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稻妻席俊哲
在给他换药膏的时候，他那尽心尽责的管家问道：“大人，今天的午饭，是想吃意面呢，还是吃饺子呢？”
“意面吧。m.www.uu234.net”穆宫隐淡淡地答道。药膏涂完了，贾科允站起身，朝他笑道：“那我过会儿把早饭的盘子洗了，就去给您准备中饭了。”
“不用这么赶。”穆宫隐笑着摆摆手，“我饱得很呢。过一会儿再做饭也没关系，现在才九点多。”贾科允也笑了，“好，那我过会儿再去做饭吧。”他去隔壁的厕所洗了个手，顺便洗了个毛巾。听着流水的哗哗声，穆宫隐再次闭上了眼睛。
“大人，中午的意面还是像之前那样，要放罗勒吗？”管家问道。
“嗯，可以啊。”他闭着眼睛回答。感受着阳光轻柔地洒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仿佛身体一下子又年轻了好几岁——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他苦笑着想。时间只会将他的生命一点一点地带走，最终让他变得苍老无比。时间这个东西，只知道一味地索取，从来没有给予。他虚弱地握了握空心拳，听说这样对关节好，不过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用处。
每当他闭目养神的时候，脑子里总是会去想很多事情，有时候甚至会看见某些画面——比现实中所见的更为清楚。最近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啊……不得不说，那个被称为金星守护者维纳斯的银夏真的很有本事，仅凭只身一人便可以打入组织这么深。虽然他依然只是触及到了一些皮毛，但一个人便能做到这种地步着实令人佩服。而且，在连续遭到了两次威胁之后他居然还能够坚持下来，甚至还拉拢了韵美一起调查，这份执着也不属于冬韵。难怪他们两个人之前能够成为那么好的朋友呢……穆宫隐想，不知道冬韵对于自己的这个朋友现在是怎么想的。银夏还不知道冬韵的身份吧，他一直瞒着他。但秘密迟早有被戳穿的一天，而当那天真的降临的时候，这两个曾经的朋友也终将面临反目的命运。但反过来想，银夏在知道冬韵的身份之后，可能念旧情而迟迟无法下手，这样倒是能给他们创造很多机会。穆宫隐闭着眼睛这么侥幸地想着，不过……应该不可能的。
如果说银夏和冬韵，还有人情味可以考虑的话，那么另一件事就是真正冷血无情的变动了。昨天他刚刚接到断掌部落鬼攸的报告，在寒鸦之后，又出现了四名新的疑似谋反者。因为没有掌握到直接证据，所以现在还无法定罪，但鬼攸已经让部落中的石人监视这四人了。鬼攸上报了它们的名字：安震、羽狼、龙隐、幽狼。其中关系链是这样的：幽狼找到了安震和羽狼，这两人又唆使了龙隐，而幽狼就是一开始随同寒鸦前去威胁守护者的那个亚魔。仅仅是有反动之心也足以宣判死刑，但此刻他们没有任何证据。石人盯了一整天，也没发现它们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现在就连鬼攸也开始怀疑，它们是否真的有反叛之心。
而那个寒鸦，它的情况更为复杂。因为它从来没有明确表示过要对人类进行叛乱，它的所作所为只是表现出它有那么一点不遵守纪律而已。而它这些行动的出发点，甚至都是为了组织的利益考虑。鬼攸没有判它死刑，可能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吧。但是寒鸦放着，终究是个隐患，它身上那种暴戾不服管的天性已经明白无误地表现了出来。但穆宫隐并不想去干涉亚魔内部的事情，这样会让它们更加对人类产生一种抵触情绪——穆宫隐知道这一点，然而组织中的其他人，甚至是普通民众好像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亚魔……复杂的生物，简直跟人类一样复杂。它们原本就是人类的变异体，因为体内魔星布雷思果实的能量残余，才让它们变成了现在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魔星人可以依靠布雷思果实的能量变成魔兽，而亚魔则因为先天基因的缺陷，永远停留在了魔兽状态，恐怕人类对它们外貌的厌恶，再经过几十年都不会改变吧——除非未来的审美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否则这点将永远不会改变。与它们相处得久了，似乎就连穆宫隐自己也都忘记了它们原本也是人类。而更多的人们，从一开始就完全把它们当作怪物看待。
穆宫隐揉了揉太阳穴，为什么……会这么纠结呢？他睁开眼睛，亚魔放着不管迟早会酿成大祸，有必要加紧对亚魔的管理了——可能他就是对那些生物太过宽容，所以才会出现寒鸦、出现羽狼这种人。而石人几乎可以说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一直抱持着忠心的人。
“老贾，把手机给我。”他唤道。在厨房洗盘子的贾科允赶来后将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然后将手机递给了穆宫隐。他打算给鬼攸打个电话，然而每次想到侏儒那张促狭的脸，他都觉得这家伙对于此事的态度非常模糊。或许……可以先找狼吼。他思考着，始终没有拨号。这时他的手机反倒先是自己响起来了。来电显示是“席俊哲”。他按下了接听键，对方用那熟悉的凶戾急躁的语调吼道：“穆宫隐，我总算是弄明白了，之前的系列一直差些什么。”
“嗯。”穆宫隐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是脑波确认装置啊！”席俊哲兴奋地说，“还是我跟亚魔在解析造乌船结构的时候发现的，‘记忆宪兵’与‘造乌船’，在某些地方的原理是相同的，而我居然之前都没有意识到这点！如果能够将造乌船的脑波确认装置缩小功率添加到记忆宪兵上的话，就可以完成这个系列了！”
“可喜可贺啊。”穆宫隐声音疲惫地说，刚刚思索了一番亚魔和银夏的事情，让他的大脑更为疲惫了。不过他虽然语带倦意，心中也欣喜了起来：如果“记忆宪兵”系列已经成功研发出来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们终于可以放弃使用造乌船来排除潜在敌人了。毕竟将人带到另一个世界谁都不愿意，而造乌船使用起来又麻烦，还只能在晚上行动，如果使用记忆宪兵的话，只要对着人脸一照就可以了。他想着这些，满意地笑了笑。
“这样就只剩最后一步了，”席俊哲的声音按捺不住地兴奋，“只剩临床试验，如果不伤害到人体的话，就可以正式使用了。”
“那真是太好了。”穆宫隐虚弱地说，还因为身体原因无法控制地咳嗽了几声，但其实他也是很高兴的。席俊哲做事凌厉风行，虽然有时候会有出格的举动，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脾气也愈发暴躁起来，有时动不动就向部下发脾气，性格也越来越怪，但这些都不妨碍他成为组织中优秀的一员，他也确实为组织做了许多贡献。他做事果断毫不犹豫，该杀就杀，该毙就毙，这点穆宫隐和他比起来实在是差太多了，他根本不像自己那样优柔寡断。而这，就是被造乌组织中的人们称之为“稻妻大人”的人——席俊哲。
“回国后的生活还适应吗？”穆宫隐笑着问，膝盖又痛了起来。他从美国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和冬韵、韵美他们一样。
“还行吧，勉强凑合。”稻妻席俊哲说，“穆宫隐，你身体还好吗？”
“你这么关心我啊……”穆宫隐笑道，“也就那样了咯，痛风把我折腾得昨天晚上觉都没睡好。”他说完后席俊哲并没有回答。“你就是来慰问一下自己的老朋友咯？”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老席，其实按照年龄来说我应该是你的长辈才对。”有一瞬间，他听见电话那头的席俊哲呼吸变得非常急促，然后，对方直接绕开了这个话题：“穆宫隐，你知道我这次回国是想要干什么吗？”
“和你儿子见面吗？”听到他的猜测，席俊哲顿了一秒，然后说：“我没想到你会猜到……这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你啊！”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见面呢？”穆宫隐问道，其实这和他没有多大关系。他问这个问题并非为了组织的利益考虑，只是纯粹地是出于对友人的一种关怀。他听见席俊哲笑了笑，然后回答他：“说老实话，我现在就打算出发。他们学校今天正好出去郊游，我打算和他见个面，然后把那些破事都给解决了。”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尖利，穆宫隐心中产生不好的预感，但他没有明说出来：“那祝你好运，你们父子两个的关系是得缓和一下了。”
“我先走了，回聊。”说罢，席俊哲挂断了电话。穆宫隐眼神空洞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他的这个老朋友，这些日子来变了许多，甚至变得不像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席俊哲了。虽然他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变了，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希望不会出什么事……他心怀不安，如此想道。
第四十四章 手机偷渡计划
不知是不是错觉，虹翼觉得这次他们在路上花的时间比上次更多了。在导游介绍完相关的内容、李老师结束安全教育后他们又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没有离开那片群山环绕、青陵绿野的自然村，而此时已经是九点三刻——他们可是八点多就出发了。
第一站是世嘉都市乐园，第二站是长风公园。两天郊游两个地方，晚上在世嘉都市乐园旁边的宾馆里过夜。对于头一次离开父母的陪伴在外面过夜这件事，大家看上去都很兴奋。虹翼看见坐在前排的英睿在和身旁的秀涵嚷嚷：“喂喂，你知道吗？昨天我妈给我拿了四角裤哦！从今天开始，我也能穿四角裤咯！”
“什么啊，现在才穿。”段秀涵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预备的时候就穿了啊！”
“啊？这么早的吗……”英睿有点愣，于是终止了这个话题。虹翼坐在他们的身后，清楚无误地听到了他们的这般对话，笑了出来。他眼神一转，就看见了坐在左前方的的宁早倩和徐雯茜。两人此刻正嬉笑打闹着，仿佛说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虹翼看见她之后心头一紧，今天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但是她却没来找自己，也没有告诉他那天晚上她找他是为了什么。果然她讨厌我了吧，虹翼这么认为。但是，前天已经答应英睿了，他就不能反悔，他不想当一个食言的人。而且……“不自己前进不久永远也止步不前了”，他不想让席英睿嘲笑自己，更不想就这样放弃。不表白的话，他可能反而会更伤害到宁早倩……今天，是决胜之日。他这样想着，暗暗握紧了拳头。
整辆车子里都哄哄闹闹的，大家都在讲着各种有意思的事情——起码在他们看来是“有意思”的事情，尽管虹翼并没有听出来哪里有意思。尹安彤她们已经开始偷偷吃起了零食，明明车上规定是禁止吃零食的，可她们却以为自己能够躲过老师。真是愚蠢至极，虹翼冷笑，她们不知道车上都有监控的吗？如果手机能带的话，恐怕他身前的那两个家伙已经打起了游戏吧。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书包，他和英睿两个人的手机都在零食袋里面呢，后来秀涵居然也来凑热闹，说手机放在自己包里不安全，虹翼是好学生，老师检查的时候肯定不会太仔细的，所以虹翼的书包才是最佳的藏身之地。于是，段秀涵就自说自话地把自己的手机也放进了书包。瞬间，那个零食袋鼓得比原来还要大——里面装的可不是薯片和空气，而是被席英睿和段秀涵两人视为身家性命的宝贵手机。
今天早上出发的时候，在他将手机装进零食袋之前还再三确认了微信里面没有新消息——他怕错过一分一秒，说不定下一秒早倩就回复自己了呢。结果，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起码有看了三遍手机，拖了足足五分钟才离开书店。当然到最后，宁早倩都没有回复自己。他失落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次他照例坐在了最后一排，一个人独享一排座位的感觉真好，没人来跟自己搭话，他可以不受限制地在脑袋里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或者可以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真不知道席英睿他们为什么会觉得这样很无聊。当然，他也不否认英睿那样的生活方式，和别人嬉戏打闹，说不定更适合他也说不定。那天英睿来到书店，他终于开始有点能够理解席英睿的想法了——他能够理解，但依然不愿意去尝试像英睿那样生活。那样对他来说，难度实在太大了。
他们的车子加快了速度，窗外的景色飞逝，不一会儿他们就又回到了城市中。这时李老师从他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用盖过整个车厢内喧闹的声音大声说道：“大家都静一静！不过不用我说你们也应该知道我要干什么了吧？通知单上说过的，今天不允许带什么？”
“手机——”大家拖长尾音，一同回答。李老师点了点头：“那些有特殊情况要和家里联系的人我都批准了，但是活动期间还是不允许带手机。现在请带了手机的同学把手机交上来——那些瞒着我的人也都自觉一点，不要逼我来查。”
车内的同学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当这个出头鸟。最终，第一个站起来的是刘伟伯。他倒是很自觉，虹翼嗤笑。之后几个已经联系好李老师和陈老师要带手机的同学也都主动把手机交了上去。然而之后就再也没人敢站出来了。虹翼紧紧地捂住了身前的书包，又觉得这样太过显眼，于是又松开了手，像个没事人一样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剥着手指头。
“没人的话我就自己来查了啊！”李老师威胁道，结果班里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叹了口气，然后叫起了他们的副班主任：“陈老师，帮我一起查一下吧。你查那排，我插着排——最好别被我发现。否则……哈、哈、哈。”他以毛骨悚然的声音笑道，这是李老师的标准笑声，顿挫有致，吐字清晰，但平时感觉十分喜感的笑声现在听来却异样得让人感到恐慌。
李老师和陈老师从位置上走过来，扶着把手在摇摇晃晃的车厢内一个一个检查了过去。第一个被查到的是逸淳，他灰溜溜地将手机交了上去，李老师瞪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然后把手机放进了一个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垃圾袋中——看来李老师是早有准备的，他早就料到今天会有很多人违反规则把手机带到学校里来了。虹翼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一幕幕发生，自己坐在最后一排，会最后一个被查到。但是他想，等查到自己的时候估计两个老师的耐心都已经快被磨光了吧，可能不会好好检查自己——他怀抱着这样侥幸的心理。
接着，陈老师发现习俊良也带了手机——估计他是被段秀涵唆使的吧，虹翼猜测。但是被抓到的习俊良没有说什么，自觉地将手机递给了陈老师，陈老师又放进了李老师的垃圾袋中。然后，李老师在女生堆里又抓到了一个：尹安彤。看着她被李老师呵斥了一声才乖乖交出手机的样子，虹翼直呼过瘾——再也没有什么比亲眼看见自己讨厌的人被骂更让人舒畅的了。李老师瞪了她一眼，然后将手机放进了垃圾袋中。此刻尹安彤大声喊道：“李老师，你不会要把我们的手机扔掉吧？”傻子，真以为装进垃圾袋就是要扔掉啦？他嗤之以鼻地想。
李老师一脸深不可测，“嗯……这就很难说了。”结果他这话立刻引出了之前那些被收手机的人的哀嚎。“我的妈李老师不要啊！”“发发慈悲吧！”“那手机是我新买的！”“我妈会打死我的！”整辆车里哀鸿遍野。李老师回头瞪了他们一眼：“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违反规定！你就该打，你妈打得好！”他的这番话立刻将所有的抱怨和求饶镇压了下去，没人再敢说话。虹翼抓紧了书包带子，手心出汗。
陈老师来到了宁早倩和徐雯茜两人的位置那里，简单地翻了翻两人的书包。虹翼紧张了起来，早倩不会也把手机带来了吧？他担心地想，然后向上天祈求：求求你，无论如何都不要让陈老师收早倩的手机啊……结果，陈老师只是看了两人的书包几眼，“这个挂饰不错，”她指着徐雯茜书包上的玩偶，然后离开了两人。虹翼松了一口气，就好像是自己躲过了一劫一样。
李老师来到了李浩文的身边，拉开他的书包拉链看了一眼，然后皱起了眉头。是看见手机了吗？然而李老师却掏出了一个零食袋，李浩文顿时紧张万分。他干笑了几声：“我说同样都是姓李的，咱做贼能不能有点技术含量？你们这些小花招我十几年前就碰到了！”然后他撕开了包装，虹翼和李浩文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李老师从零食袋里拿出了一部手机。“自己好好看看吧，手机重，掉在袋子底部，长方形都凸出来了！”说罢，他将空的零食袋丢回给了一脸震惊的李浩文，将他的手机装回了垃圾袋。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虹翼想。等等，如果李老师能够发现藏在李浩文零食袋中的手机的话，那不就意味着自己这里的三部手机也会被发现吗？他顿时变得惊恐万分，心脏狂跳起来，手不顾一切地抓住了自己的书包。
坐在他前面的席英睿和段秀涵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回过了头来，虹翼赶紧将头扭开，拒绝与他们的视线接触，同时在脑海里飞速地想着被发现之后应对的策略：要不就说他们前一天晚上见过，讨论了秋游的行动路线，然后英睿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把自己的手机塞进了他们带来的零食袋里，然后将零食袋装进了自己的书包？虽然这个说法可以解释得通，但是细节问题还有很多，而且虹翼不觉得李老师会相信自己傻到连书包里多了一袋薯片都没发现……那该怎么说呢？要不就说这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一个赌？不行，那样还是要受罚……虹翼心慌意乱，而此刻李老师并没有从前面两人的书包中发现手机，终于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李老师向他伸来一只手，虹翼立刻将书包塞到了他的手中。李老师将书包拉链拉开，看见了里面的几包零食。三明治、巧克力、薯片、奥利奥……虹翼看见各种表情出现在李老师的脸上，但愿那只是自己的错觉。然后，他注意到了那包薯片。虹翼立刻做贼心虚地低下了头。不会发现的……不会发现的……不会发现的……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李浩文是因为只装了一部手机，所以才会显得太突兀，这包薯片里有三部手机，估计完美地撑起了包装袋，李老师不会发现的……他咬紧嘴唇，目光不断地向上瞥李老师。最终，他好像放弃了，没有拆开那包薯片，将书包还给了虹翼，然后重新走到了车头。
第四十五章 茫茫人海中寻找你
他走了……我居然混过去了！那一刻，虹翼的心情喜悦到无以言表，他甚至激动得想要骂人，不过还是忍住了。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心脏仍然在狂跳，但那是因为极度的欢欣雀跃。英睿和秀涵从前面转过身来兴奋地看着他，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虹翼强装镇定，露出一脸“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困难”的表情，然后朝他们两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陈老师坐到了导游的旁边，而后李老师站在车头向他们高声道：“好了，都安静了！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们收拾一下——那边的几个，不要再吃零食了！”他指着尹安彤几人厉声喝道，她们立刻乖乖就范，将她们吃的零食一股脑地全塞回到了书包里。虹翼看着窗外的风景，高楼林立，科技昌盛，与之前的田野风光形成鲜明对比。他知道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果然在五分钟后，导演便宣布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本次二日营的第一站——世嘉都市乐园。同学们哄闹着纷纷走下车，并在世嘉都市乐园门口重新排队集合。李老师再次强调了几遍重要须知之后，就让他们自己以小组为单位开始自由活动了。众人离开欢呼起来，英睿和秀涵立刻向他冲了过来。虹翼被两人的热情吓到，把他们带到了角落中，确认周围没有老师之后才把手机从包里拿了出来还给他们。两人立刻像是捧着珠宝般将手机捧到了自己的手心里——才几个小时没用手机而已，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虹翼你真的太厉害了！”秀涵激动地叫道，“李老师走过去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也要被发现了，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查你！”
“所以我们就说嘛，你是好同学，李老师不会查你的。”英睿大笑，“你之前还瞎担心个什么劲啊！以后继续保持合作，再接再厉。”
“你还想再来一遍啊？”虹翼白了他一眼，“这种事情只能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同样的招数不能用两遍——尤其是对李老师那样的老狐狸。用同一种办法下次被发现了怎么办？”
“嘁，你可真是胆小。”英睿吐了吐舌头。虹翼抬起头对着天空翻了翻白眼，决心不去理会他。然后他也打开了自己的手机，迫不及待地点开微信——没有新消息。但这次的失望也在他意料之中。身旁的英睿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一脸玩味地暗示道：“虹翼，不要忘了我们那天的约定哦！”
“不会忘的。”虹翼装作非常平静地说道，其实心脏已经因为英睿这简单的一句话而开始狂跳起来。英睿摆出一副不怎么相信的表情，旁边的秀涵反倒是八卦了起来：“什么啊？什么约定啊？虹翼要干什么吗？”
“哦，你还不知道，”英睿乐呵呵地说，“他跟我说他打算今天去找到宁早倩——”
“——找到宁早倩并且通过她找到欧阳嘉凌。”虹翼抢白，并瞪了英睿一眼，并向秀涵解释：“席英睿暗恋欧阳嘉凌，想趁这个机会表白。”
“哎呀我去，英睿你可以呀！”秀涵拍了一下英睿的肩膀，莫名躺枪的席英睿一脸懵，随后便狠狠地跳过来抓虹翼的头发，虹翼躲了过去：“你再敢说一个字小心我让欧阳嘉凌把你给删了。”
“去他的老子怎么就跟欧阳嘉凌扯上关系了！”席英睿大叫，然后狠狠地揪住了虹翼的头发，使劲地揉成了一团。虹翼炸毛了，厉声警告道：“那就不要再把那天我跟你说的事情说出去！小心我跟你没完！”
“呵，迟早都要知道的，居然还想让我来背黑锅。”英睿耻笑道，“虹翼啊，你死定了。”
“喂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一旁的段秀涵终于忍不住了，这么问道。看着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虹翼并不打算告诉他，也制止了一旁想要说出去的席英睿。他摇了摇头：“总之这件事情我自己来办，你们谁都不要过问了。”
“好好好，不过如果成功了的话要请我吃饭啊！”英睿嬉皮笑脸地说，被虹翼一把推开。然后他再次点开了微信，可是依旧没有回复。他在输入栏里打上了“在吗”两个字，可是转念一想又给删除了。微信表白这种事情实在太草率了，他宁愿选择当面表白。可是当面他真的说得出口吗？起码得先把她给约出来吧，于是他又在输入栏里打上了那两个字。不对……他应该当面提出邀请，否则这样会让早倩觉得他一点都不在乎这种事情。
“喂，接下来我们去哪儿？”英睿问道。
“先把小组里其他的人一起找来吧，”秀涵说，“我们只是来拿个手机的——把习俊良也找过来吧。诶说真的，当时怎么没想到让他把手机也塞到虹翼的包里，这样大家都不会发现了嘛！”
“你还好意思说！”虹翼笑骂，将手机放回了包里，“李老师来看我书包的时候我都吓了个半死！你就不怕四部手机塞到里面直接把袋子给撑爆了？”
“那你可以买两包薯片嘛。”英睿不以为然地说。虹翼又给了他一个白眼：“说得轻松。没事买两包薯片有病啊？而且还专门用来装手机，事先还得浪费那么多薯片和钱，你来试试啊！”
“没事，薯片你可以给我吃啊，我吃起来很快的。”秀涵笑嘻嘻地说，英睿在一旁补刀：“或者给你家宁早倩吃也可以。”虹翼差点直接用书包朝他砸过去。
最终他们和习俊良等人会合了，虹翼也非常庆幸他们没有再聊宁早倩的话题。他开始考虑该怎么找到早倩，并且把她约出来。总不见得真的要通过欧阳嘉凌吧？他思考着，或许通过徐雯茜那些人更加容易。“喂，你们在来的路上也看见我们班其他人吗？”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向习俊良问道，对方想了一会儿：“逸淳和于飞鹏一起，他们跟着刘伟伯、李浩文、余乐霖他们；陈英豪和潘弘方在电动跑道那边，好像黄彭魄也在那里……不知道，我没看清楚。”
“大哥，你真是人肉gps啊！”英睿调侃道，习俊良想了想，继续说道：“严英姿和刘光辉好像在女生那里。”
“女生？啧啧啧，那俩货艳福不浅啊！”秀涵调侃道。
“嗯，跟庞梓楠、郁叶吉、牧慧云她们一起。”习俊良说道。原来是在女生堆里混得不好的几个人哪，虹翼想，尤其是庞梓楠，她们几个人在一起简直是胖子三人组。“剩下的女生一共就只分成了两拨——不是我说，女生果然是群居性动物，比我们这些三三两两的好多了。”习俊良发出由衷的感叹，“欧阳嘉凌后面跟了一大群，周欣媛后面也跟了一大群。”这两个人是班里的颜值巅峰，难怪如此，虹翼碎碎念。
“尹安彤是不是跟欧阳嘉凌待在一块儿？”秀涵问道，习俊良点点头：“好像是这样……柳常、夏寻菡、云翠风她们都在那里。”
“哈！我就知道。”秀涵拍拍手，然后朝身边的英睿挤眉弄眼：“你的小嘉凌身后跟班可真多啊！”席英睿脸一黑：“什么玩意。”虹翼看着他的样子实在有点于心不忍，可能刚才就不该那样捉弄他吧。唉，又要被报复了，他想。
“徐雯茜是不是跟周欣媛在一块儿？”虹翼试探性地问道，没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目的。习俊良擦了擦鼻子：“好像是这样，刚刚我来的时候看到她们在那个飞车迷宫里。”
太好了！虹翼激动无比地想，然后又用毫无波澜的表情点了点头：“哦。”如果徐雯茜和周欣媛都在那里的话，那么宁早倩也肯定和她们一起。他没有再说话，打算找个机会和宁早倩碰面，然后把她一个人约出来。
虹翼跟着大伙儿一块走（其实他们一共也只有四个人），他们先去玩了4d飞车，然后又看了4d电影。随着时代的发展，vr4d这种技术已经被各行各业运用得很好了，科学课上曾经说过，在潘多拉时期，这种技术还不是很发达。
之后他们又去了很多地方，在各种vr活动场所进行赛跑、飞行、越野、漂流等智能ai互动的游戏。在尖叫声中，他度过了一段久违的欢快时光。以前别人玩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在旁边静静地看书。上次在书店中被英睿指责了之后他才好不容易放弃了读书，加入到了他们的活动中。但是在他们玩遍了各个活动场所之后，他依然没有和宁早倩碰见。果然这种“偶遇”的情景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发生的。只能我自己去找了吗？他咬了咬牙。
他们吃中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段秀涵在中央广场找了一小块地方，那边倒是有现成的桌椅，不需要他们摊桌布了。虹翼拆开自己带来的三明治，刚准备一口咬下去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群女孩子嘻嘻哈哈地走进了这个广场。她们之中有宁早倩，虹翼发现了这点，一下子慌得手足无措。他蓦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其他三人都吓了一跳。“你干嘛？”英睿问道。
“去趟厕所。”虹翼简短地回答，向女生那边走去。他将头压得低低的，装作没有看见她们的样子，等待她们先发现自己，这样他才方便开口。要去了吗？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明明到今天为止他都没有再和宁早倩再说一句话，现在他开得了口吗？必须开得了口。必须。他下定决心，然后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第四十六章 变脸秀
虹翼走向那群女生。m.www.uu234.net“哟哟哟，看谁来了！”第一个起哄的是周欣媛，她发现自己了，虹翼抬起头来，装作很意外地样子看见了她们几人。“你们也现在才吃饭啊？”他没事找事地打开话题。
“我们刚刚从变脸秀那边出来。”周欣媛说，“你们去过那里吗？”
“还没。”虹翼摇摇头，结果女生们呵呵笑了起来。他看着她们交头接耳，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他环视了一圈：周欣媛、徐雯茜、郭玉婷、张梓璐、潘清懿，唯独人群中没有宁早倩。他刚想问早倩去哪儿了的时候，张梓璐捂着嘴笑道：“虹翼，推荐你去那里逛一圈，能把你变得很好看的。”
敢情她们还是来嘲笑自己的。虹翼皱了皱眉毛，“早——宁早倩呢？”
“吁——”女生们整齐地发出了嘘声。“这么关心她啊？”潘清懿满脸笑意，虹翼翻白眼：“不，我只是觉得她应该跟你们在一起，习俊良刚刚看见她了。只是比较好奇而已。”
“啧啧啧，她看见你之后害羞地红了脸，躲起来了。”周欣媛奶声奶气地说：“哎呀虹翼好讨厌的，都让人家少女心泛滥了啦！”虹翼看着她这副痴呆的样子：“有病啊。”
“呵呵，不懂情调的直男。”周欣媛吐槽道，虹翼对于这番指责并没有回应。一旁的郭玉婷看不下去了，对他说道：“好了好了，早倩只是去厕所了。”
“吁，看你这失落的样子。”张梓璐咂嘴道。开什么玩笑，我哪里失落了？“怎么啦，是不是很失望？要不要在这里等她呀？过会儿我们可以给你们两个留出空间哟。”她说，引来周围女生们的一片欢呼声。
“……不用了。”虹翼直接拒绝。你在干什么？逃避什么？不是迟早都要说出来的吗？他听见自己说：“我找她没事。只是正好碰见你们所以才问问。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说罢他打算转身离去，其实心里非常不愿意，但我总不能真的留下来等她吧？这样一来，不止这些女生，就连在那边等他的男生们也都会知道了。
“你去哪里呀？”周欣媛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道。虹翼停下脚步，“去厕所。”然后他掉头真的向厕所那边走了过去——都已经像英睿撒了这个谎，总得圆谎。结果他这么一说引来了身后更大的嘘声：“哇哦，原来你们是要在厕所里——啧啧啧。”
“走开！”虹翼脸红了，他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走进男厕所，开冷水给自己洗了把脸。他审视着镜中的自己，为什么他会这么软弱呢？害怕这种事情干什么？一说出来，不就什么悬念都没有了吗？但是偏偏他就是不敢说出来……是只能对宁早倩说的话，他如此安慰自己，不能先告诉别人。但是，他好像也是从徐雯茜和周欣媛那里才得知早倩喜欢自己的呀……
他头重脚轻地走出了厕所。必须承认，他刚刚确实有一点希望能够在厕所里碰见早倩，这样的话正好可以私下里向她表白，不用担心被别人听见，也省去了很多麻烦。然而，他们两个终究没有再碰见。他揉了揉头发，刚刚被英睿揪过头发后现在他的头更痛了。他回到了男生们的身边，秀涵问他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拉肚子了吗？”
“要你管。”虹翼知道他是好心，但他还是宁愿将他的好意当作嘲讽。“喂，你们知道我们的宿舍在哪里吗？”他向其他三人问，秀涵摇摇头：“过会儿老师会说的吧。才半天啊，你就开始关心起晚上睡觉的地方啦？”
“不知道总是觉得不安心嘛。”虹翼说。习俊良啃了口面包，“车上李老师不是说了吗，我们在外面吃好晚饭，然后在世嘉都市乐园的正门口集合——就是我们下来的那个地方。然后大队辅导员会带我们去宿舍的，李老师和陈老师也跟着一起去。”
“其实我现在比较好奇房间的分配是怎么样的。”英睿一脸坏笑，虹翼拿手中没吃完的面包砸了一下他的脑袋：“脑子里想的东西不要那么龌龊好不好！肯定是男生管男生的，女生管女生的。”
“换内衣内裤该怎么办啊？”习俊良问。
“关心这个干什么。”秀涵说。他已经将中饭吃完了，此刻明目张胆地玩着手机，仿佛根本不害怕周围是不是会有老师突然出现。“反正不会让我们穿着脏裤子连续玩两天的，肯定有地方换的啦！你放心吧，总不见得让我们在宿舍里坦诚相待吧？”
“如果周欣媛知道了会很开心的。”英睿笑着说，然后注意到其他三人的脸色，慌忙改口：“我是说各位腐女们。”
“要是她们敢闯进男生宿舍，我肯定第一个把她们轰出去。”习俊良满不在乎地说，三下五除二将手中的面包吃完，现在只剩下虹翼一个人还没吃完中饭了，他发现大家都在等他。确实李老师在车上的规矩里有提到男生不能进女生宿舍，却没说女生能不能进男生宿舍——某些特别变态的，估计会趁这个钻空子吧。虹翼想了想，不寒而栗。
下午他们又接着去玩了“幽灵医院”“原始森林”“轨道激情”等项目，习俊良还又去玩了一遍4d飞车。后来虹翼想到了周欣媛说的“变脸秀”，便提议大家去那边玩一玩。对此席英睿表示：“靠，这么娘娘腔的东西你确定你要去玩？”
“是变脸秀，又不是女装秀。”秀涵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现在离集合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去玩一玩又不吃亏——反正不要钱。”
“唉好吧好吧。”英睿没有再拒绝，跟着他们来到了二楼的变脸秀活动房。他们首先每人拍了一张自拍，然后又将自己的要求告诉了机器，然后等了大概一刻钟，店员将冲洗好的效果照片发给了他们。大家看着各自的照片，又夺过了别人的照片想要一睹风采，结果到最后每个人都死死地把自己的照片抓在手心里，不让别人看到。
“妈呀，虹翼，这是你吗？”英睿在后面大叫大笑，虹翼立刻将照片藏到了身后，但已经晚了。英睿手比他快一步，在他藏起来之前就已经将照片抢了过来。其他两人好奇地围了上去，看见虹翼的照片后都瞪圆了眼睛。“好白……”习俊良愣愣地只会发出这一声感叹，“好白……我去虹翼你什么时候这么白了？”
“诶我知道，这小子一定是把自己的要求跟机器说了。”英睿大笑道，“看看他这个皮肤黑得跟个非洲土著似的，肯定是让机器把自己变白的！”
“还有眼睛也圆了，不像原来那样扁扁的。”秀涵发现了新的大陆，“看不出啊，虹翼，一直以为你对自己的外相没什么要求的。”
“这你就不懂了，这家伙就这样！”英睿一边笑着，一边使劲地拍打着虹翼的背。虹翼已经被嘲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你别看他平时不说话，其实心里可都记着呢！咱们说的那些话，他都已经当成要求提出来了，现在还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这叫什么来着……？闷骚，对，就是闷骚。”在他们欢声笑语间，虹翼终于找到了机会，一把将自己的照片夺了回来，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桶。三人被他的这个举动给惊到了，“喂，没必要这样吧？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秀涵呆呆地说，虹翼没有理会他，看了看表，然后说道：“现在离集合的时间还剩三刻钟，如果我们再不去吃晚饭的话今天就直接饿着肚子上床吧。”
“好好好，算了算了，找个地方吃饭去吧。”英睿挥了挥手，摆明了他不打算跟虹翼计较。虹翼撇撇嘴，然后跟着众人又回到了中午吃饭的那个广场。
他们超过了规定时间大概两分钟，不过还是拼死拼活地赶到了正门，发现大家都已经集合在那里等他们了。虹翼将头低下，不愿看见两位班主任那带着指责的目光。席英睿和段秀涵之流就算了，就连他也迟到了，不知道李老师会怎么看他……他懊悔地想，早知道就不该去那家变脸秀。但好在两个老师最后都没有说什么，把他们带到了大巴上，出发前往宾馆。
夜色已经爬上车窗，在行驶的大巴中，虹翼发现宁早倩靠在身旁徐雯茜的肩膀上睡着了。她可能有点累了吧。但此刻虹翼突然有点嫉妒徐雯茜。这一天他没有和早倩说过一句话，就这样随着活动的落幕而匆匆结束了。他看着车窗上映照出的自己的侧颜，这张实在不能称之为“帅气”的脸，他不知道宁早倩为什么会喜欢。
他们走下大巴，整所学校的人来到了宾馆前面的一个街心花园中集合。然后大队辅导员给每个班的学生安排了宿舍——虹翼再次见识到了学校的经费已经紧张到了何种程度。他们居然让一个班里所有的男生挤一个宿舍！还好房间还算宽敞，床位也够，但人一多就显得非常拥挤，而虹翼向来不喜欢拥挤的地方。
直到走进宿舍前一刻，大家都还在哄闹，仿佛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似的。李老师火气上来了，把所有的男生都批评了一通，这才赶他们乖乖回房间睡觉。虹翼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床位是按照学号来排的，所以他是最后一个。他深呼吸，等待睡意的到来。李老师最后嘱咐了一遍，让他们都安静睡觉，大半夜的不要吵闹，然后便熄灯离开了宿舍。
第四十七章 寝室里的鬼故事
在安静的环境中，虹翼只能听见大家彼此错落有致的呼吸声。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妈呀刘伟伯你脚好臭！”但是，随着习俊良的一声抱怨，宿舍里立刻炸开了锅，大家又哄闹起来。虹翼烦躁地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杂乱的黑发，看见睡在很前面的刘伟伯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脚。他突然有种预感：今晚我是别想好好睡觉了，可能会经历人生以来第一次失眠也说不定，但这纯粹是因为外因而导致他被吵得无法入睡。这么想着，他索性从床边的书包里拿出了手机，点开了微信。宁早倩的头像旁边没有那个“1”，她没有再来找自己，肯定已经睡了——她是那么乖的女孩子。
他屏幕的亮光引来了英睿的注意：“喂，虹翼，你在看什么呢？”
“看手机。你没看出来吗？”虹翼头也不抬地回答。
“哟，班长大人居然第一个带头违反校规。”英睿起哄，然后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虹翼没有理会英睿，他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微信，早倩没有发来回复，倒是朋友圈里多了很多新消息：周欣媛和郭玉婷发了自己的自拍，虹翼认出那是在变脸秀里拍的——但是一想到变脸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关掉了朋友圈。周欣媛发朋友圈肯定屏蔽了老师们吧，她还没那么傻，而且他也觉得她也不会这么大胆。
“嘿，班长大人手机里在看什么呢？”英睿又隔空喊话。真是的，我们的床位之间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你这么喊累不累啊！虹翼抬头想了想，然后回答他：“在看小说。”他知道英睿在猜测些什么，所以这是他所能想到的能让英睿打消疑虑的最好的借口。
“哇塞，各位后退，班长要开始装逼了。”席英睿装腔作势地说，虹翼干笑了几声，然后又刷新了一遍微信。看着早倩的名字，他开始犹豫是不是应该在微信上直接表白。但她可能今天没有带手机啊！该死，我怎么之前没考虑到这点呢？如果她手机放在家里，新消息被她妈妈看见了不就糟糕透顶了吗？但是，他今天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如果再不自己去主动创造机会的话，他恐怕永远也说不出口了吧。他愤恨地想。算了，还是先约她出来，当面表白比较好。
“咦，《降头师》有更新了？”英睿惊呼，虹翼知道那是他正在追的一部漫画，不过一直都是不定期更新。
“啥玩意，灵异漫画？”秀涵问道。
“差不多，惊悚创意办公室画的。”英睿一提起他喜欢的东西就会变得格外狂热，“听说过吗？”
“从没听说过。”秀涵恍惚地摇了摇头，把席英睿的热情打消了一大半。不过他很快又提起了兴致，对着寝室里的其他人问道：“话说各位，你们有谁想听恐怖故事的吗？”
“就你那几个段子，早就过时了好不好！”逸淳首先表示出不屑。英睿尴尬地摇了摇头：“不是段子啦！是真实发生的故事——也不能算是故事，因为是真实发生的，是历史上存在记录的。”
“什么东西？”秀涵眨了眨眼睛，“哈尔滨猫脸老太太还是九十年代上海吸血鬼？这种灵异事件我听得多了。”
“不是，要追溯到更久远的时候，我听我姑姑说的……”英睿像个说书家一样娓娓道来，营造出了一种恐怖的气氛。虹翼也暂时放下了手机，细细听着他的故事。不过，在大半夜听别人讲鬼故事真的好吗？虹翼在心里是持抗拒态度的，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听了下去。
“这已经是太古时期的事情了。”席英睿叙述道，“村里有名头脑非常聪明的少年，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非常出色，被各位长辈们所喜爱。大家都认为他是天选之子，注定会接过老一辈的人的班，成为一代领袖。”他说道，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虹翼，看得虹翼心慌。他可不想成为故事的主角，更不想让大家把自己给代入进去。
“好啦好啦，别看虹翼啦，我们的班长比他好多了。”英睿摆摆手，然后继续说道：“那个少年只有一个小毛病，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小毛病最终发展成了严重的缺点。少年以自己的聪明为傲，瞧不起所有的人和事物。他表面上对长辈的教诲倒背如流，却从没把这些珍贵的教诲放在心里。他开始不再去思考该如何学习、生活，反而去想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在别人眼中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在他心里却是异常重要的事情。他执着于此，心中产生了那样的执念。
“少年嘲笑长辈的愚笨，讽刺世上的伦理。傲慢是因，执念是果，痴迷种下业因的种子，随后……业因兽便应运而生。”
业因兽？那是什么？虹翼从来没听说过，显然其他人也终于对英睿的故事有了兴趣。他想知道业因兽究竟是什么东西，也想知道那个少年最后怎么样了。
席英睿深吸一口气，看来故事的关键到了。“少年渐渐远离朋友，终日与孤独为伴，与孤独交谈。孤独成了孕育业因的温床。孤单的少年终日陷入思考中，控制不住地去思考，想着不该想的事，怀疑不该怀疑的事。思考能够蔓延业因。在不知不觉中，少年累积着负面的业因，最终慢慢地失去了人形，变成了怪物……那就是业因兽。
“后来村里的人害怕业因兽，都接二连三地搬走了；剩下的人们被业因兽身体四周所散发出的无形的黑暗扼杀。业因兽住进了森林，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森林里的生物也消失殆尽。他生活的地方，树木扭曲变形，变得稀奇古怪，腐朽丑恶。业因兽徘徊在只剩死亡的森林中，周遭变得极度寒冷。最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该存在世上。于是业因兽走出阴暗的森林，张眼一看，是一片耀眼的光芒。原来是深山中的深水湖。业因兽走入湖中，心想洁净的湖水或许可以洗净身上一切恶业。但业因兽身边的水瞬间化为一片漆黒。
“业因兽不该存在世上。业因兽理解到这一点，默默地消失在湖底。”席英睿深吸一口气，“好了，故事讲完了。”整个房间一片寂静，每个人都还没从刚才的故事中回过神来。最后是秀涵先开口了：“所以……这是个鬼故事？”
“难道不是吗？”英睿反问道。
“我怎么感觉像是个寓言啊！”秀涵说，然后摆出了一副在银老师的语文课上，他专有的回答课文中心思想的严肃郑重的样子，字正腔圆地说道：“这则寓言告诉我们，为人不能傲慢，对待周围的人和事物应该抱有谦虚谨慎的态度，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不该想的东西，否则会把一个人逼疯，拥有让我们懂得要有谦虚好学、知事明理的道理。”
“一边玩去！”英睿恼羞成怒，将枕头挥向他，秀涵接住了枕头，笑嘻嘻地看着他。其实秀涵说的也没错，虹翼想，或许这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寓言故事，告诉那些初听故事的小朋友要谦虚好学，不能傲慢，不能乱想，在出事之后要勇于承担责任，自我牺牲……诸如此类的道理在故事中可以找出一大堆。
“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好不好！你们不要不信！”英睿对着众人大喊，但显然每一个人相信。“英睿啊，这就是你姑姑编出来骗你的，你居然到今天都还相信着。”习俊良咂咂嘴，虹翼也为席英睿的幼稚感到可惜。
“……根本不是这样！”英睿高声争辩，涨红了脸。虹翼不再搭理他，低下头来又刷新了一遍微信。在明白如果自己不主动去找她，她是不会再来找自己后，虹翼咬着嘴唇，将“在吗”两个字发送了出去。在发出这两个字之后，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甚至自动将周围嘈杂的环境过滤了出去。他呼出一口气，不过早倩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了吧……他躺在床上，看着手机，这么想。更别提她可能一开始就没有带手机……
然而，这次他没有等多久，宁早倩很快便发来了回复。“在的。”虹翼激动得差点叫出声，他躬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心脏再次开始剧烈跳动。勇敢点，虹翼，你可以的！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在输入栏里编辑道：“明天早上十点有空吗？如果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在海洋馆的北门见面吗？”然后他发送了出去。
这样就对了……鼓起勇气，把她约出来。虹翼心满意足地想着，开始考虑明天见面时该用怎么样的开场白。见面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估计都会脸红的说不出话来吧，所以一定要由他掌握谈话的节奏。先不经意地聊着不怎么重要的事情，然后再在适当的时机表白……他怎么想着，或许《nana》就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或者从她的英文名“nora”开始聊起也可以。他想着想着，突然傻笑了起来——这次是他有意识地傻笑，而且他无法控制住。
“哟吼，在看什么呢，笑得这么欢？”当虹翼回过神来，英睿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前。他立刻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手机——但是和变脸秀的那张照片一样，在他抓住自己的手机之前，英睿已经眼疾手快地将手机抢了过去，一脸兴趣盎然地点开了他和早倩的聊天记录。虹翼冲了上去，但是扑了个空。英睿哈哈大笑。还给我啊……他知道英睿看见自己和早倩的通话之后一定会出事，然而他束手无策。
第四十八章 乐极生悲
虹翼担心自己的手机落到英睿的手中会出事。www.uu234.net他再次冲了上去，可是英睿将他的手机藏到了身后，然后顺势丢给了潘弘方。虹翼立刻转移目标，结果潘弘方又丢给了陈英豪；紧接着陈英豪又丢给了余乐霖。余乐霖比较厉害，越过黄彭魄直接丢给了前面的于飞鹏。一场手机接力争夺赛在男生宿舍里上演，寝室里顿时变得欢腾无比。
虹翼每次都比他们慢半拍，所以根本就没办法抢回自己的手机。手机来到了逸淳手里，逸淳丢给刘伟伯，然后后者手滑没接住，手机直接摔在了地上。虹翼看得心惊肉跳，去你大爷那是我的手机！他在心里破口大骂，然后趁着机会冲了过去，但刘伟伯还是比他快了一步，将手机递给了前排的习俊良，习俊良又扔给了段秀涵。全班的男生哈哈大笑，仿佛很乐意看他出丑的样子，虹翼直感到学期上涌。
“***你们还有完没完了！”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咆哮道。这样一吼大家倒是安静下来了，虹翼感觉自己满脸通红，无地自容。我刚才干了什么？我居然骂人了？他的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他生气不仅因为英睿起哄抢走了他的手机，更因为所有人都针对他，甚至自己还输给了刘伟伯那样的蠢货。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用所能达到的最冷静的声音开口道：“闹够了没有？”
“不是虹翼，我也只是好奇嘛……本来没怎么的，就是想看看你在跟谁聊天，结果你那么紧张我就更好奇了……”英睿被他吓得抬不起头，“对不起啊……没别的意思……”
“那就快他妈把手机还我。”
“虹翼……”英睿还想说什么，但被秀涵制止了：“好了，都别说了，别折腾他了。”然后段秀涵将手机递给了虹翼：“还给你，我们是有点过分了。”虹翼瞪了他一眼，这才接过手机准备回到床上跟早倩继续聊。然而在他经过刘伟伯的床位的时候，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居然问了句：“班长大大，你到底在跟谁聊天啊？”
去死吧。虹翼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那么强烈地想要掐死面前的这个蠢胖子。结果席英睿又在旁边起哄：“是啊你到底在跟谁聊天？我其实只要知道这个就不好奇了。这个宿舍里的人都没受到你消息啊，肯定在跟哪个女生聊天吧？”虹翼充满杀意地瞪了他一眼，但是没有任何用处：被英睿这么一说，大家又开始八卦起来。不得不说，男生八卦起来的时候真的比女生还要可怕。
“对啊对啊！虹翼，跟大家说说吧！大家都是朋友！”他听见有人在喊。但他现在心烦意乱，根本听不清又是哪个混蛋在起哄——而且马上，整个宿舍又吵闹了起来。大家的话题重心转移到了虹翼身上，以及他那个未知的“聊天对象”。
“谁跟你们是朋友，你们都不是我的朋友。”虹翼恶狠狠地说道，随即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太过了，但想要挽回已经来不及了，英睿立刻反问：“那你倒是说说，你还有什么朋友？你这家伙不要太清高了！除了我们这些人，你还有朋友吗？”
虹翼闭了闭眼睛，觉得头晕目眩。“大概吧，我管不着。”他说，“你们都给我闭嘴，我累了，要去睡觉。”
“什么睡觉啊，我看是要去和妹子聊天吧！”严英姿大声说道，宿舍沸腾，接着起哄。虹翼猛地转过身，走向睡在第二个的严英姿的床铺，凶狠地盯着他。“怎么了，我有说错吗？”对方朝他做了个怪腔。好极了……他呼吸越来越急促，一步步逼近严英姿。其他人还在起哄，他突然觉得眼眶湿了。好极了……你们都针对我。
“怎么，想动手？你敢吗？胆小鬼！”睡在前面的刘光辉护着自己的死党严英姿，轻蔑地向虹翼挑衅，“别以为你是班长就怎么了不起了！”
“又不是我要当班长的……”虹翼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轻。我当班长，还不是你们一个个都不愿意当，被你们逼成班长的？他终究无法再忍耐，倏地抬起头，“你丫今天就特么给老子——”
随着一声巨响，宿舍门轰然打开。他们的副班主任陈立宁站在门外，背光瞪视着宿舍中的每一个人，硬生生地让虹翼把那已经脱口而出的话给憋了回去。“都说完了吗？都看看现在几点了！很热闹嘛，大半夜的闹腾什么？”她厉声喝问。其实陈老师真正发火的时候所爆发出来的气场和威力压根不属于李老师。
“陈老师，班长骂人。”不知是哪个不识时务的突然冒出来这一句，陈老师闻言转头瞪了一眼虹翼，虹翼赶紧畏缩地低下头。然后，陈老师又看向这群起哄的学生：“你看看你们，吵得连班长都忍不下去了！要我说你们就该骂！骂得好！”虹翼没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陈老师居然以为他是因为对宿舍中吵闹的状况看不下去所以才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义正辞严地指责了他们。
“什么嘛……”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但是被耳尖的陈老师听见了，她厉声说道：“半夜不睡觉，都已经违反校规了！这次二日营结束后，除了班长，其他人都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会跟李老师说的，是该好好治治你们这帮子人了！看看隔壁女生宿舍，这会儿全都睡了！”不，宁早倩还没睡，她刚刚还在给我发消息。虹翼一边想着，一边为自己在这种时候还在想着这种事情而感到愧疚。
“凭什么班长就可以不挨批评！”潘弘方大声抗议，陈老师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又缩了下去。“因为虹翼是被你们给吵醒的！我相信他刚才已经睡着了，正因为你们这帮人不安分所以他才忍无可忍地跳出来了！”
“可是班长刚刚还在看手机啊！”这时刘伟伯又来了一句。虹翼有如晴天霹雳，呆立在原地。陈老师立刻柳眉紧蹙，转过身来正正好好看见了虹翼握在手里的手机。虹翼相信此刻自己的整条胳膊都在颤抖着，并且在陈老师愤怒的眼神下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将手机交了上去。“你也昏头了！”陈老师接过手机，然后对众人说道：“我会跟李老师说的。现在给我太平点睡觉，二日营一结束，包括班长，所有人到李老师办公室集合！”说罢，她重重地摔门而去。
虹翼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门口，不知所措。身旁的刘光辉冷笑了一声：“真不公平，果然好学生是有特权的啊！连半夜不睡觉都可以免罚，陈老师就是太相信你了，你就是个两面派。”虹翼扭头看了他一眼，“我都已经挨罚了，你们还想怎样？”
“不想怎样，只是想让你认清自己。”刘光辉无所谓地说，然后将双手枕到了头下。真正该感觉不公平的人是我啊，有没有搞错！此刻他真想大声吼出来，其他人都瞒过了老师，只有他一个人被发现——还正是因为面前这群人的碎嘴，所以才被发现的！现在没了手机，他连早倩有没有答应自己都不知道。没了手机，他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如果早倩回复了自己，他却没有回复她，她会不会讨厌自己？肯定的吧……虹翼沮丧地想。
这时，他惊觉整个宿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都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他。他只觉泪水充满眼眶，最后他站了起来。“我先睡了。”他用最后一丝尊严说，然后趁其他人看到他眼泪掉下之前，旋风般跑到自己的床边，重新爬回床上，将头埋进了枕头。
***
虹翼没有回复自己。宁早倩颓然放下手机，最初的兴奋和激动到现在只剩下紧张和不安。“明天早上十点有空吗？如果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在海洋馆的北门见面吗？”刚才虹翼给自己发了这么一条消息，他终于来约我了！早倩兴奋地想，她赶紧回复了“嗯”，然后又问道：“干什么？”不会是来和我表白的吧？她好希望虹翼这么跟她说，她好希望虹翼能跟她表白。
但是，虹翼却迟迟没有回复她。他是睡着了吗？但早倩觉得，更大的可能是因为之前自己也没有回复她。上周五深夜她问虹翼在吗，但是虹翼是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复自己的。可是她看到虹翼的回复，却是今天早上的事情。在礼拜五吃完饭回家后，整个双休日爸爸妈妈都跟她一起，她根本无法打开手机，因而无法及时回复虹翼。他不会是在报复自己吧？早倩猜想，报复我那个时候没有回复他……她越想越害怕，甚至因为手滑手机也差点掉出去。
不，不会的，早倩知道虹翼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是虹翼的话，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回复自己，所以只能是因为他和自己一样，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或是出了什么意外的情况无法回复。不过无论如何，他想要和自己说什么到了明天就都会清楚了。如果明天虹翼真的是和她表白的话，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幸福死的。她期待着明天在海洋馆和虹翼见面，怀着这样一颗憧憬的心睡下了。
第四十九章 女生宿舍物语
睡觉前李老师最后一次来查房。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本来早倩都快要睡着了，却被李老师的开门声吵醒了。早倩假装已经睡着的样子，眯缝着眼睛，观察着李老师。之前陈老师也来查过一次房，被早倩蒙混过去了；而显然李老师查得没有陈老师仔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性别原因，估计他觉得仔细检查女孩子的宿舍会很尴尬吧。
在环视一圈没有发现异样后，李老师便关上了门。她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她听见了陈老师的声音。两个班主任在门外交谈着，但早倩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随后，声音逐渐消失，两人像是走向了不同的地方。随着最后一阵脚步声也听不见了，早倩翻了个身，打开手机，虹翼没有回复自己。她笑了笑，打算放弃等待，先睡一觉，等明天再说。
她听见了自己轻微的呼吸声，这时身旁的张梓璐翻了个身，将脸对准了她。早倩发现她也没睡。“刚刚在和谁聊天呀？”张梓璐悄悄地问道，声音小到除了她们两人，别人都听不见。早倩被她这么一问，想到了虹翼，脸瞬间又红了。“虹翼。”她也悄声回答。
“啧啧啧。”张梓璐轻轻地砸了咂嘴，“不打扰你们小情侣两个。”
“才没有呢。”宁早倩红透了脸，“他已经睡了，没有回我。”
“诶……怕是不想回你哦。”张梓璐安静地道出了早倩心中最害怕的一点。她立刻摇了摇头：“不会的，虹翼不会回我的。”
“为什么这么说？”
“他就是这样的人……”早倩一脸仰慕地说，心中小鹿乱撞。
“什么呀……”张梓璐发出了轻轻的笑声，“早倩，你为什么要喜欢那种人啊？也就学习好点，没别的了。”
“但是……虹翼他很温柔……”早倩说。如果现在能开灯的话，别人一定会发现她此刻脸红得就像烧了起来。“他不管对谁都很温柔……虽然嘴上不说，可是一直都静静地看在眼里，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也很热情……”
“哟呵，你已经这么了解他啦。”张梓璐赞叹道，宁早倩扭过头去：“我还算不上了解的啦……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虹翼很安静，身上有种气质……是很温柔，很淡定，不会慌乱，向着太阳而生的气质……”她这么说道，就连自己也感到羞耻。
“得得得，情人眼里出西施嘛，我知道。”张梓璐说，“你就光挑着好的说了吧。反正，这种事情你们两厢情愿就好。”
“嗯。”早倩点了点头。但是，张梓璐这么一说又让她不放心了。虹翼真的喜欢自己吗？会不会真的只是她一厢情愿呢？有可能明天他找自己只是想要拒绝自己，根本不是来表白的，她想的实在是太美好了。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她不知道自己在被拒绝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她甚至都不敢去想虹翼会拒绝自己。
“那个……梓璐？”早倩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张梓璐回应道：“嗯？怎么了？”
“你有喜欢的人吗？”她悄悄地问道，就好像在诉说一个有趣的秘密。
“有啊。徐庆鸣……不过他现在已经隐退了。”张梓璐巧妙地避开了早倩真正想要问的那个问题。她摇了摇头，“不是啦……明星不算，是现实生活中能接触得到的人……就在我们班里，你有喜欢的人吗？”
“嗯……也有。”张梓璐悄悄地回答，就像是在回答一个神秘的谜题。
“谁啊？”早倩问道。
“秘密。”张梓璐笑着说。秘密吗……早倩的脸上又泛出了红晕，张梓璐在身旁问道：“那早前……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喜欢，就是喜欢啊，没有任何别的感情。”其实早倩自己也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只是这样想了，于是就这样说了出来。但张梓璐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这算是什么答案啊。早倩，你喜欢虹翼，是什么样的感觉？”
“嗯……我想想……”宁早倩认真思索着，然后答道：“秘密。”
张梓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早倩也笑了。即便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两人轻微的笑声也几乎听不见。是什么呢？她对虹翼的感觉……就好像每天陪在他的身边，自己就会变得很开心一样。他高兴的时候自己也会高兴，他难过的时候自己的心情也会变得十分低落。当他代表学校、代表班级外出比赛拿了奖，她会由衷地为他高兴。仿佛只要每天看着他的脸，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说，早倩……”张梓璐低声唤道，“你说，秘密是什么呀？”
“秘密嘛……”她想了一会儿。“秘密就是你只想自己一个人走，”她说道，“却又一直走不出去的迷宫呀！”
“是这样啊……”张梓璐好像终于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呢……”
“是呀，那是每个人都有的。”早倩赞同道。于是，她们就这样不紧不慢，保持着同样的语速和音量一直聊到深夜。聊着聊着，睡魔侵袭，不知不觉张梓璐就睡着了；渐渐的，早倩也睡着了，进入了梦乡……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冷汗已经浸湿的枕头。她回想起来，她做了一个噩梦。她怎么会做噩梦的？梦中她听见了虹翼的声音，“你根本就不爱我。”早倩想要大声辩解，但却根本发不出声音。虹翼两眼空洞无神，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接着，虹翼消失，她看见虹翼站立的地方被一头奔狼取代了。那头野兽狰狞地看着她，她却觉得莫名眼熟。野兽仿佛想要将她的心与灵魂一同掳走，阴影在她的梦中跳舞，她就这样度过了一个不安、彷徨的夜晚。
果然她还是有点担心，所以才会做噩梦的吧。她打开手机，发现现在才清晨五点，大家都没有醒，而她们要到八点才集合。她打开微信，发现虹翼并没有回答自己。他要么是还没有睡醒，要么是想要直接在见面的时候给自己一个惊喜，早倩猜测——但也不排除，虹翼是担心直白地告诉她自己要拒绝她的事实，她会伤心，所以才没有回答她。她轻声叹了口气，然后将手机放下，打算再睡一会儿，可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入睡了。
她心里想着各种事情，终于将时间熬到了七点，郭玉婷第一个醒了过来。她看见早倩也醒了之后，朝她露出微笑。郭玉婷一直是她们之中所需要的睡眠时间最少的那个，据说有一次她凌晨四点才睡着，只睡了两个小时之后便又被妈妈叫了起来，并且精力充沛地完成了一整天的课程。她能只睡两个小时还精神饱满，或许跟她的家庭状况也有关系吧，也可能是她早就习惯了，早倩想。
大概十分钟后，嘉凌也醒了过来。她就算是刚睡醒时候的样子也那么好看。欧阳嘉凌朝已经醒来的两人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然后前往厕所洗漱。之后睡在早倩身旁的张梓璐也醒了过来，刚醒她就向早倩抱怨说昨天晚上早倩的动静太大了，她都没睡好。当早倩问自己晚上干了什么的时候，她立刻不满起来：“你还好意思说！在那边又踢又蹬的！诶，早倩，你不会是做噩梦了吧？”
早倩想到昨晚梦中出现的虹翼，心里又不安起来。她沉下了脸，点头承认了。张梓璐没有继续再抱怨下去，刚刚她的那一通抱怨吵醒了欣媛。她一袭白衣，披头散发的。周欣媛神志不清地晃了晃脑袋，然后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找到自己的发绳，将头发扎了起来，然后笑着向几人打了招呼，甚至向早倩挤了挤眼睛，早倩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身边的几人，她们好像都是明白的。
大家一个接一个逐渐都醒了过来。厕所里渐渐拥挤起来，大家都排队等着刷牙洗脸做着各种清洁卫生的工作，甚至还有人要换衣服，因为她们前一天晚上是换了睡衣才睡的。好在早倩里面只穿了一件衬衫，可以直接当睡意来用，所以没换，省了许多麻烦。她路过男厕所的时候发现那里面倒是很空，看来相比之下男生那边就简单多了，因为他们基本上都大大咧咧的，像虹翼那样爱整洁的只是少数。不过也正因为虹翼的这份一丝不苟和爱干净的性格，才让早倩更喜欢他了。
她们宿舍里最后一个醒的是尹安彤。其实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没醒的时候已经将近七点一刻了，大家围着她欣赏她的睡颜——实在不敢恭维。欧阳嘉凌拿出了黑色水笔，在尹安彤露在外面的胳膊上模仿笔迹签下了她最喜欢的明星的名字。感受到一丝瘙痒，尹安彤这才睁开了眼睛，发现大家都围着她后她明显吓坏了。大家齐声大喊：“surprise！”尹安彤也笑了起来。潘清懿指着她的胳膊：“悄咪咪告诉你哟，刚刚你家老公来看过你咯！”尹安彤低下头，看见了嘉凌仿签的那个明星的名字。她先是愣了愣，“真的吗？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正好在这儿巡演嘛，私下里过来的。”夏寻菡朝她眨眨眼睛，“知道你可喜欢他了，买了各种周边和明信片，特地赶过来给你签了个名呢！”
早倩拼命忍住笑看着这一切，看着尹安彤那已经沉醉在美好的幻想中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戳穿她们的这个恶作剧。最后是尹安彤自己醒悟了过来：“不对啊，这个r字最后一笔是扬上去的，我记得他不是这么签名的呀。等等……r的那一撇扬上去是嘉凌的风格吧？”
终于还是被识破了，尹安彤和欧阳嘉凌果然是好姐妹，居然能够从那么细小的地方猜出那个“神秘明星”的身份。不过对于自己的手臂上被签上了偶像的名字，尹安彤倒是非常开心，并没有擦掉，打算今天一整天都带着这个名字上路了。大家哄闹着走出了宾馆，开始了今天的秋游活动。
第五十章 前往长风公园的途中
长风公园这个地方，其实他们小学的时候就已经来过一趟了。m.www.uu234.net不过早倩觉得，不同的时期，和不同的朋友来，也会有不同的感触——关于“感触”这点，在学校有要求写一篇参观后感言的情况下显得更为重要。在大巴上早倩还是和雯茜坐在一起，她其实也是属于睡得比较晚的那个，而即便是尹安彤都已经活蹦乱跳了，她现在看上去还是没什么精神。
“怎么啦？没精打采的。”早倩关心道，徐雯茜摇了摇头：“没事，昨晚熬夜看了小说。”
“手机上的吗？”早倩对雯茜也会带手机显得非常惊讶，徐雯茜应该是不会做这种违规的事情的呀。果然，徐雯茜并没有带手机。她否认道：“是实体书啦，我妈在图书馆给我借的，要求我这几天必须读完然后写一份读后感给她。”说着，她从书包里拿出了那本书，是一名世界名著，题目是《百年孤独》，不过对于初中来说可能太高深了。看来除了有秋游感想，雯茜还要写一篇名著读后感，早倩着实为她可怜，“你妈管你还管得真紧啊。”
“是啊，时间就快到了，我连三分之二都没看完，只能昨天晚上拼命读了。”早倩回想起来，她和张梓璐聊天的时候徐雯茜那边好像还开着灯，不过她是比较后面的，所以她没有仔细看清楚。现在看来，可能在她们两个睡着之后雯茜还在拼命地读着这本书做笔记吧。
“我本来以为我妈妈已经够严格的了，没想到你妈妈还要严格。”早倩笑着说，雯茜将《百年孤独》塞回书包里，也笑了笑：“是的呀，你是不知道，我每天回家就立刻放下书包拼命写作业，然后还得被妈妈逼着练琴，不练完不许吃饭啊……好苦。”早倩拍了拍她的肩膀，两人依偎在一起。
“雯茜，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还会弹琴啊？是钢琴吗？”她问道。
“是啊，不过肯定没有弹得像嘉凌那样好。”徐雯茜说道，“而且我觉得我妈当初让我去少年宫学琴，只是想在家里聚会或者是公司里有饭局应酬的时候好有个显摆的话题。我妈可爱显摆了，家里有客人来她的时候总是会让我出来给他们唱一首歌，后来我学了琴，她就会让我给他们弹一首钢琴曲。总之我一定要最优秀、最乖巧、最大方，亲戚评论哪个孩子最好的时候我一定要占一个‘最’字，然后她就开心了。”她说完了，越说越激动，开始批判起自己的母亲来。相比这点，早倩的母亲对她倒是很好，而且她妈妈也从来不要求她能在各项比拼中胜出，她也不希望早倩将来处处跟人较劲，所以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孩子跟别人比过。这么一想，早倩觉得自己更加可怜雯茜了。
话题就从这里打开了。一路上，她们聊了很多事情。早倩兴致勃勃地和雯茜聊着天，有时候坐在前排的周欣媛和张梓璐也会回过头来加入她们的聊天。她们先是聊到了各自的母亲，然后又聊到了父亲，接着聊到了各种各样奇怪的亲戚。之后，徐雯茜说除了要学弹钢琴，她妈妈还给她报了各种课外辅导班，甚至已经让她去课外学了初二才会有的物理课程。虽然李老师说他不赞成在外面学，而且课外的内容跟课内可能会有冲突，到时候影响听课效果，但是她妈妈还是义无反顾地给她报了各种超前辅导班。
“哇塞，雯茜你可以的呀，难怪数学考那么好。”欣媛从前面的位子上回过头，如此夸赞道。
“可是不仅是理科啊，就连语文她都要我补！”雯茜抱怨，“银老师自己都说了，语文不是能靠课外补习就能拉分数的，作文还是要靠自己的阅读量。结果被银老师这么一说，我妈就开始给我借各种书，让我写读书笔记——早倩你也看到了，就是刚才那本，是这星期要我读的。”之后她又说，除了各种主科，她妈妈还信奉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又给她报了舞蹈、钢琴各种课外艺术社团。
“本来还想给我报游泳的，说是中考能加分，但是终于还是被我软磨硬泡地给推掉了。”徐雯茜说。早倩捂嘴笑了，难怪雯茜别的都好，就体育不好。
“诶，徐雯茜，你觉得你跟虹翼，谁比较厉害？”张梓璐在前面好奇地问。但没等徐雯茜回答，周欣媛就抢先说道：“当然是我们家茜茜更厉害啦！虹翼就是靠运气和在老师那里的好印象才拉到这么高的分数的。”
“不会吧？”早倩有点惊讶。因为每次大型考试，虹翼的总分总是比雯茜要高上几分。
“不，虹翼的综合水平可能确实在我之上。”雯茜谦虚地说，“我只是理科比他好一点而已，他语文可是强到变态的地步的啊！”
“这倒是的。”周欣媛认同地撇撇嘴，但她还是不能接受徐雯茜弱于虹翼的这个事实。于是，接下来的话题他们又聊到了虹翼身上，结果这样一来，早倩直接就退出了聊天队伍，开始出神地望着窗外。欣媛朝她吐着舌头：“看哪，早倩害羞啦！”
“没有。”早倩僵硬地说，但脸却又不争气地红了。
“还说没有，”张梓璐笑嘻嘻地说，“你就是喜欢虹翼，昨天都跟我说了。”
“诶诶，真的吗？”周欣媛好奇地问身旁的张梓璐。你不是本来就知道的吗？早倩无奈地想，反正她都是要知道的，还不如直接告诉她好了。于是，早倩自己点了点头。面前的三人都露出了一脸八卦的表情。“早倩，你可以啊！跟他表白了吗？”雯茜问道。
“早倩怎么可能表白呢！这种事情要男生主动的。”周欣媛振振有词，“我们女生要矜持。”
早倩差点笑出来，恐怕欣媛是她们这群人中最不矜持的那个了。听到她的这句话，张梓璐也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还还意思说！上次是谁在走廊里碰到张铭狄就开心得像个傻子一样？只不过是朝你搭了句话而已嘛，用得着那么激动吗？”
“嘁。”周欣媛撅起了嘴，然后又对着早倩说道：“后来虹翼有找过你吗？”
“什么？”早倩被问得有些懵，“什么意思？”
“有找过的啦！”张梓璐告诉周欣媛，“昨天晚上他们夫妻俩还聊得欢呢！”
“张梓璐！”早倩装作生气的样子，拍了一下对方的头。张梓璐歪歪脑袋，然后继续说：“哎呀呀，一个大姑娘那么娇羞的样子，啧啧啧。”
“讨厌死了！”早倩大喊，“什么事都没有啦！”
“咦，是这样吗？那虹翼找你是干什么的？”雯茜好奇地问，这下早倩倒是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呃……他只是没事来找我聊聊。”早倩别扭地说，话一出口就知道这样更加容易被人误会了。欣媛激动地拍起了手：“早倩，你还不知道吗？一个男生没事来找你，就是喜欢你的表现呀！”她啧啧咂嘴。
“别瞎说！他可从没说过他喜欢我。”早倩嗔道。起码在他表白之前，我都无法真的认为他是喜欢我的了吧。早倩是这么想的。
“那你喜欢他吗？”徐雯茜问道，早倩几乎脱口而出：“喜欢。”
“噫……”欣媛面对早倩的秀恩爱行为发出了被喂狗粮的声音。“早倩，你不知道吗？”她一脸暗示地问道，早倩一头雾水：“知道……知道什么？”
“唉他居然没有告诉你，那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张梓璐叹息着摇摇头，“昨天虹翼来找过你啊！他还特地去厕所找你了，我们还以为你们两个都已经把事情办了，没想到……唉。”
来厕所找我？什么情况？宁早倩彻底懵了。“他来找我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张梓璐耸耸肩，“我们问了他好多遍了，他就是不肯告诉我们。后来在微信里他没有和你说吗？”
“没有，他只是约——”早倩猛地捂住了嘴巴，她差点把虹翼约自己的事情说出来了。她改口道：“他只是跟我说他在变脸秀那里玩得很开心。”
“哇塞，他还真的去了啊！”周欣媛很惊讶，“不过如果他没事的话昨天为什么要来找你？虽然他说只是随便问问，但那副样子显然是有话要对你说啊！诶，早倩，你觉得他要对你说什么？”
“我……我怎么知道。”早倩的脸又红了。她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早倩，我怎么觉得他是要跟你表白哇？”雯茜一脸天真地问。拜托，不要用那样纯洁无害的眼神看着我！早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挥挥手：“这种事情还不好说啦……他可能没事找我也说不定呢，你们别瞎想啦。”
“瞎说！我敢打赌，他一定是去表白的。”欣媛志在必得地点了点头，仿佛这个猜测已经成为了现实。早倩彻底败给她了，无言以对。然而，她的心中又出现了那种慌张的感觉。她突然觉得，无论虹翼找她是表白还是拒绝，自己都还没有准备好。怎么会呢？我明明希望他能表白的呀？但是她们聊着聊着，这种感觉越变越淡，最终她被不安攫获，心中充满疑虑。
算了，等到了上午十点，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那时就算她没准备好，也不得不面对了。而且，就算心中被不安与恐惧填满，她还是期待着虹翼能向自己表白——她确信这点没变。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跟随大部队下了车，来到了他们这次二日营的第二站：长风公园。
第五十一章 被抛弃的少女
进入长风公园大门后，大家一蜂窝地涌到了草坪中央，李老师在这里给大家拍了一张集体照，把陈老师也照了进去。后来陈老师表示要自己拍照，让李老师也进入镜头，但李老师笑着谢绝了，说自己很不上相——于是，整个年纪唯一一张照片中只有副班主任没有正班主任的合照诞生了。在拍完集体照后，大家便四散着跑开，早倩很快被欣媛和雯茜拉到了一起，回到了她们之前的那个小组中。然而虹翼十点钟约了自己，她必须想办法脱身。
她和众人一起到了白鲸表演馆。她有想过在她们不注意的时候消失，可是这样故意玩失踪实在有点太对不起自己的这些朋友了，所以她最终还是没能这么做，与她们一同来到了表演馆的蛇形阵里排队等候。排队的途中，周欣媛抱怨没有事先买好票真是失策，现在他们只能挤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中焦躁地等待。不一会儿早倩的衬衫就被汗水透湿了，而队伍半天才挪了一点点，人群根本看不到有一丝丝减少的倾向。
早倩看了看表，马上就要到约定的时间了，如果她们看完表演自己再去找虹翼的话肯定来不及。“诶，潘清懿，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她对身旁的潘清懿说道，对方显得很诧异：“什么事啊？非要先走走吗？大家都在排队呢。”
“嗯，很要紧的事。”早倩点了点头，潘清懿一脸狐疑，不过还是放行了：“那你先去吧，我跟她们说一下。”
“好的！”早倩雀跃起来，谢过潘清懿后便立刻离开了这些大排长龙的人群，前往海洋馆北门。起码潘清懿就是这点好，别人不愿意说的事情她也不会死缠烂打地追问——这点比欣媛要好太多了。不过早倩觉得，潘清懿在跟其他人说了自己先离开了之后，大伙一定会很好奇吧，各种稀奇古怪的猜想也都会出现的。但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虹翼，早倩就非常激动，无暇去想这些事情。
海洋馆的北门是人最少的地方，也算得上是整个长风公园中比较偏僻的地方，起码早倩在这里没有看见像白鲸表演馆那里大排长龙的情景。早倩在四周转了一圈，没有看见虹翼。她低头看表，她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再等等吧。
这片地方虽然人少，但四周也非常喧哗。海洋馆后面有一片小草坪，有人在上面野餐，早倩还在那里看见了他们学校的人，不过他们应该不认识自己。早倩开始在海洋馆门口徘徊，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虹翼迟到了五分钟。然而在五分钟之后，虹翼的身影依然迟迟没有出现在早倩的眼前。早倩的心瞬间被揪紧了：虹翼会放自己鸽子吗？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
时间就像细沙，一分一秒地在她的指缝间溜走。半个小时后，这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可是他们的身影中没有虹翼。早倩越来越焦急，越来越恐慌。她从书包里拿出手机，也不顾可能会被附近的老师发现，打开微信问虹翼：“我已经到了。你现在在哪里？”然而，对方久久没有回音。早倩仰天叹了口气，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虹翼放了鸽子。
她突然想到了之前自己在追的那部动漫里见到过的情节：男主角放了女主角鸽子，抛弃了女主角。不！不是这样的！她使劲地摇摇头，虹翼不是那样的人，他现在可能身边正有什么脱不开身的急事，所以才会无法赶来，无法回自己消息。但是，她心里另一个细小的声音告诉她：别傻啦！虹翼耍了你，你还天真地相信了。
宁早倩陷入无尽的沮丧中。这是她必须承认的一点，但是现在她究竟是要回到表演馆，还是继续在这里等着呢？她们可能已经进去看了表演，现在可能已经去了别的地方玩；而虹翼……最终她还是像个傻子一样选择了继续傻等在这里。想到虹翼可能走错了门，于是她便去了其他三个门寻找虹翼，什么都没有发现。之后，她就开始在海洋馆里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
他不会来了。早倩在室内无风的闷热环境中，这么想道。
***
“我们去海洋馆逛一圈吧。”段秀涵提议道，大家同意了。相比世嘉都市乐园，长风公园这个地方实在是无趣得多，更别提他们小学的时候已经来过这里了。
“啊啊啊！海洋馆有什么好玩的啊！就看看些鱼，里面人又多，那些牌子上的字根本看不清楚。”英睿不满地抱怨，不过还是跟着秀涵和俊良过去了。我们恐怕是有史以来人数最少的小组了吧，英睿想。下车后虹翼就不见了踪影，结果他们组瞬间就只剩下了三个人：他和段秀涵、习俊良，如果在路上遇见老师的话，一定会被询问为什么只有这么少的人一起游玩，因为按照规定一组里起码四个人。即便只是相差了一个人，但如果被那群老师逮到，肯定会纠缠个不清。
真是的，今天结束了还得去李老师的办公室报道，运气真背。英睿跟着两人走，一路上不断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忿忿不平地想着。可能昨天晚上他们确实太疯了，但英睿就是这样，白天上学没什么劲，一到了晚上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蹦跶个不停，他也曾经因为这点而数次被姑姑骂过，自那之后他就对自己的姑姑没有什么好感了。
“从哪边进去啊？”习俊良问段秀涵。虹翼走了之后，秀涵好像就变成了小组组长，两人遇到什么事总是第一个找他。因为相比这个小组——不对，已经不能称之为小组了，只能算是“组合”——相比这个小组中的其他两个人，还是段秀涵更适合当领袖，遇到事情也有最好的定力，不会慌乱不堪，这点是两人与他相处了一年多之后总结出来的。
“从西门那边走吧。”秀涵低头看手机，“我刚刚查过了，那边人最少。”
“我去，这都能查。”英睿赞叹，“你用什么查的？高德地图？”秀涵抬起头，显然为他的白痴而感到无语：“高德地图能查得这么细吗？是这公园内网的app，有实时游客流量统计，查那个就好了。”这番话才真的让两人无语，愣了半晌习俊良才拍手说道：“大哥，这都能做到……秀涵，你有当黑客的天赋啊！”
“一边玩去，我只是电脑比较好一点而已。”秀涵笑骂。这倒是的，英睿赞同他说的话，毕竟自己和秀涵打游戏，从来没有赢过。
谈笑风生间，他们便来到了海洋馆的西门。果然如秀涵所说，这里人最少，他们很快就买好了票。可正当他们打算进去参观的时候，英睿却在西门口瞥见了虹翼的身影。什么情况？英睿眯起眼睛，这会儿他不应该跟宁早倩在一起吗？其实刚刚拍完集体照虹翼说自己有事先走了的时候，席英睿就已经猜到了几分——可是现在他一个人迷茫地站在那里，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他拍了拍秀涵，朝虹翼那边努了努嘴。看见虹翼后两人都很惊讶，习俊良叫唤道：“虹翼？你怎么在那里啊？”
听到他们的声音，虹翼转过头来。可即便是看见他们之后脸上的神情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哦，你们也来了啊。”他似乎非常疲惫。还在生气吗？昨天晚上的事……英睿向他走了过去，其他两人也跟了上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向虹翼道个歉。
“虹翼，那个昨天晚上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好玩而已——”他小心地组织着语言，但被虹翼打断了：“觉得好玩就拿我开涮？”英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身后的两人正紧张地观察着他们之间的情况。英睿闭了闭眼睛，然后改口道：“不，虹翼，听我说，昨天我们反应确实太过激烈了，我也不想搞成那个样子的。如果你觉得我——”
“——免了。”虹翼直接语气生硬地拒绝了他的道歉，英睿突然觉得火气很大。他刚想发作，虹翼率先说道：“手机借我一下。”
“什么？”英睿这才想起来昨天虹翼的手机被陈老师收走了——他不会是在气这个吧？谁还没有被老师骂过？“你要干什么？”一边问着，英睿一边从书包里寻找自己的手机——自从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事件，他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拿着手机在外面逛了，就怕碰到老师又被收走。
“废话少说，快点给我。”虹翼语气急促而尖利。英睿刚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就被虹翼抢了过去。但是在尝试了一番解锁无果之后，虹翼又将手机递了回来：“密码给我。”英睿被他折腾到了，他强忍怒意，用指纹帮虹翼开了手机的锁。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手机被虹翼看，因为里面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顶多就是一些漫画，但他觉得虹翼也不会有兴趣。
虹翼打开了他的通讯录，查看一番无果之后，英睿突然意识到他要干什么。这家伙手机被收走了，估计现在正为联系不到宁早倩而发愁呢。他突然没了脾气，不怀好意地笑道：“虹翼，看什么呢？干什么呀？要联系你们家早倩吗？”虹翼瞥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径自说道：“把宁早倩的联系方式给我。”
“你觉得我像是跟宁早倩很熟的样子吗？”英睿赏了他一个白眼——这家伙给了自己这么多白眼，他也终于能翻一个回去了。虹翼看了看他，然后又看向其他两人。段秀涵耸耸肩，习俊良说道：“你觉得我们会有吗？”
“我说，如果你要她电话的话，”英睿给虹翼支招，“我倒是知道有人有。”
第五十二章 不期而遇
“如果你要她电话的话，我倒是知道有人有。www.uu234.net”
“谁啊？”虹翼问。你是不是傻。“当然是那帮女生啊！”英睿理所当然地说，“你可以尝试去问她们要。”
“你有病吧？我怎么开口？”虹翼这么一说，立刻让其他两人的好奇心大发。“开口？开什么口啊？”段秀涵八卦地问，虹翼瞪了他一眼，他立刻缩了回去。虹翼咳嗽几声，“英睿，你不觉得我用其他女生的电话打过去，会被宁早倩误会吗？”
“哟，还怕她吃醋，真是宠妻。”英睿原本想起哄的，可是想到昨天晚上宿舍里起哄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他强行摁住了自己那颗想要起哄的心。“算了算了，当我没说。不过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他说道，“你可以在这个长风公园里找到她。就看你造化咯，如果一整天不干别的事情，光是找人的话，如果你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碰上一面——这个叫什么来着？哦对，茫茫人海找到你。”
“……这是人类的办法吗？”
“如果你要人类的办法也可以啊！”英睿耸肩道，“喏，刚刚我就看到白鲸表演馆那里挤了一帮女生——不过宁早倩不在她们中间。”看见虹翼那热切的目光，他立刻补充了这么一句，然后低头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时间：“距离表演结束还有两分钟。如果你现在能以每秒十八米的速度冲过去的话，那么你就可以在她们离开那边之前赶到，并且要到宁早倩的电话。”他又加了一句：“恭喜你，刚刚破了牙买加黑人的记录，并且远远超越了他们。”
“……我觉得还是刚才那个反人类的方法比较适合我。”虹翼说道。听完此番消极的言论，英睿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背：“别找借口，你就是怂！唉，你用你的十二指肠想想，如果你在那帮女生面前都开不了口，等见到了宁早倩，你就开得了口了？”虹翼沉默了，倒是一旁的两人来了兴致。英睿觉得，刚才自己和虹翼之间的交谈，就算那两人什么都没听懂，也应该猜到了几分。“虹翼，你不会是要……？”习俊良不合时宜地问道。
“当然的咯！”英睿故意激虹翼，“不过我看现在他这怂样，估计没戏。”
“开什么玩笑。”虹翼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去就去，谁怕谁。但是先说好了，你们都乖乖地给我待在这里，不许跟过来！”
“好的！”席英睿爽快地答应。不可能的，不跟过来这辈子都不可能的。然后他看着虹翼飞奔而去的背影，朝他大喊了一声：“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创造奇迹吧！相信我，你就是明日之星！你可以尝试去报一下奥运会长跑，你可以的！”当然虹翼并没有理会他，英睿向身后的两人招了招手：“我们也跟上去，过会儿有好戏看。”于是三人都心照不宣地悄悄跟在了虹翼的身后，速度时快时慢，但从没有让虹翼离开过他们的视线。不得不说，虹翼跑步的速度还有待提高啊，英睿无语地想。
可是跑着跑着，他突然感觉一阵难受，弯腰蹲了下来。秀涵看见他的样子也立刻停了下来，将他扶起：“怎么了？没事吧？肚子痛了？要不跑慢点？”
“没事……”席英睿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肚子痛，是某种心悸的感觉。他突然感觉自己正被某人盯着，某种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他沉重得喘不过气来。这种感觉以前也有过一次，英睿想到了上次晚上在街心花园碰到那艘诡异的飞碟时的情景，他一路狂奔，却怎么也甩不掉这种像是被人跟踪的感觉，直到回家后才好受了些。
“你真没事啊？”秀涵问，英睿摇头：“真没事。你们先去吧，过会儿好戏上演了发个微信给我，我来跟你们会合。”
“那你自己小心点儿啊。”习俊良说，然后带着段秀涵又追了上去。英睿头上都是冷汗，脚步踉跄地坐到了一旁的草坪上。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再次被人盯梢的感觉，而且好像比上次要更加强烈……他扫视周围，却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景象。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某一处：在草坪的一棵树下，有一名戴着墨镜，身着黑衣的男子在注意着他。英睿站起身来，朝那边走去，但那名男子却没有离开的意图。在知道英睿发现了他之后，对方朝他露出一个微笑——但那是一种猎人看见猎物之后才会露出的笑容，英睿希望这只是自己的错觉。那人将墨镜摘了下来，看清对方的外貌后，席英睿当场愣在原地。
那张脸，那副笑容，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抛弃了他、抛弃了妻子、抛弃了家庭的男人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脸带笑意。“父亲……”他发现自己又能够行走了，他控制着自己不冲动，否则下一秒他就想扑过去将那个抛弃他和妈妈的男人撕碎。“席俊哲……”
“哟，居然直呼自己老爸的大名，真是不礼貌。”对方微笑道。在那双小黑眼睛里，席英睿看不见任何笑意。他没有搭理他：“你不是去美国了吗？”
“看不出吗？我又回来了，就是为了和自己亲爱的儿子见一面。”父亲爽朗地说，想要给英睿一个拥抱，但是英睿粗暴地将他推开。“儿子？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儿子？”席英睿嗤之以鼻，“你去了其他的城市，并且当时也说过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他闭上眼睛，父母离婚那天他和自己的母亲大吵了一架，那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我是说过这话。”父亲没有否认，“不过我说这话的时候你年龄还小呢，居然记得这么清楚？好！不愧是我的儿子！记性就是好！”英睿直接冷笑出来，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你自己呢？“反正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过我的父亲。”他说，“你现在回来了，又想干什么？”
“和我自己的儿子叙叙旧，不行吗？”说着，父亲就再次试图接近他。英睿向后退了一步：“免了，我不觉得你是那样有人情味重感情的家伙。早知如此，当时为什么要抛下我和妈妈？”但父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绕开这件事径自问道：“英睿，你讨厌这个世界吗？”席英睿被问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是不是，对这个世界感到厌烦了？”父亲问，“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理由。我想让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呵呵，你不会是想说，要把我带到另一个世界去吧？”那就来啊！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抱歉，我对现状很满意，我也很喜欢这个世界，暂时还不想死。”
“不不不，你误会了。”对方连连摆手，“我指的纯粹只是字面上的一个意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们父子俩好好聊聊，怎么样？”、
“拒绝。”英睿说罢就想转身离开，但是被父亲一把抓住了胳膊。父亲的力气是那么大，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挣脱开来。“你究竟想干什么！”他不耐烦了，怒吼着问道。但是面对他如此不礼貌的行为，父亲似乎也并没有生气。他笑笑，“你可能确实讨厌我，也憎恨我。没关系，我不怕招你恨。但是，你不跟我来并非因为恨我，而是因为你不敢面对自己的父亲。”
“你说够了没有？”席英睿冷冷地看着他，“要不要我现在就向你证明，我可以面对你，但我对你剩下的只剩下仇恨？”
“好，我倒要看看，我的儿子究竟多有种！”席俊哲拍手说道。英睿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这人究竟想干什么？他没有再想下去，转身叫住了一个路人：“叔叔，能不能借一下手机？”对方回过头来，诧异地看了看他。英睿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是学生，今天是来秋游的，但是我跟大部队走散了，也没带手机，能不能接您的手机用一下？”
“你哪个学校的？”那个路人一边问着，一边从自己的包里掏出手机。英睿接过后连声道谢，“啊，我是潘阳初中的。”他报了其他学校的名字，不过那个学校的校服跟南宫附中倒是很像。接着他便开始拨号，打电话给李老师。电话接通后，他立刻背对着那个路人，不让他听见交谈的内容，然后对电话那头说道：“喂，李老师？我是席英睿。那个我刚刚肚子不舒服，先回去了。嗯对，段秀涵跟习俊良已经知道了，过会儿你可以问他们。我现在在出租车上，打算先去一趟医院——不不不，我姑姑已经来接我了，家里人都知道了，不用联系他们了。”他说着，看见远处的父亲嘴角上又出现了一副笑容。“啊什么？哦，这手机啊……不是不允许带手机吗？我跟一个路人借的。”
“哦，那好吧，你自己也小心点。”李老师在电话那头说道，英睿点了点头。“嗯，那李老师我先挂了。”说罢他赶紧挂了电话，然后又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将手机还给了那个路人，接着便来到了父亲的身边：“搞定了，你现在想带我去哪里，就带我去吧。”
“不错嘛。”父亲打量着他，英睿被这种目光看得浑身难受。“不过你自己有手机的，为什么还要借手机？”
“废话，学校里不允许带手机。”英睿觉得自己就在跟一个白痴说话，“如果我用自己的手机打给李老师，他知道我号码的，这样不就露馅了？”
“好！好！”父亲热烈地鼓掌，席英睿不屑一顾。“有撒谎的潜质！”他说道，英睿还是头一次见到别人会把这种事情当优点夸的。他只当耳旁风，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给秀涵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接着看向父亲。席俊哲爆发出一阵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被英睿不耐烦地挡开了。
“好极了，我们走。”父亲说，然后转身离开。英睿大步跟了上去。我倒要看看，咱们究竟谁耗得过谁。
第五十三章 决心去寻找
天气怎么会这么热呢？虹翼一路奔跑，烦躁无比。人们三三两两地在他的面前走过，唯独没有宁早倩的身影。她可能已经去赴约了，但是我却没有到，果然是讨厌我了。虹翼跑得气喘吁吁，身上全是汗，但他最害怕他的付出没有任何回报。
他正在向海洋馆的餐厅跑去。其实他在约好的时间的半个小时前就已经到达了那个地方，可后来却又因为种种原因而离开了那里。如果他过会儿这么跟宁早倩解释，她会相信吗？当时他在海洋馆的南门遇见了陈老师。陈老师正想进去参观，虹翼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他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竟然上前拦住了陈老师。要和宁早倩联系，就必须要用到手机，而他的手机此刻正躺在李老师的那个垃圾袋中。
“虹翼，你也在这里啊？”陈老师看到他之后很惊讶。而那副惊讶的表情中不带一丝愤怒，虹翼甚至怀疑昨晚她收走自己手机的时候是她在梦游。
“嗯……”虹翼有些尴尬，“那个……陈老师，能问你个事情吗？”
“问吧，不过学习方面的事情可不要问我，问李老师去吧。”陈老师笑道，“你不知道，我读书那会儿理科很差的，也就文科好点，后来当了音乐老师。”
“嗯，那也很厉害啊……不过不是学习上的事情。”虹翼说道。他深吸一口气，他还从来没有向老师提出过要求——尤其是这样过分的要求，因为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他的错，他真不应该一时鬼迷了心窍把手机带来。“陈老师，能把手机还我吗？”陈老师神色一震，虹翼知道自己肯定要被拒绝了——果然，根本不可能，别痴心妄想了。
“这个恐怕不行啊。”陈老师遗憾地摇了摇头。我就知道。“虹翼，带手机本来就违反了校规啊！当初在车上李老师没查你的书包，后来他跟我说，因为他觉得你根本不需要检查啊！虹翼，我跟李老师两个都相信你，没想到你还是带了手机，太不应该了。”她这么一说，让虹翼更加感到惭愧。他红着脸低下了头，却又不想就这么放弃。
“陈老师，其实我……”虹翼又编出了一个理由。希望这次能让陈老师相信，既然感情牌打不通，那就只能靠逻辑说服她了。“其实这两天我爸——就是我养父，开书店的，你跟李老师见过的。他要出去进书，但是又放心不下我，所以让我带着手机。”
“虹翼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先可以填表申请的呀。”陈老师说，“说了如果有特殊情况的可以让家长联系好老师，然后带手机来学校的呀。不过上了车还是要交手机的——你在车上也看到了，那些联系老师带了手机的同学都很自觉，你是班长啊，应该起到带头作用。别的不说，你半夜里还在玩手机，光这点就已经是很严重的错了。”
“但是陈老师——”虹翼被她的话噎住了。只好再换一个理由了吗？“其实……其实车老师，我……”他突然想到之前社团活动结束时和陈老师见过一面，那个时候陈老师好像提到过……“陈老师，你也知道的，我课余时间有在网上连载小说嘛。是这样的，这几天要签约了，编辑随时会联系我。但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联系自己，所以只能随身带着手机了嘛。昨天晚上我也是在跟编辑联系啊！”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想要回手机，就是因为编辑在联系你？”陈老师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看得虹翼心慌。“嗯……是的。”他点了点头。
“可是这跟你父亲去外面进书有什么关系？”
“呃……这个……”虹翼没想到陈老师会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虽然这都是他找的借口，但联系到了一起反而让他无法圆谎了。陈老师倒也没有为难他，却从另一个角度说道：“而且虹翼啊，不要欺负我不懂，网站签约编辑不都是工作吗？他们大概晚上六点多就下班了吧，怎么可能半夜了还在跟你聊？我不相信会有这么负责任的编辑。”
“这个……我……”虹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老师叹了口气，看着他说道：“虹翼，爱写书是件好事，也是非常好的兴趣——比席英睿那群只会打游戏的要好多了。但是你要分清主次啊，现在你还是个学生，不能因为业余写小说的事情耽误了正事。虽然这两天是秋游，但是也是学校的一个社会考察课程，总不能说你是为了这件事情而忽略了学校的事情吧。”陈老师语重心长，虹翼羞愧难当，“而且虹翼，不要以为陈老师看不出来你是在找借口。我虽然不知道你要手机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但首先你带了手机就是错误，而你现在撒谎是更严重的错误。你不能用一个错误去弥补另一个错误，这是我们为人绝对不可取的。”
虹翼低着头说不出话来。但是……我还是不想就这样放弃。有一瞬间，他甚至都想将真相告诉陈老师，他怀疑自己因为这闷热的天气而失去了理智——真不知道这天气是怎么回事。十月份的时候还冷得像冬天一样，这会儿气温反倒回升了。虽然也算不上太热，但是却闷得要死。
陈老师见他没有再回话，便走进了海洋馆。虹翼知道再要不回手机就真的没办法了，他赶紧跟了上去。“你又要干什么？”陈老师看他还跟着自己，终于表现出了一丝不耐烦。虹翼低着头，“陈老师……我还是想要拿回手机……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这下陈老师真的是生气了。虹翼吓得一哆嗦。接着，陈老师也没有去参观，把他带到了餐厅里狠狠地批评了一通，又给他说教了好长时间。最终虹翼再也不敢提手机的事情，像小鸡啄米般不停地点着头，说自己已经知道错了，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陈老师这才让他离开。他回到了海洋馆南门，但是早倩不在那里，而距离他来到这里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之后他想到早倩可能找错了门，去了其他地方，于是立刻去其他三个门那边找了一圈，但无论是哪个地方，宁早倩都不在那里。他觉得他们两人错过了，便又回到南门等待，但宁早倩根本没有出现。他失落地朝其他地方走去，并清醒了过来，认定昨天晚上宁早倩根本就没有答应自己。
不知不觉间，他就走到了西门，却在那里和席英睿三人意外地偶遇。他原本是想通过英睿打个电话和早倩解释一下的，可谁知他们三个人都没有早倩的联系方式。之前他也找过其他的男生，但唯一一个拥有她微信的李浩文手机还被李老师给没收了，但他问起早倩的电话号码时他只会一脸傻笑，不愿意告诉自己。虹翼真想用自己三十九码的鞋往他那张四十六码的脸上踹一脚——让你只会傻笑！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办法要到宁早倩的电话，于是便打消了念头，灰溜溜地走了回来，接着便遇见了英睿等人。
最终在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接受英睿的提议，去找女生要到早倩的电话——其实在虹翼眼里，这是最低级的下下策。但是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他也只能这么做了。他照着英睿说的前往白鲸表演馆找那帮女生，然而当他赶到的时候她们都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一个自己认识的人都没有。大家都选择看第一场表演，结果到现在表演结束了第二场反倒是没几个人在排队买票。虹翼跑得不停喘气，他还是没能找到宁早倩。刚刚在海洋馆里明明碰见了欧阳嘉凌那些人，早知道那时候就随便找个女生要电话了。但他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提出这个要求的话估计只会被嘲笑吧——尤其是尹安彤，只会在那边发出刺耳难听的起哄声。一想到尹安彤那张嘴脸，虹翼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找到周欣媛那帮人再说吧，起码她们在起哄的时候不会那么过分。
他在长风公园中四处奔走，衬衫紧贴他布满汗水的皮肤。他累得够呛，但最后总算是在正门的草坪那里找到了这群人。她们倒好，这会儿就开始悠闲起来了。虹翼扶着腰，气差点喘不上——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他发现自己终究还是无法向她们开口。要电话这种事情……简直就像一个经常泡妞的花花公子一样才会做出来的事情，他无法做到。
虹翼暗暗诅骂自己。但是，虹翼，连这几个小姑娘都摆平不了，过会儿见了早倩该怎么开口？“不自己前进不就永远也止步不前了吗？”“你用你的十二指肠想想，如果你在那帮女生面前都开不了口，等见到了宁早倩，你就开得了口了？”他想到了席英睿的这番话，起码话粗理不粗。加油，虹翼，你行的！他右腿僵硬地迈出了第一步，然后向前走去。
他环视人群，还是昨天见到的那些人，但是宁早倩依然不在她们之中。这些人中谁跟早倩的关系最好？他思索着，周欣媛？徐雯茜？郭玉婷？他想了想，然后决定就找周欣媛了。他走上了草坪，这次她们没有发现自己，只有他自己主动开口才行。他闭了闭眼睛，刺眼的阳光透过眼帘照射进来。闷热的空气让他感觉有点不舒服。
“喂，周欣媛！”他喊道。
第五十四章 生性懦弱
“喂，周欣媛！”他喊道。www.uu234.net她们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周欣媛在那边朝着他大喊着回答：“你干什么啊？”虹翼捂着因为剧烈运动而微微发痛的胸口，一路小跑奔了过去。不能逃避。不能逃避。不能逃避。“宁早倩的电话你有吗？”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女生们发出一片嘘声。之后周欣媛显得很奇怪：“她没跟你在一起吗？”
“她……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虹翼装傻。面前的几人面面相觑，然后潘清懿说：“刚才她跟我说有急事，我们都以为她是去找你了呢！”虹翼心头一暖，早倩真的来赴约了？但是随即他又慌张了起来：如果她已经到了海洋馆的话，自己却不在那里，肯定会被她讨厌的。他甩了甩手，“她没有来找我，不过我有事找她。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吗？我没带手机。”他撒了个小谎。
“噫……找她什么事呀？”周欣媛的脸上写了大大的“八卦”二字。虹翼沉下脸：“跟你没关系。手机借我一下。”
“哟，态度这么差还指望我借你手机？”周欣媛显然不愿意，虹翼皱了皱眉，然后放平缓了语气，诚恳地说道：“拜托了，请借我一下手机吧，谢谢了。”对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无奈地挥了挥手：“算了算了，看你今天的语气比平常已经有很大的地步了，就帮你这一次吧。不过就不要用我的手机了，你有什么事，我跟她说。”说罢，她们一起轻声笑了起来。
结果还是被套路了。虹翼想，这群人就是想要套自己的话，好知道他跟宁早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还在他碎碎念的时候，周欣媛已经在拨号了。算了……拼了！虹翼坚定地想。电话已经接通，周欣媛开了免提，那头清晰地传来了早倩的声音：“喂？欣媛？”
听到她的声音，虹翼心头一紧。“嗯，早倩，某人有点事找你。”周欣媛对着手机说，同时朝虹翼那边瞥了一眼。虹翼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的时候，早倩先开口了：“谁啊？”
“你是去见谁的呀？”周欣媛一脸坏笑。早倩估计不知道虹翼正在周欣媛的身旁，她说：“啊……你们都已经知道啦？”
“早就知道啦！”周欣媛和身旁的徐雯茜、郭玉婷、张梓璐、潘清懿异口同声地说道。早倩顿了顿，然后说道：“是虹翼约的我呀。他说十点钟在海洋馆的南门见面，可是到现在他都没有出现。我真的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周欣媛朝虹翼挤挤眼睛，虹翼示意让自己来跟宁早倩说，可是周欣媛却背过身去：“那早倩，你现在在哪里呀？我们在正门草坪上，要吃饭了，你来不来？”虹翼想要上去阻止，但被张梓璐拉住了。她悄悄地对他说道：“嘘，没发现欣媛是在帮你约人吗？你就是傻，这种事情还需要我们来帮你。”
“嗯……不用了吧。”早倩拒绝了，“我还想再等他一会儿。我现在在海洋馆里面的一个咖啡厅里，外面太闷了，里面有空调。”
“唉早倩，小心吹太久空调，一出来会受不了的哦！”
“没事的啦，我再等一会儿就好了。如果他再不来的话，我就来找你们。”早倩说道。虹翼仔细听着她说的话，虽然是在跟她的朋友交谈，但虹翼总觉得早倩提到自己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股冷漠。周欣媛点了点头：“嗯，那我过会儿发个定位给你。”说罢，周欣媛便挂断了电话，一脸得意地看着虹翼：“怎么，现在要不要去见见你老婆？”
“……我现在就去。”虹翼说道，顿时嘘声一片。他转过身，早倩应该已经等很久了吧，都怪自己没耐心，居然没有再等一会儿。这时周欣媛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你看看你，有你这么当男朋友的吗？”
“我不是她——”
“哎呀呀，别说了，”周欣媛打断了他的辩解，“让一个女孩子在那里等着，你好意思吗？还不快点去？”废话，我本来就是要去的，还不是被你给打断了！虹翼没有理会她，再次转过了身去。他得加快时间了，否则早倩放弃了等待，那样的话就真的糟糕了。他一溜烟跑下了草坪，然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扭过头对着草坪上的周欣媛高喊道：“总之这次还是谢谢你！”
周欣媛朝他露出了微笑，虹翼也报以微笑。然后，他加快速度向海洋馆跑了过去。根据他小学时候来这里的记忆，这里应该有一条更快捷的小路……看到了！他此刻正抄近路奔向海洋馆，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他越来越不安：早倩会不会先走了？会不会她已经厌烦了等待，同时也厌烦了自己？他跑了几步，停下来歇了几口气，然后继续向前跑着。
在正午十二点的时候，他回到了那座海洋馆。他扶着墙壁，不断地喘气，肺里的空气好像要用光了，就连学校八百米长跑的时候他都没有喘成这个样子。现在他不仅肺部痛，甚至左侧小腹也在疼痛，小腿肌肉一跳一跳的。他捂着自己的肚子，走进了海洋馆，并且凭着告示牌找到了那家咖啡店，一眼就欣喜地在人群中发现了宁早倩。他向她招了招手，她也看见了自己，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虹翼走向宁早倩，在她的面前坐了下来，抬起头与她的目光对上，然后两人又同时迅速地将脸低了下去。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越来越短，少年少女的两颗心，正在慢慢靠近。但事实好像不是这样。他悲伤地发现，在宁早倩的面前，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宁早倩背光坐着，从咖啡厅的窗户之中照射进来的光芒将她的身体从肩部以下笼罩了起来，而肩部以上的部分则被隐藏在影子之中。少女的脸颊显得有些微红，嘴唇也紧紧地闭着，大大的双眸只盯着眼前的一点。为什么我会这么懦弱呢？他低头看着脚下，地板是马赛克风格的图案拼成的图画。刚才奔跑时的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淌了下来，滴在肩膀上。早倩……她在想些什么？虹翼不知道。或许她在期待着什么吧，从早倩的眼神中他可以看得出来；但又或许，她只是希望他能够快点打破僵局，离开这个局面。
肚子叫了起来，虹翼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吃饭。刚刚周欣媛打电话的时候好像有约他出来吃饭……虹翼想起来了。然后他问道：“那个……你吃中饭了吗？”早倩听到他的问话，身体抖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虹翼叫来服务员，然后问她想要吃什么。“随便。”宁早倩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这样反而让虹翼无奈起来，如果点了她不喜欢吃的东西，自己的印象分就会降低；可是如果点跟自己一样的，又觉得太暧昧了。最终他给她点了一份三明治套餐，然后给自己点了一份汉堡套餐。宁早倩对此并没有表示什么。或许她的性格就是这样，遇到自己不想要的东西，也会不说出来，默默放在心里，然后笑着接受——跟自己一样呢。
午饭很快上来了。虹翼将早倩的那一份递给了她，然后低下头默默地啃起自己的汉堡。而在等待的途中，他们没有交流一句。虹翼吃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面包，发现早倩才吃了四分之一不到，他觉得自己该放慢速度。于是他喝了一口饮料——差点吐出来。他看了一下*，才发现那是杯咖啡。但是在早倩的面前不能失态，于是他强忍着又喝了一口咖啡，并且装出了很好喝的样子。通过半透明的包装纸，虹翼发现这杯咖啡的量还是很足的——估计像他这样一小口一小口喝，到下午四点能喝完。于是他又喝了一大口，差点没被哭死。身前的早倩抿起小嘴喝了一口果汁。
咖啡厅里很安静，安静到虹翼闭上眼睛细听，能够听见自己手表的秒针行走的声音。秒针每走一秒，他就知道自己又浪费了一秒。这样积少成多，不知不觉他就浪费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不行，我必须得说点什么。可是该说些什么呢？虹翼不知道？《nana》？nora？表白？不行，现在就表白好像太直接了。他想到了自己和席英睿的约定，突然觉得不遵守约定——尤其是和英睿之间的约定——好像也没什么不可的。可是，如果今天不把那句话说出来，他约早倩的目的又何在呢？
终于，早倩吃完了。她将包装纸扔进了托盘中，虹翼立刻又叫来了服务员，让他收拾一下。那位年轻的服务员貌似还是个实习生，看见虹翼和早倩别扭相处的样子，朝虹翼眨了眨眼睛。虹翼立刻别开头。将近下午一点，咖啡厅里的人渐渐开始多了起来。现在再不说就没机会了。虹翼放在桌下的右手狠狠地掐住了左手胳膊，以疼痛来警醒自己。
他几欲张口，可是话到嘴边他就是说不出来。最后是宁早倩放弃了等待。在虹翼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她转身离开了咖啡厅。虹翼呆呆地看着她越走越远，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一步也没有回头。
虹翼，你为什么就这么软弱呢？他扪心自问，可却得不出答案。虹翼满脸悲伤，太阳被阴云遮蔽，看来下午的气温会降低许多。他也走出了餐厅，离开海洋馆，而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半。
第五十五章 走向未知
英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父亲回家的，也不知道其他人郊游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www.uu234.net父亲体格高大，身材魁梧，在他前面匆匆地走着。英睿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但他不愿意输给父亲，所以他没有选择跑，而是一步迈成了原来的两倍，这才和父亲保持了并列的距离，尽管这么做会让他消耗两倍的力气，让他气喘吁吁。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他不耐烦地问，对此席俊哲只是笑笑：“哟，这么快就没耐心啦？”于是他不再问话，一路上两人也没有再多的交流。他们也没有坐车，或是选择其他任何交通工具，而是徒步行走着。英睿也不知道父亲这样做用意何在，因为他们走着走着就浪费了许多时间，而依然没有到达目的地。
途中父亲给英睿的姑姑打了个电话。“喂，安妤吗？”父亲叫着英睿姑姑的名字，“是我。我是席俊哲。”姑姑听见父亲的名字之后声音立刻炸了起来，音量高到就算隔着手机，英睿也能听见电话那头姑姑的叫喊声：“你还有脸打电话回来？不看看你把这个家搞成了什么样子，啊？现在倒好，你他妈居然打电话回来了！”
父亲皱了皱眉，英睿以为他要发火了，但是他没有。“我现在是回来了。”他平和地对电话那头说，“席英睿现在在我的身边，他跟我在一起。今天我带他一起过，他就不回来了。”
“你说什么？”姑姑立刻发飙，“你真不要脸的臭小子！之前一声不吭地把那小鬼留给我们，这会儿莫名其妙回来倒要把孩子带走了？我可告诉你，孩子的抚养权不是你的！”
“我知道。”英睿发现父亲的嘴角上出现了一丝莫名的笑意。“我也不跟你们争那什么屁抚养权，就今天一天而已，我保证晚些时候会把他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一根毫毛都不伤到。”
“原封不动？当年小优你也是这么说的，但是你呢？你却——”这一次，父亲没有等姑姑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朝英睿笑笑，但英睿能够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怒意。“她这人一直这样，”席俊哲说，“估计你也很烦你姑姑吧。”
“跟你没关系。”英睿冷硬地说。不过他确实对自己的姑姑或者姑父没有好感。听到这句话，父亲笑了笑：“啊……我也是的，她特别烦，唧唧喳喳的。小时候我跟她去河边玩，我说要下水游泳，她立刻就说自己要把爸妈找来。真是的，我老姐啊，真爱操心。后来我就挺烦她的了。”他开始说起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不过英睿对父亲的童年完全没有兴趣。“如果你想用这个跟我套近乎的话，就免了吧。”他语气冷淡，“就算我姑姑很烦，她说的也没错。相比之下，你把我抛弃十几年才更加可恶。”
“其实说实话，我今天就是来道歉——不对，是来赎罪的。”父亲露出他那招牌式的笑容，英睿看了直恶心。“不用，谢谢你的好意，你的罪已经赎清了。”他扭过头去，加快了脚步，跟上父亲的步伐。但席俊哲听了哈哈大笑：“我犯下的那些罪行，你恐怕永远也想不到。”席英睿不置可否，从父亲抛弃他和妈妈之后，他跟他的父亲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们今天是在长风公园秋游吧？”父亲开始了一个新的话题，英睿觉得他就是在消磨路上的这些时间，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如果要消磨时间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叫出租车呢？害得我今天下午走了这么长的路。英睿在心里已经咒骂了父亲无数遍，“废话，”他说，“否则你怎么会在离家那么远的地方碰见我？”
“我就知道。”父亲笑道。英睿丝毫不关心他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样，在那里玩得还高兴吗？”父亲看着他的脸问道。英睿发现自己已经快要长得和父亲差不多高了——小时候模糊的记忆里，父亲一直都是一个他需要仰视才能看清楚脸的存在；而他的爸爸在同龄人中身高也不算特别高，但身材却特别壮实。“本来挺高兴的，碰见你之后就不高兴了。”英睿说道。其实在那之前已经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他们班所有的男生其实都应该在今天二日营结束之后前往李老师的办公室，自己是因为和父亲走了所以才逃脱了这个厄运（尽管他和李老师用的理由是肚子不舒服），但他不觉得和自己的父亲在一起有什么好的。唉，看来今年的二日营注定是一次不愉快的秋游。
“英睿，别闹别扭了，跟爸爸说说话吧。”父亲开始套近乎，甚至开始叫他“英睿”。这是你能叫的名字吗？只有感情深厚的朋友才会叫他这个名字。他冷笑几声，“我没什么可以跟你说的。”
“你看我离开了这么久，连你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不要这样嘛。”他笑着说。你倒还知道啊！当初抛下我们离开的不正是你自己吗？席英睿再次冷笑：“你不是很神通广大吗？连我在长风公园秋游都知道。你那么有本事，为什么不自己打听出来呢？”
“哈，我要是想打听的话当然能打听得出来。”父亲说，英睿响亮地从鼻子哼了一声。“让我来猜猜，”父亲又说道，“现在跟你玩的最好的一个朋友叫虹翼，对不对？”这下席英睿真的愣住了。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觉得父亲应该不认识学校的老师，毕竟李老师他们要联系都是找自己的姑姑联系的；而听刚才姑姑和父亲通话时的口气，他们也应该很久没有联系了，那么父亲怎么会知道虹翼的事情？他还处在疑惑总，父亲又说：“和你第二玩得好人，是段秀涵——听说他妈妈也去世了，是出车祸去世的。啧啧，真惨。”
“你……”席英睿突然感到一丝凉意，“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段秀涵从来不把自己出生在单亲家庭的事情挂在嘴边，距离他上一次提起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父亲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们玩得好，估计也只是同病相怜的，都是没妈的孩子，真可惜啊！”
“席俊哲，你不要忘了，我的妈妈是怎么死的。”席英睿严厉地警告道。席俊哲大笑：“怎么会！我当然不会忘记。但是，真相你知道吗？”
“什么？”英睿一皱眉。听亲戚们说，他的妈妈正是因为他的父亲而被逼死的。那年才只有两三岁，父亲投身于某样科研试验中，长期被丈夫遭到冷暴力的母亲最终选择了和父亲离婚，却在离婚后跳楼自杀。也正是因为这点，让英睿如今如此憎恨父亲。但是……听父亲的口气，好像真相不是这样？“你想说什么？”他紧张地问。
“没什么，就像告诉我儿子，让他给我看清楚了！”提起母亲，父亲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可怕。他用那双充满恶意的小黑眼睛盯向英睿：“席英睿，你给我记好了，这个世界上，你眼前所看见的不一定是真实的。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无数的惨剧正在发生。家庭支离破碎，人们撕心裂肺，如同行尸走肉般痛苦地活着。”
“……什么意思？”英睿咽了咽口水，被吓到了。然而父亲却又突然笑了起来：“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现状，而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会在那里告诉你这一切。”
“你究竟……这些年，你究竟在干些什么？”席英睿问道，父亲神秘地笑了，不置可否：“去了，你不就知道了？”
“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跟你走？”英睿充满挑衅地反问，席俊哲毫不在意：“就因为你是我的儿子，而我最了解你。”
“对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太有信心。”席英睿冷笑，但他还是跟着父亲走了。已经是傍晚时分，他走得两条腿都酸了。我们不会要徒步穿越那片该死的农田吧？他突然想道，但他觉得父亲应该还没有到那种程度，而且席俊哲自己肯定也撑不了走那么长的路。可是紧接着他就意识到自己想错了：他们竟然真的徒步行走到了那片农村里。“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英睿皱着眉头问。
“这附近有一个公园，你还记得吗？”父亲没有明确给出回答，而是这么问道。
“去你的我怎么可能会来这里——”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这里确实有一个公园。席英睿突然想起来了，而自己小时候也确实来过这里。不过这会儿应该已经荒废好久了，父亲带他去那里干什么？
当他们抵达那里的时候，英睿发现原先的那座公园已经被拆掉了，现在这里变成了一片未开发区。他们越过那块“禁止入内”的牌子，走进公园。席英睿看见山林环绕，听见溪水潺潺。他怎么小时候没有发现这个地方如此空旷呢？那此起彼落，至山间倾注而下，贯穿平原的冰冷溪流，水面闪烁，夕阳映照。除此之外，这里便是一片由饱受冷风摧残的丘陵，嶙峋危岩和尚有残草的野地构成的无尽荒芜。
“你很小的时候，你母亲带你来过这里。”父亲说道。
第五十六章 所谓新世界
他们站在那座公园中。“你很小的时候，你母亲带你来过这里。”父亲说道。
“妈……妈？”席英睿愣住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随着父亲的话语而重新出现。那时候，几乎每个周日他都会跟着自己的母亲来到这座公园中玩耍，有时候父亲也会来。他们就坐在池塘边，看着自己拿着带来的面包屑喂池塘中的小鱼小虾。有时候还会在那边的平原上放风筝，英睿想起有一次自己的风筝线掉进了池塘，还哭了好久呢。回忆起过去的时光，席英睿笑了出来；但他很快又想起自己不能在父亲的面前笑出来，于是马上收回笑容：“你想说什么？”
“我带你去那片池塘看看吧。”席俊哲仿佛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说罢便向那熟悉的池塘走了过去。英睿赶紧跟上去，不过看这公园已经荒废这么久了，池塘估计也没人打理了吧，里面的鱼虾这会儿肯定都已经死光了。不知怎的，他居然感到一丝可惜。
“说起来，这座公园在我爷爷那会儿就已经建起来了。”父亲边走边说，“还挺有年代感的了，按照我爷爷跟我说的，他那会儿就已经是一座听老旧的公园了。”
“哦。”英睿淡淡地应道。两人来到了那座池塘边，河水灰暗浑浊，没有丝毫生机。在这片池塘面前，英睿再也找不到童年时的快乐。他退到了墙边，无数世代的风沙污泥，早在墙上留下印痕，宛如一层覆盖的膜，以至于墙壁有时变成了浅灰色，犹如阴霾天际。他淡然看着面前的这一切，没有流露出任何怀念的表情。
“到这里来，你想干什么？”英睿说着，开始在池塘边上逛了起来。遍地落叶，雾霭沉沉。
“能回想起什么来吗？”父亲问道，英睿翻了个白眼：“废话，该想的都想起来了，你还想让我想到什么？”但是对此，父亲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下去。他走到英睿的身边，英睿立刻向左跨出一大步，与他保持距离。“你愿不愿意加入我的组织，和我一起工作？”父亲问道。
“组织？什么组织？”英睿皱眉说，“而且用你的十二指肠好好想一想，我现在还在上学！”
“英睿，说话不要那么冲，真没礼貌。”父亲评价道，“你的朋友们一定对你的性格感到很为难吧？”他这么说，英睿没有回答。就算我的性格让他们为难，也关你屁事。“你的工作到底是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然而父亲依旧没有回答，反而把话题扯到了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上：“英睿，你对这个世界，已经感到厌烦了吧？”
“这个问题你今天已经是第二遍问我了。”他如此回答，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父亲糊涂了。但是，席俊哲只是哈哈大笑道：“你别想否认了！能看得见造乌船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对这个世界心怀不满的人，否则你不能看见造乌船。”
“造乌船？那是什么？”席英睿觉得莫名其妙。父亲解释道：“你忘了吗？那天你在广场后面的小巷里看见的那艘飞碟。那就是造乌船。”
原来如此！英睿恍然大悟，“但是你怎么会知道我看见了——”他突然愣住了。原来是这样。那天晚上，他也被一个人跟踪过。他早该料到的，那双一样的小黑眼睛，一样的走路风格，那个晚上跟踪他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啊！只不过当时四周太黑暗，他没有看清对方的脸。但是那种压迫感是不用明说也能感觉得到的；而今天，在长风公园中他再次感觉到了来自席俊哲的那股强烈的迫力，仿佛要将他的内脏全部挤碎一样，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席英睿看着自己的父亲，突然觉得面前的这名男子非常可怕——起码比他想象中要可怕得多。
“你到底……是什么人？”席英睿眯起了眼睛。这时，太阳终于完全落下山，暗蓝的天空中可以看见一轮明月已经挂上天际。他的父亲席俊哲，再次露出了那副诡异的笑容，“如果你想要跟我一起工作的话，我是什么人你自然会知道。”
“你的工作是干什么的？”
“创造新世界。”席俊哲简单地回答道。新世界？英睿闪过一丝疑虑，他想到学校的历史课上，历史老师已经说过他们现在的时代已经是乌托邦新世界。他觉得父亲口中所谓的“新世界”肯定与自己的理解有所偏差。但是当他再追问下去的时候，父亲不再透露更多的信息了。“看得见造乌船的人，意味着他们都对这个世界感到厌烦。”他只是这么说道，“这些人要么是敌人，要么是朋友。英睿，你肯定不想与我为敌吧？”
“不好说。”席英睿静静地说道。父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被他一巴掌挥开了。“但是英睿，”他父亲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与你为敌。”
“但显然，我不是你的朋友——不仅不是你的朋友，我也永远不会把你当作我的父亲。”席英睿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一字一句、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个抛弃我们，把我的妈妈逼死的人渣，我永远都不会承认你是我的父亲。”
“呵呵，看来我罪孽深重啊。”父亲似是自言自语道，但英睿觉得他的话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我知道你恨我，英睿，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怪吓人的。你对我有意见无所谓，但是显然你现在已经厌烦了这个世界，甚至可以说你对整个世界都有意见。在这一点上，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英睿……我们都是一样的。”
“不。”席英睿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我们不一样。”看来父亲原本想要再拍拍他的肩的，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倏地把手缩了回去。他笑道：“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性子还是这么倔。”
“不对，我不再是小时候的我了。”英睿直接否认了父亲的话。“如果妈妈还活着的话，或许我会跟你走；但是现在，绝对不可能。”
“你……”父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后没有说出来，把话憋回到了肚子里。这样最好，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英睿想。席俊哲在口袋中摸索着什么，然后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他：“英睿，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吧，如果你想通了，就打我的电话——就是下面这行。”
“如果我说我永远也不会想通呢？”英睿看着名片，向上瞥了父亲一样。这时，席俊哲笑了，笑容是那么让他凄冷悚惧：“那恐怕，我们将成为敌人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英睿丝毫不示弱。
“我只是在提醒你而已。”席俊哲笑笑，然后转身离开了这座废弃的公园，把英睿一个人丢在了这里——就和十年前一样。他想把我丢在这里，想让我一个人回去吗？席英睿看着夜空中的惨白明月，觉得此刻似乎连月亮也在咆哮。下一秒，他开始考虑自己该怎么回家去。可是父亲的脸总是突然跳出来，阻碍他思考。席俊哲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愈发觉得自己正身陷一个阴谋之中……而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虹翼，让他赶紧提防起来。
席英睿攥紧那张名片，闭上眼睛，却始终没有把它丢掉。
***
韵美觉得自己非常孤独。
时间是星期三，上课铃刚刚大响，马上就要上第一节课了。韵美跟着南宫附中初一（2）班的班主任李升老师，进入了教室。原本教室里非常吵闹，但他们的班主任一进教室就立刻安静了下来。韵美藏在李老师的身后，大家一看见她就又立刻喧哗起来。
“秀涵！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是个女孩子！”有人大喊。韵美循着声音看了过去，是个皮肤黝黑的男孩子，体格精瘦，看上去就知道是那种跑得很快的人，估计现实和自己预料的也不会差多少。
“诶好漂亮啊……”她还听到有男生犯花痴地说道。身旁的李老师不得不大声咳嗽了几下以示自己的存在，同学们这才安静了下来。李老师清清嗓子，开口道：“很漂亮是没错……”教室里立刻响起整齐的嘘声，李老师的声音盖过了他们的起哄：“这位就是之前说过的、你们期待已久的转校生，韵美——做个自我介绍吧？”他转过头来，最后一句是对着韵美说的。韵美扫视了一遍教室里的学生。很好，这些脸基本上都能记住了。然后，她径自走向讲台，从粉笔盒里拿出一支最长的*笔，然后在黑板上快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包括李老师所在的众人都被她这没有经过老师允许的大胆举动给惊到了。
“韵美。这是我的名字。”她指着黑板上的两个字说道。紧接着她又听见了讲台下的学生在交头接耳，只不过这次是女生。她听见坐在前排的一个女生悄悄回头对身后的女生说道：“哇……转校生字写得很漂亮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对于被称为“转校生”感到了一丝不满，韵美发现自己皱起了眉头。她用清朗的嗓音说道：“我是九月上旬出生的，应该比在座各位中的大多数人年纪都要大。”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是在夸耀吗？
“诶……好可爱的小姐姐。”之前评论她写的字的那个女生也开始和后面的人讲起了悄悄话。她后面的女生拍了一下那人的脑袋：“欣媛，她不是和你同年的吗？”
“我是十二月月底出生的，再差一天就要晚一年啦！”第一排那名被称为“欣媛”的女生回答道。她们以为自己的窃窃私语没有被发现，但是韵美尽收眼底，她相信身旁的李老师也看见了，只不过没有点破而已。
第五十七章 久违的欢乐
韵美知道李老师也注意到了这点，只不过没有点破而已。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她这么想着，她的班主任拍了拍手：“好了，有什么问题下课再聊，要跟新同学好好相处啊！”
“哦——”教室里响起了整齐的回应声，还有几个不和谐的男声在那边嗦嘴道：“放心吧李老师，肯定会好好相处的！”然后他们坏笑了起来。
“但愿如此。”李老师无奈地白了他们一样，然后拍拍韵美的肩膀：“你就在后面随便找个空的位置坐下来吧，如果有不习惯的跟我说。”韵美点了点头，然后将视线投到后半个教室：一共五列，每一列放置了六套桌椅。有两列只有五个人，韵美仔细地打量着那两列的最后一个人：一个是男生，留着黑色短发，有黑眼圈，表情凝重，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另一个是位女生，大块头，马尾辫，满脸横肉，不过瘦下来的话估计会有几分姿色。相比之下，韵美觉得那个男生更有意思，而且他身上也有种谜样的气质吸引着自己。于是，她走向了那名男生，然后在他身后的那个空座位上坐了下来。紧接着，她意识到班上其他人都用奇怪的眼光注视着自己——在看什么呢？她笑着摇摇头，完全没放在心上，然后打开书包，将李老师事先给自己的课本放进了书桌，并且拿出了这节课要用的数学书。
李老师上课很风趣，韵美这么觉得。“我求求你们，以后做题的时候给我仔细点！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个，题目条件里面明明写得很清楚了，自a点‘分别’环绕，你们有谁注意到的，告诉我？他在讲题讲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这么说道，“做题不联系材料，那是什么？那简直就是裸奔啊！还有现在二日营也结束了，你们都可以给我收心了！”
“这个恐怕不行的，李老师。”之前韵美刚踏进教室时起哄的那个男孩子说道，“这个请求对虹翼还好，但是对我们这种人来说——”
“这不是请求，这是要求。”李老师说，“我都没放弃呢，席英睿，你倒是自己先放弃自己了！不要以为你学不好，我跟你说，你要是不打游戏认真学习的话，学得跟虹翼一样好都说不定的！你看看你那副脑壳，显然是很聪明的嘛。”
“不不不，李老师你不懂，”席英睿受宠若惊地摆摆手，“不是我不够聪明，是客观条件不好。”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显然同学们对数学课上席英睿和李老师之间的对喷已经司空见惯。韵美也差点被这个叫席英睿的男孩子逗笑了，不过她注意到自己身前的那个男孩没有任何反应，脸上还是自己刚进来时看见的那副空洞的表情。
“还有做题的时候不要漏题目，”李老师索性不理会席英睿，接下去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做题有跳题的习惯，如果实在很难的话做不出你可以空着，但是简单的题目谁敢给我漏了我让谁好看！就像我一直说的，人活着是一步步走的，人死了才是蹬蹬蹬跳的！”
“但是李老师你看，这题实在太难了嘛！”席英睿又在跟李老师叫板，“又是倒数又是绝对值的，这怎么做得出来嘛！这啥破题啊！”韵美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卷子，卷子是李老师刚才拿的一张空白的。她看了一下，一眼就得知了答案，不知道席英睿怎么会觉得这道题目很难。看来他是跑步跑得快，做题做得差的那种类型。
“哎哟喂，这种还算难题？”李老师环顾四周，假装没听见席英睿的叫喊，“某些同学还骂‘这啥破题啊’，要我说你连这都不会做，你啥破人啊！”他们就这样一边上课一边开玩笑，就这样在欢闹声中，下课铃打响了，韵美也度过了自己在南宫附中上的第一节数学课。她在亚魔的兵营中其实也学过数学，但是气氛远远没有这里活跃。不管是这里的学生还是老师，都是这么有趣，或许这就是他们每天的日常吧——这种生活，韵美真的羡慕不来。
下课后，韵美总算知道了坐在自己前面的那个男孩子的名字。他默默地将课本塞进自己的抽屉，接着席英睿就跑到了他的身边，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虹翼，过会儿去操场溜达一圈吗？”
“去什么去，下一节是历史课，我得准备一下。”那个男孩用不紧不慢的语调说道。
“哟，还准备一下。”席英睿学着他的语调，“你看看，又来了吧？装腔作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历史课上就是全程发呆，还时不时地拆拆你那支笔——而且历史老头子的课有什么意思啊？一班的人还在操场上等我们呢，他们下节体育课。”
“关我什么事。”虹翼懒洋洋地说，“你要去你去好了，温度刚刚降下来，我可不想去跑一身汗。而且你觉得我跟一班的人像是很熟的样子吗？”
“唉算了算了，你不去就不勉强你了。”英睿挥了挥手，然后又弯下腰来，用说悄悄话的姿势对着虹翼的耳朵：“喂，你觉得这个转校生怎么样？”韵美站起身来，假装没有听见他们的交谈，走向窗户，实则听得一清二楚。
“能怎么样？才刚认识，什么都不清楚呢。”虹翼的态度十分淡然。韵美站在窗前，出神地望着下面的回字形花园。预备年纪的学生们在下面窜来窜去，她还看见几个初一（2）班的女生也在下面。其中一个是周欣媛，还有一个是坐在虹翼左边那列的那个胖胖的女生——其实也只是微胖而已，因为比起这个班上的那些真正的胖子来说，她还算好的。
“你对她怎么看的？”席英睿又在问虹翼，“关于转来这所学校的第一天，她就在茫茫人海中看见了你，并且坐在了你的背后，对此你怎么看？”
“大哥，这间教室一共就两个空座位，你总不见得让她坐到后面的小讲台那边吧？”虹翼的语气颇显无奈。通过窗户的倒影，韵美看见身后的席英睿摇了摇头，对虹翼说：“那不一定，根据我的经验，女生总是喜欢跟女生待在一块，而她居然没有选择坐在庞梓楠的后面，而选择了你，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庞梓楠胖到连女生都不愿意跟她做朋友。就是这样。”虹翼说罢，起身将椅子推了进去。韵美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又看着楼下的花园。周欣媛和她的朋友好像已经上来了。她在窗边静静地发着呆，听着身后两个男孩子的对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自己身边的这群学生们，对这些欢快闹腾的打闹已经习以为常。虽然她感觉这样很吵，但是必须承认，这样的快乐是她从来没有感觉到的。亚魔兵营那个冰冷没有人性的世界，和现在自己所处的这个热情活力富有人情味的世界，相差实在太大。
对于她而言，童年时期唯一的快乐时光就只有在那幢别墅里玩耍的一段时间。他们那些小伙伴约好要永远在一起，可是最后却不告而别。接着她就被带到了属于亚魔的黑暗阴冷的世界。窗外的阳光有点刺眼，楼下的学生们是那么快乐。韵美看着他们，不知不觉露出了微笑。
她转过头，发现在另一扇窗户那边，虹翼正站在那里。他也正看着楼下，视线凝聚于某一点，脸带笑意。他恐怕没有注意到我也在这里。韵美想，就这样看着光晕中的虹翼。她突然觉得，这个男孩子某些方面和自己很像，一股莫名的感情油然而生……
你在想些什么？她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去找银夏，因为之前已经约好了。她这么想着，在一秒就已经转身离开窗边，离开了初一（2）班的教室，上楼前往银夏的办公室。之前父亲联系了自己，让她表面上与银夏合作调查，暗地里依然要继续将银夏的最新动向报告组织。虽然她对自己的父亲没什么好感，但她觉得自己对于这个组织还是有一点忠心的，于是答应了下来，开始了自己的这次间谍任务——早该去的，而我居然浪费了这么长时间。
她敲了敲银夏的门，然后走了进去，发现银夏正在给自己的两个同学讲题，讲的还是作文题。一个是郁叶吉，一个是牧慧云——其中郁叶吉是他们班上最矮的小个子，估计身高只有一米二左右。出于礼貌，韵美没有打扰她们，打算等她们把题目问完了再上去。
“银老师，《二十年后的我》这篇作文要写自己二十年后的外貌，我要怎么写啊？”牧慧云问道，银夏看了她们两人一眼，然后回答：“外貌啊……写外貌的时候最好不要干巴巴地描写，可以把自己放在一个特定的场景中，比如你下飞机时的场景。五官不需要写得太细致，你可以写一下你的身高、穿着、发型、化没化妆之类的。”
“身高？二十年后我多高啊？”小个子郁叶吉问道。
“二十年后，你肯定要比现在高啊，那时候你已经一米三了……”
“啊？老师！我才不要一米三。”郁叶吉立刻叫道，银夏笑道：“那你要多高？”她回答：“我要一米七。”
“嗯，二十年后你穿着40cm的高跟鞋从飞机上走了下来——”银夏开始瞎扯，又被郁叶吉打断了：“老师，有40cm的高跟鞋吗？”
“没有，那叫高跷。你踩着40cm的高跷从飞机上走下来——”
“——好了好了，银老师，被你这么一说我们突然懂了，是吧？”牧慧云立刻打断了银老师的侃侃而谈。看来她们也知道这样说下去会被银夏笑死。紧接着两人便仓皇地退出了办公室，正好给了韵美机会。她走上前去，但是银夏在瞄了她一眼之后，突然对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喊道：“老杨，你有看见我那包咖啡吗？啊……真奇怪，我那袋咖啡豆去哪儿了？”他说着便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目光再没有和韵美对上。“唉，真麻烦，又得去跟李升借了……我明明特别讨厌黑咖啡的，真是麻烦啊！”
韵美看着银夏，总觉得他像是在刻意回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