一颗暗棋。

    那么现在,道门只怕便是明着落下一子了。

    等着剑山决断。

    可是现如今的剑山,真的有资格坐在棋盘对面和道门对弈?

    只怕是谁都不会看好的。

    那位剑士早已经是行将就木,并未等到剑山掌教研究出来什么,便已经撒手人寰。

    剑山掌教花了整整二十年,都没有将剑阵研究出来。

    于是便放弃了。

    只是那位剑士已死,这柄剑若是放到洗剑池,后辈弟子若是拿到,也会有些问题,于是剑山掌教便将那柄剑放到了剑冢里。

    那里的剑千奇百怪,放在那里再合适不过。

    于是乌鹊便在剑冢里度过了百年。

    百年之后,剑山有一位天才把他从剑冢里带了出去。

    那个天才是剑山几百年难得一遇的习剑天才,只怕差剑胚,也就只有一线而已。

    他拜入剑山,不过短短五十年,便已经是春秋境的剑士,境界高妙,修行速度之快,让人侧目。

    只是这五十年之间,他都并未有佩剑。

    他瞧不上洗剑池那些剑。

    可世间绝好的那些剑,不见得能拿到。

    于是他便整整五十年都没有持剑。

    直到有一日,他入剑冢闭关,找到了那柄乌鹊。

    乌鹊最开始很抵触那些想要成为新剑主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剑士却是没有半点抵触之感。

    因此便认了主。

    有了剑。

    这个人的境界又很快从春秋来到了登楼。

    这是一境之隔。

    但不知道却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走到过的地方。

    成为登楼之后,那人志得意满。

    很快便出剑山去游历世间。

    那个时候的剑士虽然已经成就衰败之象,但并未像是如今这般。

    于是那人在世间百年,斩杀了许多山妖,在山河里的名声不小。

    剑道又磨砺百年之后,那人不知道为何便生出些其他心思,竟然要仗剑去沉斜山。

    当时的沉斜山早已经成为了世间最大宗门。

    观主更是世间一等一的修士。

    当然,也不过是登楼而已。

    那人的剑道修为已经很高了,有多高,说是当时的剑道世间第一也不为过。

    于是他出剑,便意味着是剑士一脉和道门的交手。

    胜负自然是不简简单单是胜负而已。

    意味着什么,其实无需多言。

    磨砺了百年剑道之后,那人便仗剑上山去挑战那位观主。

    “结果呢?”

    当时李扶摇是这样问洗初南的。

    那个时候洗初南看着李扶摇笑着说道:“自然是他死了。”

    死了,剑自然也掉在了沉斜山上。

    那柄剑便留在了沉斜山上。

    直到现在。

    梁亦把它带了回来。

    此时此刻,梁亦把剑带回来。

    绝对不简简单单是还剑而已。

    一定会有些别的因素。

    比如羞辱……

    这柄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名声很广,很适合在今天送出来。

    很多人想起这一段尘封往事的时候,便会想起那个人。

    这是道门今日送给剑山的礼。

    也就是那么无礼!

    盛京眼神深邃,看不出有什么怒意。

    但是他身侧的剑意已经是如同一团浓云,驱散不开了。

    谁都知道盛京现如今已经很生气了。

    倘若之前没有那么十几位登楼修士出现,只怕众人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谈不拢,那便打就是。

    谁都想看看到底盛京更强还是梁亦更强。

    可是现在这个局面下,要是盛京要忍不住先出手,那么只怕是会出现一场乱战,而且谁知道这到底会不会还有些别的道门强者埋伏在暗处呢。

    若是真有。

    那剑山出手在先,怎么应付?

    这样一来,即便是朝青秋也没有出剑的理由吧?

    如果说之前白翁是道门落下的棋子,是一颗暗棋。

    那么现在,道门只怕便是明着落下一子了。

    等着剑山决断。

    可是现如今的剑山,真的有资格坐在棋盘对面和道门对弈?

    只怕是谁都不会看好的。

第四百七十七章 星光之下的人间有朝青秋

    星光落在剑山上,落得最多的地方,还是吴山河的脸上。www.uu234.ccwww.uu234.cc

    这位新任剑山掌教看着梁亦,沉默了很久。

    关于妖族。

    这局棋下到这个时候,无非都是一方落子,另外一方想着解决办法而已。

    可谁能想到,继白翁那颗棋子之后,梁亦这一次落子,竟然便如同疾风骤雨,丝毫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山河人族和妖土虽然停战六千年,两方大致保持和平,可不论是山河还是妖土,想要彻底除掉另外一方的心思,一直都是有的圣人们要是再怎么看都看不到离开人间的希望,在生命的尽头会想着做些什么?

    除去为自己的后辈留下些东西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吗?

    倘若能在离开人间之前做了一件能够让人族称道的事情,值不值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无法离开人间。

    那么在人间能做到的最大功绩,自然便是消灭北海那边的妖族。

    没有什么能比做到这件事更厉害了。

    但这件事太过危险,而且牵扯很广,即便是三教圣人都不会轻易去做。

    更为主要的是,山河一直没有稳胜妖土的实力。

    倘若不能保证打赢这场战争,之后让妖土成为了山河的主宰,那将会让山河变成什么样子。

    想来人人都想得到。

    人族即便不被妖族灭族,只怕也会沦为妖族的奴隶,受尽剥削,丧失尊严,人间将是一片炼狱。

    当然,要是人族不被灭族,或许千年万年之后,会在某处生出一个少年天才,他为了解救人族,一路横推,历经千辛万苦,经历千难万难,最后推翻了妖族的统治,成为了人族的英雄。

    不过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就算不去说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那场战争会有多惨烈。

    人们也该想到在那个故事发生之前的那些年里,人族的生活会有多困苦。

    当然,造成这种局面的,也是他们的先祖。

    也就是生在此刻的那些修士们,他们要是败了,后人便是如此。

    所以这场战争,即便是两边都想了六千年,一样没能付诸于行动。

    可今日依着观主梁亦的语气,三教似乎是想对妖族做些什么,而且还不一定就只是三教,还会带上剑士一脉。

    所以才有观主来此。

    这个理由找得很好。

    无论剑山有一百个理由推脱,在这个事情面前,也没有任何可能推脱。

    这是每个修士都推脱不掉的事情。

    吴山河侧过身子,示意梁亦进到大殿里再谈。

    梁亦平静的走进大殿。

    他不担心有任何埋伏,若是在剑山上,一位道门领袖喋血,这也不用找什么理由了,自然会有无数道门修士来到剑山,将剑士一脉赶尽杀绝。

    那便是名正言顺。

    即便朝青秋想出剑,只怕也没有理由。

    至于吴山河,若是被梁亦杀了,其实也不见得是坏事。

    剑山或许会因此换一个境界更高的掌教。

    那样想来大部分人都会很乐意看到。

    两人走进了大殿。

    一群人都在看着大殿,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但总有人不愿意去看。

    周青转头看着那女子,轻声道:“星光不错,咱们一起去走走?”

    鬓角已经生出了白发的女子点点头,牵起周青的手离开了这里。

    许吏看着这幅场景,然后笑道:“咱们也去走走?”

    那个身体早已经恢复的妇人看着许吏,点了点头,但是却是牵起的那个小姑娘。

    许吏有些无奈。

    但总归也是跟着这对母女往前走去。

    李扶摇离开人群,来到一处偏僻角落,一个人安静的看着星光。

    剑山既然是师兄的剑山,未来该如何,师兄自己去想吧。

    李扶摇忽然觉得很疲倦。

    可是手落到腰间,却又碰到了那块剑玉。

    他有些惆怅。

    “老祖宗您既然是把剑山留给了师兄,为何又要我看着?”

    是的,当年老祖宗给他这块剑玉,让他成了剑山供奉,绝不简简单单是让他做个剑山供奉而已,更深层次的含义,是让他看着剑山。

    若是揣测恶意一些,便是可以说老祖宗早已经告诉他,剑山不是李扶摇能够染指的。

    只是斯人已逝,何必介怀。

    “我早说过这剑山是你们的剑山,你何必这般?”

    朝风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这边,看着李扶摇,轻声说道。

    “朝先生。”

    李扶摇看着朝风尘欲言又止。

    朝风尘在他身旁站定,笑着说道:“你也不一定是想着要说上一句‘这是我的剑山’只是觉得当初许寂没有把你视为是担起责任的家伙,有些失落?然后今天又遇到那个老头子,觉得更失望?”

    李扶摇想着委婉说些别的,但想了想和朝风尘,应当不用拐弯抹角的,于是很快便点头说道:“是这样的。”

    朝风尘感叹道:“虽说当时山上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我大抵也可以看出一些眉目,许寂早早的就把剑令交给了吴山河,不仅仅因为他的身份和他从小便是在剑山长大的缘故,而是许寂觉得你师兄吴山河的心性适合做这个剑山掌教,可为何对你,却当面便送了一盏灯笼?后来为你,又不远万里为了出剑,是为了什么?自然对你并无所图,我甚至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当年你没能登上剑山,一定不仅仅是因为谢陆忘了给你说天黑一定要走上剑山山顶的事情。”

    “反倒不仅是许寂,还是谢陆他们三人,都不愿意你登上剑山,成为剑山弟子。”

    “这是为什么,自然是不愿意你李扶摇也去承担起作为剑山弟子该承担起的责任。”

    “这当然就很自私了,因为没有人问过你的想法,但他们无非是想让你练剑便练剑罢了,为何陈嵊当年教你练剑却是不曾把你送到剑山?他那样一个朝暮境的剑士,御剑前往剑山要得了几日?”

    “归根结底,他们都只是给你铺就了一条路,路不长,你走了一些之后,便该走去别的地方,不管是什么新路,都顺着你的心意便可。”

    朝风尘看着李扶摇,眼里有些特别的情绪。

    李扶摇想了很久,等着星光落在他脸上又离去,这才说道:“原来如此。”

    他其实想到了一些,但绝没有想到朝风尘说的这么多。

    朝风尘说了这么多,不过是在帮他解题而已。

    就像李扶摇离开北海的那一年,他写了一封信到甘河山。

    也是想让朝风尘解题。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朝风尘同剑山下的三位师叔一样,都是他的师长。

    传授剑道也好,或是解惑也好。

    “多谢朝先生。”

    李扶摇看着朝风尘,有了些笑意。

    “那么你什么时候破开太清,走到朝暮呢?”

    李扶摇皱眉道:“还要些时日。”

    他学了剑仙万尺的御剑法门,身体里能演化出来许多灵府,由此便能拥有许多伪本命剑,但为何自古以来,剑士一脉都是一剑在手,天地可去。

    这一直在提醒李扶摇,或许这门御剑法门到了最后也是要走万剑归一的路。

    可剑仙万尺即便是成为沧海,也不曾万剑归一,这又让李扶摇有些疑惑。

    沧海都不曾如此,岂不是说这万剑归一在沧海之上?

    倘若真是如此的话。

    如何是他现如今小小太清就能琢磨明白的。

    只是除去万尺之外,李扶摇是唯一研习这门御剑法门的人,有许多问题存在,但并没有人可以给他答案,所以还是得自己去摸索。

    从练剑开始,他始终走得都是一条自己去走的路,一身所学多而杂,要想剑道大成,只能把这些所学都揉碎做出些新的东西出来。

    不知道是哪位剑道前辈曾经说过,学我者生,似我者死的。

    李扶摇要做的,就是要找到自己的路。

    朝风尘看着天边的星光,然后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梁亦都来了,可苏夜没有来,这便说事情其实并没有我想得那么严重。”

    李扶摇问道:“朝先生想的事情是什么?”

    朝风尘笑道:“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开战。”

    朝风尘说的开战,不是别的什么,就是那个意思。

    人族和妖族开战。

    倘若真有那一天,先不去说胜负,光是战争便会送走许多生灵。

    等到之后沧海们打了起来,那造成的后果会更加严重。

    六千年前的那一战,山河和妖土之间便出现了北海。

    若是六千年之后再有一战。

    这一次恐怕就是真正的山河破碎了。

    而且大战是一定会分出胜负的。

    人族胜,妖族无。

    妖族胜,便是人族无。

    李扶摇皱眉道:“打得起来吗?

    朝风尘说道:“不一定。”

    李扶摇挑眉看向朝风尘,想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朝风尘说道:“以前两方都不敢开战,是因为没有必胜的把握,但现在里山河里有朝青秋啊。”

    是啊,有朝青秋啊。

    有别的人没有什么的,有朝青秋就行。

    朝风尘笑道:“不管三教圣人是怎么觉得朝青秋恶心的,但有一点必须要承认,一个朝青秋,至少相当于两个沧海境。”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世间是局棋,到处落子

    星光不仅落在剑山上,还落到了崖底,落到了两个白衣男人的衣衫上。www.uu234.cc

    星光照白衣,很是好看。

    三两站在竹楼前,看着那两个男人的背影,皱着眉头。

    当然,他的视线更多的是放在叶长亭身上的。

    这位陌生的男人,一身气息竟然和朝青秋相差无几。

    即便要差一些,也不会差太多。

    这让三两很是不解。

    朝青秋是沧海,已经是这世间唯一的剑仙,你难不成也是?

    可你要真是,为何我之前一点都不知道?

    是某位剑仙转世还是别的什么?

    三两眼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但始终还是没有看出什么来。

    站久了,便觉着无趣。

    转身回到竹楼,便顺手关上了门。

    四两趴在窗边,看着那条小溪前的两人,笑着说道:“当年柳巷也不过如此吧?”

    三两反驳道:“谁说的,柳巷那气度,是他们能比得吗?”

    四两直截了当的打断三两的话,直白道:“柳巷有个啥气度……要不是成为了沧海,谁愿意搭理他?”

    三两无奈道:“你能不能摸着良心说话?”

    四两哼了一声,“我是剑鞘,我哪里来的良心?”

    三两心底想着,你不仅是剑鞘,你还是个女人,自然是不讲道理的。

    只是这种话,他自然是没有说出口的,要是说出口了,今天就真的不得安宁了。

    ……

    ……

    看着星光落在溪水上,让溪水呈现出来一副极美的画卷。

    朝青秋开口说道:“有我有个朝青秋,又有什么用?”

    当日在白鱼镇的时候,朝青秋一剑斩开镇妖碗,在镇妖碗里放出一尊大妖,由此,便让妖族多了一位大妖。

    当然,平南的出现不见得便会让妖族多出一位大妖,因为妖土便只有那么大,疆域早已经划分好,若是凭空多出一位别的什么大妖,不用人族担忧,妖族便要内部做出些事情。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当初北海出现北冥的时候,才有了妖土大妖出手,当然,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叶圣当日虽然怒极,但并未太过于不可接受。

    妖土即便是再多出一位大妖,对于叶圣来说,也无法让山河和妖土的实力对比发生倾斜,影响不了人间大势。

    既然影响不了,那便是小事。

    同理可得,妖族多出一位沧海境没有什么作用,那么山河这边有一位举世无敌的朝青秋,虽然有可能让战局出现倾斜,但说起影响整个战局,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这个人间大势,一人很难影响。

    叶长亭抚摸着剑鞘,看着星光说道:“既然有你一个朝青秋,和没有你一个朝青秋没有什么影响,那就是说这又是一个局了,你们总是下棋,一点都不觉得累?”

    朝青秋笑道:“要是这世间的事情,都可以用一剑来解决,我何必这么烦恼,又何必做这些事情。”

    叶长亭没有急着说话,他想起了某些事情,那里的事情,还当真可以用一剑来解决,只是那个持剑的人,一定得是他而已罢了。

    朝青秋说道:“我之前便说了,那落子的手法不像是梁亦,这一局棋倒是才有点道门的风范,看来是有人知道我们去找过刘道年了。”

    叶长亭皱眉道:“那做的这么明显,不就是明摆着让你知道的吗?”

    朝青秋说道:“有可能刘道年也是这个局里的人。”

    之前他们在庆州城里见了那位行将就木的刘圣,他们甚至还谈妥了一些东西,最后朝青秋知道了一些东西,叶长亭不知道。

    反正他不是这个人间的人,知道这些事情,也没有什么用。

    他就是来找一个人的。

    说是找一个人,但说起来还是找一个答案。

    一件事,他在书里没读到结果,于是便只能进入书里找了。

    朝青秋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叶长亭淡然道:“要不你再给我斩开一次天幕,我就跟着走了。”

    朝青秋皱眉道:“你走了我怎么办?”

    叶长亭有些怒意,“朝青秋,说话别那么恶心。”

    朝青秋揉了揉脑袋,不再说话。

    他本来对人间便有了些倦意,若是没有叶长亭,他说不定会强自再撑一段时间,但有了叶长亭之后,朝青秋反倒是不想撑了。

    人间已倦,是时候去看看天外风景。

    就算是不能去天外,也该做些别的了。

    “这个局既然是云端布下的,那我便去看看云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叶长亭揉着眉头,叹了口气,“开始落子了,你要怎么应对这个起手式?”

    朝青秋问道:“儒教都还没来,急什么?”

    叶长亭说道:“你要入这个局,能全身而退?”

    要是儒教和道门再真的联手布局,为得便是把朝青秋抹杀,免得他影响这个人间的话,绝对不会像是之前那般简单,一定会是雷霆手段,即便是最后把一两位圣人性命搭进去,只怕都很有可能。

    毕竟朝青秋之前在白鱼镇的那一剑,落下的时候,便实在让不少圣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若是放任朝青秋,这山河之后会怎么样,还真说不定。

    而那一剑可以说是朝青秋的一剑,也可以说是朝青秋的落下的一子。

    自从他成为沧海开始,便一直在和圣人们博弈,之前有来有往,有输有赢。

    只是这些时日,显得开始有些急了。

    之前是在一些小事上落子,现如今落子的则是在一些大事上了。

    那些棋盘上,随意一步走错,都很可能让事情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三教圣人们家底丰厚,可以随意落子。

    但朝青秋就那点东西,落子一旦有些偏差,就是全盘皆输。

    所以说朝青秋这些年落子,一直都极为谨慎。

    容不得半点差错。

    “可是你为何急了起来呢?”

    叶长亭问道。

    其实他也知道答案。

    朝青秋已经说了很多遍。

    朝青秋说道:“倘若重新活一遍,我不太想练剑了。”

    叶长亭一本正经的说道:“你锄地可做不好。”

    先是一阵沉默,然后片刻,便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惊乱了星光。

    夏蝉不仅仅会只在某一个地方才有。

    当然,常年气候偏低的妖土可能要推迟很久才能听见蝉鸣声。

    但学宫不是什么特殊的地方,有夏蝉声很是正常。

    学宫除去修行的读书人之外,还有许多少年,他们往往才入学宫,在学习修行法门的同时,也在读书。

    学宫作为天底下最大的一座学堂,有着世间最有学问的掌教苏夜,有着在别处很难找到的教书先生。

    有幸在学宫里读书,即便是最后因为修为不够而被请出学宫,怎么看都会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只是这些少年毕竟还是少年,虽然知道学宫是难得的好地方,但也不见得真能克制得住少年人贪玩的天性。

    比如今日,学宫对于王霸之术研究最深的刘夫子在溪边讲学,并不是对那些已经学有所成的学宫学子,而是对才入学宫的那些少年讲学。

    时值夏日,虽有蝉鸣声,但更多的还是溪旁的蚊蝇,刘夫子穿了一袭长袍,足以遮挡身体绝大部分地方,更为重要的是刘夫子是一位太清修士,境界深厚,蚊蝇怎么能够近身。

    他自然不担忧这些。

    可是一众在溪边听刘夫子讲学的学子们便是瘙痒难耐了。

    宋沛坐在某个偏僻的地方,双腿早已脱了鞋袜放入了溪水里,但其余地方仍旧是被咬了不少包。

    很快便红肿了一片。

    与他临近的一个少年,是某位在学宫里也很有声名的夫子的学生,但怎么看也没有掌教弟子宋沛的地位高。

    看着宋沛把脚放进溪水里,那少年低声提醒道:“宋师弟,刘夫子最是讲规矩的,你这样不合礼仪,只怕等会刘夫子生气了,师弟要被打手心了。师弟纵然是掌教弟子,但总归也要讲点规矩的,不然怎么做我等表率?”

    少年这一番话,有理有据,依着谁来看都没有问题,宋沛掬起一捧水,喝了口,然后赶紧把脚从溪水里拿出来,然后迅速的穿好鞋子,低声说道:“杨师兄提醒得是,我散漫惯了,还不是太懂学宫规矩。”

    那少年依旧低声道:“师弟既然有幸成为掌教门下学生,有掌教大人教导,自然是不用旁人多说的,只是学宫的学子太多,难免会有人会对师弟非议的,这种人不管放在何处都不能杜绝,师弟要小心才是。”

    宋沛点点头,再度道谢。

    两人这一番低声交谈,其实早已经落在那刘夫子的眼底,只是顾忌宋沛的掌教学生身份而已,要不然早便动怒了。

    此刻见两人不再交谈,而且宋沛还对做了一个表达歉意的表情,这让刘夫子心情颇为舒畅,讲起课来,声音便都要大了几分。

    甚至在他心里想着,宋沛果然不愧是掌教的学生,小小年纪便有这般不凡,再加上修行天赋也不算低,只怕真是以后顾缘在学宫唯一的敌手了。

    顾缘作为学宫的读书种子,虽说年纪比起来叶笙歌,要足足小了十来岁,但不管怎么看,修行天赋不低那位梁溪道种,现如今都已经是太清境的修士,而且看样子,要不了多久便能破开太清境,成就朝暮。

    这种修行速度,不知道和那位梁溪道种相比,会不会更快。

    那位道种如今不过而立之年,便已经是朝暮境的修士,才短短二十多年,他便来到了朝暮,这让那些平日里自诩天才的修士,只怕是脸上也火辣辣的疼。

    就好像有人当着他们的面,打了他们一个巴掌一样。

    顾缘年纪小,但也是快要碰到朝暮的门槛了,要是能在这二十岁的年纪成就朝暮,不说别的,至少便肯定是这世间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朝暮。

    绝对不会有半点意外。

    只不过少年天才又如何,只要没有走到最后,这一切都不能有定论,毕竟大道还长,谁能走到尽头不一定。

    谁能先一步走到尽头,也不一定。

    先落笔的不一定能先画完那副画。

    后落笔的也不一定后画完那副画。

    后来居上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

    想到这里,刘夫子一下子有些失神,等到回过神来,发现日头已然西斜,他笑着站起身,说了声下课,便自顾自离开溪旁。

    只留下一众有些困意的弟子。

    王霸之术,这一门学说,其实在如今这个世道并无太大作用,真要说这门学说的强盛之时,应当是在数千年前,这个世间还不是三座王朝鼎立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世间要乱得多,自然便对让这门学说有了很好的施行可能,而现如今的世道,三座王朝鼎立,却无任何一座王朝敢大兴刀兵,实在是也是权衡。

    道门和儒教实力相差虽有,但不至于有完全有一方落入下方的情况发生,而受儒教和道门节制的延陵和梁溪,打不起来,便很是正常。

    至于大余,偏安一隅已是不易,哪里还能做些别的什么呢。

    宋沛和那位杨师兄道别之后便皱着眉头往学问潭那边去,他一日的功课不再这些夫子这里,而是在那座茅屋里的老先生里。

    之前第一见那位老先生,他就知道了那位是自家先生的先生,之后几次他一打听,知道了更了不得的事情,原来自己的这位先生的先生,当年还和圣人吵过一架,虽然最后还是他输了,但是能够和圣人吵架,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宋沛也知道那些圣人才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读书人,学问极高,而且最重要的是,打架很厉害。

    虽然在他看来,自己的先生才是这个天底下最厉害的读书人,但学问是厉害了,不见得打架也厉害啊。

    自己的先生的先生敢和圣人吵架,自然也是很厉害了。

    只不过这么厉害的人,每日要给他讲课,想起这件事,宋沛就头疼。

    之前好不容易去白鱼镇散了会儿心,偏偏又遇到了大事,最后只能被抓回来了。

    顾缘师姐这些日子在忙着修行,没有时间理会他,禅子早已经离开学宫,返回佛土,好像是要回去做些什么事情,会在三五年之后归来。

    而黄近,不知道怎么的,在师叔周宣策那边得了许可,要去游历世间,也是三五年不见得能够回来。

    宋沛在学宫不就这几个朋友吗。

    都没了,还不如就在学宫里好好听自己那位先生的先生讲课也好。

    叹了口气。

    往前走了几步。

    宋沛忽然停下脚步,因为路旁此刻正站着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年男人。

    他看着宋沛,笑意醇厚。

    宋沛快步走到那中年男人身侧,喊了一声先生。

    能被他这样对待的人,除去那位学宫掌教苏夜之外,只怕再也找不出旁人了。

    苏夜问道:“是去听先生讲课了?”

    宋沛点点头,“先生不在的时日里,每日便去。”

    苏夜笑道:“今日一同前往好了。”

    宋沛喜出望外,那位老先生学问是大,无论他宋沛提出什么问题都能给出答案,可就是脾气比起来自家先生来说,不太好,要是宋沛做错什么事情,是真的会给板栗的,要不就是戒尺打手心,这还不轻。

    每次从那间茅屋出来,宋沛便要伤痕累累。

    只是那些伤看着严重,回去睡一觉也就都好了,宋沛知道这是那老先生的高妙手法,但是再如何高妙,打人的时候是真的疼啊。

    苏夜好似是知道宋沛这么高兴是为什么,有些无奈的说道:“等会儿要是先生还是要打你,我可保不住你,当年先生我想死和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经常挨先生的板子,这好不容易长大了,不被先生打板子了,就轮到你了。”

    听到这话,宋沛如丧考妣。

    苏夜轻轻拍了拍宋沛的脑袋,低声道:“别想着怎么整天找人来躲过先生的板子,还是多想想怎么做好,才能让先生也没有理由打你。”

    这些话,到底是苏夜的肺腑之言了。

    宋沛哦了一声,兴致不高。

    苏夜一边走一边问了些平日里的学业问题,最后?c了一截路之后,开口问道:“你喜欢你顾缘师姐?”

    宋沛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先生一来便要问这么直白的问题,他脸色有些苍白,若是旁人,他都还可以搪塞一番,但是这是自己的先生,是他最为钦佩的人,怎么好说假话啊?

    苏夜看着小脸煞白的宋沛,有些苦笑不得,“你喜欢你师姐,这件事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你这样是为何?”

    宋沛低声嗯了一声。

    算是作答。

    苏夜说道:“既然喜欢,何时表露心迹?”

    宋沛皱眉道:“师姐说她喜欢剑士,我怕她不喜欢我,要是给她说了,被她拒绝了,怎么办?”

    苏夜问道:“若是害怕别离,便不去遇见。这有什么意思?”

    没有遇见某人,那便自然不会和某人分开,也不会有别离,但要是因为害怕别离便不敢去遇见,这是怎么都不对的。

    苏夜说道:“修行也好,读书也好,都是一条越往前走,你的朋友越少的路,你想有人陪你走完这一条路,很难的。”

    宋沛问道:“那怎么办?我想一辈子看着师姐。”

    苏夜笑道:“所以能够携手走一段路已经是幸运,别的便不要去多想了。”

    宋沛后知后觉的问道:“所以先生是说,要我去只争朝夕?”

    苏夜脸色有些古怪,眼见前面那间茅屋已经在眼前,便说道:“不见得你能争到朝夕,你那位师姐,眼光高得很。”

    说完这句话,苏夜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做了个手势,让宋沛在门外稍微等一等,便闪身进了茅屋。

    那间屋子不大,那个老先生却是很老了。

    他微微眯眼,坐在一张榆木桌后。

    听着门被人推开,然后又被人关上,他就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苏夜随便找了个木凳坐下,也不去看老先生的容貌,就自顾自开始说起话,“道门出手了,不知道是不是梁亦的手笔,反正应当要不了多久,象征意义上,便会有人族和妖族的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斗,道门是借此要把剑山拉进局里,自然也考虑了我们,要不了两日,圣人的法旨便要落下来了。”

    老先生冷笑道:“说到底还是怕朝青秋的那一剑,所以要把他一起拉进去,只是朝青秋要是有这么蠢,剑士一脉早灭了,这一次但愿他们找了个好点的由头。”

    苏夜感叹道:“朝青秋上一次到底还是让他们害怕了,现在落子在棋盘上,都是要下一局大棋了。”

    老先生睁开眼睛,看着苏夜,平静说道:“云端有云端的棋局,那你在人间落子,不怕?”

    老先生毕竟是苏夜的先生,虽然这些年他都没有出过茅屋,但是仅凭他在这里得到的消息,便知道苏夜这些年也在做一件大事,这棋局自然不是他一个人在下,其中的关键人物除去他之外,还有两位,一位是在摘星楼里的李昌谷,另外一个便是在妖土的王富贵。

    这三人当年在学宫的时候便是极好的朋友,之后李昌谷转而练剑,王富贵愤而离开学宫,看似是他们三人分离,但实际上,除去王富贵不知道在妖土做些什么之外,李昌谷在洛阳城,其实还是有些作用的。

    这一点,老先生很清楚。

    苏夜淡然说道:“圣人们想着云端的事情,想着怎么离开这个人间,想着怎么追求长生,想着怎么成仙,他们若是就这样不管云端之下的事情,我也不会做些什么,可身坐云端之上,还时不时看看人间是不是保持原样,这便不太好了。”

    老先生嘲讽道:“这人间是云端之上的人间,你一个人间的家伙,怎么管?”

    苏夜摊手,无奈道:“所以才要下棋,要不然我是朝青秋,一剑落在天外,剑山说重开便重开了,谁不服,我便再落一剑。”

    老先生怒目而视,“你他娘的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苏夜也有些气急,当即便站起身来,想着要和这老家伙吵上一架。

    这一对先生和学生,绝对不会是旁人觉得的那般如同父子关系。

    反倒是如同仇人。

    三两句说不到一起,便要开骂。

    这要是让旁人知道了去,只怕要惊掉下巴。

    苏夜一直以好脾气闻名,而这位老先生当年在学宫也是出了名的彬彬有礼,当时他收苏夜做学生的时候,不知道让多少学宫夫子都羡慕不已。

    苏夜的修行资质,肯定不如读书种子,但也不见得能差到哪里去。

    果不然,要了没多久,苏夜便开始崭露头角,后来甚至便成了学宫掌教有力的竞争者。

    最后便成了学宫掌教。

    当时谁不说这位学宫掌教有如此成就,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先生啊。

    可是在这之后,那位好先生不知道为什么,在云端掀起骂战,让一位圣人亲自来和他讲道理。

    说是讲道理,其实不过就是吵架。

    一个站在云端,一个站在人间顶端的两个读书人吵架。

    这无疑是那个时候最让人震惊的一件事。

    这场架最后虽说是老先生落败了,但其实谁都知道,这个老先生败得不是嘴里的道理。

    而是身上的境界。

    以及威望。

    坊间有句笑言,说是圣人一定不会错。

    圣人是云端上的大人物,一言一行自有道理,怎么会错。

    
    但许多读书人倒是不这样想。

    比如那位魔教教主林红烛,还那位改去练剑的读书人李昌谷。

    苏夜站起身,站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些别的,只是有些无奈的说道:“剑山之前出手,让洛阳城那边改了主意,那位延陵皇帝也是个极有想法的人,他之于学宫,便如同学宫之于云端。”

    老先生讥讽道:“他要是和你一样,要想做些别的事情,都是做梦!”

    苏夜皱着眉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老先生忽然道:“要是道门落子,梁亦呢?”

    苏夜说道:“在剑山。”

    老先生冷笑道:“梁亦都去剑山了,你为何不去?”

    苏夜第一次表示疑惑,“我去做什么?”

    这一次老先生是真的怒了,他也不说话,就是直接伸手在苏夜头上落下一个板栗。

    这是这位学宫掌教时隔多年,第一次被自己先生打。

    当真是

    苏夜站起身,站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些别的,只是有些无奈的说道:“剑山之前出手,让洛阳城那边改了主意,那位延陵皇帝也是个极有想法的人,他之于学宫,便如同学宫之于云端。”

    老先生讥讽道:“他要是和你一样,要想做些别的事情,都是做梦!”

    苏夜皱着眉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老先生忽然道:“要是道门落子,梁亦呢?”

    苏夜说道:“在剑山。”

    老先生冷笑道:“梁亦都去剑山了,你为何不去?”

    苏夜第一次表示疑惑,“我去做什么?”

    这一次老先生是真的怒了,他也不说话,就是直接伸手在苏夜头上落下一个板栗。

    这是这位学宫掌教时隔多年,第一次被自己先生打。

    当真是

第四百七十九章 师兄有事,师弟解决

    大殿里没有点蜡烛,但是来人带着灯笼,很容易便照亮了大殿以及吴山河的脸。UU小说www.uu234.cc

    灯笼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想来应当不是简单的是蜡烛而已。

    包裹在外面的那层鲜艳红色油纸,并不阻碍光线照射出来,但没有人看得清楚里面是些什么。

    这是剑山上为数不多的一件法器之一,也是老祖宗许寂生前最喜欢的小玩意。

    李扶摇提着灯笼,缓步走在这座剑仙大殿里。

    大殿里有许多灵位,上面镌刻着一个又一个曾经名动山河的名字。

    每一个灵位之后,更是都有一副画像,栩栩如生。

    当年登山不成,老祖宗许寂领他到这座剑仙大殿之前,便与他说过殿里有什么,只是那个时候他没有能登上剑山,不是剑山弟子,自然也没有入剑仙大殿的资格,自然也没能看过这里面的光景。

    所以这是李扶摇第一次走进剑仙大殿,第一次看着那些剑仙的画像。

    他打着灯笼缓步走过去,忽快忽慢。

    画像上的剑仙不全都是剑山的剑仙,还有些别处的,因为剑士一脉凋零不已,因此剑山才将这些剑仙都供奉在此,为此还在每位剑仙的画像下写了一段不长不短的字,用来向后人讲解那位剑仙当年的事迹。

    李扶摇停在一张画着一位身着紫衣的男子的剑仙画像前,却是没有去看他的容貌,只看他腰间的那柄剑,原来是明月。

    再看下面的那些小字。

    上面说了说这位名叫辛州的剑仙是南边某座剑道大宗门的弟子,天赋异禀,不过短短数百年便成就了沧海,喜好饮酒,又喜欢游历世间,在某处寻了一块天外陨石,亲自铸就了一柄剑,因为剑身清冷如月,故而取名明月。

    数百年之后,人族和妖土大战开始,这位剑仙深入妖土,就此陨落。

    佩剑自然也是不知所踪。

    应当是落到了那片海里。

    若不是青天君去找了出来,只怕还要蒙尘许多年。

    李扶摇想着自己剑匣里的这柄佩剑,神情不变。

    这天底下的剑,你永远都猜测不到到底之前握住它的是谁。

    或许这一任剑主是个无名小卒,下一任剑主便是一位绝世剑仙。

    剑虽通灵,但谁又清楚它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到底不是每柄剑都如同三两那般,得以成就人形。

    不仅是明月,或许高楼也好,十里也好,他们都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李扶摇继续往前走去,期间见了陆长偃以及谢沉的画像,只是微微停步行礼,并未多待,直到最后,他站在了柳巷的画像前。

    这里的剑仙画像,大抵只收录到六千年前,因此位子最好的一张画像,还是柳巷。

    柳巷虽然当年在剑山一战,并未能为人族作出些什么,但不管怎么看,他仍旧是六千年前最为耀眼的那轮明月。

    剑眉星目的柳巷一袭青衣,甚至还在他身后绘制了一颗垂柳。

    柳絮飘飘,柳巷如仙。

    李扶摇想着之前和柳巷的一缕剑气曾有过一面之缘,便忍不住回忆起那一行字。

    “世间剑仙如繁星,唯我如皓月!”

    这样的气概,谁能够及得上。

    现在的朝青秋或许可以,只是两人始终是不同的。

    那时候的柳巷是站在一众剑仙里,还能够独占鳌头。

    这时候的朝青秋虽说也是世间无敌,但哪里还有什么别的什么剑仙?

    看完这些剑仙画像,李扶摇走到吴山河身前,灯笼就这样提在手里,腰间悬着那块剑玉。

    这就是剑山老祖宗许寂给他的东西了。

    但是他却站在吴山河的剑山上。

    吴山河看着李扶摇,脸上有些歉意,“对不起。”

    对不起的不是剑山是我吴山河的,而不是你李扶摇的,而是对不起之前盛京问的那个问题。

    他虽然和自己这位爷爷不曾谋面过,但也知道之前是他在为他铺路。

    为他铺路,于是便伤了李扶摇。

    这件事很没有道理。

    但吴山河却保持了沉默。

    剑山是他的,这不能丢,至于师兄弟的情谊,重要,但或许没那么重要。

    李扶摇说道:“没关系。”

    之前他对盛京说得是他不开心,那自然是有关系的,但关系在盛京身后,李扶摇没有理由把这件事落到吴山河头上,哪怕盛京本就是为了吴山河。

    没什么情绪。

    落在吴山河耳中,便是另外一种意思。

    他想了想,说道:“梁亦来剑山,说了一个事情。”

    李扶摇问道:“什么事情?”

    吴山河看了李扶摇一眼,“自然是开战。”

    李扶摇有些恍惚出神。

    如果说梁亦之前来剑山不单单只是落子,而是真要和妖族开战的话,李扶摇便会很不能理解,为什么?

    为什么要开战。

    难不成人族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若是没有。

    只为了把剑山拖下水,借妖族的手解决剑士一脉的话,值不值得?

    恐怕答案是否定的。

    吴山河说道:“不是这样的。”

    他看着李扶摇,开始说话。

    梁亦这一次来剑山,是为了妖族,但并不是为了和妖族开战,说是开战其实也可以,只是绝不是真正的开战,真正的开战,山河也好,还是妖土也好,都不能承受。

    没有绝对的把握,自然不敢轻易开战。

    那么这一次开战。

    则是两方年轻人的一次较量。

    地点就在北海的那座圣人洞府里。

    那座圣人洞府极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现世间。

    因为很大,就像是一个小天地一般,所以这么多年了,里面都还有东西。

    之前是三教共同占有,等到开启之时,便派遣弟子进入其中寻找机缘。

    上一次出现还是数年前。

    当时一位道门弟子在里面寻到一炉圣丹,最后却被那位魔教教主给抢夺,然后倾倒在了北海里。

    这一次由三教圣人联手将那方洞府强行逼出来,用于作为两方战场。

    这便是试探。

    是妖土和山河双方互相试探对方这六千年来的虚实强弱。

    大人物们没有办法出手,那便只有这些年轻人出手了。

    至于妖土,恐怕还会有另外一层意思。

    李扶摇在青天城大闹一番,让妖土颜面尽失,所以这一次,妖土恐怕不仅只是试探而已,只要李扶摇出现在那座洞府里,恐怕便要成为众矢之的。

    至于梁亦,这一次前来剑山,理由实在是难以让人推脱,修士之中,剑士杀力最大,这一次妖土和山河较劲,怎么能不带上剑士一脉。

    “三教圣人已然设了禁制,朝暮境以上不得人,也就是说,这一次,进入洞府的,境界最高的只有朝暮,师弟身为太清境剑士……应当没有问题。”

    吴山河表露了自己的想法。

    他看着李扶摇,等着李扶摇的决断。

    李扶摇不是剑山弟子,但他是剑山供奉,是客卿,手里那块剑玉是剑山供奉能得到最好的那种,自然是绝对有资格代表剑山的。

    “道门六位弟子,儒教四位,佛教两位,而我们剑山,也给了两位……”

    这句话的意思是,除去李扶摇之外,剑山还需要一位年轻人前往北海。

    妖土也是十二位年轻人。

    时间两年,三教圣人在其中会放几件事物,是难得一见的法器,谁拿到便归谁的,而且以某方拿到的法器多少来作为胜负,生死不论。

    除去这个之外,三教还和北方妖土定下了一些约定。

    比如输的一方,便要拿出些什么来。

    妖土里有很多天才地宝是山河没有的,而山河这边也是如此。

    所以这件事也很大。

    妖土有那么多大族,大妖亲子也会有很多,找十二个年轻人出来,这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道门这些年一直是山河里最强势的道统,叶笙歌更是一直被说成年轻一代第一人,要从这些人里找出六个,更不是什么难事,甚至还能找出多的。

    至于儒教和佛教也是如此。

    儒教有读书种子顾缘,佛教有禅子一人便已经很不错,再找一位,不管怎么说,都不是难事。

    唯独剑山。

    李扶摇是太清不错,那么另外一人呢?

    吴山河破境成为朝暮,算是剑士一脉最为优秀的年轻人,可哪里有剑山掌教亲自前往的。

    但剑山还能找出第二位太清境剑士?

    李扶摇看着吴山河,想知道他接下来怎么说。

    “剑山有了掌教,选几个弟子又有什么困难的?”

    吴山河看着李扶摇,神情平淡至极。

    是啊,剑山有了掌教,之后便要收些人做剑山弟子,外面这么多剑士,找出一两个,肯定不难的。

    李扶摇揉了揉脸颊,哦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他不会拒绝这件事,哪怕老祖宗选的是师兄,他仅仅是看着剑山,也不会拒绝。

    哪怕这一次很凶险。

    其实岂止是凶险。

    妖土要他的命,三教不见得都会乐得看着他活着。

    “那可有心仪的人选?”

    李扶摇看着吴山河,说到底他对这件事仍旧有些关心之意。

    话音刚落。

    剑仙大殿便又走进来一个人。

    李扶摇提着灯笼的手往上面扬了扬。

    看见来人的面孔,很熟悉。

    这是他认识的人。

    何止认识,之前才打过一架。

    李扶摇说道:“怎么会是你。”

第四百八十章 剑山落定

    “是我。UU小说”

    来人不是旁人,是白翁年纪最小的弟子言乐。

    言乐出现在这里,不管是谁来看,都很没有道理。

    自己的师父才死在剑山,即便是碍于剑山威压,不好做些什么,可谁能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而看样子这剑山两人便已经定下了。

    言乐是太清境,年纪比李扶摇稍微要大一些,不管怎么看都算是年轻天才了,他要是代表剑山,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确是除去李扶摇之外最合适的人。

    只是怎么会是他。

    言余知道李扶摇有些疑问,他平静开口说道:“师父受了道门的挑拨,我知道,他本来没有打算出来争什么的,就想着渡过余生罢了。”

    白翁已经是登楼剑士,既然无望沧海,便也只能等着离开人间了。

    可道门不知道给出了什么条件,大概也就是有望沧海罢了,把白翁从深山里找出来,让他来争这个剑山掌教。

    人都有想要的,白翁的比较少。

    但有些执念。

    所以他来了。

    言乐之前便觉得不太对劲,后来知道了内情,便明白了这件事,那自然便不能再对剑山有什么怨恨之心,即便是有,也只能落到盛京身上。

    言乐看着吴山河,意思很是明显,只要他点头,今日他便能成为剑山弟子,之后便能代表剑山去参加那桩事情。

    李扶摇面无表情。

    吴山河说道:“上香吧。”

    剑山弟子入门第一课便是对这些剑仙画像灵位上香。

    当初李扶摇没能在天黑之前走上剑山山顶,所以没能成为剑山弟子,自然也没能上香。

    看着这一幕,李扶摇生出了很多想法,但最后只是转头而已。

    言乐的确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个事情,李扶摇有些不自然。

    ……

    ……

    星光散去,朝阳落在了剑山上。

    吴山河走出那座剑仙大殿,开始处理剑山上的事情。

    剑山被封十年,哪里有什么事情处理,不过是要选取弟子而已。

    这些剑士良莠不齐,选拔起来一定会很困难,而且若是落选呢,会不会生出愤懑?

    这些问题太过复杂,吴山河不愿意处理。

    于是他先设置了初考。

    也是登剑山。

    从那边剑道上山,能登上山顶,便是通过初考。

    当然,吴山河没有忘了告诉他们这是要在天黑之前走上山顶才算。

    那些需要参加初考的,不过是境界较低的剑士。

    境界在朝暮境及其以上的,怎会去那边。

    这才是摆在吴山河面前的问题。

    尤其是身前的几位登楼。

    这件事处理半日,得到正午,才确定了几个客卿,和几位长老。

    只是也有很多变故。

    有人冷哼道:“老夫这一身境界,竟然只能做一客卿?”

    这是一位春秋境的老剑士,仗着境界高妙,说了些浑话。

    结果只是被盛京看了一眼,这位老剑士便吐了口血,脸色煞白的看着盛京,再不敢多言。

    说到底,这剑山上有这样一位登楼坐镇,许多事情都很简单。

    山上的事情要处理许久。

    吴山河虽说是剑山掌教,也不一定应付得来。

    盛京性情冷漠,不愿意做这些事情。

    陈嵊一向是吊儿郎当,更是不愿。

    最后有些事情,便落到了朝风尘身上。

    这位朝先生境界足够,虽说比登楼要差些,但杀力不差,而且有负责许多宗门的经验,再适合不过。

    枯槁老人在一旁嘟囔道:“做了这么好几座假剑山的掌门,总算是管了一次真剑山。”

    对此,朝风尘一笑置之。

    至于之后的事情,大事需要吴山河点头,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自然便有朝风尘处理。

    剑山一下子便安静了许多。

    几日之后,便又落定了几位客卿和长老。

    这些事情虽然重要,但想来不是太过重要。

    真正重要的事情还是之后吴山河的几次任命。

    盛京是现如今剑山最大的依仗,没有给什么实职,就是成了剑山的太上长老而已。

    洗剑池由许吏掌管。

    这位登楼境的剑士管一管这个,不是什么要遭受非议的事情。

    许吏想了想,答应下来,便在剑山上住了下来。

    有意思的是他的那个小闺女竟然去走了一次剑道,莫名其妙便到了山顶,隔天更是在洗剑池得到一柄不错的剑,就此成为剑山弟子,不过尚无师承。

    许吏已经表态不会做她的师父。

    就是看她会跟着哪一位学剑了。

    至于周青,则是去了剑冢。

    剑冢那么个地方,即便是平日都没有人,安排周青去那个地方,不过是给顺便找的地方罢了。

    周青喜欢清静,而且不一定会在剑山待着,给他个闲职,再合适不过。

    解决了这些事情。

    朝风尘便又把新上山剑士安排妥当。

    这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等到所有都尘埃落地之后。

    朝风尘在剑山某座小楼里煮了一顿火锅。

    朝风尘后来才想起自己是庆州府人氏,喜欢吃火锅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他的手法并不好,甚至于辣椒放得太多,导致很是辛辣。

    枯槁老人并不喜欢火锅,在他来看,其实还是那位现如今的皇后娘娘做的糕点更有意思。

    于是坐在桌旁,他只是用筷子夹了几筷子便不再动筷。

    他看着小楼外,想着朝风尘这一次一定是要宴请李扶摇,却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无人现身。

    枯槁老人枯坐了一会儿。

    朝风尘笑道:“你去把甘河山那位接过来,她做的火锅才有些味道。”

    枯槁老人自然知道朝风尘说得是那个叫鱼凫的丫头。

    他想着反正也无事,便点头答应下来。

    只是朝风尘要把那个丫头接过来,岂不是说他要在剑山待很多时日?

    想到这里,枯槁老人的神情有些古怪。

    知道他的想法,朝风尘说道:“这是剑山。”

    枯槁老人明白了。

    之前朝风尘去过很多宗门,做了很多事情,不过是想弄出第二座第三座剑山而已,既然剑山本来就在眼前,那么就在这里也行。

    朝风尘又笑道:“我总觉得剑山这个名字太普通,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换个称呼。”

    枯槁老人有些无语,你之前觉得北海剑冢的名字不好听,便换成了小邑楼就罢了。

    那不过是个江湖宗门。

    可是剑山是什么地方?

    这样的地方也可以轻易改名字?

    枯槁老人忽然想到,你和朝青秋关系匪浅,要真要改,好像也可行。

    只是要改成什么呢?

    枯槁老人思绪复杂,不由得夹了一筷子辣椒放在嘴里。

    片刻之后,满脸通红。

    这种感觉,不是他境界高或者

    小楼外来了两个人。

    两个白衣男人。

    加上朝风尘,这便是三位白衣。

    枯槁老人睁开眼睛,只看了某一人的面容,便叹了口气,顾不得嘴里辛辣,看了另外一人一眼,然后便赶紧起身离去了。

    来的两人,一个叫朝青秋,一个叫叶长亭。

    两位沧海。

    落座之后,叶长亭看了一眼朝风尘,又看了一眼朝青秋,依着他的境界修为,自然能够看得出这两人一脉相承的事实。

    朝青秋往锅里放了一块毛肚,然后问道:“你们那边叫什么?”

    叶长亭看了朝青秋一眼,“火锅。”

    朝青秋说道:“一模一样?”

    叶长亭没有搭理他,知道朝青秋想多了。

    只是叶长亭心情还算是不错,顺便说了一句,“没有庆州府,是蜀地。”

    朝青秋隐隐觉得有些怪,但没有多说什么。

    朝风尘看着这两位,没有说话。

    沉默着吃了好几口东西之后,这才开口问道:“有人给你打过招呼了?”

    这自然是在问朝青秋。

    朝青秋说道:“既然是在给我布局,自然要告诉我的。”

    朝风尘笑着说道:“所以还是要往里面走?”

    朝青秋没说话。

    朝风尘不再多说什么。

    说是两人同源,但实际上又有些不同。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不会想着要隐瞒什么。

    “我一直都觉得李扶摇做掌教比吴山河好,你不这么想?”

    这是朝风尘的疑问。

    朝青秋看着朝风尘,没有回答。

    只是说道:“这本来就是许寂的安排,剑山始终是许寂的剑山,他要留给谁,我也不好说什么。”

    “虽然我说话,还算是管用。”

    朝风尘有些无奈,但没有说什么。

    “况且让吴山河来当掌教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算是对这件事做了最后的总结。

    朝风尘有些说道:“接下来做什么?”

    朝青秋说道:“吃火锅。”

    说完这句话,朝青秋开始吃火锅,吃得很慢,或许是因为很辣的缘故。

    叶长亭看着眼前随着汤水翻滚而浮浮沉沉的辣椒,皱了皱眉头,朝青秋和朝风尘两个人交流,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但这不意味着他没有什么想法。

    但是生出了想法又能做什么呢?

    他本是书外人。

    书里的故事,看看就好了。

    至多至多落笔在书上某处改一些东西而已,再多的事情,便当真是做不了。

    想着这件事,叶长亭忽然说道:“有些辣了。”

    “可你还没有动筷子。”

第四百八十一章 年轻人们

    暑意已经充斥在山河里的很多地方。www.uu234.cc

    只是越是往北走,气候越是凉快。

    到了妖土,便更是称不上热了。

    青天城临近桑江,城里的居民更是觉得有些凉意。

    三教圣人和妖土大妖们的约定,具体内容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大体细节都已经流传出来了。

    妖土要出十四个年轻人和山河里的十四个年轻人要进行一场特殊的比斗。

    妖土几年前在那个叫李扶摇的剑下丢了许多颜面,所以这一次一定不能再败,因此事情一经传出,妖土便已经掀起了一阵热潮,自然是热议到底是那十四位年轻人会有资格前往北海。

    青天城里,现在被人谈论得最多的事情,也是这一件。

    “青槐在那年青天城的事情结束之后,便已经潜心修炼,现在想来即便是没有回到年轻一代第一人的位置上,也差不了多少了,这次应当有她的一席之地。”

    “不一定,她和那个练剑的小子有些说不清楚的关系,妖君们不见得放心。”

    有人听闻此言,很快便冷笑道:“再如何不放心,她爹还是青天妖君,只要那位妖君发话了,不能要来一个名额?”

    这句话很有道理,所以很多人都沉默了。

    沉默良久,又有人说道:“那头小老虎和那两个小麻雀都有资格了,就是不知道那头大黑驴会不会去。”

    妖土里年轻一代,最为厉害的自然是青槐,最为特立独行的便是大黑驴风吕,这头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大黑驴当时青天城里不曾出手,只怕要是不愿意,就算是现如今这件大事,也一样不会出手。”

    有人犹豫道:“不会吧,当日一众天骄里,就只有这位不曾落败,要是他不出手,谁能拦得下那个人的剑?”

    “李扶摇也不见得会去。”

    这是一位消息一直颇为灵通的妖修。

    剑士在山河里是个什么局面,他算是知道一些,这样的事情,不见得会让剑士参与。

    要是真是这样,他反倒有些高兴,剑士一脉本就是以杀力闻名,若是没有了剑士,只怕没有几个人能拦得下他们这些妖族。

    另外一个消息更为灵通的妖修则是笑道:“往日不一定,这一次一定不会这般,剑山重开,那位沉斜山的观主梁亦都已经走了一趟剑山,这件事算是已经敲定了。”

    此言一出,一众人等都惊骇不已。

    山河里这些年发生的大事不多,但剑山封山是数年前最为大的一件事,而之前朝青秋在白鱼镇一剑斩天便更是壮阔,山河里的修士几乎都已经人尽皆知,只是妖土毕竟不是山河,大妖们肯定都收到了消息,只是他们这些境界低微的小妖修不见得知道。

    随着那人开口,那些早已经发生了许久的消息总算是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听到这些的妖修,反映各异。

    有人高兴道:“也好,有他们,那几位天骄杀起来也痛快不少。”

    妖族和人族有仇,不见得有多大。

    但对那些剑士,则是挥之不去的恨意。

    两方结仇,已经过了六千年。

    “两位剑士而已,不见得能够比得过我们。”

    有人喝着酒,很是乐观。

    “但愿如此,若是那两人杀力太盛,只怕便真的要让许多人喋血了。”

    随着这句话说出口,众人寻声看去,发现是一位面容普通的中年妖修,有人很快便认出了他的身份,知道是青天城里的管事。

    青天君下了禁令不许在青天城里私斗,但并不见得他平日都会在青天城里,所以为了防止有人在他不在的时候在城里私斗,便挑选了许多管事。

    这些管事境界高低不一,但最低都是朝暮境。

    很是不好招惹。

    这既然是一位管事说话,这边的声音便彻底小了下去。

    那管事独自喝了几口酒,觉得无趣,便结账离去。

    等到他走之后,才有人继续说道:“听说西山一族的西丘上次一战之后,又有精进,现在已经是太清境巅峰了,若是此次去,应当也会让山河里那帮人看看我妖土到底有多少年轻天才。”

    提起西丘,其实大部分人想得都不是那位年轻人,而是那位在登楼境早已经无敌手的西山,也就是西丘的叔父,那位前些年不知道得了什么奇遇,说是修为大涨,本就是登楼巅峰,再修为大涨,这便要冲击沧海了。

    西山一族本就有一位大妖,这要是再出现一位。

    只怕便要去问鼎妖帝的位子了。

    想起沧海,有人说道:“那位消失多年的平南妖君,似乎和几位妖君都不太和睦。”

    “妖土疆域本就这么一些,谁也不愿意让,平南妖君虽然是为沧海,只怕想要分到一份疆域,也很难了。”

    “倒也是难为了这位平南妖君,被困在镇妖碗里这么多年,若不是朝青秋的一剑,只怕……”

    众人都沉默,妖土那些年轻人惨败,这位平南妖君被困在叶圣的镇妖碗里这些年,才是妖族的耻辱,只是现如今平南妖君回到妖土,虽说让妖土的气氛很是微妙,但是妖土毕竟是多出一位妖君,不管怎么看,都是增强了实力。

    当年北冥在北海化鹏,成就沧海,妖土有大妖不愿意看见这件事发生,大抵也是因为害怕北冥返回妖土,让妖土疆域重新划分,所以才有大妖去到北海,要阻止这件事。

    但平南妖君的情况和北冥不同,他早已沧海,即便要杀,也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平南妖君现在在妖土,倒是让情况变得很复杂。

    说到这里,也再无人能说些什么了。

    有人说道:“但愿这一次我们能胜吧。”

    这是感叹。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

    ……

    ……

    在那座酒楼的一间包厢里。

    有个脸上生着一条恐怖伤口的小女孩听着这些话,神情很漠然。

    在她身旁站着的是一个悬着剑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算是生得有些俊俏,只是脸色上没有什么表情,就像是雕塑一样。

    秋风满。

    倘若是让盛京知道他在这个地方,只怕仅仅片刻他便要没了性命。

    小女孩周围还有好几个人,这些人的面孔只怕在青天城里都很容易被人认出。

    身材富态的那个男人听着那些话,低声道:“这件事被证实了,是真的。”

    小女孩点点头,忽然转头看向秋风满,说道:“你去杀了那两个剑士吧。”

    三教圣人和大妖们有约定,那个地方朝暮之上不能去,但秋风满现如今还是朝暮,自然去得了。

    秋风满生硬的表情动了动,“不怕别人发现?”

    小女孩摇了摇头,“我自有办法。”

    秋风满听到这句话,便不再多说。

    他是一条狗,除去叫唤两声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只怕是什么都做不了。

    那就只能好好听命令。

    小女孩揉了揉那头长发,看向这里的其中某一人,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有人低声道:“已经办好了,随时可做。”

    小女孩点点头,满意道:“你们啊,马上就要让别人知道这个世间上还有人姓妖了。”

    沉斜山,一切如常。

    除去观主梁亦前些时日下山一次之外,这些日子的沉斜山,一如往常,没有半点变化。

    张守清站在某处山峰上,身后跟着自己的徒弟严焕然。

    严焕然看着自己师父负手而立,没敢说话。

    他这些日子过得不是太好,自从在北海被林红烛抢夺了一炉圣丹开始,便一直是沉斜山的笑柄,但好在当时朝青秋登山,严焕然目睹之后,道心无碍,反倒是境界往上走了一些。

    现如今早已经是太清境的修士。

    可以说境界在这些年轻弟子之中,也算是极为靠前了。

    只是仍旧及不上叶笙歌便是了。

    严焕然站了许久,见张守清没有说话的想法,这才张口说道:“师父,这一次我想去。”

    言语直白,没有遮掩什么。

    好像便应当如此。

    言语直白一些,反倒是好。

    张守清转过身来问道:“你可知道,道门这次只有六个名额?”

    严焕然点点头,“梁溪道观千万,不乏有些优秀的弟子,况且叶师姐一定会占据一个名额,沉斜山会照顾其余道门的感受,只是面对妖族,弟子实在是想出一份力。”

    张守清说道:“不怕再丢一次脸?”

    严焕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怕。”

    “只是越怕越要去。”

    张守清笑问道:“是什么道理?”

    严焕然说道:“修行速度,这山上谁也及不上叶师姐,不就是因为师姐的道心无碍吗,弟子现如今怕便是生出了魔障,想着借此破开,大道在前,怎能让浓雾所挡?”

    张守清苦笑道:“倒是有意思,不过这名额一事,沉斜山虽然是有两个,依你所言,你叶师姐一定会占据一个,那么另外一个诸峰一定争得很凶,你前些日子去了北海,便已经是众矢之的,这一次,为师恐怕为你争取不来了。”

    严焕然默然无声。

    之前北海一事,他能被选中便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只是面对的那位魔教教主太过强大,别说是他,就连别的修士一样没有办法。

    可是这就要说他严焕然不强的话,他完全不这么想。

    张守清还想说些什么。

    严焕然便已经黯然道:“弟子知晓了。”

    张守清叹了口气,“修道不是简单修道,机缘悟性以及其他很多东西都很重要,为师能为你争一两次机缘也是看着你的天赋,倘若你的天赋够好,像是你叶师姐那般,那为师什么都不用做,你便有的是机缘,机缘不够,便要苦修,这些想来你自己是知道的。”

    严焕然神情复杂,显然有些纠结。

    张守清不再说话。

    所谓悟。

    也是要看自己才是。

    只是沉斜山和天底下的其他宗门都一样,还是要争,倘若是不争,那如何能成,屈于人下,一辈子都屈于人下,谁也不能接受。

    想着这事,张守清便去了登天楼。

    观主无事之时,便在登天楼,他来登天楼,自然便是为求取那最后一个名额。

    道门真正六个名额,有四个都让了出去,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哪怕沉斜山是天下道观之首,观主更是道门领袖,但面临这些事情的时候,不论是观主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都要去遵循规则。

    沉斜山留下两个,一个是因为他们有道种叶笙歌,另外一个,很大程度便是因为观主。

    不然强如沉斜山,可能也就只有一个名额而已。

    神情复杂的张守清站在登天楼外。

    沉默不已。

    观主在楼上,应当是知道他来了。

    不久之后,楼上有声音传了下来。

    是观主召见。

    张守清这才登楼。

    半刻钟之后,在登天楼里看到了席地而坐的观主。

    观主在翻阅道卷。

    他转头看了一眼张守清。

    知道他所求。

    观主笑道:“这本就是有可能会死的,为何他非要去?”

    “有大风险,往往便有大机缘。”

    这是张守清的回答。

    观主说道:“他这个年纪便能看到这些,倒是不错,不过山上这么多年轻人,我不觉得他能胜任。”

    张守清心中了然,严焕然之前能去北海,都是靠着观主赏下的名额,这一次,便应当是没有机会了。

    观主仰起头,平静说道:“这一次是云端那些圣人布下的局,不是什么小打小闹,有些事情,我做不了主。”

    张守清认真行礼,表示理解。

    他转而问道:“那笙歌也要去涉险?”

    “她哪里有什么险?现在都快要成为春秋修士了,谁能对她做什么?”

    张守清平日里养气功夫也算是不错,早已经是那种天塌下来都不皱眉头的人,可听到这句话,便有些失神,然后不可思议的说道:“笙歌已经朝暮巅峰了?”

    观主摇头,“差一点,也好像不差那一点。反正何时破境,就在她一念之间了。”

    张守清震惊道:“这般快,只怕世间再无任何一人能有她快了。”

    观主笑了笑,“剑山那边有个不错的小子,想来比笙歌差不了多少。”

    张守清问道:“是那位剑山掌教?”

    梁亦一拍脑袋,感叹道:“这样一说,就是两个了。”

    张守清皱了皱眉。

    观主看了看远处,意味深长的说道:“或许还是一个。”

第四百八十二章 是熟悉还是陌生

    剑山的事情定了下来,但另外的大事已经生出,吴山河站在问剑坪看着远处的风景。www.uu234.cc

    虽说有梁亦这位沉斜山观主亲自前来与他讲了些事情,但他还是在等些别的。

    晨光落到了树木之间,剑山生起了些薄雾。

    吴山河穿着一件宽大的衣衫。

    上面一片素洁,绣着一柄小剑,上面用云文写了剑山两字。

    而且一头长发早已经认真的扎成了一个固定的发髻。

    这样的发髻让他的额头露了出来,显得庄重,但少了几分年轻的意味。

    只是人人都会渐渐失去年轻这两个字的,哪怕吴山河失去得太快了一些。

    等到薄雾散去,听见几声鸟叫之后。

    吴山河总算是接到了信笺。

    那是来自学宫的信。

    写信的人有着一手不错的字,看着中正平和,当然是一位大儒,但落款却并不是那位学宫掌教苏夜。

    只是某位学宫的管事者。

    剑山哪怕实在再如何不济,总归也是这世间唯一的剑道门派,就连梁亦都亲自前往,学宫那边却是如此,怎么会不让人多想些东西。

    但吴山河很清楚,学宫没有来人,便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至少比梁溪的态度要好。

    不过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毕竟之前在世俗里的争斗,好像怎么看学宫都算是吃了亏的。

    延陵不遵学宫号令,至今都没有什么动作,已经让学宫里的某些人很是生气,想来要不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便会有人上剑山了。

    吴山河看了信,微微一动念,便有无数剑气生出,将信粉碎。

    剑上的内容和道门所说大致相同,没有什么差别。

    这个局既然已经设好,便是不管怎么都要往里面走了。

    言乐来到他身后,看着这个年纪和他相当,但现如今却已经是剑山掌教的年轻人,神情复杂。

    他说道:“还有一封信,你为何连看都不看?”

    吴山河没有转头,“看了,便是乱,我为何要读?”

    言乐感叹道:“你不看,便不生乱了?”

    吴山河没有说话,实际上他知道言乐这句话很有道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言乐若有所思的说道:“要乱自然是先从人心先乱,人心要乱,自然便先得失望才是,若是他已经失望了,不管怎么说,都要乱。”

    “不过看起来,他还没有失望。”

    吴山河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平静说道:“活下来。”

    说完这句话,他便朝着某处走去,剑山虽然定下来了,但还有很多事情要等着他去处理。

    言乐站在原地,想着是让我活下来,还是让我们活下来?

    仔细思索了很久,却没有答案。

    于是他说了个好字。

    ……

    ……

    说完这个好字,言乐便到了剑山脚下的那间破庙前。

    破庙里的塑像没了,但在吴山河成为剑山掌教之后,这里便出现了三个灵位。

    上面有三个人的名字。

    李扶摇这些时日便一直待在这里。

    言乐来到这里的时候,李扶摇正看着那几颗桃花树。

    却想着另外一个姑娘。

    言乐说道:“听说这些桃树是道种种下的。”

    李扶摇转过头来,说道:“是的,她很喜欢桃花。”

    言乐看着李扶摇,问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世间的年轻人,没有人不想知道叶笙歌是个什么样的人,当然,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是为了想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人而已。

    更为单纯而直接的原因是他们想超过她。

    很久之前,山河里就有了这么一种说法,叶笙歌走在前面,而离她最近的年轻人,只是能隐隐看到她的背影而已。

    这种说法,不仅仅是针对境界而有的感叹,还有些别的什么原因。

    李扶摇想起叶笙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她的道心是他见过最为纯洁的一个。

    不是说因此她便很单纯,相反来看,她很聪慧。

    只是说她行事风格如此。

    当然修行速度也很快。

    甚至有些偏执。

    思绪太多。

    想了很久,李扶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有些事情,说不清楚。

    他轻声说道:“要是你运气够好的话,或者说这一次真有那么重要的话,你能见到她的”

    言乐想了想,然后说道:“我想对她出剑。”

    李扶摇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些奇怪的情绪,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言乐是怎么想的,但有些事情,真的无关勇气或者别的什么,就是很简单的境界差距。

    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

    李扶摇说道:“走吧。”

    言乐有些失神,现在离北海之行应当还有半年左右的光阴,若是御剑,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为何现在就要出发。

    李扶摇笑着说道:“不见得还能活着回来,趁这段时间不去看看别的什么风景,或是什么有遗憾的事情不去做一做?”

    听着这些话,言乐的神情变得很古怪,没有说什么话。

    心想着你们这对师兄弟说话都有些古怪啊。

    李扶摇没有理会他。

    只是抛出了腰间的青丝。

    落到剑上之后,李扶摇直了直身子,很快便有一道青虹划破天际,消失在云端。

    言乐抬起头看了看,还是追了上去。

    御剑在高空上,其实很不好受,需要用剑气隔绝罡风,以免被罡风吹落人间,这也就是为什么境界低微的剑士不御剑的原因。

    因为一边御剑一边驱使剑气挡在身前,真的很麻烦。

    境界低微,很容易出问题。

    李扶摇御剑已经有了经验,这一次也没有走错方向。

    在很快的时间便从剑山来到了洛阳城外。

    落在城外,把剑收回鞘中。

    李扶摇朝着城里走去。

    言乐御剑比他慢不少,但这会儿也是落到了他身后。

    抬头看着那座刻着洛阳城三个大字的城池,言乐一时间也是有些惊讶。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梁溪那座朝歌城才是世间第一雄城,但是李扶摇没有去过,言乐也没有去过,因此见到巍峨的洛阳城,谁都会觉得,这世间的城池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理会言乐的失神。

    李扶摇往城里走去。

    洛阳城已经是盛夏,天气很热,街旁除去一些卖消暑小吃的小贩之外,没有别的什么人。

    李扶摇走在铺满青石的街道上,神情很平静。

    言乐跟在他身后,在四处张望。

    穿过几条街之后,便来到了一条小巷前。

    有两座宅院挨在一起。

    李扶摇指着那座门只是虚掩的小院,平静说道:“叶笙歌以前便在那里待过一些时日。”

    言乐抬头看去,还能看到院子里有几颗桃花树。

    长势极好,想来是有人常常打理。

    李扶摇说完这句话,便踏入了另外一座小院。

    小院里生出些响动,很快便有个妇人走了出来。

    她看着李扶摇,很快眼里便生出些泪水,妇人带着哭腔说道:“说好要回来,怎么一去便是这么久,你还真怕你爹给你找媳妇儿?”

    李扶摇一怔,随即想起了初春时节离开洛阳城的时候,自己好像是说过很快便回来,谁知道去过了万劫关,然后便去了太平城。

    然后到如今,都已经是盛夏时节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歉意。

    对着妇人微微一笑。

    只是依然没有说话。

    自顾自便往院子里走去。

    妇人有些失神,然后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言乐。

    她试探的问道:“扶摇的朋友?”

    言乐显得有些局促,轻声喊道:“伯母。”

    妇人脸上的笑容渐渐生出,想来是极为开心的表现。

    李扶摇不知道这些,他已经走到了院子深处。

    又是几个月没见,院子里的布局又大了一些。

    自从先后出了两个剑士之后,李家便隐隐有了些底气,之前翻新过一次,等到李扶摇离开洛阳城之后,李父不知道是生出了什么别的想法,就又把院子扩大了一些。

    甚至在院子弄出了一方假山。

    李扶摇没有想过,但见到了也不见得会失望。

    李父要做什么,只要不是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便一定会有人满足他,这一点毋庸置疑。

    走过很长一段路。

    李扶摇在一处凉亭前看见了李父。

    他正在读某本书,身旁有一块不小的冰块,用来消减暑意。

    李扶摇走进凉亭,在他身后不远处坐下。

    看着他鬓角越来越多的白发,李扶摇注意到李父的背已经有些佝偻。

    他今年三十有余,算来李父快要是个花甲老人了。

    或许活不了多少年了。

    这让李扶摇有些感慨。

    生离死别,都是离别,想来也避免不了。

    李父没有转头,已经知道李扶摇到了这里。

    他问道:“回来了?”

    这是句废话,但想来很有意思。

    李扶摇嗯了一声。

    李扶摇把手搭在李父的背上,轻轻用剑气替他梳理着经脉,活络气血。

    李父不自觉的便哼了一声,转过头来的时候,脸色很是红润。

    李扶摇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李父便问道:“你什么时候娶妻?”

    这当真是没有半点铺垫,直白到了极致。

    李扶摇有些尴尬的嗯了一声。

第四百八十三章 蛇妖和人的故事

    李扶摇想过这件事,但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快。www.uu234.ccUU小说

    他想着怎么李父都要等过几日才会说这些话,但谁知道就这么才见面,才这么一点时间,他就已经开口了。

    在子女成年之后,天底下的父母大抵都会很关心子女的终身大事。

    李父和李母本来就是俗人,自然也就不能免俗。

    但李扶摇不是俗人,他还能活很多年,对于终身大事并不担心。

    修士们有大部分都不会想着这些儿女小事,因为他们一直看的便是那条修行大道,怎么会还有别的想法。

    李扶摇还是个年轻人,虽然境界已经不算低,而且也有心仪的姑娘,可是有心仪的姑娘,似乎要是说出来,也不是一段良缘,而且不见得能够成,所以他也不想多说。

    李父叹气道:“人生不过短短百年须臾,为父还有多少年可活,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们两兄妹,为何你们两人都不知道体谅父母?”

    听着这话,李扶摇把手从李父的背后拿回来。

    他看着李父,思绪复杂。

    最后叹了一口气。

    李父看着他,眼里满是期许。

    李扶摇说道:“我要是想娶的女子不是人,你们会怎么想……”

    李父原本已经做好了打算,他知道李扶摇不是一般人,那么肯定是不会喜欢一般女子的,那可能就是那些传说中的仙女,关于这个事情,他早已经和李母讨论过,要是李扶摇娶回来一个仙子,那么拜堂的时候跪不跪都没有什么的。

    即便平日里看起来懒一些,也都没有什么大碍的。

    待人处事即便差一些,那也是因为未来的儿媳妇不食人间烟火,都可以理解。

    至于其他的什么,也都能够接受……

    只是这些他们都能接受。

    “不是人?”

    这才是变数。

    李父看着李扶摇,神情错愕至极。

    李扶摇没有急着说话,他已经感受到李母已经到了这边,就在某个角楼里看着他。

    李扶摇的情绪很稳定。

    李父有些结巴的问道:“这怎么说?”

    李扶摇轻声道:“小时候你讲过的那些故事,有些山精野怪和人之间的故事,你觉得怎么样?”

    李父气势有些微弱,“那些只是故事……”

    他隐约想到了什么,但是不敢确定。

    李扶摇说道:“从洛阳城出发,一直往北,在北边有一片海,海的那边,有一片土地,叫做妖土,妖土里生活着的,都是妖。”

    小时候李父给李扶摇讲得那些故事很是重要,不仅仅能让他之后在白鱼镇能够活下来,还让他从小便生出了许多不同于常人的想法。

    李父颤颤巍巍的问道:“扶摇你是当真的?”

    李扶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已经能够感受到远处李母开始颤抖的样子了。

    李父有些手足无措的问道:“要真是这样,你们以后的孩子,生下来是妖还是人,总不能一半是人,一半是妖吧?要是这样,为父怎么给列祖列宗交代啊?”

    李扶摇没有想到李父想的竟然是这件事。

    也有些失神。

    青槐是蛇妖,若是他们之后真有子嗣,到底是人还是妖?

    若是人,在山河自然能够安稳生活,只要不暴露身份便可。

    反之如果是妖,在妖土一样如此。

    可最怕的便是一半人一半妖。

    恐怕是得遭受旁人的眼光了。

    只是这世间好像就真没有说有人和妖结合生出子嗣的记载。

    就算是那些志怪故事里,男子和狐妖是真心相爱,得了个好结果,但也不曾有子嗣的。

    志怪故事里都不敢写。

    可想而知这件事是有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李扶摇想着这件事,皱着眉头。

    李父问道:“那她是个什么?”

    不是人?

    所以他是个什么?

    这是李父的疑问。

    当然不是只想着听到是个妖这样的答案。

    李扶摇说道:“是蛇妖。”

    蛇妖和人的故事。

    这就算在志怪故事里都记载得很少。

    最出名的那个故事大约便是白蛇说了。

    那个故事说的是有一个男子,是个好人,在某一世救了一条白蛇,白蛇感恩,修炼之后寻找那男子的转世,前来报恩的事情。

    当然故事总是有些曲折,里面有个降妖的和尚便一直在阻拦。

    但不管怎么说,最后两人还是在一起了。

    李扶摇小时候也听过这个故事,但没有想过会落到他的头上。

    只是相比较起来,他要遇到的困恼,大抵比那个故事里的困难更多,就光拿青天君来说,早已经说清楚,若是不沧海,便没有可能娶到青槐。

    沧海之后,才有可能。

    但那只是其中的一道关卡而已,李扶摇知道,自己一定会再遇到些别的,那可能比走进沧海还要麻烦。

    总之这是一件不容易被做到的事情。

    但现如今李扶摇想知道,李父李母怎么看。

    李父明显有些精神恍惚。

    只是这种事情不管放在哪个做父母的身上,恐怕都比他好不了多少,自己的儿子要想着娶一个蛇妖为妻,这怎么看都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他脸色有些发白,小声问道:“要是生孩子,是蛋还是人啊?”

    蛋就是妖,人才是人。

    李扶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父又说道:“那千万不能让旁人知道了,不然会笑话的。”

    既然是说这些话,便已经在接受这件事了。

    李扶摇挑了眉头,没想过李父有这么开明。

    李父感叹道:“你自小离家,见识的人情冷暖不比为父少,虽然只是而立之年,但行过的路也一定比为父多,既然要想做什么,那便去做,也没有什么。只要你觉得好,当可以不管我们怎么看。”

    李扶摇动了动嘴唇。

    李父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带回来我和你娘看看,即便是不急着成亲,也要早早定下才是,我和你娘不像你,是山上的神仙,能活多少年?自然是要把你们两兄妹的终身大事定下了才觉得稳妥。”

    李扶摇说道:“不知道,我要去某个地方,很是凶险,三五年之后若是有可能,可以让你们见见,事无绝对,也有可能还得个十年八年。”

    听着这话,李父还想说些什么,但想着某件事情,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李扶摇又与他说了些闲话。

    最后才缓慢离开。

    去了某间房屋养剑。

    很快,李母便到了这边,她看着李父埋怨道:“你怎么同意的这么快,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李父说道:“我自然知道不是小事,但你还想管着他?他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

    这句话是实话,李扶摇现在已经是太清境的剑士,境界足够高妙,要做的事情要绝对是不会被人管了。

    李母反驳道:“可我是他的娘亲,你是他的爹,怎么会不听我们的?”

    李父皱眉道:“你懂什么?都说山上神仙断情绝性,肯喊你一声娘已经是不错了,你还真想着把他当普通的孩子养着?是不是还想着动用家法让他跪在你面前?”

    李父罕见有这么大的怒意。

    让李母一时间都有些不能接受。

    她带着哭腔说道:“可是我的儿子,怎么能娶一个蛇妖?”

    ……

    ……

    李扶摇坐在窗前,那些声音都传入了他的耳朵里,他平静不语,知道总会有人不喜欢青槐,不管她好不好,就是因为她的身份,便会有人不喜欢,这没什么好说的。

    李父给他的意外,但李母这般,便是情理之中了,他很能理解。

    只是理解而已,却是不能接受。

    窗前起了一阵风,言乐站在风中,看着李扶摇,他张口问道:“你真的打定主意要娶那女子?”

    身为修士,言乐比李父李母更清楚李扶摇要娶一个妖族女子面临的是什么。

    他要是真这么做了,又是一场风浪。

    这毋庸置疑。

    李扶摇看着言乐,没有说话。

    青丝摆在他的膝上,另外的剑则是在剑匣里。

    言乐看着那柄青丝剑,忽然便想通了一些事情,原来如此。

    他第一次对这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年轻人表示出了欣赏之意。

    虽然之前他便败过。

    李扶摇说道:“这世间的人都喜欢管闲事,这不太好。”

    说着话,李扶摇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一道道森然的剑意从他身上生出,青丝剑有些青色光芒流转。

    言乐知道他这是在请他离开了。

    没有说什么,他转身而走。

    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扶摇便睁开了眼睛,收回了剑,外面星光正好。

    他来洛阳城,自然不会是简单的探亲而已。

    自然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要不然他回来做什么。

    这一次北海之行,师兄吴山河说得轻描淡写,但李扶摇却是知道不是这样。

    想来是很严重的一次历险。

    这一次对李父算是交代身后事。

    当然,这身后事要是对李父就能交代得清楚的话,也就不叫身后事了。

    所以在星光灿烂的时候,他御剑去了摘星楼。

    城里有一位登楼境修士,要是在洛阳城里御剑,这想来是怎么都会被那位昌谷先生视作不礼貌的。

    但李扶摇和李昌谷有旧。

    当他落到摘星楼的时候。

    李昌谷对着月光,正在读书。

    有很多时候李昌谷都是一个平静而淡然的人,当然也有很多时间里,李昌谷其实还是一个普通人。

    他在月光下看着自己的诗稿,陶醉其中。

    看到剑光落下。

    李扶摇来到了他身后,李昌谷这才合上了书。

    李扶摇认真行礼,喊了一声昌谷先生。

    李昌谷点点头,说了一句李小雪不在此地。

    李扶摇有些意外,李小雪的剑道境界应当没有多高,怎么李昌谷就放心让他离开洛阳城了?

    李昌谷笑道:“你的那个妹妹,天赋不低,练剑这些年了,已经青丝,所以我便许她到附近几个州郡里走走,我有一缕剑意在她身上,若是她出了事,我片刻便至,不会误事。”

    李扶摇由衷说道:“多谢昌谷先生。”

    李昌谷点点头。

    李扶摇坐下之后,开始说起这些日子的剑山,也说起了道门和儒教弄出的事情。

    李昌谷说道:“这一次去北海,凶多吉少。”

    他是什么人,光是一眼便能看清楚其中的东西。

    李扶摇说道:“所以才想拜托昌谷先生一些事情。”

    李昌谷摇摇头道:“不管你拜托何事,我都不答应。”

    “有想做的事情,自己来做,先把自己处于死地,恐怕也就真要死了,你要去北海,谁说没有生机?”

    李扶摇苦笑道:“总想着做好万全举措。”

    李昌谷摇头道:“不算好。”

    李扶摇大致是知道李昌谷有个什么脾气,也就不再多说。

    两人对坐,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李昌谷说道:“你去北海,要面临的不仅是妖土,还有道门和儒教,凶险在所难免,但我不管怎么看,你都没有必死的可能,我反倒还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李扶摇认真说道:“昌谷先生请讲。”

    “那位圣人的身份,一直说不清楚,到底是儒教还是道门亦或是佛教的,所以才有三教共同看管,至于为什么说不清楚,大抵还是因为那位圣人的所藏太杂,三教都有涉及,所以才让人分不清楚。有一篇诗稿,应当是某位大诗人的亲笔,许多年前还在世间流传,后来便不见了踪影,我想着应当是被那位圣人收在里洞府里,你这趟去北海,若是有机会便把它带出来,我想看看。”

    “当然还有些别的,你若是都找得到,便都带回来就是。”

    李扶摇有些无语。

    李昌谷却是看着他说道:“你以为那些东西是普通的诗稿?”

    李扶摇有些摸不清头脑,“怎么说?”

    “那位大诗人只怕是在诗稿里留下了某些东西,也就是关于六千年前的那场大战的。”

    李扶摇更有些不解了。

    李昌谷说道:“有些事情,已经说不清楚了,因为没有人经历过,所以我们只能找那些经历过的人留下的只言片语才能知道其中的奥秘。”

    “六千年前的故事,真的是一个不太清楚的故事啊。”

第四百八十四章 来来去去的年轻人们

    距离北海那座洞府开启还要半年的时间。www.uu234.ccwww.uu234.cc

    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很长的时间,对于凡人来说,恐怕也没有多长,何况是对于修士们来说,言乐这些日子都在李家练剑。

    他虽然是太清境的剑士,但很清楚自己的境界不算是太高,即便是身为剑士,不见得便一定能活着出去,所以抓紧时间练剑便是重中之重。

    李扶摇很少在这些日子里看见言乐,李母倒是来问了李扶摇好几次,问他这个朋友也不用吃饭的吗?

    李扶摇点头之后,李母就不管他了。

    只是好些次来见李扶摇,李母都欲言又止。

    李扶摇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但是不做理会。

    女人都是奇怪的生物,你越是不理会她,她越要做些什么事情出来。

    哪怕她面对的是自己的儿子。

    于是在夏天过去之后,李母便常常往家里带回来女子,就在李扶摇面前转悠。

    李扶摇看着那些姿态各异,容貌也是不同的女子,心如止水。

    李父反倒是觉得有些意思,没有阻止也没有说什么。

    这无疑是增长了李母的气势。

    李母开始变本加厉。

    后来更是让那些女子来和李扶摇说些闲话。

    李扶摇实在是有些烦了。

    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便大多在洛阳城里转悠,为得便是不去见那些女子。

    在洛阳城走了几日。

    李扶摇开始去王偃青的那座小院里下棋,这让那位几乎棋力已经是世间第一的偃青先生很是无奈,李扶摇的棋力如何,他是知道的。

    要不了许久便要落败,全无新意。

    顾师言看的津津有味。

    “你若是花费练剑的时间一半来学棋,想来怎么都不会是如今这个水平。”

    王偃青在不知道多少次胜过李扶摇之后,颇有感叹。

    李扶摇笑道:“下棋有意思,到底还是不如练剑有意思。”

    王偃青苦笑道:“练剑杀人,下棋落子则是布局,其实都有意思,你看看你们那位剑仙,剑练得好,棋也下得好。”

    王偃青所言的棋自然不是这个棋。

    李扶摇笑了笑,没有搭话。

    不管是朝青秋还是别的什么剑士,肯定对棋道都没有什么研究的。

    李扶摇说道:“偃青先生的棋下得不错,就是境界差了点。”

    王偃青想说些什么,忽然想起了第一次与李扶摇相见,当时他还是个第一境还是第二境的小剑士,这才过了十年,境界已经和他持平,而真要动起手来,想来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不及李扶摇的。

    剑士的杀力有多强,他是知道的。

    而且这座城里还有一位登楼境的剑士。

    有时候王偃青还真在想,若是有朝一日李扶摇真的成为剑仙了,这算不算一段美好的过往?

    怎么看都应该算的。

    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他要成为剑仙的前提下。

    不然还真没有那么容易。

    李扶摇不多说,又和王偃青下了几局棋。

    秋风吹落了几片叶子。

    李扶摇站起身来,想着应当是要前往北海了。

    他和王偃青道别。

    然后便离开了小院。

    王偃青放下手里的棋子。

    顾师言说道:“已有食牛之气。”

    他不过是个文官,但都看出了李扶摇身上的那股气势。

    王偃青说道:“剑士一脉的修行,肯定不单单只是杀人而已。”

    顾师言说道:“我怎么觉得这是废话?”

    王偃青呸了一声,继而哈哈大笑。

    顾师言一脸黑线。

    ……

    ……

    李扶摇回到家里。

    言乐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来到了小院里。

    半年苦修,没能让他破境,但他的境界已经算是很稳固了。

    他看了李扶摇一眼,意思非常明显。

    那就是走。

    李扶摇点点头。

    转头去看了看李母。

    李父正牵着她的手。

    李扶摇说道:“没能做好儿子,很是惭愧。”

    李父不知道李扶摇要说这些,也有些伤心。

    李母的眼眶已经红了。

    李扶摇不说话。

    背好剑匣,一道青虹破开云层离去。

    言乐紧紧跟在身后。

    两道剑光,在洛阳城里生起。

    剑指北海。

    ……

    ……

    学宫。

    顾缘已经做好准备,他和另外的一个学宫弟子站在学宫门口,等着师叔周宣策。

    宋沛站在顾缘身旁,小心翼翼的给师姐的包裹里塞着很多东西。

    都是吃食。

    顾缘皱眉道:“我是去做大事的,你怎么回事?”

    宋沛有些委屈的说道:“师姐,这些不都是你平日里最喜欢的果脯吗?”

    顾缘有些生气,想要举手给宋沛一个板栗,但快要落到他头上的时候,却又收回了手,她叹了口气,“你这家伙,要好好念书,不然要被先生打板子,即便你是掌教大人的学生,也都逃不过哦。”

    宋沛哦了一声,声音不大。

    顾缘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我走了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不要害怕,也不要给先生们告状,一个男人告状,会看不起你的,你就忍着,等师姐我回来的时候,一定替你报仇,怎么样?”

    宋沛脸色好转,低声说道:“师姐,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缘惆怅道:“不是说了吗,三五年,谁知道那个地方是个什么鬼地方,要待三五年哎。”

    不过下一刻,她脸色就好转不少,“不过能碰见李扶摇那家伙,应当是不错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脸色好了不少,可是听着这句话的宋沛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不少。

    顾缘没有注意到宋沛的脸色,只是想了想,然后说道:“你好好念书。”

    嗯,就这样。

    说完这个,顾缘便不说话了。

    因为师叔周宣策和掌教大人已经站到了远处。

    苏夜看着这两个小家伙,脸上满是笑意。

    周宣策更是如此。

    苏夜说道:“师叔,拜托了。”

    周宣策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这次儒教四人,除去顾缘和另外一位学宫弟子之外,其余的都不归他管。

    反正送到门口便是。

    不要太复杂。

    他朝着顾缘招了招手。

    示意要出发了。

    顾缘从包裹里拿出几袋果脯给宋沛,自己就一路小跑离去。

    宋沛抓着果脯,嘿嘿傻笑。

    王偃青放下手里的棋子。

    顾师言说道:“已有食牛之气。”

    他不过是个文官,但都看出了李扶摇身上的那股气势。

    王偃青说道:“剑士一脉的修行,肯定不单单只是杀人而已。”

    顾师言说道:“我怎么觉得这是废话?”

    王偃青呸了一声,继而哈哈大笑。

    顾师言一脸黑线。

    ……

    ……

    李扶摇回到家里。

    言乐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来到了小院里。

    半年苦修,没能让他破境,但他的境界已经算是很稳固了。

    他看了李扶摇一眼,意思非常明显。

    那就是走。

    李扶摇点点头。

    转头去看了看李母。

    李父正牵着她的手。

    李扶摇说道:“没能做好儿子,很是惭愧。”

    李父不知道李扶摇要说这些,也有些伤心。

    李母的眼眶已经红了。

    李扶摇不说话。

    背好剑匣,一道青虹破开云层离去。

    言乐紧紧跟在身后。

    两道剑光,在洛阳城里生起。

    剑指北海。

    ……

    ……

    学宫。

    顾缘已经做好准备,他和另外的一个学宫弟子站在学宫门口,等着师叔周宣策。

    宋沛站在顾缘身旁,小心翼翼的给师姐的包裹里塞着很多东西。

    都是吃食。

    顾缘皱眉道:“我是去做大事的,你怎么回事?”

    宋沛有些委屈的说道:“师姐,这些不都是你平日里最喜欢的果脯吗?”

    顾缘有些生气,想要举手给宋沛一个板栗,但快要落到他头上的时候,却又收回了手,她叹了口气,“你这家伙,要好好念书,不然要被先生打板子,即便你是掌教大人的学生,也都逃不过哦。”

    宋沛哦了一声,声音不大。

    顾缘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我走了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不要害怕,也不要给先生们告状,一个男人告状,会看不起你的,你就忍着,等师姐我回来的时候,一定替你报仇,怎么样?”

    宋沛脸色好转,低声说道:“师姐,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缘惆怅道:“不是说了吗,三五年,谁知道那个地方是个什么鬼地方,要待三五年哎。”

    不过下一刻,她脸色就好转不少,“不过能碰见李扶摇那家伙,应当是不错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脸色好了不少,可是听着这句话的宋沛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不少。

    顾缘没有注意到宋沛的脸色,只是想了想,然后说道:“你好好念书。”

    嗯,就这样。

    说完这个,顾缘便不说话了。

    因为师叔周宣策和掌教大人已经站到了远处。

    苏夜看着这两个小家伙,脸上满是笑意。

    周宣策更是如此。

    苏夜说道:“师叔,拜托了。”

    周宣策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这次儒教四人,除去顾缘和另外一位学宫弟子之外,其余的都不归他管。

    反正送到门口便是。

    不要太复杂。

    他朝着顾缘招了招手。

    示意要出发了。

    顾缘从包裹里拿出几袋果脯给宋沛,自己就一路小跑离去。

    宋沛抓着果脯,嘿嘿傻笑。

第四百八十五章 遇上方知有

    在那道彩虹出现的同时,世间境界在登楼及其以上的修士都心有所感。UU小说

    有很多人知道,那处圣人洞府又开启了。

    关于那座圣人洞府,很多人的称谓都不一样,因为不知道那位圣人到底是儒道佛哪一教的圣人,所以一直不好做出结论。

    但既然已经过了这么些年,总归是让修士们有个大家都认可的称呼才是。

    只是在最开始的那些年里,不管是谁提出来这座圣人洞府的称呼都会被否定,原因大概还是这里面偏向某一教的称谓太过于明显。

    圣人的身份都不能确定,为何能够给他的住所弄出明显的偏向。

    关于此事,三教一直僵持了整整数百年。

    直到某一日,才有一野修提出了意见。

    这位圣人的身份破朔迷离,便叫做迷离园好了。

    那个野修显然是没有读过几天书,取名的本事不见得有多好。

    于是很快便被否定了。

    不过很快便有人提出,那位圣人的身份如同浓雾,不知所以,那便叫雾山好了。

    雾山很容易被人想到梁溪那座雨雾山,所以很快便被人否定。

    直到某人说道:“怎么你们都不满意,我反正懒得再多说,就叫雾山好了,你们要是不愿意,便自己再找别的称呼。”

    因为某人的身份实在是不低,而且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没有偏帮某一人,所以到了最后,大部分人还是认同了这个称谓,开始称呼这座圣人洞府叫做雾山。

    后来更是流传出来一句话,“明知山有雾,偏向雾山行。”

    说得是谁都知道这座雾山里有许多奇妙的地方,毕竟是圣人洞府,要是说没有半点机巧,谁都不相信,但光是这些,也足以让人趋之如骛。

    不过雾山出现了这么多年,虽说已经有许多人在这里面找到了许多好东西,但最为珍贵的还是当初沉斜山弟子严焕然找到的那一炉圣丹。

    那本是最大的收获。

    可是却被那位魔教教主林红烛抢夺,导致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那某人是谁?”

    在学宫的某座学堂里,有少年举起手问到正在讲解的夫子。

    他们虽然境界不够,不能参与某些事情,但这一次不管怎么看都是大事,他们还是知道了消息,而且说不定这种举动在日后的百年千年里,就会成为人族和妖土争斗的方式。

    即便是他们现在没有机会参与,以后说不定便会有机会的。

    那夫子放下书卷,摇摇头。

    “这种事情,便和雾山的来历一般,不是我们应该知道的。”

    那位教书夫子的这番解释,自然不能让学子们觉得满意,一个个都有些失望。

    苏夜和另外某位德高望重的学宫夫子站在学堂外。

    看着这幅场景,那位老夫子感叹道:“那位还真是不错的,不说别的,光是说话,便很接地气……”

    苏夜笑着说道:“实在是异类,也亏得这么一位,竟然还愿意和那些家伙去争一番。”

    老夫子有些笑意,点头说道:“实在是数百年难得出的一位啊。”

    苏夜点点头,就此便不再这个话题上深究。

    他说道:“这次雾山重开,注定要死些人了。”

    也只有他们这个层次的修士,才能明白这次几位圣人开雾山意味着什么。

    老夫子有些感伤道:“圣人们的棋局,众生都是棋子,谁都没办法避免,掌教身为学宫掌教,自然应当理解。”

    苏夜不说话。

    身处高位,能够决定一些人的前途和命运,能够得到许多人的尊敬,能够成为许多人的榜样,但同天底下所有的高位者一样,苏夜也有自己的难处。

    而且这些难处不能与旁人讲,只能一个人慢慢琢磨。

    看着学堂,他轻声说道:“若是有一日,天底下的读书人都能安安稳稳做学问,或许会好一些。”

    说完这句话,苏夜转身离去,去了藏书阁。

    老夫子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若有所思。

    学堂里还是书声琅琅,就如同过往的日子里那般。

    ……

    ……

    那道彩虹生于群山当中,落到某座山峰里,彩虹的尽头便是一道浓雾包裹的地方。

    要是放在别处,这一定会让凡人们惊呼。

    但是那面八卦镜阻挡了太多东西。

    凡人们看不到景观,年轻的修士们却能看到那面八卦镜。

    能够被选中参与这次雾山之行的,都是三教最为出彩的年轻弟子,怎么会不知道这面八卦镜是杜圣之物。

    只是为何说是三教圣人联手开启,就只有一面道教圣人的法器而已。

    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第一个来到群山当中的年轻修士,是梁溪境内某座道观弟子,境界早已经是太清巅峰,他身后的道观其实不见得有多强,但他的确是道门难得一见的年轻天才。

    沉斜山有一张榜单。

    叫做太初榜。

    榜单上收录了梁溪境内所有的道门年轻弟子的名字。

    依着境界、战力高低排了个次序。

    榜首那位,自然是那位道种。

    她从上榜之初,便一直待在榜首,这许多年来,一直不曾移位,而且看起来,能让她离开这个榜单的,只有两件事。

    要么身死。

    要么年龄足够大。

    两者相较,让道种身死的可能,想来是微乎其微的。

    而让叶笙歌因为年龄而退出这个榜单,那至少还有二十年。

    修士的寿数实在太多。

    凡人的知天命,对于修士来说,不过才脱离了年轻两个字而已。

    这位道门弟子叫做草木,在太初榜上排名第九。

    足以说明其实力。

    他的宗门离着北海不算太远,又因为出发得早。

    竟然是第一个来到了这里。

    只是站在那道彩虹桥下,草木皱着眉头,想着难不成要自己直接沿着彩虹桥走到尽头便是?

    这次雾山之行说起性质这般严重,可为何没有什么修士出面?

    草木神情古怪至极。

    但片刻之后他便想清楚了事情的缘由。

    这半空有一面乾坤八卦镜,说明杜圣便在某处看着,既然有一位圣人在此,哪里还需要别的什么人呢?

    想通了这件事,草木的心情有些不错。

    他纵身一跃,灰白的道袍翻飞,他落到了桥上。

    脚下是彩虹,让谁第一时间想起来的都是观主梁亦的五彩长河。

    那门道术,天上地下只有观主一人会而已。

    草木屏气凝神,往前走去。

    这并不是什么考验,因此一路走得很是顺利。

    要不了多久,他便已经来到尽头。

    彩虹落在山峰上,再往下便是浓雾遮挡的雾山。

    草木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浓雾里。

    身形就此消失。

    这是第一个走进浓雾里的人。

    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第一个走进雾山的人,总归会有些优势的,比如他可以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便可以撑过这三五年,比如他可以先去某个地方探索一番,然后说不定便得到了些东西,有可能是一件品阶很高的法器,也有可能反正不管怎么看,他都是幸运的人。

    可惜。

    世间的事情,真没有那么理所当然。

    当草木走出浓雾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一望无垠的湖。

    他就站在湖边,看着那些在湖里时不时跃出水面的鱼儿。

    心情也变得极为舒适。

    他本是道门最为优秀的年轻弟子之一。

    可以往也不会有资格进入雾山。

    现在何其幸运,能够来到这圣人洞府里。

    若不是想着后面肯定还有许多人要来,他甚至想要高歌一曲。

    只是即便这样,他也忍不住念叨几句,“不愧是圣人,即便不坐在云端,住所也并非我们可以想象的。”

    说着这些话,他甚至还生出了大胆的猜测。

    “这位圣人一定是我们道门的前辈,要不然怎会有如此大的格局?”

    说着这些话,他往前面走了好几步。

    想去湖边看看那些鱼儿。

    顺便感受一下圣人的光辉。

    但不幸的是,他往前走了几步,便感觉身后一阵冰冷。

    当他转过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腰间竟然插着一把匕首。

    握着匕首的那只手,温润如玉,只是也极其冰冷。

    是个女子。

    若是她头上没有那两个突起的角,或许女子这个形容才更为适合她。

    现在可能只能用女妖才算是更适合吧。

    她面无表情的把匕首从草木的身体里抽出去,冷声道:“废话真多。”

    草木不知道她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子潜行到了他身后,或许是因为自己太过于开心,才没有察觉到,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刀是插在了他的灵府上,而且很显然这把匕首不是什么普通的刀。

    草木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的生机在不断流逝。

    要不了多久,他就要死这里了。

    他缓缓倒了下去。

    有些不甘的问道:“为什么。”

    声音很微弱,那女妖听见了,但没有理会。

    她注视着草木,等到他完全死去之后,她一定会带走他身上的东西的。

    寻找雾山里的好东西,哪里有杀人来得快。

    草木的双眼渐渐无神。

    看着天空,就此便死了过去。

    那女妖将他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拿走,然后把草木的尸体扔进了湖里。

    会有鱼来吃掉他的。

    是了,他是第一个走进雾山的人,但也只是人而已。

第四百八十六章 明知山有雾,偏向雾山行

    彩虹生在群山之间。UU小说UU小说

    当草木入了雾山之后,这里也很平静。

    在某处山林里,有个来自大余的野修看着那面乾坤八卦镜,沉默了很久。

    在他身后,有个同样是野修的年轻人看着自家兄长,轻声问道:“兄长,你当真要去试试?”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年轻人的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

    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就是因为那面乾坤八卦镜。

    那可是圣人的法器。

    那就是说圣人在看着这边。

    这次雾山之行,是人族和妖土的较量,但说准确一点,就只是三教和妖土的较量,和野修们没有关系。

    但是这一次进入雾山的人数之多,已经超过了平常。

    往年三教每次只出一人,这三人之力探索能探索了多少?

    圣人洞府里肯定还有很多好东西。

    这怎么不招人眼馋?

    那野修看着那面乾坤八卦镜陷入了沉思,然后很快便回过神来,苦笑道:“修行本就不易,若是不搏一搏,怎么会有出路?”

    “兄长,那可是圣器!”

    年纪稍小的那位野修提醒道,他不愿意自己的兄长前去冒险。

    “阿水,若是不搏一搏,恐怕一辈子也就是这般了。”

    说完这句话,这位年纪不大的野修提气掠向那道彩虹,然后在彩虹上疾驰而去,很快便到了浓雾之前。

    他有些不可置信,原来这般简单便能入雾山。

    他有些开心。

    停留在桥上,往后看了看。

    似乎是在寻找某人。

    阿水看着彩虹桥上的兄长,也有些不可置信。

    可下一刻,那乾坤八卦镜忽然生出一道绚烂光华,直接将那野修腰斩。

    血洒高空。

    那野修从桥上滚落下来。

    阿水竭力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出声。

    他早说没有这么容易的。

    可兄长为何不相信?

    ……

    ……

    不止阿水一个人看着这边,还有很多人也在看着那野修。

    在东南方向的一片林子里,有一波野修,大约人数在十五六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神情平淡,看向另外一个拿着树枝在地上划着的什么的老人,随口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机会?”

    老人抬起头,认真的说道:“不能在桥上待一刻钟以上,不然便一定会被那道光给斩杀在那里。”

    中年男人皱眉道:“若是那些被选中的三教弟子也不知道此事,会不会被斩?”

    老人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想来那些人是会有什么索引的,无论在彩虹桥上待上多久,都没有多大的关系。”

    中年男人这便问道:“要是咱们杀了那些三教弟子,抢来索引?”

    老人摇头道:“万万不可,且不说那些人最差都是太清境的高手,即便是真有被我们所杀,难免没有人查,若是查出了之后,恐怕咱们都是灭顶之灾!”

    中年男人皱眉道:“那便只能在那八卦镜下过去?”

    老人点点头,“唯独只有此法了。”

    中年男人咬着牙,皱眉道:“说到底,还是得去。”

    他和之前那个野修一般,都认为雾山可去,哪怕要在里面待上三五年,但那些法器或是别的什么圣人遗物,对他们来说,便真的是世间少有的东西。

    必须去。

    中年男人站起身。

    一身气息随即散出。

    竟然还是一位朝暮巅峰的野修。

    他看着那彩虹桥,然后便从山林当中消失了。

    一众野修跟着他从山林里消失。

    只剩下这个老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老人看着那边感叹道:“明知山有雾,偏向雾山行。这句话倒是一点都不假。”

    说着话,老人便想喝口酒。

    可谁也想得到。

    身后蓦然却生出了一道剑光。

    有个面色淡然的中年男人一剑递出,片刻便收剑。

    然后接住了酒壶。

    老人倒了下去。

    那中年男人腰间别起酒壶,很快便落到了那座彩虹桥上。

    然后他只是瞥了一眼那乾坤八卦镜,然后整个人便走到了雾里。

    他走进了雾里,他之前也有很多人走进了雾里。

    他之后也有很多人走进了雾里。

    雾山里绝不会只有那么十几个人族和十几个妖族。

    这件事至少已经确定了。

    ……

    ……

    彩虹生于群山之间,这是一幅很美的画。

    云端上坐着的几个人,俯视看着这幅画的时候,没有半点表示。

    甚至他们之前看着那些野修也好,还是别的什么剑士也好,走进雾山的时候,也没有半点表示。

    因为这本就是他们默许的。

    这一次挑选出来的十二个三教年轻弟子,怎么看,都是这个世间最出色的那些弟子,若是被这些野修也好,还是妖族也好,斩杀在了雾山里,会发什么事情?

    恐怕有些小的宗门就此会一蹶不振,就像之前草木的宗门一般,他们宗门实力不高,出了一位草木,便将整个宗门的资源都给了草木,为得便是有朝一日草木能够成为登楼,甚至沧海境界的修士,然后才会让他们的宗门变得更加强盛。

    这便是一鸣惊人。

    为了这个想法,他们做了许多尝试。

    但最为直接的尝试,便是草木。

    可草木死在了雾山里。

    对的,他要是死在了雾山里,他背后的宗门或许在此后数百年之间都谈不上崛起了。

    所以这些年轻人,对那些宗门来说,很重要。

    只是云端的圣人们不在意。

    他们的棋局,早已经布好。

    走上棋盘的,都是棋子。

    没有别的什么意义。

    棋子只分有用无用。

    但不管有用无用,到了该舍弃的时候,也都是可以舍弃的。

    这一点显然是毋庸置疑的。

    圣人们看中的是长生,是成仙。

    没有这两项,微微能让他们生出心思的,只能是那位剑仙。

    别的,该舍弃的,便都舍弃了又如何。

    杜圣的依然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他看着下端,就像看着某件死物一般,眼里没有半点情绪。

    旁边有人说道:“明日关闭通道。”

    杜圣没有说话。

    只是挥了挥手。

    明日关通道。

    那么这夜里,便该是又更多的人想入雾山吧。

    既然想来,那么都来吧。

    ……

    ……

    雾山就在桥的尽头。

    群山之中来了两个人。

    一个人背着剑匣,腰间没有再悬剑。

    另外一人,腰间悬着剑。

    雾山是朝暮之上不得入。

    所以能够走进去的都是朝暮及其以下的修士。

    其实大多还是太清修士。

    一身青衫背着剑匣的年轻人抬头看着那道彩虹,生出了许多想法,当然,最后归结起来,还是想起了某一人。

    这一次他们是敌手。

    所以李扶摇想着不能遇见她。

    但真是遇见了呢。

    怎么办?

    对她出剑,还是别的?

    基于这些想法,李扶摇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黄昏时分。

    言乐看着那条彩虹桥,感叹道:“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一次。”

    三教圣人联手将雾山重新逼出来,让他成为一众年轻人的战场,表面目的是为了区分妖土和人族年轻人的强弱,要比较强弱,自然便要分生死。

    所以很有可能在三五年之后,他们都会死在雾山里。

    既然死了,便见不到这道只有在开启雾山时才会出现的彩虹桥了。

    言乐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但绝对也不是一个不怕死的人。

    李扶摇看着那座彩虹桥,忽然便停下了脚步。

    “若是我们熬过来了,你在剑山,前途会很不错。”

    这显然是李扶摇随意找的闲话。

    他的心思现在全不再此。

    言乐却是很认真的说道:“能在多年之后掌管洗剑池,便是实在不错的差事。”

    李扶摇没有想过言乐真有这么大的野心,他甚至还想掌管洗剑池。

    言乐说道:“你觉得我有没有这一天?”

    李扶摇没有说话。

    他想起了之前朝风尘说的话,当时他说,这是他们的剑山。

    其实言下之意便是年轻人要有野心?

    李扶摇有些不知所以。

    言乐见李扶摇没说话,便说道:“想来我不管怎么都没有你有前途,你是掌教师弟,若是能够活着出来,只怕他们便会忘了你和妖土某人的关系,要不了多年,你或许便能成为剑山上极其重要的角色,若是掌教走得够快,早你一步沧海,你说不定便能坐上掌教。”

    “不过那也得是百年之后的故事了。”

    说着这些话,言乐看着那座彩虹桥,很是开心。

    他仿佛不为接下来的生死而担忧。

    李扶摇没有说话,他是剑山的供奉,是客卿,而且拿的剑玉是最顶尖的那一种,所以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做不了剑山掌教的。

    即便有人想他做,他也不能做。

    言乐似乎是知道李扶摇在想些什么,他无所谓的说道:“要生还是要死,都是命里注定的事情,不要太担忧,况且我也不是你。”

    李扶摇说道:“你倒是想得很开,我会努力护着你的。”

    言乐皱眉道:“入了雾山,当然是分开走,你不在意那些圣人遗物,我还有些兴趣,而且若是碰见了落单的妖族,指不定是要杀一杀的。”

    李扶摇哦了一声,平静说道:“那你多保重。”

    说着这话,他便跳到了彩虹桥上。

    言乐仰着头,然后跟着跳了上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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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提剑时曾笑言:天地虽大,我只一剑。只不过这一剑气长九万里。书友群:124-190-652 微信公众号&微博:平生未知寒人间最得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间最得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