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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平生未知寒     人间最得意txt下载     人间最得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四十二章 昨日之事不可留

    争斗不仅有意思,还有些凶险。www.uu234.ccwww.uu234.cc

    而且不可避免。

    只要不是站在同一条河的岸边,那么不管对事物再有多么一致的看法,都免不了为些别的什么东西而产生争执,争执演变成后面,便很有可能变成争斗。

    出现了争斗,这个时候讲道理便没有了作用,还是得变成看谁的拳头更强大,换句话来说,便是拳头决定对错。

    是不是真正的对错,没人知道,但总归是拳头更硬的一方会更舒适一些。

    不管是精神还是别的什么。

    书生站在远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有些奇异的光芒,他看着李扶摇腰间的那柄青丝,有些意外,“从来没有消息说过,你这位声名鹊起的剑士会是洛阳城的供奉。”

    他说这句话是真的,学宫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书院也好,在李扶摇青天城一朝成名之后,都知道了这世间有个剑士叫做李扶摇,但从未想过,李扶摇早已经成为了洛阳城的供奉。

    在这里不得不说洛阳城的保密工作做的真是不错。

    李扶摇仰着头喝了好几口酒,抹嘴笑道:“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好说的,你们非要找事情,我被人叫来解决事情,反正打就完了。”

    书生皱了皱眉,仿佛觉得有些意思,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帐,自然能够感受到那位许雁将军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这延陵朝野上下,唯学宫马首是瞻的其实不多,但要是说起亲近学宫的,便多了去了,只怕抓上那么一把,也仅有一两个对延陵皇帝更甚对学宫。

    只是学宫里面本来都万分复杂,到底是谁的声音更大,都不好说。

    掌教大人要是常年坐镇学宫,态度强硬,建立起自己的一套班底,只怕现在的学宫,便该掌教大人一个人说了算,道理嘛,就是这样的,掌教大人贵为云端之下的前三人,除去那位观主不敢说稳胜之外,其余人谁又敢说能够稳胜掌教大人?

    有这般修为,学宫里谁不服,便打得他服又如何?

    梁溪的道士一直不喜欢讲道理,遇上事情先是拳头大的便是有道理,可学宫不这样,哪怕掌教大人是天底下学问最大的读书人,不见道理不太好,那打一顿之后再讲道理不是顺畅得多?

    其实不止是他一人,学宫里尚有许多不属于那几脉的读书人有如此想法,掌教大人为何偏偏固执的任由学宫出现这般乱象?

    世事太过无常,也太过复杂,谁又能想得透。

    就好像昨日提及的龟甲,今日便成为了过去。

    书生的境界不高,不止是修行境界,还有心境,所以他想不透掌教要做些什么。

    甚至于他也想不透为什么李扶摇仅仅来到这里不过半日,便看透了许雁心向学宫,却一直是学宫的狗。

    只是他没有问。

    这些事情,想来李扶摇是会先说的。

    果然,李扶摇喝了口酒之后,便笑道:“我只是猜测,并不能判定是不是真的,只是他自己慌了,也怕了,对着我出刀,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出刀,他既然出刀,我便出剑,他的刀没有我的剑快,所以便死了。”

    “万劫关以后会有个新任主将,正好那人也是我的朋友。”

    李扶摇笑着看着那个站在远处的书生,万劫关之后会有一位新任主将,那个人不是旁人,而是当年的楚国旧将温白楼,虽然楚国是个小国,但温白楼是大将。

    这世间的将领,有的被称为帅才,有的被称为将才。

    温白楼则是两者皆有。

    冲锋陷阵,他是一员骁勇武将,调兵遣将,他便是一位无双大帅。

    若是抛去山上修士,三座王朝要开始互相攻伐,最后胜者一统山河的话,温白楼必定是三座王朝都想要的一员大将。

    这员大将,却是在洛阳城里。

    这位已经从楚国被灭的阴影里走出来的温白楼,其实仍旧愿意在沙场厮杀,这是融入血脉里的东西,他不愿意抛开。

    只是延陵边军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有分量的军职都已经名花有主。

    李扶摇离开洛阳城之前,和延陵皇帝聊过,也和温白楼聊过。

    他之所以之前问许雁这些,其实还是有些私心,万一成了呢。

    书生忽然询问道:“如今云端圣人已经颁下法旨,说是不许私自挑衅剑士一脉我要是现在杀了你,会不会算是违背圣人法旨,然后被处死?”

    圣人法旨说是不许挑衅剑士一脉,那也要看对谁,要是对李扶摇这个剑士一脉年轻一代堪称第一人的剑士,杀了之后,即便是朝青秋动怒,圣人大抵会让他抵命,可用他的命去抵李扶摇的命,怎么看三教都赚了。

    毕竟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相信李扶摇有朝一日要成为剑仙的。

    以命换命,看似平等,但实际上里面的东西极为复杂。

    有时候人命和人命真的不太一样。

    李扶摇说道:“我是主动来挑衅你的,所以你可以杀我。”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朝青秋和那些剑士是不是这样认为便很难说了。

    书生叹了口气,笑道:“既然如此,我就要杀你了。”

    李扶摇觉得有些好笑,“大家同为太清,你凭什么觉得一定能杀我?”

    李扶摇一定不是一个十分骄傲的人,但他也不会是一个没有半点脾气的人,特别在迈入太清之后,在白鱼镇光是死在他的剑下的太清都已经不再少数之后,眼前这位书生的境界极为深厚,在太清境里应当是极为靠前的那部分人,但不管如何说,便只是太清而已。

    同为太清,他李扶摇还是一位剑士,难不成会比他差?

    这是不管谁来看,都是一样答案的问题。

    李扶摇站起身,把酒壶从城头扔下去,按住腰间那柄青丝。

    “有什么好东西?”

    能让一个太清境修士如此有底气的话,便只能说他有些好东西才行了。

    书生看着李扶摇,也没有藏着掖着,就这样从身上某处拿出了一柄小刀。

    小刀成青铜色。

    造型古朴,就这样放在他的手心,显得很是小巧。

    书生看着李扶摇,平静说道:“我有一柄刀。”

    这是一句十足的废话,你手里有一柄刀,这谁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扶摇觉得有些意思,回了一句,“我有很多柄剑。”

    这句话不是废话,至少书生就不知道,李扶摇有很多柄剑这件事。

    书生笑道:“早前听闻有道门高人把道门术法和剑道结合,独辟蹊径,我李雁回以刀入道,说得上殊途同归。”

    李扶摇哦了一声,然后腰间青丝便悬停在了身前。

    淡淡剑意生出。

    剑意很快变得森然起来。

    原因很简单,因为对面的那个书生,手里的那柄青铜小刀开始缓慢变化,很快便变的和普通长刀没有什么差别。

    书生握住那柄青铜刀,刀气暴涨。

    这股刀意,比之李扶摇的剑意,不逞多让。

    李扶摇握住青丝,看着那片月色,然后向前递出一剑。

    在月色下出剑,会不会更顺畅一些,这谁又说得清楚呢?

    书生提着那柄青铜刀,大踏步往前走来,一路带风,竟然出现了许多奇异的声音,仔细听来,其实更像是某种……哭泣声。

    还没有临近李扶摇,书生笑道:“这柄刀上的妖修亡魂,不比你的剑上少。”

    世人皆知剑士身前一丈是其他修士的死地,可这个书生竟然是想都不想,便一脚踏进了这死地之中,不知道有多么的自信才能做出这些事情来。

    李扶摇面色凝重。

    他看着月色下的刀光,脸色闪过一丝忧虑。

    不是因为这道刀光有些明亮,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而已。

    放在江湖里,剑和刀一直是死对头,在山上,便说不上。

    因为用剑的剑士,不管怎么,都要胜过用刀的野修很大一截,既然如此,又怎么说得上是死对头呢?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这个书生以儒教修士的身份提刀相战,理应也不是李扶摇的对手。

    事实上也是这样的。

    在第一剑递出的同时,李雁回便已经往后退了好些步,他手里的那柄青铜刀,虽然化解了李扶摇大部分剑势,但剩余的那些剑势,还是让他吃了亏。

    李扶摇握住青丝,平静说道:“我不认为这柄刀会对我有什么威胁。”

    修士之间的战斗,有的会很长,那是因为两方实力相当,但是有的会很短,那是因为两方相差巨大,比如现在这般,便是相差甚大。

    李雁回笑道:“的确如此。”

    他揉了揉脸颊,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做点其他的?”

    李扶摇看着他,然后视线看向远处,远处城头上,多出一位李雁回。

    两个人对视一眼,看出对方眼里的笑意。

    然后片刻之后,远处又出现一位李雁回。

    足足三位。

    李扶摇得到的消息是这里有两位太清三位青丝。

    现在看来,得是三位太清才对。

    仔细说来,是一位?

    李扶摇看着李雁回说道:“你是儒教修士。”

    李雁回摇头道:“万法如一。”

    他自然知道李扶摇的想说的。

    李扶摇揉了揉脑袋,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能在一位儒教修士身上看到道门的斩三尸之法。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三尸

    修行到了最后都是一样的,这句话并没有错。www.uu234.ccUU小说

    要不然为什么道教儒教和佛教的第一境都不相同,可是到了后面,便渐渐一致?

    为什么即便三教修士有圣人,剑士有剑仙,妖修有大妖,为什么到了最后都称沧海呢?

    便是应了那一句话,万法如一。

    不管是什么修行法门,本质上都是开发自身潜力,让自己超越昨日的自己,变得更强。

    但是不管怎么说,能在一个儒教修士身上看到道门的术法,而且还是一门已经很古老的术法,李扶摇显得有些失神。

    李扶摇不是禅子那般博学的人,知道的事情不会太多,但绝对不会很少。

    当年还未离开剑山的时候,老祖宗许寂便和他说过很多,不过事无巨细,自然不能说太多,谈及道门,除去说了些朝青秋当年在沉斜山的事情之外,关于道门,便说了一桩道门真人的事情,说是那位登楼境的道门真人,天赋异禀,从修行开始,便一直远胜同辈弟子,可在两百年之后走到登楼,然后长达百年,便不能往前走半步。

    始终看不到破境的契机。

    登楼境逗留多年之后,这位道门大真人便翻出了古籍,找到了上面的斩三尸之法,一分为三,各自修行,最后三人都成为登楼之后,便要以三融一,成就沧海境界。

    这是当年道门里最为轰动的一桩事。

    若是功成,只怕到之后便有无数修士效仿,可能要不了几百年,道门便要多出许多圣人了。

    所以万众瞩目。

    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三人都成为登楼,融合成一人的时候出了问题,最后身死道消。

    于是那门斩三尸之法,自此便没有人再修行过,因为有太多隐患。

    沉斜山的登天楼里现在还放得有那门法门。

    眼前这位的斩三尸之法,想来和那位道门术法不太相同,但是都同样有威力。

    三个李雁回对视一眼,然后一人撞入一人身体,另外一人再撞入身体,三个人变作一个人之后,气势便浑然一变。

    他再握住那柄青铜刀的时候,整个人便像是一尊杀神,和读书人没有半点关系了。

    杀气十足。

    他看着李扶摇漠然道:“请。”

    李扶摇握紧青丝,面无表情。

    只是身后剑匣里草渐青和剑十九两柄剑已经掠出剑匣。

    在夜色里一闪而逝。

    李雁回看着夜色里的剑光,说道:“你也不是个一般的剑士。”

    李扶摇没有说话,已经一剑递出。

    青色的剑光在夜里生出,李扶摇已经欺身而上。

    漫天的剑气如同风雪,携势而来。

    在春日的夜里杀人,会不会有些不同的感觉。

    谁也说不准。

    李雁回横刀于胸前,刀剑相交的时候,便是火花四射。

    李扶摇一剑上撩,带起无数剑气。

    如同九天银河一般涌入李雁回胸前。

    怦然一声,剑气如同实质的打在李雁回胸前。

    李雁回不为所动,青铜刀一刀挥出,如同一条巨龙呼啸而至。

    龙首狰狞,张着大口,说是一条巨龙,不如说是一条巨蟒,择人而噬。

    剑十九从远处掠来,一剑钉穿那颗龙首。

    至于草渐青则是到了李雁回身后,一剑刺出,钉入李雁回后腰,但片刻之后,剑身竟然便弯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李扶摇御使草渐青往后掠出。

    然后两柄剑悬停在他身侧。

    李扶摇站在远处看着李雁回的一身灰袍。

    李雁回笑道:“法器,品质还行。”

    李扶摇深吸一口气,往前递出再一剑。

    剑光照亮了黑夜。

    ……

    ……

    万劫关的将军府里,灯火通明。

    这座将军府早已经被所谓的散修占领。

    在李雁回离开这里去了城头之后,这座将军府里便只剩下了一个修士。

    一个境界不太高妙的太清境修士。

    他正在原本许雁的那个书房里翻看着一本儒教典籍。

    当初他们来到这座将军府的时候,其实许雁什么都没有做,然后便让出了这座将军府,当然,现如今的许雁,已经死了。

    按理说这座将军府里,不可能会有人打扰他。

    只是现在,庭院里便响起了一阵声音。

    不是脚步声。

    而是马蹄声。

    万劫关临近边境,虽然不是最临近边境的那几座关隘,但也差不离多少。

    听见马蹄声,其实再正常不过,可在这将军府里听见,还是有些意外。

    况且还是在如此寂静的现在。

    那位青丝修士放下书,想着去看看门外的光景。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很快书房的门便被人推开。

    那位修士生前所见的最后一幅画面是一匹火红色的大马,外加一杆大戟。

    那个高坐在马背上的披甲将军,一戟而已,便要了他的性命。

    马蹄声渐起。

    那位披甲将军策马来到万劫关军营。

    很快便响起战鼓声。

    军营里的士卒们陆续起身,在各自的伍长指挥下结阵。

    很多士卒都很茫然,不知道半夜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有敌寇叩关?

    可是万劫关既不是边境,又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

    为何如此?

    而且依着延陵王朝的强大,平日里不是他们征伐别国便是好事,怎么会有别国征伐他们的事情发生?

    所以一时间,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个副将面面相觑。

    早先击鼓的士卒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在军中乱敲战鼓,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延陵的军律对于这一点把控的极为严厉。

    “谁让你敲的战鼓?!”

    有裨将看着那个士卒。

    还有几个站在校场一周的将军面色凝重。

    这里的气氛十分严肃。

    片刻之后,校场上忽然生出一阵马蹄声。

    有一匹火红大马从某处走出来。

    才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军伍当中,谁不愿意拥有这样一匹宝马?

    人人的眼神炽热。

    当人们的视线上移,看到了高坐在马背上的那个男人。

    单身持戟。

    他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枚虎符,面无表情。

    在军中,虎符比圣旨更管用。

    “吾乃苍鹭军府新任主将,温白楼!”

第四百四十四章 我胸中只有一剑

    李雁回的青铜刀杀力很强,让李扶摇应对起来也有些困难。www.uu234.cc

    道门的斩三尸之法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作用,但最为浅显,也最为直接的作用想来便是如今的李雁回比起之前,修为暴涨,灵府里的气机不知道比之前磅礴多少。

    这样状态下的李雁回,已经不能简单以一位太清境视之了。

    当一个儒教修士,开始用散修的方法开始杀人的时候,这本来就是一件极其荒诞的事情,但荒诞的背后,往往意味着很多其他事情。

    城头上杀机四起。

    这是春天,吹来的风有些舒适,但在夜里,会有些微寒。

    只是两人都是修士,应当是感受不到这些的。

    可当风里带着些别的呢?

    无论是剑气还是刀气。

    都能让这春夜里的风有些别的什么意味。

    剑气是这世间最为让人头痛的事情,当然,这句话要再加上朝青秋的四个字之后,才显得没有什么逻辑上的错误。

    李雁回身上有一件不知道什么品质的袍子,让李扶摇的一剑都未能刺穿,想来是一件不错的袍子,但这不意味着他感受不到天地之间充斥在其中的剑气。

    那样锋芒毕露。

    不时有发丝被剑气割破,然后落下。

    李雁回手中的青铜刀身光芒大作,上面有些诡异的符文,看不清是些什么。

    但隐隐可以看出是些道门符?上的符文。

    那样说来,这柄刀也是道门法器?

    可道门之法,在一个儒教修士身上接二连三的体现,这是一种什么情况。

    很有些古怪才是。

    李扶摇横剑在胸,喘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不是儒教修士。”

    哪怕之前李雁回说过什么万法如一这类很有道理的话,但现在李扶摇认真想来,他一定不会是儒教修士,因为没有儒教修士,会有这么多道门神通。

    他甚至看着他穿着的那一身衣袍,觉得很像一身道袍。

    猜测这个东西不需要证据,在自己认定之后,旁人便很难改变想法。

    只是李雁回很平静的便承认了。

    或许是知道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李扶摇死,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人要死在这里,那么这些秘密说出来,也不是秘密。

    所以他便站在原地开始讲起来一个故事。

    李扶摇虽然在这大半夜不太想听故事,但是想着听听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事,于是便耐着性子听了听。

    故事倒是并不怎么曲折,只是说有一个孩子,被人领进道门之后,传授了许多道法,甚至给了不少好东西,然后某一天便被自己师父带上了沉斜山,见到了那个在山上的时候只在登天楼翻道卷的观主。

    观主梁亦,是云端之下,最为有名的修士。

    也是整个世间最有权柄之人。

    所以能见到观主,是绝大部分修士的荣耀。

    观主自然不会和一个小道士多说些什么,仅仅是看了他一眼,说了声不错之后,他便被带着走下了沉斜山,然后两年之后,李雁回便到了延陵的某座书院门口,他成了一个读书人,资质不错的那种。

    顺理成章的进入书院,以后的日子里,做的事情,便是修行和打探消息。

    儒教和道门从来都不是什么盟友,他们是竞争者。

    他们都想做这山河里唯一的主宰。

    一山不容二虎,也不容三虎。

    所以当年佛教便被赶了出去。

    说是佛教怎么怎么自愿去了极西佛土,其实就是被赶了出去。

    没有道门和儒教的拳头大,自然便只能被赶出去。

    似是李雁回这般被道门安插进儒教的修士,不知道有多少。

    当然,儒教安插到道门的修士,也不会在少数。

    这是两座道统的博弈。

    虽然显得有些恶心。

    李雁回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我的名字叫雁回,便是想着有朝一日回到那个地方。”

    大雁秋冬季节从北方来到南方,每年春时又回到北方。

    可是李雁回来到延陵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可从来没有机会回到梁溪。

    就像是一只不得北还的大雁。

    所以他是痛苦的。

    想来这般痛苦的,不止是他一个人。

    这世间有许多人做着许多事,不是所有人都是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的。

    所以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开心的在这个世间活着的。

    李扶摇说道:“既然痛苦,为什么不选择结束。”

    结束的定义实在是有些广,或许是结束在延陵的生活,或许是结束性命。

    李雁回微笑着看着他,“我们都有责任做一些不想做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李扶摇不太认可这个说法,他说道:“你们做的事情不是正义的。”

    李雁回说道:“剑士一脉想要重新再现六千年的辉煌时期,会不会如此做?或许我换个说法,要是这样做,能够让剑士回归六千年的辉煌时期,你们会不会选择这样做。”

    我们总是听到某某说法,说是为了什么,便可以放弃什么。

    那么剑士们为了重现昔日辉煌,又有什么不能放弃呢?

    李扶摇仔细想了想。

    很久没有说话,春风在他的身旁吹过,撩起他的发丝。

    而后他忽然笑了,“不会,因为我们的剑是直的。”

    当年在剑山上的时候,老祖宗许寂也好,还是三位师叔也好,都和他谈过剑。

    他们心中的剑各有不同,但最后归结起来,还是一句话,我们的剑是直的。

    直来直去,不会弯。

    即便是朝青秋做了些事情,但也不能说他的剑不是直的。

    这便是剑士。

    因为剑是直的,所以便有这么强。

    或许是因为这么强,剑便必须是直的?

    这谁也说不清楚,但是李扶摇清楚一点,有所为有所不为。

    就好像是之前陈嵊讲的那个故事,会不会因为救更多人,牺牲那一部分无辜的人?

    李扶摇觉得没有道理。

    想到这里,他开心的笑了起来。

    修士们有顿悟一说。

    顿悟的时候,总是很容易便破了境,修为便更高了。

    可剑士却是有些难,即便是世间有像是魏春至这样朝入朝暮,暮时便春秋的天才。

    但毕竟在少数。

    李扶摇肯定不属于这样的人。

    他即便走的比常人快些,也是因为机遇。

    有很多人在帮他。

    或许说是他身后有许多只手在推他。

    那些手都比较有力量,所以让他走得快些。

    但推着一滩烂泥,是没有可能让烂泥走快些的。

    有时候顿悟不体现在让境界更为高妙上,反倒是有些别的意思,反正不管怎么说,都很有意思。

    李雁回感受到李扶摇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便感受到那些剑气更锋芒了一些,便皱了皱眉头,片刻之后,无奈说道:“你果真不是一般人,三言两语便能静心,今天要是活下来了,对于境界大有裨益吧。”

    李扶摇笑着说道:“多谢你。”

    他们虽然是敌手,虽然是要分出生死的两方,但不意味着不能这般好好说说话。

    李扶摇揉了揉手腕,青丝剑上青光大作,他认真的看着李雁回,说道:“请。”

    李雁回没急着出手,只是说道:“要是我死了,把刀带回梁溪,反正你们到处走,反正有朝一日路过梁溪,便顺便丢在什么地方就成。”

    李扶摇说道:“我没这么多事情要你做,因为我不想死在这里。”

    李雁回想了想,笑道:“好的。”

    ……

    ……

    言语之间的胜负,只在讲道理的人身上才能体现作用。

    而对于李扶摇和李雁回这般不讲道理的人,似乎还是动手更为简单直接一点。

    夜色里的剑光和刀光交相辉映。

    无数磅礴的刀气和剑气在城头纠缠。

    青铜刀上的符文一次又一次的绽放,将剑气破开,在城头某处形成一个真空区。

    这柄青铜刀是道门不多的几样兵刃之一,其实论出名程度,和那柄桃木剑一般,也是当年道门想要挑战剑士一脉杀力的产物。

    只是和桃木剑一样,最后都没有能成。

    可不管怎么说,既然是道门花费许多精力弄出来的东西,都不是一般术法能够比拟的。

    城头的刀气如同海水涨潮。

    东海有潮,起时便是滔天巨浪,天地无拘束。

    很显然李雁回没有去过东海,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刀气有如此的势。

    势这个东西,和境界有关,和心境有关,和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什么关联。

    李扶摇以手指抹过剑身,手指在锋利的剑锋上掠过一道血痕,有些鲜血落在剑身上。

    那些鲜血尤为鲜艳。

    李扶摇养剑是用的极为笨的法子,日复一日用这种笨法子养着剑,进展很慢,但很是稳。

    这好像是每一步都深思熟虑。

    想得多,有时候会有些别的东西出现。

    但更多的时候,则是有些好处。

    李扶摇养剑便是如此,虽然是进展缓慢,但效果极好。

    慢工出细活这句话,一点都不差。

    现在李扶摇手指抹过剑锋之后,青丝剑上的剑气大作。

    这柄剑的威势比之前胜过太多。

    剑士们都知道一道不算是太过高深的秘法,那便是以血祭剑。

    血要本命精血,剑要通灵本命剑。

    两者缺一不可。

    青丝剑是李扶摇的本命剑,虽然还没有达到完全与他心灵相通的地步,但也差不离了。

    他的手指抹过剑锋之后,脸色瞬间煞白,整个人变得有些虚弱。

    这门秘法不是什么好功法,但有一个作用,便是能在短暂的时间里发挥出极大的威力。

    要求不算是太苛刻,太清之下,不可用。

    李扶摇之前在白鱼镇并不敢用这门秘法,是因为这秘法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人便会极为虚弱,几乎再无战力。

    所以李扶摇便不敢如此做。

    因为敌手远不是只有三两人而已。

    至于在别的什么情况下,李扶摇也用不着用这门秘法,因为在同境之中,他还没有遇上什么实在难缠的对手,李雁回是第一个。

    李扶摇能够想到,他并不是世间最强的太清境,但从未想过会有一位三教修士有如此大的本事,能够胜过他。

    李扶摇脸色凝重。

    李雁回的斩三尸之法,让他相当于三个太清融入了一体,虽然一定比不起当年那位道门真人的三位登楼合为一人去冲击沧海,但实际上在太清境,至少拥有傲视群雄的能力。

    换句话说,即便是李扶摇,可能也不是敌手。

    只是李扶摇并不太担心。

    因为之前的一句话。

    他的剑是直的。

    ……

    ……

    随着李扶摇的青丝剑上面剑气大作之后,城头的剑气便开始缓慢向着李扶摇的青丝汇聚而来,发散的剑气就像是漫天的落叶,剑气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片片伤人。

    当剑气汇聚成一线的时候。

    又是最可怖的时候。

    一线剑,锋利异常。

    李雁回看着这些剑气渐渐成就一条线,有些失神,他从梁溪来到延陵之后,那些日子里,除去读书和传递消息外,别的什么都没有做。

    修行这件事,他不刻意去做,反倒是走的极快。

    这让他都有些无奈。

    斩三尸之法是道门不知道多少修士都没法参透的术法,可偏偏被他另辟蹊径,若是他在梁溪,指不定会成为除去道种之外最为出彩的修士。

    可是他却到了延陵。

    隐姓埋名倒是说不上。

    他只能是一个读书人,为了更好探听消息,他可以出彩,但不能那么出彩。

    这是他的痛苦。

    除去北还之外的另外的痛苦。

    世间的痛苦会有那么多,但谁又能笑着面对呢。

    李雁回握紧青铜刀,看着远方,片刻之后低声笑道:“那便看看我这一刀。”

    城头上瞬间生出一道磅礴刀气。

    李扶摇递出一剑。

    剑气汇聚成一线掠向城头那边的李雁回。

    李雁回的一刀则是横着斩过来。

    这世间最为锋利的是剑气。

    这世间最为霸道的是刀。

    ……

    ……

    城头忽然陷入无比寂静之中。

    李扶摇脸色发白的看着这一剑由东到西,由近到远。

    这一剑不知道说不说得上是他的最强一剑。

    但一定极强。

    锋利剑气汇聚成一些,反倒是没有弄出什么动静,普普通通。

    就像是某个才开始学剑的稚童歪歪斜斜刺出一剑。

    没有半点声势,但威力十足。

    剑在人也在。

    夜里生出一道极为绚烂的剑光。

    李雁回看着那道剑光,忽然笑了笑。

    他在这片刻之间便知道了一件事。

    他的刀,及不上李扶摇的剑。

    这并非是剑士天然杀力便要胜过其他修士的原因,而是些别的什么。

    一剑而去。

    剑十九和草渐青发出兴奋的颤鸣声。

    李扶摇的众多剑中,最与他亲近的,莫过于这柄在北海得到的剑十九,然后便是青丝,至于草渐青,原本并无多亲密,可是后来魏春至和草渐青夫妇把一道剑气灌入李扶摇身体里,让他生生又开辟出一座灵府之后,草渐青和李扶摇的联系,便更深了一些。

    所以这两柄剑,才会这般兴奋。

    除去这两柄剑和青丝之外。

    高楼明月十里都差不多。

    说不上高下。

    只是在这一剑挥出的同时,这些剑都掠出了剑匣。

    剑身雪白的十里在四周掠过,带起一道道剑光。

    高楼悬停在李扶摇身侧,显得很是沉稳。

    至于明月。

    便气冲斗牛。

    这柄剑有些傲气。

    李雁回看着这些剑,便好像是看到了一个个人。

    他笑道:“你的剑,为什么这么多?”

    天地虽大,我只一剑。

    这是李扶摇的剑匣上刻着的字。

    这是许多剑士的口头禅。

    试想一下,某个剑士被人欺辱之后,一直忍气吞声,直到某一日,他忽然有些生气,于是便在某处拿出了一柄剑,提着剑看着那欺辱他的人,冷笑着说道,天地虽大,老子一剑便足以。

    这该是何等场景。

    李扶摇看着那一剑掠出之后,便已经知道胜负。

    他看着不躲不闪的李雁回,想了想,然后说道:“剑士不多,剑多,注定有些剑要被埋没,我不愿意。”

    说起来是因为剑仙万尺的御剑法门,让李扶摇选择这么多剑,但实际上还是不忍心看着有缘的剑,无人去握住。

    世间剑多,可有缘的极少。

    李扶摇笑了笑,正想说话。

    片刻之后,剑匣里便又掠出一柄剑。

    万丈长!

    这柄剑是剑仙万尺的剑。

    这位剑仙,是当年唯一能和柳巷一战的绝世剑仙。

    他的剑一直极为傲气。

    万尺看不起李扶摇,万丈长也看不起李扶摇。

    李扶摇也不愿意去用这柄剑。

    之前的日子里,他们说得上“相敬如宾”反正谁也不碍着谁。

    遇上万丈长心仪的剑士,他便把剑送出去。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万丈长会这般。

    原来这也是一柄有意思的剑。

    李扶摇看着万丈长,忽然笑道:“你斩三尸,便有三位太清,我没有这么厉害,只有这么些剑,它们以前的主人都比我厉害……”

    这句话不是假话,别说万丈长的主人是剑仙万尺。

    就说青丝,是剑胚白知寒。

    十里,明月,草渐青,高楼……

    李扶摇说道:“天地虽大,我胸中有一剑。”

    “就一剑。”

    话音落下。

    那一剑穿透李雁回的身体。

第四百四十五章 他们的故事(一)

    夜色极美。www.uu234.cc

    然后在夜里传来了一阵重物跌倒的声音。

    李扶摇收剑还鞘,走进远处的大帐里,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再走出来的时候,提着一壶酒。

    喝着酒,李扶摇坐在城头,看着远处的夜幕。

    李雁回是他遇到的同境敌手里最为可怕的一位,这一战一点都不轻松。

    可是他总是觉得自己和他其实没有什么非要不死不休的事情,只是站在河岸的两边,非要敌对而已。

    李扶摇不介意杀些持有恶意的人,但总不想杀这般有非杀不可的理由,却无非杀不可的心的人。

    想来真是惆怅不已。

    李扶摇喝了口酒,眼神惆怅。

    远处传来一道声音,“有酒独饮,不算是什么好行径。”

    李扶摇没有转头,自然便能听出这道声音是谁。

    温白楼高大的身躯很快便来到李扶摇身旁,他手里提着一坛酒,拿着两个酒碗。

    李扶摇接过一个,说道:“我原本以为你怎么也得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之后才能来,还是我有些小看咱们的那位皇帝陛下了。”

    温白楼以前是楚国名将,楚国亡了之后,便成了孤魂野鬼,现如今既然在延陵为将,便自然能说得上一句咱们。

    温白楼喝了口酒,爽朗笑道:“你不杀许雁便是我杀,陛下故意不告诉你一些事情,这是明摆着的东西,想来你也看得出来,若是陛下故意为之,那便是帝王心术,还是不那么隐晦的帝王心术,大抵还是提点和试探你的心思在多数,当然,你自己也看得出来,陛下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君主,总之人情味,没丢。”

    李扶摇仰头喝着酒,点头说道:“这一点毋庸置疑,因此这一趟我走的心甘情愿,只是你来万劫关做主将,是自己要求的?”

    温白楼作为一位名将,不论是领兵还是别的什么,都是世间第一等,可是才入延陵,一无人脉,二无根基,一来便做苍鹭军府的主将,实际上会有一些进展太快。

    最为稳妥的办法,还是得从边军里慢慢打磨。

    依着温白楼的能力,不出十年,便一定会成为一位边军里握有权柄的大将军,只是温白楼是做过一国主将的人,让他再从头开始,并不太现实。

    温白楼即便愿意,只怕延陵皇帝都不太愿意。

    像是温白楼这样的人物,一定是要放在合适的地方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温白楼笑道:“山上神仙要斗法,这一点毋庸置疑,那么山下的世俗王朝,也不会闲着,延陵和梁溪都看上了大余,近期便有动作。”

    李扶摇问道:“要开战?”

    延陵由儒教把控,梁溪则是道门的天下,过往的几千年里,因为两教都想让大余成为自己治下的王朝,因此一直有些明里暗里的争端。

    只是成为儒教治下,道门便会有雷霆之怒,成为道门治下,这边的读书人也不会开心,才让大余一直处于中立,从而成了野修的好地方。

    可是即便如此,儒道两边都没有忘了向着大余渗透。

    这一次白鱼镇一战之后,儒教和道门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协议,有些修士离开白鱼镇之后,只是回到各自的书院道观小憩片刻,便到了大余,看来是山上修士,要在大余进行又一次交锋。

    至于分别属于儒教和道门治下的延陵和梁溪呢,自然也要借助这一次机会兴兵。

    没有哪一个帝王想着让自己的疆域一成不变,也没有哪一个帝王不想着一统山河。

    有儒教和道门两座大山,让一统山河有些困难。

    于是这大余便成为这最好吃的一块肥肉。

    一旦有机会,谁会放弃呢?

    温白楼没有正面回答李扶摇的问题,只是说道:“接任苍鹭军府主将之后,我很快便要领军前往边疆,没有什么比战争更能凝聚军心。”

    李扶摇微笑道:“自己小心。”

    他举起酒碗,和温白楼碰了碰。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温白楼以后能不能成为那种名垂青史的无双将领,便要看他在这接下来的这些战事里会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历史上的那些无双将领,没一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

    温白楼一口饮尽杯中酒,看着李扶摇已经站起身,身旁的明月高悬,看来便是要御剑离去。

    万劫关一事,其实并不复杂,延陵皇帝本来自己能做,只是想看看李扶摇而已。

    这个看看,到底不只是简单地额看看。

    温白楼问道:“不回洛阳城?”

    李扶摇摇摇头,“去剑山。”

    温白楼不是一般的沙场武夫,他自然知道了那场天底下的修士都传得沸沸扬扬的白鱼镇一战,儒教和道门联手,终究是抵不过朝青秋的一剑,之后的剑士,一剑之后的剑士们,比起之前的苟延残喘要好出太多。

    这些杀力世间无双的剑士,当他们有足够数量,且拧成一股绳的时候,实在是太过骇人了。

    温白楼问道:“这世间又会迎来一个白衣胜雪的年代?”

    李扶摇没有回话,他只是踏上明月,化作一道白虹离去。

    雪白如月光。

    又如同一袭白衣。

    大余的春天总是要比延陵或者是梁溪更暖和一些,当延陵的春天还带着淡淡寒意的时候,大余便已经是春暖花开了。

    这座坐落在延陵和梁溪之间的王朝,屹立了六千年,在这六千年里,经历了许多风雨,终究是没有倒下,也没有彻底沦为儒教和道门哪一方的附庸。

    甚至于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延陵和梁溪,还都有些羡慕大余。

    头上无人。

    虽说有些混乱,但并不影响什么。

    延陵的都城叫做洛阳,梁溪的则是叫做朝歌。

    大余的都城叫做太平。

    名字有些简单,但实际上很有意思。

    太平城是大余境内,最为安稳的城。

    因为没有儒教和道门的插手,或者说,就是有儒教和道门暗中插手,让大余的整体上下都有些混乱,有野修的宗门占据一座城池的事情比比皆是,大余王朝管不了,也没有那个精力去管。

    但是太平城绝对是那些城池当中,最为安稳的一座。

    不是因为那位大余皇帝将整整十万甲士驻扎在这座城中,反倒是因为这城中有着一位无敌大余差不多百年的绝世野修,无人知道这位野修的姓名和来历,只是知道,这位野修的修为,一定是在登楼。

    而且还是站在登楼最前面的那一撮人。

    为何如此说?

    那是因为这位的战力,是硬生生从一拳一拳的打出来的。

    据大余朝的史书记载,这位登楼野修进入太平城之后,死在这位手上的登楼修士已经超过了三人,这三人中,最先一位,是纵横大余百年无人胆敢招惹的魔道巨擘周海青,这位开创了一座魔教的魔道巨擘,在野修里的声名狼藉,若说他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魔道巨擘,好似又是不把林红烛这位魔教教主放在眼里。

    因此这位一直都有林红烛第二的说法。

    可就是这样一位魔道巨擘,几乎在大余横着走的人物,有朝一日入了太平城。

    好似是惹下了些祸端,引出了那位坐镇太平城的野修出手,两人当即大战,并无要多长时间,这位魔道巨擘便生生被那人打死,这一次真的是横着出了太平城。

    有这位魔道巨擘的前车之鉴,想来之后谁想着要在太平城撒野便要好好的掂量一下那位守城人的手段。

    可是在短暂的数年之后,便又有一位登楼入太平城。

    这一位,比起来那位魔道巨擘来说,不逞多让,是大余赫赫有名的天镜宗的老宗主,多年之前让出宗主之位之后,便不曾显露身形,传言这位老宗主堪得了一丝进入沧海的契机,要不了多久,是一位有望沧海的绝世修士,那这般说,便是那位沉斜山的观主遇上这位老宗主,只怕都不一定是能胜。

    不过传言便是传言,或许真的当不得真。

    天镜宗的老宗主入太平城邀战守城人。

    很快便让整座大余的修士们大惊,要是此事当真,这便是大余百年难遇的精彩战事。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位胜面极大的老宗主竟然在入城之后,很快便被那位守城人在城中击杀,尸首当天便被扔出太平城。

    这不仅让整个大余的修士们都又被一惊。

    还让天镜宗上下都骇然不已。

    老宗主好斗,这一辈子不知道结下了多少梁子,但好在是有一身修为保命,也无人胆敢对天镜宗做些什么,可等到老宗主归天之后,没要多久,整个天镜宗便开始衰败,这数年之后,便已经从当年大余一等一的宗门成了现在的二流门派。

    完美诠释了如何叫做一人之力便足以撑得起一座宗门。

    前面两人都是主动进入太平城挑衅守城人而死的,第三位则是被那位守城人主动走出太平城击杀的,那人是一位境界高深的登楼修士,一直小心,从不结怨。

    却是做过一桩人神共愤的恶事,是在少年之时残害一门修士一家三十口人。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再少数,只是随着他的境界越发高妙之后,便再无人敢对做些什么,这也让他渐渐忘了这件事。

    有一年这位修士路过太平城。

    太平城正在下雪。

    在那般风雪大作的天气里,那位守城人站在远处,沉默着向他出手。

    他的修为,已经是云端下能够走到的极致,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被杀,可他遇到的那位守城人,实在是登楼境里的一位异类,竟然战力之强,让他都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最后只能死去。

    至于缘由,很多人都没有搞得清楚。

    清楚当年那桩事情内幕的人,都知道,那一桩灭门惨案之后,一切关于那个修士的东西都被抹除,并不存在有人会为其复仇的事情。

    那为守城人若不是为了那一桩灭门惨案,并没有任何出手的理由,毕竟那位登楼修士在那之后,便从未做过任何一桩恶事。

    只是要说那位守城人真要是为那桩事而出手,那么又觉得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一位境界达到了如此的修士,真的还会在意这个?

    没有人说得清,就像是没人知道这位守城人的性命和姓名一样。

    ……

    ……

    太平城城东有一座茶舍,很偏僻。

    茶舍的掌柜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身材矮小,面容普通,是一个丢到人群里,绝对让人找不到什么亮眼之处的老人。

    老人喜欢喝酒,但却开了一间茶舍,是因为当年老人喝酒成疾,大夫说你若是再不戒酒,便要在数月之内归天,老人被这样的一番言语吓啥了,然后便开了一间茶舍。

    不是为了挣钱,是为了戒酒。

    时隔多年,酒戒掉了,但他还是没有爱上喝茶。

    只是煮茶的技巧越发精湛。

    他的茶舍,不知道为何,竟然成了太平城里一间有名的茶舍。

    只是他太懒,开门是要天光落下的日暮才开,等到彻底天黑便要关门,这样的茶舍挣不了钱,客人也不多。

    经常来这边喝茶的,一共有三个人。

    第一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帝师徐芽,一位以女子之身成为大余帝师的剑修,境界高深,早在甲子之前跨入春秋境界。

    配剑叫做秀芽。

    是一种茶叶的名字,当然也是一柄剑的名字。

    第二位是这座大余的主人,一座王朝之主的大余皇帝。

    大余皇帝好茶,举世皆知。

    前面两位经常联袂而至,让老人有些烦。

    好倒是最后一位,常常孤身一人,他才开心。

    若是说前面两人是名震大余的人物,那么后面一人,只能说得上是籍籍无名,是一位年过四十,还只是太平城某座小衙门的衙役。

    没有名声,没有本事的一个中年男人。

    叫做梁药。

    只是他每次来,老人都很开心。

    原因是梁药喜欢下棋。

    老人正好也喜欢。

    老人的棋力大抵说不上半点高妙,若是直白一些,倒还是可以说上四个字。

    臭棋篓子。

    依着老人这样的身份,自然是有人愿意陪着老人下棋的,甚至于故意输给老人,只是老人棋力太差,却是不喜欢有人故意输棋,也不愿意有人能够杀得他个落花流水。

    所以这么些年来,一直没有人能成为老人的棋友。

    直到某一日梁药来了。

    那位小衙役,棋力和他相当,说得上一个“旗鼓相当”这让老人颇为开心,因此每次梁药来喝茶,老人都要和他下上几局,有输有赢,很有意思。

    今日日暮,茶舍开门。

    一如既往的冷清。

    帝师徐芽前些日子南下去大余某处追杀某位朝廷钦犯,想来花不了一两个月,他是不会回来的。

    至于大余皇帝,正被别的琐事缠身,也是脱不开身。

    老人坐在门口,闻着茶舍里才买的茶叶传来的香气。

    春天的茶叶比别的任何时候都要好,并不需要烘焙。

    只是这样的茶叶,能够喝到的人不多。

    大铁壶就随意的摆在屋子里,老人并不准备烧水煮茶。

    毕竟暂时没有这个必要。

    直到片刻之后,有道身影出现在身前。

    那人操着一口庆州府的口音,哈哈笑道:“老哥。”

    老人睁开眼睛,笑骂道:“你这家伙倒是鼻子不差,知道今日有好茶。”

    那人哈哈一笑,“我梁药别的不好使,反正鼻子还灵。”

    老人哈哈大笑,笑着起身,便要去起火烧水。

    很快大铁壶的便开始冒着热气。

    老人煮茶的手艺不错,但是从来不想着多用心。

    所以手艺说得上好,但却说不上极好。

    他随意冲泡了两杯茶,然后拿出棋子,笑道:“今日咱们两再大杀三百回合?”

    梁药看着老人,笑着点头,但是很快说道:“老哥和我下棋下了几年,可曾知道这天底下谁下棋最厉害?”

    老人翻了个白眼,吐了一口口水,骂道:“总该不是你梁药最厉害。”

    梁药无奈一笑,在世俗百姓眼中,天底下最强的棋手,应当是由延陵王朝的棋待诏顾师言夺魁,那位延陵国手,棋力之强,要胜过其他的棋手半手,几乎可以说是稳操胜券。

    梁药看着老人,笑着点头,但是很快说道:“老哥和我下棋下了几年,可曾知道这天底下谁下棋最厉害?”

    老人翻了个白眼,吐了一口口水,骂道:“总该不是你梁药最厉害。”

    梁药无奈一笑,在世俗百姓眼中,天底下最强的棋手,应当是由延陵王朝的棋待诏顾师言夺魁,那位延陵国手,棋力之强,要胜过其他的棋手半手,几乎可以说是稳操胜券。

    梁药看着老人,笑着点头,但是很快说道:“老哥和我下棋下了几年,可曾知道这天底下谁下棋最厉害?”

    老人翻了个白眼,吐了一口口水,骂道:“总该不是你梁药最厉害。”

    梁药无奈一笑,在世俗百姓眼中,天底下最强的棋手,应当是由延陵王朝的棋待诏顾师言夺魁,那位延陵国手,棋力之强,要胜过其他的棋手半手,几乎可以说是稳操胜券。

第四百四十六章 他们的故事(二)

    梁药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然后落了一子。www.uu234.ccwww.uu234.cc

    落子之后,梁药平静说道:“一看我就没有什么发迹的命,老实做个小衙役,也不糟心,怎么不好,要是老哥见了咱们的那位皇帝陛下,提了一嘴,到时候我真要是到了皇城里当差,哪天陛下一个看我不顺眼,便让我下了牢都算是好的,要是直接便要了我的脑袋,这谁受得了?”

    老人原本正要喝茶,听到这番话,重重的把茶杯放到桌面上,茶水洒了许多。

    老人看着梁药,冷笑道:“怪不得你都这个年纪了,还娶不到媳妇儿。”

    杀人诛心,往往在一两句言语之间。

    梁药看着老人,正色道:“老哥要是说这些话,那兄弟之后便不相让了!”

    老人呵呵一笑,“你有多少斤两我不知道?就那几手偶尔下出的妙招,不是踩了狗屎才有的?”

    梁药不恼,只是扭着脖子,冷笑不已。

    两个半斤八两的臭棋篓子,一言不合,便开始专注于棋盘上,竟然下出和平时很难看见的焦灼局面。

    春深时节,老人因为太过于在意棋局上的得失,竟然是满头大汉,而梁药也难得正经起来,两个人对弈,虽说棋力不够,让棋道高手来看,看不出什么精妙之处。

    但事实上,若是两个人足够认真,即便是再糟心的棋局,都会有个旗鼓相当的说法。

    梁药拿起茶杯,发现茶水已经没了。

    他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老人,最后只能自己起身去铁壶那边,拿起来替自己添了水。

    转身的时候,看到茶舍远处来了两个人。

    一袭白衣的悬剑男人,另外一个是面容枯槁的老人。

    两人都带剑,两人都无剑气溢出。

    梁药顿了片刻,没有做什么,只是转过身之后,便坐下继续下棋。

    片刻之后,悬剑的白袍男人,和面容枯槁的老人已经走进了茶舍。

    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站在老人身后,盯着这局棋。

    没有人出声。

    枯槁老人眼里有些诡异的光芒,看着两人认真的样子,便变得有些难受,他不是什么棋道高手,可是也知道这一局棋,是怎么都说不上高妙的。

    两个臭棋篓子对弈。

    怎么看都是在恶心人。

    枯槁老人看了几眼之后,便不愿再看,移开目光之后,便落到了茶舍里的其他角落,看着远处盘子里放着的糕点,枯槁老人便想起了某座小国的某位皇妃,现在应该是说皇后了吧。

    不知道她做糕点的手艺生疏没有。

    想来养尊处优之后,便不会再对这些小手艺上心了。

    若是有朝一日,有机会再去,会不会吃到如同当年一般的糕点。

    枯槁老人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便有些糟心。

    他揉了揉脸颊,坐到了一旁。

    悬剑的白袍男人则是看得津津有味。

    世人都知道朝青秋剑道修为天下无双,是因为他这一辈子除去练剑便没有去学过做其他什么,就好似下棋也是这般,清楚规则便算是不错了,若是让朝青秋下棋的棋力有多高,也说不清楚。

    而这个白袍男人也是如此,这辈子花了好些年在练剑个传剑身上,自然也没有做过什么别的什么事情,所以对他来说,眼前这两人的棋力高低,他也不能分辨。

    所以他看得很认真。

    平日里这两人下棋,要么是梁药在短暂的时间里便将老人杀得个丢盔卸甲,要么便是老人灵光一现,把梁药杀得丢盔卸甲,很少出现两人相持不下的局面。

    毕竟都是臭棋篓子,很容易因为一两子的问题便处于劣势,然后便被对方像是赶鸭子一般,到处撵着跑。

    可今日,两人的这一局棋,下了整整一个时辰。

    那个白袍男人也就站着看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可以做很多事情,也有可能做不了什么事情。

    比如一局棋都没能下完。

    两方落子有来有回。

    直到老人落子在某处,便忽然惊呼一声,“我要赢了!”

    枯槁老人定睛一看,原来是老人下了某招妙手,想来这局棋,便要落幕了。

    可谁知道,在这一子之后,对面的梁药又落下了另外一子。

    硬生生的把这局棋又给救了回来。

    枯槁老人一拍脑门。

    这他娘的!

    柳暗花明又一村,可是到了村里之后,发现又是一场空。

    这谁受得了?

    于是这局棋又下了半个时辰,才总算是分出了胜负。

    梁药以一子之差,便输了这盘棋。

    老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笑道:“你这家伙,到底还是不如我。”

    梁药淡淡道:“恭喜。”

    老人总算是意识到这里还有旁人。

    他转身看着那两个悬剑的人,皱眉道:“你们是谁?”

    枯槁老人懒得搭理这个臭棋篓子,干脆便扭过身子去。

    白袍男人笑道:“朝风尘。”

    这是在说他的名字。

    朝风尘这个名字,至今都不太出名。

    因为他不太喜欢告诉旁人他的名字,即便是在白鱼镇斩杀了那么好几个登楼之后,也没有太多人知道他的名字,只是知道他是个喜好穿白袍的登楼剑士。

    朝风尘看着梁药,笑道:“我来找个人。”

    老人还想说话,梁药便已经摇了摇头。

    老人嘟囔着往茶舍里某处走去,想来是早已经习惯了某些事情。

    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梁药朝着朝风尘伸手,笑道:“请坐。”

    朝风尘坐到了原本老人的那个位子上。

    两人对坐,局势瞬间出现了些变化。

    有一股股剑气,在茶舍里生出,在空气里交锋。

    枯槁老人面色有些凝重。

    他是个朝暮境的剑士,在面临这些剑气的时候,竟然也生不出半点想要抵抗的想法。

    朝风尘的剑不会主动生出,所以这些剑气,应当是对面梁药的。

    梁药在太平城里最为被人熟知的身份是一位小衙役,每月的月俸不过两钱,平日里被人喊上一声官爷都难。

    他的身份,一直不算太隐秘。

    只是旁人知道的身份,和真实的身份,有些不相同而已。

    朝风尘看着梁药,良久之后说了一句话,“我杀过不少登楼。”

    说是不少,其实也就两位。

    不过以春秋境界杀过两位登楼,怎么看都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只是要是朝风尘这句话是有些挑衅,那么梁药接下来回的那一句话,便是实实在在的无礼了。

    “很多登楼被我杀过。”

    能够杀登楼的不一定是登楼。

    能杀的登楼都不一定能杀登楼。

    朝风尘问道:“为何要杀那位。”

    之前有传说,说是太平城里有一位守城人,一共杀了三位登楼,前面两位都是自己找死,可最后一位,和他并没有什么过节,却还是死了。

    很多人不理解。

    但不见得朝风尘不理解,只是他还是想问问。

    梁药说道:“他是恶人。”

    和预想的结果实际上是一致的。

    能够斩杀魔道巨擘也好,还是天镜宗的老宗主也好,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自身便一定要是一个战力足够强的修士。

    没有什么比用剑的修士杀力更强了。

    哪怕是一位用剑的野修。

    朝风尘看着梁药,这一次开门见山,“剑山择主,我想你应该去。”

    梁药正色道:“白鱼镇那桩事,你在?”

    朝风尘点点头。

    梁药皱眉道:“那你应该知道,我不在。”

    这句话很有深意,但真要理解起来,其实也不难。

    就是一个直白的说法。

    朝风尘说道:“那又有什么关系。”

    梁药摇了摇头。

    没有说话。

    朝风尘意味深长的说道:“只要对得起腰间的剑,那便行。”

    ……

    ……

    太平城有雨的时节,多聚集在春秋两季。

    现在正是春天,有一场春雨说下便下。

    这也很正常。

    春雨之中,太平城的街道上,响起一阵马蹄声。

    只是并不急促,从皇宫方向驶出。

    要不了多久,便来到了某条街道上。

    太平城、朝歌城、还有洛阳城。

    这便是世俗里最大的三座王朝。

    只是太平城和另外的两座城池相比较,又是万万及不上的。

    当年大余王朝的皇帝陛下为了知道延陵和梁溪的现状,遣了当朝国师前往两座王朝考察,那位国师去国二十年,最后带回来一副山河万里图,上面将延陵风貌和梁溪风貌以及许多风土人情,尽数用画笔勾勒了出来。

    这幅山河万里图让那位大余皇帝第一次见识到了大余和其余两座王朝的差距,当即便开始郁郁寡欢,要不了多久,竟然便撒手人寰。

    而这幅山河万里图,在之后二十年,才开始流入大余百姓的眼里。

    也就是那一次,大余出现一阵动乱,有临近边境的郡城当即便想要成为梁溪或者是延陵的一员。

    还好当时有新帝力挽狂澜,硬生生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当然,也是因为这件事,才让人人都不看好的大余新帝坐稳了龙椅,之后又有了帝师徐芽这等人物甘愿为大余新帝保驾护航,这才真是说皇位没了半点风波。

    现在大余的年号是初平十三年,正好便是那位大余新帝登基十三年。

    这十三年的大余,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太平富庶。

    只是即便如此,比之延陵和梁溪,仍旧是有不小差距。

    那位大余新帝,即便能保证是为明君,但也不能让国力在短暂的时间里便赶超梁溪和延陵。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一个道理。

    马车停在某个小巷口子之后,驾车的马夫便朝着车厢里喊了一句,声音不大,没有能听出是喊了些什么。

    只是马夫面白无须,看着有些阴柔。

    车厢里的那位,揉着腰间的一块玉佩,没有看向马车外,张口问道:“帝师回来了?”

    能够被他喊作帝师的,普天之下只有那位春秋境的剑修徐芽一人而已。

    马夫有些小心翼翼的答道:“陛下忘了,徐大人说了,处理完事情,是要去剑山瞧热闹的?”

    那位大余新帝一拍脑袋,笑着说道:“朕怎么连这件事都忘了,帝师也是个剑修,怎会不对剑山心生向往?”

    马夫陪着笑了笑,没有开口。

    在他看来,帝师徐芽,这样一位在大余再找不出第二位的奇女子,怎会像是普通女子一样,对看热闹也觉得极有意思?

    像是这样的奇女子,便该整日里高来高去,云里雾里才行。

    那位大余新帝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很快便挥着手说道:“帝师啊,哪里是什么奇女子,都是普通女子,都是那般……嗯,蛮不讲理。”

    马夫苦笑,心里想着这种话,可能也就只有陛下您一个人能够这样说,这大余上下除您之外,还有人会认为徐大人不是奇女子?

    大余新帝在车厢里揉了揉脑袋,随即问道:“之前兵部递上来的折子,你怎么看?”

    这位大余新帝之前为何能够在短暂的时间里便平定乱局,大多是和他知人善用,且是心胸开阔有关,他从不怕权臣专政,这大余到处都成了野修的地盘,他还怕什么权臣夺权?

    之前兵部递上来的折子,倒也说得直接,说是延陵和梁溪在边境已经开始有所动作,好像是在不日便要开始向大余发兵了。

    大余王朝眼看着已经是风雨飘摇,现如今太平城,看起来天高云阔,实则是乌云密布,人人自危。

    大余本来便是不及延陵和梁溪的,应对起来其中一座王朝都极为困难,这一次便是两座王朝都同时出手,几乎让大余没有了还手之力。

    论军伍数量,梁溪号称拥兵百万。

    论名将多少,延陵更是无人能出其右。

    而大余呢,有什么?

    好像是什么都有。

    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有。

    大余新帝现如今不去想那些国政是否施行下去了,也不去想有没有官员贪污受贿,现如今他想得最多的,还是即将迎来的那场大战。

    若是儒教和道门在争论数千年之后,第一次有了明确表示,要对大余进行瓜分,那大余应当如何自处?

    恐怕是不管如何应当都很艰难吧?

    延陵背后有儒教,梁溪背后有道门。

    那大余有什么?

    一群只会自相残杀的野修?

    依靠这些野修,靠得住?

    别说他们愿不愿意为大余出生入死,就拿那些野修愿意来说,也没有什么作用。

    儒教和道门传承超过六千年,底蕴不知道有多深厚,这些野修呢,有些什么?

    什么都没有。

    大余新帝揉了揉眉心,然后掀开帘子,走入雨中。

    当然很快便有人拿着油纸伞替这位大余皇帝挡住春雨。

    小巷深处,没有什么特殊的建筑。

    只有一座破败的小院。

    在大余这个野修多如牛毛的地方,有点名气便敢开宗立派,门内有那么三两个弟子,便敢说自己是啥一派之主。

    其实有很多野修的日子,真的过得不是太好。

    只是能够值得让大余新帝亲自来见的人物,真的会死一般人?

    大余新帝心里也没有底,他有些忐忑的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便传来一声稚童的声音,“是谁?”

    大余新帝微笑道:“伍言。”

    这世间知道大余皇帝姓伍的人很多,因为大余皇室便是姓伍,但是知道这位大余新帝的全名的,不会超过一只手掌的人数,除去现如今

    而大余呢,有什么?

    好像是什么都有。

    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有。

    大余新帝现如今不去想那些国政是否施行下去了,也不去想有没有官员贪污受贿,现如今他想得最多的,还是即将迎来的那场大战。

    若是儒教和道门在争论数千年之后,第一次有了明确表示,要对大余进行瓜分,那大余应当如何自处?

    恐怕是不管如何应当都很艰难吧?

    延陵背后有儒教,梁溪背后有道门。

    那大余有什么?

    一群只会自相残杀的野修?

    依靠这些野修,靠得住?

    别说他们愿不愿意为大余出生入死,就拿那些野修愿意来说,也没有什么作用。

    儒教和道门传承超过六千年,底蕴不知道有多深厚,这些野修呢,有些什么?

    什么都没有。

    大余新帝揉了揉眉心,然后掀开帘子,走入雨中。

    当然很快便有人拿着油纸伞替这位大余皇帝挡住春雨。

    小巷深处,没有什么特殊的建筑。

    只有一座破败的小院。

    在大余这个野修多如牛毛的地方,有点名气便敢开宗立派,门内有那么三两个弟子,便敢说自己是啥一派之主。

    其实有很多野修的日子,真的过得不是太好。

    只是能够值得让大余新帝亲自来见的人物,真的会死一般人?

    大余新帝心里也没有底,他有些忐忑的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便传来一声稚童的声音,“是谁?”

    大余新帝微笑道:“伍言。”

    这世间知道大余皇帝姓伍的人很多,因为大余皇室便是姓伍,但是知道这位大余新帝的全名的,不会超过一只手掌的人数,除去现如今

    因为大余皇室便是姓伍,但是知道这位大余新帝的全名的,不会超过一只手掌的人数,除去现如今

    不会超过一只手掌的人数,除去现如今

第四百四十七章他们的故事(三)

    能够坐到大余新帝面前,和这位大余皇帝谈生意的人,只怕这世间只有三个。www.uu234.cc

    或许是三方势力。

    儒教道门外加一个剑士一脉。

    这三方作为山河里能说得上话的三方,自然是有资格和大余新帝谈生意的。

    只是相比较起来,剑士一脉更像是才崛起的新贵,无论底蕴还是话语权,都要差了许多,比起道门和儒教,相差甚远。

    因此大余新帝几乎不愿意和他们谈。

    更为讽刺的是。

    他们似乎也没有想要和大余新帝谈。

    毕竟现如今整个剑士一脉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选出剑山掌教,现如今世间再无第二座剑士建立的宗门,而且看现在这个情形,再建立一座宗门也不现实,因此剑山的掌教,便一定会是之后剑士一脉的重要话语者。

    论地位,甚至会和学宫掌教苏夜和沉斜山观主梁亦相当。

    甚至在某些情况下,还有更甚于这两位。

    毕竟剑山只有一座,道观和书院却是不少。

    ……

    ……

    大余新帝在雨幕里站了很久,才有人开了门。

    是那个之前发出声音的男人。

    看打扮是个读书人。

    大余新帝微笑着看着这位读书人,没有先开口。

    儒教一定会在大余有些布置,那些布置里,最能说得上话的人,也是一定会在太平城。

    只是以往的时光里,大余的皇帝们都不愿意和儒教和道门其中一家打交道,不愿意打破道门和儒教两方的微妙平衡。

    只是现如今两方既然已经可能建立了契约,大余新帝便要想想去某一方讨生活了。

    他自然不担心会被人拒之门外。

    原本只能吃半个饼,现在却是可能吃上一整个。

    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

    那读书人侧身把大余新帝迎了进去。

    很快便煮了一壶茶。

    重要的谈话里,自然是要喝茶的。

    若是喝酒,便显得有些不太好。

    读书人说道:“陛下想要谈些什么?”

    大余新帝喊了一声甘先生,然后才说道:“有点事情,真的想要和甘先生好好说说。”

    甘先生点点头,把茶杯往前推到了大余新帝面前。

    茶水不满,有些涟漪。

    在大余一直有个说法,说是茶满欺人,酒满敬人。

    这句老话很有意思。

    延陵和梁溪都没有这个说法,甘先生不给大余新帝的茶杯里倒满茶水,显然也是入乡随俗。

    大余新帝看着茶杯里翠绿的茶叶,闻着扑鼻的茶香,想起了那个老人开得茶舍,每年春天,他都是要和帝师徐芽去饮茶的,今年春天,徐芽不在太平城,让他一个人有些寂寞。

    对于这位帝师,旁人只会说是大余王朝的肱股之臣,是大余新帝最为信任的臣子,更是大余王朝为数不多的剑道宗师。

    可只有与大余新帝最为亲近的几个人才知道,这位帝师,和大余新帝的关系,并不寻常。

    那种关系,只怕连那位大余皇后都比不上。

    大余新帝想了想,直截了当的问道:“甘先生能做主吗?”

    甘先生看着大余新帝的眼睛,摇头道:“我不能。”

    这世间实在是有太多事情太过于重大,让他做不了主。

    大余新帝早先便知道是这个答案,因此并不如何意外,他看着甘华,想了想,然后问道:“学宫和沉斜山是否谈妥了某些事情?”

    要谈生意,自然是要在之前知道有些东西的。

    若是都不清楚,怎么才能说是在谈东西。

    甘华想了想,没有隐瞒,平静道:“是。”

    大余新帝又问道:“延陵和梁溪会不会在今年内向着大余发兵?”

    燃眉之急,不外如是。

    甘华看着大余新帝,眼里有些笑意。

    大余新帝会忍不住,这是他们和道门那边都知道的事情,只是大余新帝会先找道门和儒教,这谁也说不准。

    两方都不会想着仅凭大余新帝和他们一两次见面,便让这位大余新帝倒向某一方。

    大余新帝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权衡利弊,要看看哪一方的条件更丰厚一些。

    甘华说道:“世俗的事情,我不知道。”

    大余新帝坐直身子,盯着甘华的眼睛。

    甘华说道:“何不开门见山?”

    大余新帝深吸一口气,“大余不想变成延陵那般。”

    这种事情就像是山里的人想出来,山外的人也不想进去。

    大余王朝为何在这数千年里一直权衡利弊,不想着倒向某一方,不就是想着过着比较自由的日子?

    哪怕因为如此,大余的日子也一直不太好呢。

    大余的皇帝们,也是不愿意去寄人篱下,给人当狗。

    甘华说道:“可是学宫的意思便是一定要大余成为延陵那般。”

    大余新帝沉默了会儿,然后说道:“或许梁溪那边有不同看法。”

    这是提醒,但更像是在讲价。

    甘华说道:“陛下你知道,梁溪能给的,我们也能。”

    实际上不用甘华说透,大余新帝也知道,若是他要投靠某一方,另外一方都会匹配报价的。

    大余新帝还想说些什么。

    甘华便说道:“陛下不如再想想。”

    这便是要准备逐客了。

    大余新帝看着甘华,问道:“你们真的不担心?”

    甘华喝了口茶,“陛下反正都是要去见见那位梁溪的朋友的,说太多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先去见了那位梁溪的朋友再说吧。”

    说完这句话,甘华便转身离开这里,很快便有之前的那个稚童来收拾茶具。

    大余新帝久久没有起身。

    他看着屋檐外面的春雨,忽然说道:“朕觉得,在天外的鸟是不愿意进入鸟笼的。”

    甘华走在廊道里,听着遥遥传来的声音,冷笑道:“不愿意又如何,这世间的事情,是你能选的?”

    就连学宫掌教苏夜都不敢说天底下的事情都在他掌控之中,他一个大余皇帝便能够翻起浪花?

    痴人说梦罢了。

    大余新帝没有急着离开,只是坐在桌前,沉思了很久。

    没有人来打扰他。

    现在他肩上的东西,实际上不轻。

    也没有人能够替他分担。

    他若是一个如同延陵皇帝那般的帝王都还好,可惜他一直被说成明君,要处处为国家想,为社稷想,为百姓想。

    哪里有这么容易的明君。

    揉了揉脸颊,大余新帝叹了口气。

    ……

    ……

    春雨落在街道上,落不到某人头上。

    枯槁老人还是觉得有些疑惑,他跟着朝风尘走在街道上,疑惑问道:“若是大余要被延陵和梁溪联手攻伐,那么这位大余新帝除去投靠儒教和道门的其中一方之外,还有什么自保之力?”

    “就凭借他的那几个修士,可是拦不住两座道统。”

    朝风尘点点头笑道:“是这个道理,不过一个在天空里飞惯了的鸟,是不愿意进入鸟笼的,当非要进入鸟笼了之后,也得看看是哪一家的鸟笼够大才是。”

    枯槁老人皱眉道:“那这不过是道门和儒教的博弈,出兵一说,都是吓唬大余的?”

    朝风尘摇摇头,“哪里有这么简单。”

    枯槁老人哦了一声,等了很久,却是没有得到下文,于是便有些生气的说道:“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朝风尘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嫌弃枯槁老人笨还是别的什么,“大余有座剑山,道门也好,儒教也罢,自然都不是冲着大余这座王朝来的,六千年都熬过去了,儒教和道门自然没有那么急着在短期里解决这件事,这次自然是针对我们的。”

    白鱼镇一事才落下帷幕没有多久,这便出了些新的事情,其实也是在朝青秋和朝风尘预料之中的。

    毕竟吃了亏,总不能一直吃亏。

    需要朝青秋,不是需要剑士一脉。

    枯槁老人说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我怎么听不懂?”

    朝风尘笑道:“又不是给你说的,问题也不是让你去解决的,不懂就算了。”

    枯槁老人更是烦闷,要不是知道不是朝风尘的敌手,他或许早要邀剑比剑了。

    朝风尘揉了揉脑袋两侧,往前走了好些步,然后才说道:“大余新帝不能投向道门或者儒教任何一方。”

    枯槁老人反问道:“你说不投靠便不投靠?”

    朝风尘这一次真的有些不太高兴了,他转过头看着枯槁老人,无奈说道:“我们来太平城,不是随便逛逛的。”

    朝风尘来太平城,自然不是为了随便逛逛。

    见那位剑修梁药只是其中一项打算,除此之外,自然还有些别的目的。

    要让大余新帝在短暂的时间里做不出倒向某一方的决定,实在是太简单。

    把另外的商人杀了就是。

    这便是朝风尘的想法。

    简单直接。

    于是他很快便穿过一条街道,推开一座宅子的门。

    那座宅子很大,也很有些意思。

    内庭里有一口很大的水缸,缸里养着两尾鱼。

    一尾红鲤,一尾青鲤。

    有个道士待在屋檐下,看着这场春雨。

    屋子里的布置很有意思。

    应当是某个知名阵法。

    阵法的作用,大抵是以弱胜强。

    当然,在绝对的强面前,这些都是虚妄的东西。

    当院子里生出一道剑光的时候。

    那座大阵便被人破开了。

    一身白袍的男人和面容枯槁的老人走了进来。

    站在雨幕中,白袍男人看着这个道士,没有说话。

    枯槁老人则是把视线放在了鱼缸里。

    有朝风尘在的时候,他向来不需要想太多。

    只需要做事情便好了。

    那个道士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剑气,感受着那道凌厉剑意,有些冷漠的说话,“我教圣人有法旨,你家那位剑仙便没有说过话?”

    道门和儒教的圣人颁下法旨,说是不能启衅剑士一脉,那么剑士一脉呢,那位剑仙难不成什么都没说?

    朝风尘看着他,笑了笑,“他说了,我没听而已。”

    话音还未落下,一道凌厉至极的剑气便在他身后生出,枯槁老人早已经递出一剑。

    一位朝暮境的剑士,本来是没办法一剑将那位春秋境的道门修士斩杀的。

    只是有朝风尘的剑意牵制,竟然让枯槁老人没有费什么力,便斩杀了那位道门修士。

    这座宅子里就只有这么一位修士,其余的修士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在这里。

    朝风尘走出宅子。

    很快便不见踪影。

    要不了多久,那位大余新帝的马车便已经到了宅子门口。

    他平静的敲了敲门。

    没有应声。

    如此僵持了差不多半刻钟,然后大余新帝推开了门。

    宅子里的两尾鱼还活着,可是除此之外,院子里只有一滩血。

    大余新帝没有犹豫,很快便返回到了车厢里,让马夫赶车。

    这架马车很快便离开这里。

    朝风尘站在街角,看着这边,眼神平淡。

    枯槁老人问道:“要不要去杀另外那位?”

    朝风尘说道:“有什么意义?”

    枯槁老人一时语塞,他实在是不知道朝风尘在想什么。

    朝风尘看着他,认真说道:“等一会儿。”

    “等什么?”

    朝风尘说道“自然是等到某个家伙来。”

    枯槁老人问道:“李扶摇?”

    朝风尘摇头道:“他又不是剑山弟子。”

    “那是谁?”

    “吴山河。”

    一袭青衫,并且背负剑匣的年轻人从万劫关御剑前往大余边境的剑山,只御剑走了一半,便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这个想法,变作步行。

    只是步行也走得很快,要不了许多时间,便已经到了离着大余边境不远的地方。

    一路上那个年轻人跟着商队走过,跟着镖局走过,甚至跟着不常见的游学读书人走过,最后也跟着一些年轻人走过,这才登上了一条大船,要前往大余边境。

    这条大船是由延陵前往大余的船只,并非是一般江湖人士才能乘坐的,若不是修士,也不见得会有资格。

    李扶摇本来就不是普通的修士,背负剑匣,腰悬长剑,再加上那若有若无的剑气,是个人都知道这是一位剑修。

    虽说境界不知,但既然是一位剑修,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惹得起的。

    因此在上船之后,并未有人主动挑衅,甚至在那年轻人选了厢房之后,附近的房间客人,都换了房间。

    这条大船上不仅仅有野修,三教修士也不再少数。

    人人都知道,大余和延陵还有梁溪的战事一触即发,许多三教修士都已经得了命令,要在近日来到大余境内,等到大战开始之后,在最短的时间里拿下那些重要的关隘。

    修士们都是山上神仙,出入某地不知道有多简单。

    因此在大战开始之后,大余若不能以相当数量的修士应对,应当是要不了多少时间,便要落败的。

    而且会是一败涂地。

    到时候是大余一分为二,成为史上第一个被瓜分的王朝,也未尝可知。

    当然,即便大余倒向某一方,说不定一样会有一场大战,若是倒向延陵,或许梁溪会恼羞成怒和延陵开战,看看山河之中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事者。

    倒向梁溪也是如此。

    延陵养精蓄锐这么些年,不见得就一定不如梁溪,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比一比,其实也很有道理。

    所以修士们来到大余,是大余无法避免的。

    大余的结果到底如何,还不清楚。

    反正若是大余新帝想保生灵不被涂炭,就要早些做出选择。

    白鱼镇一战里,名声最响的是提剑斩杀了许多登楼境修士的白知寒,这位六千年前的剑胚,当即被传出来的时候,无数修士都惊骇不已,原来这剑士里除去朝青秋这个杀胚之外,还有这等剑士。

    等到后来有确切消息说这白知寒是六千年前便已经死去的人物,这便让世间更是惊骇了。

    白知寒是被朝青秋用某种秘法短暂再现人间的,可就是这样,便也斩杀了好些登楼,即便是有些登楼修士是负伤的,可那又怎样,这也不是当年那个白知寒啊?

    要是白知寒还未死,只怕这云端之下第一人的说法,便再也落不到观主梁亦头上了。

    毕竟一位在登楼境的剑士,还是一位剑胚,谁能敌?

    除去白知寒之外,那位一身白袍,以春秋境界的斩杀两位登楼的朝风尘名声一时之间也不小,只是并未有人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还有几位还活着的登楼剑士,也是已经成为了三教上心的人物。

    反倒是引起这场大战的李扶摇,除去学宫和沉斜山之外,别的什么人也没有怎么上心。

    因此对于李扶摇的打扮,这些修士,并不熟悉。

    登船之后,李扶摇深居浅出,直到半旬之后,才趴在窗边,第一次凑了一次热闹。

    船上鱼龙混杂,自然修士极多,修士多了,自然便出现了许多摩擦。

    这一次是热闹的起因是某位野修看中了一位悬剑的女子,看见那女子姿色尚可,便要调戏一番,那女子一身剑气内敛,本来也是谁也看不出境界高低。

    可是在那人的挑衅之下。

    船头那边很快便生出了一道凌厉剑意。

    要不了半刻钟,便有一人被那女子一剑斩杀。

    剑气充盈船头。

    而斩杀了那人之后,事情并未了结,很快便出现了一个白眉长发的老人。

    一言不合便要出手打杀那个悬剑女子。

    谁知道仅仅是片刻之后,那老人又被一剑斩断一条胳膊。

    然后船头便嘈杂起来。

    有人让那女子留下姓名。

    女子按住腰间剑柄,极为漠然的对着众人说道:“大余,徐芽!”

第四百四十八章 他们的故事(四)

    大余帝师徐芽!

    这个人的名字绝对都要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修士响亮。www.uu234.ccwww.uu234.cc

    身为大余帝师,又是一位春秋境的剑修,本身修为便足够出彩,更是生得极其美艳,在大余自己弄出的那个美人榜里,也是位列前三,整个大余,便只有两位女子能够在姿色上能和徐芽比拟。

    抛开姿色这一说之后,整个大余的女子,都无一人能比得上这位大余帝师的。

    因此在徐芽开口之后,船头很快便鸦雀无声。

    不仅仅是那些散修,就是那些船上的三教修士们都很理智的闭上了嘴巴,他们是奉命潜入大余的,以待时机,要是莫名其妙的惹了这位大余帝师,被她拔剑斩杀,这该有多亏?

    而且这明明是徐芽身为大余帝师,是有足够理由杀人的。

    一位春秋境剑修,极有分量。

    谁也不敢贸然招惹。

    船头噤如寒蝉,徐芽也就懒得再和这些人计较,按住腰间悬着的长剑的秀芽,转身之时,却是在船头看见一个站着的青衫年轻人。

    一身剑气若隐若现。

    徐芽盯着那年轻人腰间那柄长剑,眼神深邃。

    能在这里碰见一位剑修,哪怕是她徐芽,都觉得有些意外。

    徐芽本就是一个豪爽女子,看见这个年轻人之后,想了片刻,便提着两壶酒走了过去。

    剑修和剑修打打交道还不正常?

    她将一壶酒扔给那年轻人,然后随口问道:“也是要去剑山?”

    在这个当口前往大余的剑修,显然除去去看剑山会选出谁做剑山掌教之外,并没有其他可能。

    年轻人点点头。

    徐芽看着他腰间的剑,直白问道:“你那柄剑不错,叫什么?”

    大余帝师徐芽性情率真,嫉恶如仇,大余的野修都知道,她的手上有很多修士的亡魂,结仇无数,只是因为她不仅是春秋境的剑修,还是一位大余帝师,是那位大余新帝最为倚重的臣子,要想杀她,本来就极为不容易。

    这次她离开帝京太平城来到追杀朝廷钦犯,本来该是一个最好除掉她的机会,可谁想得清楚,这位大余帝师,竟然境界高到了这个地步,一路上遇到不下十次埋伏,竟然都是毫发无损。

    顺便又带走了不少人的性命。

    所以当徐芽打主意要和一人打交道的时候,便往往会很直白。

    年轻人笑了笑,“明月。”

    这世间有许多剑,但不见得有许多叫做明月的剑。

    这世间有很多人,但都不是人人都叫李扶摇。

    李扶摇腰间的这柄明月是青天君所藏之物,作为一个大妖,青天君即便不练剑,眼光也不会太差,他珍藏的剑,品质都不会太差。

    或许说是能够从山河去到妖土的那片海上的剑士,都不能太弱。

    经过这几千年之后,还能存在下来的剑,更是如此。

    徐芽腰间的那柄秀芽便已经是不错的东西了,可是比起来这柄明月,也要差一些。

    徐芽听到明月这个名字,皱了皱眉,“好好一个男人,为何佩剑名字如此温婉?”

    李扶摇苦笑不已。

    自己的实在是不少,也不见得每一柄都是男子所用,有些剑的名字温婉一些,实属正常。

    徐芽喝了两口酒,见那年轻人没有什么谈话的性子,也就不再开口,她作为一位春秋境的剑修,能够和一个年轻后辈主动攀谈已经是不易,要是再热脸贴冷屁股,这是他万万做不出来的事情。

    两个剑修站在船头喝了几口酒,李扶摇忽然问道:“徐前辈……”

    还没有说完,便被徐芽张口打断,“叫我徐大人。”

    徐芽是大余帝师,是整个大余唯一的一位超过一品的官员,依着那位大余新帝的话来说,大余朝野上下,无人能够比得上这位帝师的官位。

    而且以春秋境修为成为帝师的徐芽,也没有人胆敢非议什么。

    谁要多说不仅是和大余新帝过不去,还和徐芽的剑过不去。

    徐芽性子爽朗,但出剑也直接。

    至于为什么她不想让人叫她徐前辈,其实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徐芽觉得这个称呼很老。

    她本是个美艳的女子,如何能够接受别人把她叫老了?

    在这一点上,天底下的女子,都是一般性情。

    李扶摇有些无奈的改换了称呼,“徐大人,大余境内有多少剑修?”

    徐芽既然是大余境内最为出名的一位剑修,她肯定是能知道一些这大余境内会有多少剑修的。

    徐芽挑着眉头看了几眼李扶摇,想着之前他的口音,这才说道:“原来你不是大余人氏。”

    李扶摇喝了口酒,想着这又有什么道理?

    徐芽伸手,看着远处说道:“一百人吧。”

    这个世间的剑士少,剑修其实比起来剑士却要多些,不过并不是所有剑修都敢抛头露面的,有些隐居深山,潜修的剑修,没有人知道也是实在正常的一件事。

    徐芽知道的人数在一百人,也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

    李扶摇问道:“他们会不会去剑山?”

    这才是李扶摇关心的问题。

    李扶摇从来都没有想过天底下的剑修都是同气连枝,就像是三教也好,其中也会有些不一样的声音,剑士即便是没落到现在,也一定不会是真正的拧做一股绳。

    只是声音不大而已。

    也都是相对而言。

    徐芽摇头道:“想去的不见得会很多。”

    李扶摇哦了一声,然后不在这些事情上多说。

    片刻之后,李扶摇开始和徐芽谈及那些关于剑道的事情。

    一晃眼便到了月明星稀的时候。

    月光洒在水面,上,看着很好看。

    李扶摇想着腰间的那柄剑叫明月,便笑出了声。

    徐芽笑道:“很配。”

    显然她也想到了。

    李扶摇盘坐在船头,将那柄明月放在膝上,很快便被他牵引着悬停半空,长剑在身前游走,要不了许久,便停留到了水面上。

    月光下,剑身很是明亮。

    徐芽看着这柄剑,问道:“你的本命剑,和你自己的联系如此之差,你是如何做到的?”

    这些涉及自身修行的事情,也就只有徐芽能够在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外人面前如此直白的开口。

    这和她的心性有关。

    李扶摇听着这近乎直白的言语,没有搭话,他总不能说是他的伪本命剑吧。

第四百四十九章 他们的故事(五)

    徐芽说那句话的时候,带着很明显的鄙夷。www.uu234.ccwww.uu234.cc

    有些事情,不仅是三教修士无法忍受,就连是剑士也不见得能忍受。

    徐芽便是这其中一位。

    李扶摇的情绪不太好,喜欢一个姑娘,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情,即便是还要关旁人的事情,也只是那姑娘的父母或是自己的父母,除此之外的外人,本来就没有资格对他喜欢谁,还有谁喜欢他发表什么意见。

    只是这世上当真有很多人,很有些奇怪念头。

    李扶摇知道杜绝不了,但看着还是不太舒服。

    他揉了揉脸颊,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徐芽看到了李扶摇神情的变化,她的性子再怎么直接,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说下去。

    李扶摇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说些什么,“我觉得人和妖,其实都差不多,心肠坏的人,不如妖,心肠好的妖,不比人差。”

    徐芽看着李扶摇的眼睛,说道:“但是你这样,会有很大的麻烦。”

    就在这么短暂的时间之后,徐芽对于李扶摇和青槐的事情,便已经不再表露情绪,而且这句话让人听起来,也不见得会不太舒服。

    李扶摇说道:“我还有剑。”

    我只有剑,和我还有剑。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事情。

    所代表的意思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徐芽问道:“白知寒的剑,到底有多强?”

    就连李扶摇都不得不佩服这位大余帝师,想的东西如此跳脱,之前才是说起他和青槐,这马上便转而问白知寒的剑了。

    李扶摇算是见过白知寒出剑的人之一,但他境界太低,也说不清楚白知寒的剑到底有多强。

    恐怕这整个世间,只有朝青秋能够完全说清楚,白知寒的剑,到底有多强了。

    李扶摇说不清楚,所以就没有开口。

    “那之前那柄明月,并非是你的本命剑?你练剑的路子到底是什么?走得是博而不精这一条路?”

    “不是。”

    面对徐芽的问话,李扶摇仅仅以两字作答,显得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徐芽喝了几口酒,看着天边的明月,忽然说道:“剑山选掌教这件事情,你认为谁有可能成?”

    剑山掌教这个位子,很重要,但朝青秋一定不会亲自去坐。

    那么在这世间有可能坐上剑山掌教这个位子的,应当就那么几个人。

    那几个登楼。

    周青、许吏这两位登楼是极有可能的。

    除去这两位之外,以春秋境界斩杀两位登楼的朝风尘也有可能。

    再除去这几位之外,世间或许还有其他的登楼剑士,但没有在白鱼镇出手,便没有威望,几乎便不能服众。

    只是服众这件事,当你的剑够强的时候,也说不定。

    所以这些事情很复杂。

    徐芽作为一个春秋境的剑修,在白鱼镇那场大战尚未打起来之前,她是世间很难得的一位剑修,境界够,威望够,名声也够。

    只是在白鱼镇之后,这世间多出来许多剑士。

    徐芽这种当时并未前往白鱼镇的剑修,几乎已经没有了再去争掌教的资格。

    不过好奇心这种事情,人人都有,女子更甚。

    李扶摇喝了几口酒,眼里有些别的情绪,他没有说话。

    徐芽也喝了几口酒,然后躺了下去,她抬头看着月光,轻声问道:“李扶摇,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如何?”

    几乎快要习惯了这位大余帝师的作派的李扶摇揉了揉眼睛,只说了一句极好。

    徐芽哦了一声,低声呢喃道:“那你说,男子喜欢女子,喜欢便喜欢了,为何不说出口,难不成也是有些羞意?”

    李扶摇抹了抹嘴,随口说道:“或许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吧,那这样,便会生出许多顾忌了。”

    徐芽忽然便坐直了身子,“配不上?”

    李扶摇一脸理所当然,“男女之间,自然会有差别,门户高低,也有千差万别,或是女子不如男子,或是男子不如女子,反正这世间的事情,就没有尽善尽美的,要是女子不如男子还好,反正这种事情都是男子开口,要是男子不如女子,即便是生出了爱慕之情,只怕都是难以启齿了。”

    徐芽皱眉道:“倘若已经是一国之君,还有什么人是他配不上的?”

    李扶摇随手往天上一指,说了四个字,“山上修士。”

    这世间最有权势的莫过于这三座王朝的皇帝陛下,可即便是俗世里已经权柄足够大了,对待山上修士,一样会有自卑感。

    李扶摇想起大余流传很广的一个说法,然后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徐芽,小心翼翼问道:“是那位大余新帝?”

    徐芽嗯了一声。

    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好像是真的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传闻那位大余新帝即位之后,勤于国事,始终未纳妃嫔,朝野不知道要多少大臣曾经死谏过,可这位大余新帝始终不为所动,有人说这是因为大余新帝身患旧疾,怕若是没有寻到温良的女子,怕当他撒手人寰之后,会有外戚专权。

    故而不敢在这种事情上多费心思。

    更有人传言说是这位大余新帝不好女色,一心要做那种开疆扩土的君王,不愿意在别的方面多浪费时间。

    众说纷纭,一时间都不知道真假。

    反正有一点是真的。

    那便是这位大余新帝没有妃嫔。

    那依着现如今徐芽来说,那便是那位大余新帝是对徐芽有想法,但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而不敢开口?

    若真是这样的话,李扶摇也有些同情那位大余新帝。

    毕竟不管怎么看,那位大余新帝不能向喜欢的女子表达爱意,都是一件极惨的事情。

    徐芽有些恼怒的说道:“等我去问问他。”

    ……

    ……

    春雨如油。

    倒是有人珍惜得很,所以那场春雨便停了。

    朝风尘和枯槁男人站在太平城的某座院子里,看着那位被大余新帝称为甘先生的儒教修士。

    朝风尘看着他,有许多剑意便已经压制过去,在空气里四处游走,然后便落到他的身侧。

    似乎有很多剑指着甘先生。

    甘先生一动不动,因为一动,必定惊动某道剑气,一旦惊动,便是万剑齐发的局面。

    这让甘先生不能接受这个事情。

    但也只能接受。

    他看着朝风尘,眉目之间满是怒意,“我教圣人有法旨,你家剑仙也有,为何这般不守规矩?”

    朝风尘看着甘先生,想了想,只是说了一句话,“你们自己在做些什么,你们自己清楚。”

    当然,延陵和梁溪联手攻大余,这谁都看得出来,其中有问题。

    难不成只是普通的世俗争斗,这或许可以糊弄普通百姓,但是要糊弄他们这般的山上修士,很难。

    尤其是正是处于风口浪尖上的剑士一脉。

    朝风尘是这世间一等一的聪明人,他怎么看不出来其中的东西,所以他来太平城出手,显得很理所当然。

    甘先生脸色有些变化。

    整个儒教都只考虑了大余这一方,却是没有想过才重开的剑山的剑士一脉也会掺和进来。

    而且来的还是一位春秋境的剑士。

    一位春秋境剑士,论杀力,很一位登楼修士相当。

    而且这位春秋境剑士还是朝风尘。

    可杀登楼的朝风尘。

    朝风尘看着甘先生,说道:“我还想问个问题。”

    甘先生当即便摇头。

    他不想回答。

    朝风尘笑了笑,剑气便要肆掠过去。

    这时候天边忽然生出一道剑光。

    枯槁老人当即便皱了眉头。

    在这太平城里能让他忌惮的人很少,能让他忌惮的剑士,更是只有两位,两位剑修。

    大余帝师徐芽,和那位守城人梁药。

    枯槁老人感受到那股剑气是朝着他们来的,便握住了手中的剑。

    他是个朝暮剑士,或许敌不过,但不妨碍他拔剑。

    朝风尘笑道:“何苦来哉。”

    梁药的想法,他一向不太清楚。

    之前和他在茶舍里有些闲谈,最后竟然却是被梁药直接拒绝。

    他不去剑山,也不想掺和什么。

    只是都不想掺和了,现在出剑又算是什么意思?

    朝风尘想着,但还是递出一剑。

    同样是一道剑光。

    他的剑,也不算差了。

    即便他是春秋,即便对面是登楼。

    ……

    ……

    两道剑光在天际相遇。

    撕开一大条口子,本来雨停之后,天空还是雾蒙蒙的,可现在竟然已经有了阳光照落下来。

    云海有些翻腾。

    朝风尘面无表情。

    他有些生气。

    起了杀心。

    当他起了杀心的时候,身侧的剑气便开始变得更为凌厉了。

    四处游走之时,在空气中发出一阵阵声音。

    朝风尘说道:“城外一战。”

    这是他在邀战。

    很快远处便传来回应,“好。”

    朝风尘身形激荡,很快便离开了这座院子。

    枯槁老人看着天际。

    摸了摸下巴。

    有些笑意。

    朝风尘要铁了心杀人的时候。

    他的剑便是世间不可多招惹的凶器。

    毕竟和朝春秋同源的朝风尘,到底还是没有那么好招惹的。

    大余新帝的马车才入皇宫,大余新帝心有所感,忽然抬头。

    看到天幕的两道剑光。

    他说道:“这是剑。”

    他看过帝师徐芽出剑,自然说的不错。

第四百五十章 他们的故事(六)

    或许是这两道剑光各自代表的境界太过高妙,因此当剑光生出的时候,云层里便传来了雷声。www.uu234.ccwww.uu234.cc

    那场才停下的春雨,在这个时候,便又继续下了起来。

    雨滴从高处生出,然后落到地步摔碎的时候。

    云层里又生出了一道剑光。

    如果说之前的两道剑光只是两个人的试探,那么现在这道剑光,便是真正的杀招。

    杀机布满云层。

    与之一起的,还有无数的剑意。

    朝风尘的剑起于朝青秋,但后面又走出了一条新路,但不管是朝青秋的剑也好,还是朝风尘的剑也好,都代表着这个世间的最高剑道。

    要说起来这境界高低,朝风尘不如登楼,但是论起来眼界,自然也不是登楼境的剑士可以比拟的。

    因此他看到梁药的那一剑之后,很快便想出了应对之法。

    短暂片刻,他的剑便已经破开梁药的剑光,带着无数凌厉的剑气掠向了梁药的脖子。

    杀人便杀人,朝风尘绝不可能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收手。

    梁药是一位登楼境的剑修,而且境界极为不俗,之前便能杀过三位登楼野修,想来不管怎么说,都能说得上是个不错的剑修,甚至还能说得上有一手不错的剑道。

    但是在面对朝风尘的时候,他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剑,似乎总是慢了一步。

    他的剑递出的时候,对着的是朝风尘地要害,但剑递出去之后,几乎便不能近朝风尘的身。

    这样的局面,让他生出了许多不好的情绪。

    砰砰砰!

    云层里接连生出数道剑光。

    这是两柄剑在相撞,也是两个人在搏杀。

    剑光惊乱了天光,当然也乱了些人心。

    这世间境界有称雄者,但对于剑道,从未说过有谁的剑道世间无双,就好像是读书人写的文章,即便有人奉如圭臬,也会有人觉得一文不值,那么这文章的好坏,到底是该以什么样的评判标准来说呢?

    是喜欢的人多,便是好文章?

    或是只要有人喜欢,相对来言,便是不错的文章?

    一篇文章自然是无法让所有人喜欢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且即便是这世间最为出彩的读书人,亦无法能够评判得让所有人信服。

    所以朝风尘的剑道即便再怎么高妙,他都不会说一定会强于梁药。

    而且两柄剑,本就不同,各有千秋。

    朝风尘的境界低于梁药,本来这场比剑应当是不会占到上风,可是没有谁知道,在云层的比剑里,朝风尘的剑,处处争先。

    或许和三教修士大战的时候看不出来朝风尘的优势,但在和剑士对敌的时候,显然便是应当能有直观的体现。

    枯槁老人落到了一处楼阁的顶楼,在这里还有两位修士在观战。

    说是观战,其实只是看看剑光而已。

    枯槁老人按着剑柄,面无表情的问道:“那位守城人的剑,有多强?”

    其实知道梁药用剑的修士不会很多,之前云层生出剑光的时候,更是没有想出这是那位守城人,只是猜想或是帝师徐芽再和某位剑修比剑。

    现在枯槁老人一语道破,两个修士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各自眼中的惊骇。

    原来那位声名在外的守城人,竟然是一位剑修。

    不过也难怪,要不是一位剑修,怎会有如此杀力,让几位登楼先后喋血?

    两位修士都只是太清境的野修,看着这个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枯槁老人,想了想之后,小心翼翼的措词问道:“敢问前辈,除去那位前辈之外,另外一人是何方神圣?”

    自从白鱼镇一战之后,天底下剑士的地位比起来之前,要提升不少,现如今这些野修再面对剑修也好,还是剑士也罢,恐怕都要和颜悦色一些了。

    甚至于剑仙朝青秋的几次出剑,便已经让这些野修心神向往了。

    剑士一脉尚有一位剑仙坐镇,能够让三教不敢轻视,可野修什么时候才能出一位沧海。

    现如今野修里境界修为最高的魔教教主林红烛,不过就是个登楼修士而已。

    这位魔教教主有可能成为沧海修士,但想来也不是在朝夕之间便能成的。

    枯槁老人想了想,认真说道:“那柄剑似乎不太差。”

    岂止是那柄剑不差,甚至于可以说是那个人也不太差。

    毕竟是朝风尘。

    ……

    ……

    春雨又一次打湿了宫殿的檐角,大余新帝看着那些雨滴一滴滴落下来,然后摔碎在地面上。

    从远处走来一个脸上生着一道骇人伤痕的男人。

    让人看了,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半点害怕。

    似乎是有些奇怪。

    但气质这个东西,在很多时候,是可以掩盖容貌的。

    大余新帝看到此人出现,喊了一句裴大人。

    有些惊骇,更有些缅怀。

    但事实上更多地是尊敬。

    大余朝野上下,谁都知道这位大余新帝和那位早先便已经成为帝师的徐芽关系匪浅,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和裴厚的关系也不差。

    裴厚是先帝的侍从,是当年的御林军统领,只是在大余新帝即位之初,一直对这位大余新帝有些意见,导致了在大余新帝成为大余皇帝之后,便销声匿迹了二十年。

    可实际上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裴厚其实是帝师徐芽之前的帝师。

    也是他伍言的师父。

    裴厚的剑术,当年说的是举世无双。

    只是境界不够。

    才导致了空有剑术大师的头衔,但并无剑道宗师的说法。

    因此销声匿迹二十年,也没有多少人提起这位裴大人。

    大余新帝却是知道,这位裴大人其实在皇宫潜修了二十年。

    二十年不曾与世人有过半点接触。

    今日裴厚出现在皇宫,让人很有些意外。

    裴厚看着天空的两道剑光,皱眉道:“一个是梁药,另外一个是谁?”

    梁药是太平城的守城人,这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是一个不见得能被人知晓的事情,但对于皇族来说,却很清楚。

    若是太平城到底是谁作为守城人都不知道的话。

    这皇帝也趁早别干了。

    大余新帝抬头看着天际,想着就连您也不知道这那位是谁,我又从何知晓?

    裴厚今日没有佩剑,他只是站在了大余新帝的身侧,想了想,然后问道:“你去见了儒教的人?”

    裴厚是他的老师,是看着大余新帝长大的人,严格说起来,其实还是他的半个父亲。

    所以他用这种语气,完全很正常。

    大余新帝也没有生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他点头说道:“延陵和梁溪联手,我只能去做生意。”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道门的那位,却是死了。”

    儒教的人,绝对不会那么直接的杀了道门的人,因为他们知道这样没有什么意义。

    大余新帝还没有说第二句话,然后之前的那个马夫便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大余新帝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那道剑光最开始是在儒教那位修士的小院里生出来的。”

    有时候,一些话不用说清楚,就能说清楚很多事情。

    裴厚说道:“所以你谈生意的时候,便没有考虑过他们?”

    大余新帝有些委屈的说道:“他们本来就是才起来的,谁知道这么简单直接?”

    大余新帝之前未曾考虑过剑士一脉,实际上便是觉得他们自顾不暇,所以才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也会走进来。

    裴厚皱眉道:“这一次的局至始至终都是针对他们,他们能不上心?”

    大余新帝说道:“他们能和儒教和道门相比?”

    这才是大余新帝的担忧,他为何不考虑剑士一脉,不考虑剑山,不就是因为两方差距太大了吗?

    即便是剑士一脉有剑仙朝青秋。

    一个朝青秋,在很多人来看,是抵不上那十几个圣人的。

    裴厚面无表情,“在白鱼镇,他已经证明了一件事,他是朝青秋,便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大余新帝想了想,觉得这句话还真的是有些意思。

    朝青秋世间最强,既然都能让儒教和道门下了法旨,未必不能再多做些别的什么。

    裴厚看着天际,感叹道:“况且他们这么简单直接,不就是想和你谈谈吗?”

    大余新帝想着之前看着的血,想着他们剑士的想法也太直接了吧。

    这么霸道的想法,竟然是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难不成没有想过他要是不同意会怎么办?

    裴厚看着云海里不断出现的剑光,认真说了一句话,“大余是你的大余,剑山是他们的剑山,恰好剑山又在大余,他们绝对不可能允许,儒教或者道门占了大余,而且你要知晓,他们也没有兴趣把大余变成他们的大余。”

    裴厚练剑,又是帝师,看得极远,自然便很容易看到事情本质。

    大余新帝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裴厚想了想,然后说道:“自然是看那人能不能活着回来,再看看他要是死了,会不会有别人,谈生意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其实也简单,说难,真的不难。”

    大余新帝哦了一声。

    然后笑着问道:“老师,徐芽回来再说如何?”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两柄剑

    大余新帝极为看重那位大余帝师,可谁也不知道,竟然是连这种国事,都要与那位大余帝师商议。www.uu234.cc

    裴厚看着大余新帝,直白道:“既然如此在意她,为何不立她为后?”

    大余新帝没有在后宫纳妃的原因众说纷纭,但自然都瞒不过裴厚的眼。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大余新帝心里装着的女子,除去徐芽之外,再无他人。

    只是依着裴厚的想法,既然喜欢,为何不挑明关系?

    即便你们之间有山上山下的差别,但作为一位野修,在这些事情上,本来便不是看得很重,你作为一国之君,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大余新帝盯着自己的老师,然后气势减弱,片刻之后只是低声说道:“我有些害怕。”

    人从来到这个世间开始,便一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有些事情天生便不必畏惧,害怕这种情绪,只是发生在一些特定的事情上。

    大余新帝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胆怯的人,若是胆怯,当年即位之后,便也不敢大刀阔斧的做那些事情了。

    他应当是一个极有胆识的帝王,若是大余在之后的国战里还能存在,只怕是这位大余新帝在历史上的地位,又要高出许多。

    中兴之主,还是千古名君?

    可不管怎么样,大余新帝总是有些事情是会害怕的,就比如不敢告诉帝师徐芽自己的心思。

    怕是对于未知的恐惧。

    亦是对事情的无力感。

    他不知道徐芽会怎么回答,然后会怎么给出他答案。

    事情太多,大余新帝无法一一去看,也无法一一去解。

    裴厚这辈子没有几个亲近的人,当初最为亲近的人自然是那位亦是君臣又是朋友的大余先帝,先帝离世之后,便是这位大余新帝。

    为此在他登基即位的时候,裴厚宁愿成为那个大余新帝要杀的鸡,在世人视线里,消失了整整二十年。

    这并非是一般臣子能够做到的。

    若无深厚的情意,谁又能为帝王做出些这种事情?

    裴厚走过几步,在一名皇宫侍卫腰间拿过来一柄剑,悬在腰间之后,气势便不同之前。

    大余新帝问道:“老师闭关二十年,可曾摆脱剑术大家的说法?”

    当年作为御林军统领的裴厚,虽然是极为受先帝器重,剑术又是冠绝大余,但总归是境界太低,所以旁人以剑术大家的说法来奚落裴厚,这已经成为大余几乎人人皆知的事情。

    裴厚平淡道:“朝暮。”

    闭关二十年,裴厚的剑道境界一直在不断拔高,境界也总算是来到了朝暮境,即便是不能和帝师徐芽相比较,但实际上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裴厚在大余的野修里,也算是能够说得上一方枭雄了。

    若是太平城并无帝师徐芽以及那位守城人梁药,裴厚便一定能坐实了帝京第一剑道宗师的名头。

    大余新帝张口说道:“那老师今日出现,是想着要出一次剑?还是说……”

    大余新帝还没有说完,裴厚便指了指天。

    ……

    ……

    天际的那些剑光已经消失。

    梁药落到某座高楼上,他的胸前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有鲜血在流淌,无数森然的剑意在那个伤口里,让他的伤口一直无法愈合。

    朝风尘脸色发白,手上的那柄剑有了些不小的缺口。

    梁药的剑是柄好剑,梁药也是个不错的剑士。

    朝风尘的袖口处开始滴落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到地面上。

    梁药看着朝风尘,眼神复杂,“你的剑始终比我快一步,因为什么?”

    这才是梁药一直不能理解的事情,为什么朝风尘的剑,要一直比他快,似乎他递出的每一剑,朝风尘都能提前预知,让之前的对剑里,他一直落在下风。

    若不是境界比朝风尘要高出一个境界,可能梁药很干脆便会落败。

    朝风尘说道:“见过了成人打架,偶尔再去看稚童,自然会觉得他们很是幼稚。”

    这是实话。

    朝青秋身为剑仙,自然看过许多境界高妙的剑士出剑,等到他登临沧海之后,更是如此,这世间几乎便再无一人能对他形成什么威胁。

    他站在山峰顶端看着山道上那些人出剑,看了几乎百年。

    有朝一日他到山道上看人出剑,虽然境界上不能绝对的胜过那人,但总不会失去了眼力。

    朝风尘是走到山道里的朝青秋。

    所以这些事情,便自然而然。

    梁药眼里失去了些光彩,他看着远处,平静道:“我输了。”

    他坐镇太平城多年,一直以大余修士第一人自居,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败在他的手上,而且死在他手上的登楼便有三位之多。

    这一次出剑,除去看着朝风尘是个剑士见猎心喜之外,还有些别的原因,他受过大余皇室恩惠,要不然也不会留在太平城这么多年,也不会出手阻止朝风尘杀那位儒教修士。

    毕竟朝风尘所代表的剑士一脉,还真是没有多少人看好。

    梁药说道:“想来你这般,也是有可能成为剑山掌教的吧?”

    朝风尘摇摇头,他离开小邑楼之后,又做了好几个掌教,传下了许多剑经,但那些掌教能做,剑山掌教,就真的是不太能做了。

    剑山掌教到底要如何才能做,很复杂。

    并非是境界足够便行的。

    要注重的事情,还有很多。

    梁药不再开口,只是走下高楼,然后便不见了踪影。

    今日一战落败之后,朝风尘要做的事情,他便不会插手,不管以后的局势发展成什么样,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把那些香火情还完了。

    那些情意,欠下的时候糟心,还得时候就很洒脱了。

    梁药离开之后,朝风尘便到了那座小院门口。

    只是还没有走进去,枯槁老人便从那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着朝风尘,扯了扯嘴角,“愣着做什么,下一步怎么办?”

    从北海结识他开始,朝风尘这是第一次觉得他有些意思。

    他看向远处某地,轻声道:“入皇宫,谈生意。”

    枯槁老人一怔,随即问道:“为什么不等他来找你?”

    朝风尘说道:“筹码少些,姿态摆低一些,不是什么坏事。”

    “可你要得也少。”

    朝风尘说道:“是的,所以我这生意谈不成,我就不太开心。”

    ……

    ……

    春雨了无痕,只留下一些湿意。

    从宫门进入皇宫,这是一件怎么看都有些傻的事情。

    而且就这样走进去,一定会引来许多侍卫。

    只是当一身白袍的朝风尘和枯槁老人走入皇宫的时候,这里就只有一个面目狰狞的中年男人。

    裴厚。

    他腰间悬着一柄随处可见的御林军佩剑。

    看着这边,他神情平淡。

    朝风尘说道:“没有想过,太平城里还有些用剑的人。”

    在太平城里,从帝师徐芽开始算起,便有了三个剑修,一位朝暮一位春秋,一位登楼。

    就连延陵的洛阳城里,都没有这么多剑修。

    所以大余有一座剑山,好似看起来,总归是有些用处的。

    裴厚说道:“你是剑士,境界似乎不在登楼?”

    朝风尘淡然道:“春秋。”

    裴厚感叹道:“果然剑士的杀力,要比剑修强横太多。”

    朝风尘摇摇头,“不是这个道理,只是我比较强而已。”

    这句话不管谁用什么语气来说出来,所表达的意思多是嘲讽,枯槁老人听着这句话,却是不这么以为,他知道朝风尘和朝青秋的关系,自然知道他这么强,很正常。

    但是旁人应当会觉得不是这样。

    裴厚养心练剑二十年,自然不会这么想。

    他看着朝风尘,认真道:“我想跟你学剑。”

    他裴厚的剑术早已经是大余无双,他的剑道境界亦是跟着提升不少,现如今已经是朝暮境的剑修,可以这么说,要是给他足够长的时间,他能够走到一个更高的高度,这并不是什么问题。

    可以说这世间有资格做裴厚地老师的,不会太多。

    或许是就是那几个登楼,外加一个朝青秋?

    说不清楚。

    朝风尘看着裴厚,感受着他的那些剑意,直白问道:“我有什么好处?”

    裴厚说道:“至少我站在你这边,陛下会对剑山有些好的观感。”

    朝风尘说道:“你知道的,这件事一定要成。”

    剑山决不允许有儒教或者道门入主大余,也不会许大余被灭,由延陵或是梁溪主政。

    裴厚想了想,然后说道:“那需要你去谈。”

    朝风尘摇摇头,“不是我。”

    “那是谁?”

    几乎是下意识的,裴厚开口问道。

    朝风尘笑了笑,“等一等就知道。”

    有个腰间悬剑的年轻人,戴着斗笠在春雨之中走进太平城,等到雨停之后,便到了皇城脚下。

    他仰头看着那座巍峨宫城,笑道:“一剑而已。”

    而与此同时,有个女子御剑走过千万里,朝着太平城而来,在他后面,有个青衫年轻人,御剑紧跟不舍。

    只是御剑的女子心情不太好,御剑前行的同时,大声喊道:“李扶摇,你能不能快一些!”

    在身后很远的李扶摇无奈答道:“知道啦。”

第四百五十二章 你们的剑

    一道极浓的剑光落到了皇宫里。

    一身剑意勃发的徐芽站在大余皇帝面前,看着走过来的朝风尘三人。

    裴厚站在朝风尘身后,和枯槁老人并肩而立,这位大余之前的帝师,看着那位以剑和姿色名动大余的大余帝师徐芽。

    前后两位帝师,便是大余的一座剑林前后。

    若是说天底下还有剑山说得上剑士最后的道统。

    那么说得上剑林的,也就只有大余了。

    虽多野修,但用剑的并非是江湖武夫而已。

    一座剑林,也就只有徐芽是真风流,至于他裴厚,一样当不得风流两字。

    徐芽看着一身白袍的朝风尘,冷漠至极的说道:“要杀他,先问过我。”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裴厚便知道事情出了问题。

    徐芽被大余新帝派往边境击杀朝廷要犯,然后按着原本她的想法,之后她是要去剑山的,再之后,自然而然便是返回帝京。

    可现在徐芽并未前往剑山,反倒是回了帝京,而且很显然是把朝风尘当成了要杀大余新帝的男人。

    生出了这个想法,她才会站在这里。

    朝风尘看着这个身为剑修,又是女子,但一身剑意之纯的女子,觉得很是有些意思。

    三教修士杀力不如剑士,剑修虽然强过三教修士,但也不如剑士。

    只是以剑修成就沧海的修士,还真是没有过。

    所有剑修,似乎便只能站在登楼而已。

    朝风尘看着徐芽的剑意至纯,原本应当是个好苗子。

    或许能在这个条路上走到终点,可能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朝风尘觉得有些好笑。

    他看着徐芽,问道:“你的剑不错,只是及得上梁药?”

    帝师徐芽常年待在太平城,能不知道那位守城人梁药?

    而且两人都是剑修,难不成不偶尔比剑?

    若是比剑,便自然有个高下。

    依着梁药连几位登楼说斩便斩了的修为,应当是不会输给这位尚在春秋境的帝师。

    既然不会输。

    那么徐芽不如梁药便是事实。

    徐芽不如梁药,梁药不如朝风尘。

    便是那么简单。

    所以徐芽拦在他面前,本来就是无用功。

    徐芽按着腰间的秀芽剑柄,杀意明显。

    但那些剑气,却进不了朝风尘身前一丈。

    朝风尘的剑气,明显要强于徐芽很多。

    同是春秋,朝风尘便可能是这世间最强的一位春秋境。

    徐芽却是不想让开,她站在某个人身前,便想着护着他一辈子。

    虽然那人是个男子,这样做会让那个男子生出很多其他的情绪。

    即便是一般的男子都不喜欢让女子护卫安全,更何况他还是一位皇帝。

    他是整个大余的主人。

    只是下一刻,让徐芽感到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那位大余新帝走出一步,走过徐芽身后,站到了她的前面,看着朝风尘,没有说话。

    这世间有很多人可以看朝风尘,这要取决于朝风尘愿不愿意让们看。

    朝风尘若是不愿意,那他周遭便都是剑气,别说和他对视,即便是看他一眼,便相当于那些细密的剑气扎上一下。

    朝风尘看着大余新帝的眼睛。

    那便是他身上最锋利的剑刺向大余新帝。

    那位大余新帝的脸色一下子有些苍白。

    脚下有些站不稳。

    但好在是没有摔倒。

    大余新帝努力的睁着眼睛看着朝风尘。

    片刻之后,眼眶里已经出了血。

    徐芽于心不忍。

    朝风尘却是按住了腰间剑柄。

    当他生出这个动作的时候,身后的剑气一掠而过,直接便让徐芽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脸色苍白,在短暂的一剑之间,她便已经受了重伤。

    朝风尘是这世间最为杀人的几个人之一,他知道如何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结束一场战斗。

    虽然他也有伤,但对上徐芽,没有半点问题。

    在一剑重伤徐芽之后,朝风尘便看向了那位大余新帝。

    朝风尘说道:“有件事,不是我和你谈,是另外的人,但我现在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说说。”

    大余新帝艰难开口,说道:“仙师请讲。”

    朝风尘问道:“我觉得你天赋不错,想不想学剑?”

    这座大余的帝师是徐芽,实际上真正的帝师是裴厚,徐芽只是大余未来的帝师而已。

    她或许得等大余新帝有了皇子,而那皇子又恰好成为了皇帝,才有资格说得上帝师两字。

    只是这个名头本来就是大余皇帝们自己想加便加的,又无权柄,自然朝野里不会有人拿着这件事来说些什么。

    大余新帝下意识瞧了一眼徐芽,然后又看了看裴厚。

    裴厚想了想,然后说道:“这位朝先生的剑,很值得学。”

    这世间剑道千万种,剑士也不在少数,说谁的剑强或者不强,那要是用境界要判断,但要是说谁的剑值不值得学。

    便很有些考究了。

    到底是君子之剑值得学,还是杀力强的剑值得学。

    裴厚自然有看法。

    他的看法,自然也能代表很多事情。

    大余新帝问道:“仙师为何如此?”

    朝风尘说道:“做不做得成生意是一回事,但我看你真的适合学剑,或许以后多出一位登楼剑士也说不定。”

    一旁的徐芽脸色煞白,听到这些话,脸色却是缓和了许多。

    她作为一位春秋境的剑修,眼力自然不错,早便能看出来大余新帝是个能学剑的好苗子,但是她却不能主动教他。

    一来是因为大余新帝毕竟是一位俗世帝王,是三座王朝之一的君主,有许多事情要他去做,事情不允许,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若是她真的教她,那便是让他们真的有了师徒名分。

    既成师徒,如何又能做些其他的?

    这是徐芽的顾虑,没有说过。

    大余新帝也不知道。

    大余新帝沉默了很久,他问道:“仙师等得那人,何时来和朕谈?”

    朝风尘杀了儒教和道门的修士,那自然只能让大余新帝先和他们谈了,至于能不能在儒教和道门派出新的修士来之前把事情谈妥,便要看那人的口舌和开出的条件够不够了。

    而且有一点真的很重要,那便是那人给出的承诺,是否能够代表剑山?

    可是既然剑山还未选出新的掌教,又有谁能代表剑山发出声音呢?

    朝青秋肯定能行,但是这样一位剑仙,会屈尊来一座世俗王朝谈生意?

    和朝青秋打交道的人,不都是那些在云端高坐的圣人吗?

    朝风尘扭过头,平静道:“这种事情不重要,我只是要问你,能不能跟我学剑。”

    普通人可能不知道跟着朝风尘学剑的真正好处是什么,但那个枯槁老人一定知道,他看着那位大余新帝,眼神之中已经多了些别的意义。

    之前朝风尘在世间各处到处开设宗门,制造了一个又一个剑山,可那些不过是广撒网的局面,真的能被朝风尘看上眼的,一个都没有。

    其实说来也很正常,毕竟朝风尘是朝青秋的剑气,眼界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他的起点也高。

    可就是这般一个人,现在看上了大余新帝。

    要问他学不学剑。

    这就是说,大余新帝的剑道资质,一定不差。

    这里的气氛一下子非常古怪。

    徐芽脸色煞白,但神情却不紧张。

    裴厚和枯槁老人没有什么表情。

    大余新帝看着这边,想了很久,总算是开口说道:“见过老师。”

    作为一国之君,大余新帝判断事情好坏的能力实在是不算差。

    这一声老师。

    让朝风尘成为了大余货真价实的帝师。

    只是听着这句话,他却是没有看大余新帝。

    反倒是抬头看了看天际。

    有个一身青衫年轻人,御剑而来。

    落到他面前不远处。

    转头之后,年轻人笑着喊道:“朝先生。”

    朝风尘看着那年轻人背负剑匣,腰间悬着一剑,脚下踩着一剑,觉得极有意思。

    “你的剑怎么这么多?”

    很多人都问过这句话,但是朝风尘问得时候,最是云淡风轻。

    也最是有意思。

    青衫年轻人笑了笑,没有搭话。

    他好似有些不好意思。

    朝风尘说道:“我原本等的是你师兄,你既然来了,那便由你去谈。”

    朝风尘不是剑山掌教,但他的话很大程度上便有朝青秋的意志,所以他让谁去谈,应当是没错的。

    况且李扶摇和剑山渊源极深,让他代表剑山,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只是话音才落下片刻。

    朝风尘便看着宫门那边来了一柄剑。

    之所以是看到来了一柄剑,是因为映入眼帘的,先是剑光。

    才是一个人。

    同样是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腰间悬着剑,穿着一身灰衣,神情有些不自然。

    有些生硬。

    但来到这边之后,很快便变得柔和。

    朝风尘便看着宫门那边来了一柄剑。

    之所以是看到来了一柄剑,是因为映入眼帘的,先是剑光。

    才是一个人。

    同样是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腰间悬着剑,穿着一身灰衣,神情有些不自然。

    有些生硬。

    但来到这边之后,很快便变得柔和。

    之所以是看到来了一柄剑,是因为映入眼帘的,先是剑光。

第四百五十三章 谁的剑山

    这世间有名的剑很多。www.uu234.cc

    最有名的那一柄,自然是剑仙朝青秋的古道。

    除此之外,若说其他哪一柄剑更出名,都不好说。

    剑士各有千秋,剑也如此。

    但是世间这些剑里,剑名最为大气的,只怕也并非是朝青秋的古道。

    朝青秋因为对六千年前的世道极为向往,所以将佩剑取名古道,意味深长,但绝对说不上大气两个字。

    剑名最大气的两柄剑。

    一柄叫做人间。

    一柄叫做山河。

    人间是登楼剑士周青的剑,周青的剑道天赋极高,练剑之后便成了一位登楼剑士,但是他对于剑道的追求不如身侧的女子,即便是握住那柄人间,这辈子所思所想,大抵还是不会把踏入沧海放在首位。

    而另外那柄叫做山河的剑,则是吴山河的剑。

    这位剑山的三代弟子,是与李扶摇同辈的剑士,更是李扶摇的师兄,而且在剑山的谱牒上,他才是唯一的一个三代弟子。

    在剑山脚下破庙三人已经仙逝,两位剑山弃徒一死一伤之后,除去陈嵊之外,没有人比他吴山河更有资格重掌剑山。

    兴许因为自己境界不够,吴山河不一定能够成为剑山掌教,但对于吴山河来说,这座剑山,是师叔伯们,是老祖宗的剑山。

    也是他的剑山。

    既然是他的剑山,自然便要他来谈。

    这一点,朝青秋知道,所以允许,朝风尘想得到,所以等他。

    只是在最后出了些问题而已。

    朝风尘欣赏吴山河不假,但不是说他便不欣赏李扶摇。

    甚至要朝风尘在李扶摇和吴山河身上选一位的话。

    他也会选择李扶摇。

    这不仅是因为李扶摇和他的关系更近一些,更是因为他更愿意相信李扶摇能结出不同的果。

    如果说要把天底下的剑士分为两类,大部分剑士都可以归结于一类。

    那李扶摇一定会是另外的一类。

    人人都知道大道能走到最后。

    有少数人便想看看那条小道通向何处。

    ……

    ……

    皇宫内的春雨和别处的没有什么不同。

    那位大余新帝就是觉得今日的雨停了又下,实在是有些古怪。

    宫殿的檐角还在滴落雨水。

    平日里站着一众大臣的宫殿里,显得很是空旷。

    因为现在这大殿里,只站着四个人。

    大余新帝和帝师徐芽。

    然后对面站着的是李扶摇和吴山河。

    这一对师兄弟。

    一个腰间悬着剑,另外一个腰间悬着剑,背后也背着剑。

    谈生意,是吴山河来谈,对面的大余新帝却是带着了徐芽。

    可知徐芽在他的心底是有多重要。

    这种关乎王朝兴衰的事情,都让徐芽在一旁。

    吴山河看着大余新帝,想着该怎么开口。

    大余新帝则是看着这两副年轻的面容,总觉得有些意外。

    虽然他自己也很年轻。

    他忽然想起了一些坊间的谚语,说是什么嘴上无 毛,办事不牢。

    当然,这种说法,其实并不适合山上修士。

    修士们要保持容貌,实在是太简单了。

    吴山河说道:“大余保持现状是我们想要的。”

    简单直接,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东西。

    大余新帝说道:“但似乎并不容易。”

    大余若是不向儒教或者道门某一方表露心迹,那么很快便要要面对两座王朝的讨伐,这是大余新帝最不能接受的事情,要是能够打胜都还好说。

    可是这几乎不可能。

    两座王朝联手,这世间没有任何一座世俗王朝能够抗的下来。

    大余也不行。

    吴山河知道这是个问题。

    “到时候会有剑士出现在大余边境。”

    剑山位于大余边境,若是大余被两座王朝攻打,自然是一开始就要面对剑山。

    放在以往,剑山不会发出什么声音,但在如今。

    是一定要发声的。

    大余新帝说道:“到时候儒教或者道门的修士也会在。”

    吴山河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他们打不过我们。”

    白鱼镇一战,儒教和道门并未占到任何上风,甚至从某些角度来看,伤亡还要远远胜于剑士一脉,只是剑士一脉就只有那么些人。

    而儒教也好,道门也罢,真正的强者,依然还有许多。

    所以不管怎么说,都很难。

    只是大余新帝不太认为现在吴山河说得话,是事实。

    就连李扶摇都有些失神。

    白鱼镇之后,儒教和剑士的交锋,自然是不能够再摆在明面上来的。

    在暗地里,两边便真的会有交锋了。

    就比如之前,李扶摇还遭遇了一次刺杀,要不是有徐芽误打误撞出手,可能也不会太容易便解决。

    徐芽脸色煞白,之前被朝风尘的一剑伤了五脏六腑,虽然不是什么重伤,但在短暂的时间里,也还是有些难受。

    她看着吴山河,问道:“我们想要的,你们知道?”

    她还是在担忧大余新帝的担忧。

    吴山河说道:“当然。”

    他当然知道。

    他忽然转过头看着李扶摇,说道:“师弟,你觉得呢?”

    李扶摇按着腰间那柄明月,笑了笑,“师兄你做主。”

    说完这句话,李扶摇走出了宫殿。

    他站在屋檐下,看着还没有离开的朝风尘。

    “朝先生。”

    朝风尘看着李扶摇,笑着问道:“很失落?”

    李扶摇动了动嘴唇,有些难受,没有说话。

    朝风尘语重心长的说道:“吴山河的性子,其实我很喜欢的,有些东西,本来就该争,顺其自然这种事,某种意味来说,有些不对。”

    李扶摇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这毕竟是师兄的剑山。”

    朝风尘笑了笑,然后说道:“这本来是你们的剑山。”

    李扶摇摇摇头,“当初老祖宗,给了我一块玉佩。”

    那块玉佩,至今都还在他的腰间吊着。

    当年他没有在天黑之前走到剑山顶,并没有成为剑山弟子。

    虽然他是陈嵊的徒弟,虽然他是许寂的徒孙。

    但他不是剑山的弟子。

    所以这剑山,不是他的。

    李扶摇认真的重复道:“这是师兄的剑山。”

    说完这句话,他走入了雨中。

    没有打伞。

    只是走着走着,便拿出那盏大红灯笼。

    吴山河说道:“大余保持现状是我们想要的。”

    简单直接,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东西。

    大余新帝说道:“但似乎并不容易。”

    大余若是不向儒教或者道门某一方表露心迹,那么很快便要要面对两座王朝的讨伐,这是大余新帝最不能接受的事情,要是能够打胜都还好说。

    可是这几乎不可能。

    两座王朝联手,这世间没有任何一座世俗王朝能够抗的下来。

    大余也不行。

    吴山河知道这是个问题。

    “到时候会有剑士出现在大余边境。”

    剑山位于大余边境,若是大余被两座王朝攻打,自然是一开始就要面对剑山。

    放在以往,剑山不会发出什么声音,但在如今。

    是一定要发声的。

    大余新帝说道:“到时候儒教或者道门的修士也会在。”

    吴山河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他们打不过我们。”

    白鱼镇一战,儒教和道门并未占到任何上风,甚至从某些角度来看,伤亡还要远远胜于剑士一脉,只是剑士一脉就只有那么些人。

    而儒教也好,道门也罢,真正的强者,依然还有许多。

    所以不管怎么说,都很难。

    只是大余新帝不太认为现在吴山河说得话,是事实。

    就连李扶摇都有些失神。

    白鱼镇之后,儒教和剑士的交锋,自然是不能够再摆在明面上来的。

    在暗地里,两边便真的会有交锋了。

    就比如之前,李扶摇还遭遇了一次刺杀,要不是有徐芽误打误撞出手,可能也不会太容易便解决。

    徐芽脸色煞白,之前被朝风尘的一剑伤了五脏六腑,虽然不是什么重伤,但在短暂的时间里,也还是有些难受。

    她看着吴山河,问道:“我们想要的,你们知道?”

    她还是在担忧大余新帝的担忧。

    吴山河说道:“当然。”

    他当然知道。

    他忽然转过头看着李扶摇,说道:“师弟,你觉得呢?”

    李扶摇按着腰间那柄明月,笑了笑,“师兄你做主。”

    说完这句话,李扶摇走出了宫殿。

    他站在屋檐下,看着还没有离开的朝风尘。

    “朝先生。”

    朝风尘看着李扶摇,笑着问道:“很失落?”

    李扶摇动了动嘴唇,有些难受,没有说话。

    朝风尘语重心长的说道:“吴山河的性子,其实我很喜欢的,有些东西,本来就该争,顺其自然这种事,某种意味来说,有些不对。”

    李扶摇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这毕竟是师兄的剑山。”

    朝风尘笑了笑,然后说道:“这本来是你们的剑山。”

    李扶摇摇摇头,“当初老祖宗,给了我一块玉佩。”

    那块玉佩,至今都还在他的腰间吊着。

    当年他没有在天黑之前走到剑山顶,并没有成为剑山弟子。

    虽然他是陈嵊的徒弟,虽然他是许寂的徒孙。

    但他不是剑山的弟子。

    所以这剑山,不是他的。

    李扶摇认真的重复道:“这是师兄的剑山。”

    说完这句话,他走入了雨中。

    没有打伞。

    只是走着走着,便拿出那盏大红灯笼。

第四百五十四章 那封信

    书上没有的人,可能会很多。UU小说

    只是他们不在此书上,那便在别的书上也可。

    人人都总归是某些故事的主角。

    白衣男子看着那场雨丝不断的春雨,有些困意。

    都说暑意才催人眠,但春困也是如此。

    白衣男子忍着些困意说道:“他们两人,都会很了不起。”

    朝青秋问道:“两人都在那本书上?”

    “只有一人。”

    白衣男子看着朝青秋,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但是许多人,在书外,却是影响着书里面的人。”

    “又或许他本来就该是在书上,只是被刻意忽略了。”

    朝青秋听着这些话,觉得很有些意思,一时之间便没有开口。

    这世间能和他如此闲适的谈话的人,在以往几乎没有,在以后也可能不会再寻到,但是在此刻,恰恰好好。

    朝青秋问道:“你在某本书上,是浓墨重彩写的那个人?”

    白衣男子没有说话,关于这个问题,之前他便想过,人人都是自己的主角,自然人人都是浓墨重彩的那一个。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雨景。

    碎叶城因为在延陵北境,实际上风光和庆州府那边差距甚大,若是在庆州府待够了不短时间,来到碎叶城,不见得能习惯。

    白衣男子皱了皱眉头,然后按住了腰间的那柄剑的剑柄。

    剑鞘里隐隐有剑鸣声。

    当然,朝青秋的那柄古道,也是如此。

    酒逢知己能够千杯少,剑遇上知己自然也是如此。

    两柄剑,和两个人,能成为敌手,当然也能成为知己。

    “我听闻一个时代,终究是只能有一人站在山峰最高处,故而六千年前才有柳巷一人力压世间其余剑仙的局面,而六千年后才有你。”

    这是白衣男子在说话。

    他看着朝青秋,看着这位世间举世无敌的剑仙,然后颇有感叹。

    朝青秋看着他,脸上有些笑意,“我对人间已倦,是因为所有风景都看过,所有要做的事情都做过,但若是多几个你,或许我会很愿意留下来。”

    朝青秋厌了人间,便想着离了这人间。

    一切的缘由都和他什么都见过了有关。

    或许是因为太过寂寞。

    高处不胜寒这几个字,这个世间,只有朝青秋有资格去说。

    “我或许能够陪你闹一闹。”

    白衣男子按着那柄剑,笑道“在我开始认真练剑之后,也觉得有些无趣。”

    朝青秋想了想,觉得有些意思,但最后还是拒绝道:“你不是这本书上的人,就好好看着。”

    白衣男子想了想,深以为然的说道:“也好。”

    “但是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的剑山。”

    “我说过了,这是他们的剑山。”

    “你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

    ……

    “那是师兄你的剑山。”

    李扶摇提着大红灯笼没有走出皇宫,只是走在一条宫道上,靴子踩着积水,发出些响声。

    天色渐暗。

    灯笼里有些光亮。

    李扶摇没有用剑气驱散雨水,但灯笼好似不受影响,一直都很亮。

    李扶摇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吴山河。

    他这个时候应当是该在那座宫殿里和那位大余新帝谈着事情,敲定那些细节。

    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

    吴山河看着李扶摇手里的灯笼,有些缅怀的说道:“老祖宗除去剑之外,没有什么好东西,可就是这么一盏灯笼都给了你,他对你太好,好到师兄我觉得有些过分。”

    那盏大红灯笼是当年李扶摇没有走上剑山山顶的那个夜晚,老祖宗许寂亲自交给他的。

    当时其实老祖宗便已经知道李扶摇是陈嵊的弟子。

    即便是谢陆不存那些心思,让李扶摇在天黑之前走到山顶,他也会有些别的借口,让李扶摇成不了剑山的弟子。

    毫无疑问,老祖宗许寂对李扶摇,一直疼爱有加,若是不疼爱,如何会不远万里为李扶摇出剑?

    可也就是因为这份喜爱,让老祖宗不愿意李扶摇登上剑山,拥有剑山弟子的身份。

    “我知道老祖宗甚至还想把那柄旧事送给你。”

    吴山河看着李扶摇,平静的说道:“老祖宗对你的寄望到底是什么,我不太清楚。”

    李扶摇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吴山河,老祖宗给他的东西不少,可说到底,还是把剑山和责任都给了吴山河。

    这意味着什么。

    李扶摇大概是知道的。

    他和这位师兄,已经十年未见,这十年之后,李扶摇已经是天底下的大部分修士都知道的人物,可吴山河到底还是籍籍无名。

    可要是吴山河之后以太清境成为剑山掌教之后,谁又能不认识他呢。

    李扶摇看着吴山河,笑着说道:“我说了,这是师兄你的剑山。”

    吴山河看着他,沉默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剑山是他的,他自然不会让,只是现在剑山上有许多人,都想着要做掌教,其中不乏登楼境的剑士,他虽然是名正言顺,是剑山弟子,但在这个关键时期,不见得能够顺利重掌剑山,他的境界,真的太低了一些。

    学宫的掌教苏夜是天底下最有学问的读书人,也是境界最为高深的读书人,道门的沉斜山观主梁亦是云端之下,拳头最大的男人。

    可未来的剑山掌教是一位太清境?

    这要是传出去,还真的是很有意思。

    “这是我们的剑山,我们必须好好看着他。”

    这是吴山河的认知。

    也是他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在这件事里,李扶摇自然需要帮助他。

    李扶摇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深究,只是问道:“师兄要我怎么做?”

    要成为剑山掌教,要是没有绝对的实力,那便只能靠做些别的来弥补。

    真要说起来,吴山河在而立之年,便已经是一位太清境的剑士,境界自然已经走得极快,除去那位道种和自己的师弟之外,这世间再无谁的修行速度比他快。

    但即便是这样,也还是解决不了一个现实问题。

    他真的有些弱。

    “我们需要一些帮手。”

    要成为掌教,不一定要是一位登楼剑士。

    若是身后有这类人支持,也可以。

    ……

    ……

    天色完全暗了下去,皇城里点亮了许多灯笼。

    雨滴落到皇宫的琉璃瓦上,声音很好听。

    “世间的剑道有许多种,剑术也有很多种,你可以跟着前人的路走下去,若是觉得有趣,便可以一直走下去,不必在意什么,倘若有一天,你发现一条新的路,还觉得有些意思,便可以试着去走走,或许也不会损失什么……”

    吴山河和大余新帝还未完全谈妥,但朝风尘已经开始传剑。

    枯槁老人和帝师徐芽,以及裴厚三人盘坐在大殿里,听着这番言语,神情各异。

    朝风尘境界不是这个世间最高的一人,但在朝青秋不愿意耗费时间传剑的情况下,他便是这世间见识最广的剑道前辈。

    大余新帝跟着朝风尘学剑,会很有收获才是。

    只是现在这位大余的君王完全听不进去,他现在心心念念的是接下来延陵和梁溪联手的事情。

    这事关无数黎民百姓。

    如何能够掉以轻心。

    朝风尘看着大余新帝紧锁的眉头,闭上了嘴巴。

    大余新帝没有听见朝风尘的声音,很快便知道自己好像有些轻慢了这位能够一剑逼退徐芽的帝师,于是致歉道:“老师……”

    朝风尘挥手打断,“身为君主,为百姓想,本来是理所应当,便好似我辈剑士,便应当直来直去……”

    大余新帝有些无奈,却又看着身旁三人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更觉得奇怪。

    三个人都是修士,又都用剑。

    自然感触极多。

    大余新帝还未踏足那条剑道,自然生不出什么来。

    他在山外,如何能知道山内风景之美?

    朝风尘知道大余新帝没有这个心思,于是便停下了关于剑道的讲解。

    他看着那根点燃的蜡烛。

    枯槁老人有了些困意,他被困在朝暮境很久了,这辈子便只想着踏足春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想法。

    所以他对朝风尘所说,只要是关于剑道,都极为上心。

    若不是剑道方面的事情,自然便不上心。

    大余新帝坐立不安,有些焦急的喊道:“老师。”

    声音里有许多东西。

    若是朝风尘来谈事情,自然不会像是吴山河和李扶摇那般纠结,他大概会用一柄剑放在大余新帝的脖子上,然后问他,要不要和剑山站在一起。

    虽说这样做不太好,但似乎也没有更多别的办法。

    “等等吧。”

    天色渐渐清明。

    晨光再次出现。

    一夜未眠的大余新帝有些难受,他揉了揉眼睛,困得不行。

    徐芽却是闭着眼。

    枯槁老人早已经睡着了。

    裴厚在努力想着朝风尘说的话。

    朝风尘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的衣摆。

    片刻之后,大殿的大门被人推开。

    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

    有个年轻人站在门口。

    看着里面这幅光景,他的视线最后停留在大余新帝脸上。

    四目对视。

    年轻人看着这里面,站立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我写了一封信。”

第四百五十五章 谈

    写信当然很简单,只是看这封信是写给谁的才值得深思。www.uu234.ccwww.uu234.cc

    大余新帝有些意外,本来那场谈话,主角是那个叫做吴山河的年轻人,为何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是李扶摇。

    虽然你们是师兄弟,但对于这件事上,都想着要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李扶摇走过来几步,看着这宫殿里的几个人。

    朝风尘是他的朋友。

    徐芽和裴厚却不是。

    枯槁老人也算不上。

    只是李扶摇没有要隐瞒的想法,他平静说道:“我是延陵的刑部供奉,我给那位皇帝陛下写了一封信。”

    自从之前李扶摇说他写了一封信开始,便有许多人在猜测他是写了一封什么信,这封信是写给谁的。

    但从未有人想过,或许是没有人往这方面写过,李扶摇竟然是写信写给那位延陵皇帝的。

    世俗的三大王朝,大余皇帝是权柄最少的一位,这是由于大余国力决定的。

    延陵皇帝的权柄俗世第二,却不一定是由于国力决定的,延陵身后是儒教,而梁溪身后是道门,道门要胜过儒教,所以延陵皇帝的权柄比不过梁溪皇帝。

    但不管怎么说,延陵皇帝都是这场战事里极为重要的一个人。

    他的一些想法改变,甚至能够左右局势。

    当然,要让延陵皇帝去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大片疆域,去做某些事情,不容易。

    所以李扶摇的这封信,虽然让人觉得很震撼,但说不上是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

    李扶摇看着大余新帝,“他是我的半个朋友,等等消息。”

    李扶摇不一定能让延陵皇帝同意他的提案,甚至那位延陵皇帝还要因此提出许多条件,但不管如何,都是可以谈的。

    修士们的术法很强,但不见得能够很快便把一封信从大余送到延陵,所以需要时间。

    现在是春天,依着李扶摇的想法,到了夏天,不管怎么样,成与不成,这个事情都要敲定。

    大余新帝点了点头,说了个好字。

    只要延陵皇帝决意站在他这边,那么梁溪万万没有独自前来大余拼命的可能。

    毕竟这世间,没有谁是傻子。

    李扶摇说完这些话,便又走了出去。

    大殿里安静了一会儿,大余新帝忽然问道:“老师,您可以讲讲剑道吗?”

    朝风尘看着大余新帝,揉了揉脸颊,笑道:“这会儿能安心了?”

    大余新帝不好意思一笑,却是投入了心神,要好好听听朝风尘的剑道。

    于是不多时,大殿里又响起了朝风尘的声音。

    ……

    ……

    春雨贵如油。

    在那日之后,便再无下过什么。

    倒是无雨也好,万物皆要复苏,柳树要抽出新芽,花儿要重新开着。

    太平城里,一片欣欣向荣。

    李扶摇在那座茶舍旁租了一间小院子,时不时便去喝茶。

    一来二去,竟然和那个老人成了朋友。

    当然,这很大的因素要归结为李扶摇能够和老人下棋。

    梁药在当日一战之后,便很少出现在茶舍,或许是要养伤的缘故,即便是偶尔出现,也都只是喝茶。

    老人找不到和他棋力相当的臭棋篓子,自然便只能找李扶摇这个棋下得一塌糊涂的后生。

    两人对弈,最开始老人十局有九局都能取胜,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李扶摇的棋力虽然不见得能提升多少,但大概是摸透了老人的路数,于是在之后的对弈中,有来有回。

    既然是已经成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局面。

    这让老人大呼李扶摇是天才,说是假以时日,或许还能赶超那位延陵国手顾师言。

    对于这种话,李扶摇即便是向来一笑置之,也会忍不住有些高兴。

    时间过得很快。

    很快便能听到一些夏蝉的声音了。

    李扶摇取回一封回信,站在院子里的那颗榕树下想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想出该怎么回信。

    榕树的根系发达,就好像是一位百岁老人,长着一把大胡子。

    李扶摇跳到某根树枝上坐下,看着那封延陵皇帝亲自写的回信,神情有些古怪。

    有只鸟儿停在他面前,低头看着这个青衫年轻人,不时的发出叫声。

    李扶摇抬头看着它,苦笑道:“我要好好想想。”

    那鸟儿叫了一声,似乎是在说有什么好想的。

    李扶摇抬头看着它,说道:“那咱们那位皇帝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几封信模棱两可,可没有说出来些什么。”

    鸟儿点点头,然后开始舔自己的羽毛,似乎不准备再说话。

    李扶摇有些无奈。

    之前第一封信是通过某种术法传递到洛阳城的,然后接下来的几次交流信笺都是由这只鸟儿传递的。

    这只鸟不会说话,也不能传达延陵皇帝的想法,李扶摇这些时日只能靠着那些信笺内容去和延陵皇帝打交道。

    事情不小,他除去要给延陵皇帝回信之外,还要去询问大余新帝的意思。

    毕竟这两国之事。

    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

    收好信笺,李扶摇跳下树枝,就这样再次进宫去了。

    这已经是在当日之后,第六次进宫了。

    ……

    ……

    春日极少可以看到晚霞,但是今日却是个例外。

    李扶摇和大余新帝站在那座宫殿的屋檐下,看着天边的晚霞,若有所思。

    大余新帝说道:“有些美。”

    世间的风景,有些只会出现一次,有些一直如此。

    世上本无两片相同的树叶,想来也不会出现两道相同的晚霞。

    李扶摇看着大余新帝说道:“他想要北山郡。”

    北山郡是大余北边的一个重要军事重镇,其实意义重大之处在于那是一片草原,若是用来养马,会很不错。

    世俗王朝里要打仗,自然需要军伍士卒,攻城之时,步卒是主力,在野外相遇,则是骑军的天下。

    两只骑军相遇,除去任何阴谋之类的说法。

    哪一边的马好,哪一边便占据了优势。

    所以北山郡对于任何一座王朝来说,都是个好地方。

    只是大余这些年野修泛滥,在太平城周遭还好,在其他地方,多有野修霸占城池之事发生,北山郡之前被一位朝暮境的修士所据。

    早已经丢了养马的说法。

    这个地方对大余无用,但不见得大余新帝能够很爽快的让出来。

    毕竟这样一来,这位大余新帝或许在民众的心里会落下软弱无能的说法。

    至于朝堂上,大余新帝却是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不管怎么看,绝大部分的官员都想着只要能够保住性命便是极好的事情,谁还会去担忧什么尊严与别的什么。

    “那他要给出什么?”

    谈生意自然是要付出什么,要收获什么。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李扶摇看着天边,说道:“你要知道,北山郡和梁溪接壤。”

    当延陵要了北山郡之后,自然有延陵的军队驻扎在北山郡,到时候梁溪发兵,自然便不能轻视延陵的力量,甚至还有可能会出现延陵帮助大余抵御梁溪的局面。

    要是这般,这场仗,几乎便打不起来了。

    大余新帝看着李扶摇,认真问道:“我想知道,他要给我什么?朕的北山郡,不是平白无故拿出去的。”

第四百五十六章 和谁谈

    谁也不能否认,三座王朝肯定都会有一统山河的说法。www.uu234.ccUU小说

    这是大部分君王想要做到的事情。

    延陵皇帝要北山郡,很明显是看中了那片草原,有了草原便能有良马,然后延陵要是再下些功夫,说不定还能搞出一支不错的骑军。

    这支骑军在后面的战事中,一定会起到很多作用。

    这种事情,大余新帝不可能想不到。

    不过他总归要做出些选择。

    这是毋庸置疑的。

    “我总得知道他要些什么,不然我怎么和他谈?”

    这是大余新帝和李扶摇这次见面说的最后一句话。

    李扶摇想着,觉得很有道理,不过他却是有些无奈。

    他到底想要些什么。

    是什么呢?

    ……

    ……

    洛阳城的春天不见得会比太平城更好,但洛阳城里的人,总归该比太平城要多些。

    洛阳城里的百姓不需要春耕,仿佛会少许多乐趣,但是对于那些达官贵人来说,一年四季,每日都要操劳一样的事情,就不觉得厌烦了?

    当然这要看什么事。

    洛阳城的早朝,能够参加的官员不会太多。

    自从之前传出延陵要和梁溪联手攻伐大余的消息之后,那位延陵皇帝的书房里便收到了许多请战书。

    延陵的将星不少,再加上这好些年都没有打过仗了。

    这一旦是起了战事,便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文官们要往上爬,多是依靠政绩。

    运气再好一些,得到那位皇帝陛下的赏识,不就能够往上爬了?

    可武将们若无战事,没有军功,自然就没有往上爬的资本。

    战事对他们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只是这次即便真要讨伐大余,也一定不会让所有武将都有机会。

    所以御书房里会有这么多请战书,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延陵皇帝此刻就坐在桌后,那些请战书他看都没有看一眼,只是在读某封信,过了半刻钟左右,他站起身,去了摘星楼。

    李昌谷早在那次白鱼镇大战的时候便一剑斩开了摘星楼的禁制,现在想下楼自然便能下楼,不过这位读书人,似乎没有想要下楼的想法,这些日子,依然住在摘星楼。

    并未去别处。

    早在李昌谷登临登楼之后,这座洛阳城里便是他的修为最为精妙了。

    就算是陈酒,面对他,也几乎没有胜算。

    延陵皇帝有了李昌谷这个登楼剑士,底气才会更足一些。

    从李扶摇的第一封信开始,延陵皇帝便会时不时来到摘星楼和李昌谷坐一坐,多数时间是他再说,李昌谷听。

    今日这一次,也是如此。

    “昌谷先生,朕要北山郡,这个要求想来一点都不过分。”

    “只是大余那位,一定会想知道我要做出些什么,才会决定把北山郡送出来与否。其实若是朕不要北山郡,和梁溪联手,最后北山郡大抵会落到梁溪手上,朕还能得到些别的,一定会比北山郡多。”

    “只是那些别的什么,朕都不太感兴趣,朕还是对北山郡更有想法。”

    ……

    ……

    隔了许久,李昌谷才说了一句话,“想着做点事,又怕学宫。”

    这是陈述句,其实本来该是询问才对。

    却是不知如何变作了陈述。

    延陵皇帝看着李昌谷的背影,轻声道:“学宫毕竟是学宫,延陵总不好直白做些什么。”

    延陵皇帝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山上修士的君主,他对于延陵受儒教节制这件事,也很是不满意,只是世俗里的君主,即便再如何不满山上修士,又能怎么办,真要不讲道理,对方肯定会更是不讲道理。

    稚童打不过大人。

    即便是不凡的稚童。

    李昌谷问道:“李扶摇的信里,说了些什么?”

    李扶摇写了很多封信来,说的无非不过一件事,就是说延陵是否要发兵这件事。

    剑山既然已经开始有些动作,其实这场交锋本来就不在俗世,可是不管怎么看,儒教和道门所掌握的两座王朝,在俗世里,仍旧是极为重要的。

    “所求的,自然还是大余还是大余。”

    李昌谷哦了一声,看了看远处。

    “我们不如换一个看法,看看你谈的生意不是和大余,而是和剑山。”

    李昌谷看着延陵皇帝,认真的说道:“是现在的剑山。”

    以往的剑山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关注的,毕竟那座山上并未有什么人,可现在的剑山,却是一个不可忽略的地方。

    “剑山虽然在大余,但会很有意思。”

    延陵皇帝想了想,没有急着说话。

    “若是剑山和儒教一般,怎么办?”

    这才是延陵皇帝的担忧。

    大余是笼子外面的鸟,自然没有半点想法想要变作笼中雀,而延陵一直都是笼中雀,是在一直希冀离开笼子的笼中雀,自然不想换个笼子。

    李昌谷看着延陵皇帝,想了想,“也有些道理,这天底下的事情,大抵除了自己完全可靠之外,别的什么,都不是完全可靠。”

    李昌谷是剑士,也是读书人,在学宫待过,也和剑士们并肩奋战过。

    他知道剑士有些人很不错,也知道读书人不是所有人都很差。

    所以他不敢说些什么笃定的事情。

    他忽然问道:“你相信李扶摇?”

    延陵皇帝愣了愣,然后想起了在信纸另外一头的那个年轻人,他是刑部供奉,但好像是除去在万劫关杀过一个人之外,并未帮延陵做过什么事情。

    说是相信,如何能够说清楚?

    “倘若是他执掌剑山,想来是很不错的。”

    这是李昌谷的言语。

    他看着延陵皇帝,笑了笑,对于这位延陵皇帝,他倒是愿意把他视为自己的半个晚辈。

    一位洛阳城的刑部供奉,有朝一日成了剑山掌教,不管如何,都很有意思。

    延陵皇帝不是一般的世俗百姓,自然是知道很多事情的,像是剑山这般大事,他如何能够不知晓。

    剑仙朝青秋一剑劈开天幕,也一剑给剑士劈出一个未来。

    延陵皇帝犹豫道:“有可能吗?”

    李昌谷笑道:“万事都有可能。”

    “那怎么回信?”

    李昌谷说道:“你才是延陵的皇帝。”

    是的,他才是延陵的皇帝,才本该是整个洛阳城里说话最管用的那个人。

    延陵皇帝苦笑道:“昌谷先生,朕倒是宁愿你做剑山掌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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