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那颗想要拥有朋友的心
韵美觉得银夏在刻意回避自己。她又叫了一遍银夏的名字，“银老师，我来了，之前说好的事情……”这时银夏竟然真的从桌柜底下掏出了一袋咖啡，显得十分尴尬。而在旁边教初一（3）班的杨老师大声对银夏说道：“银老师，你有学生在叫你哦！”银夏终于转过了头来，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呀，韵美，你来了啊？我都没看见你呢。”胡说，你早就看见了，韵美想，她现在可以断定银夏是有意在回避自己。
“找我有事吗？”他问道，说着便拆开了咖啡豆的包装。
“就是上次报到的时候，说过的那个事件……”韵美暗示道，有其他老师在场的情况下，她不方便完全说出来。银夏悬在半空中的手停住了，然后他尴尬地笑了笑：“不是学习上的事啊……这件事情先放一放吧，等我有空了我会来找你的。”
“可是——”韵美还想说什么，但银夏已经捧着杯子走到了饮水机那边，倒了一杯热水，然后转过身来说道：“韵美，这事先等等好吧，我今天有点忙，可能不能来找你了——你看我上午全是课，还有一节你们班的德专课。上次我跟你提过的，德专课上我教的是国学，如果这方面你感兴趣的话我倒是欢迎你随时来问我哦！”言下之意就是，破解事件的事情就不用来找你了对吧？韵美听出了他的话外音，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僵硬地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先回班级了。”
“嗯，过会儿见。”银夏朝她招了招手，然后韵美转过身去飞快地回到了班级。银夏是什么意思？一开始明明是他先来找我的啊！如果银夏有意要回避这件事的话，韵美觉得接下来的间谍任务将会开展得很困难，因为他们唯一能够私下里接触到的一个契机也消失了。而且她想不通银夏为什么会突然变了卦，是有难言之隐吗？还是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韵美觉得自己还算隐藏得好，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被识破。但是，随着学校里最后一名能主动交谈的人消失，她变得愈发孤单起来。
历史课下课后，她又来到了窗外。楼下花园中的人比第一节课下课时少了许多。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些什么，可能自己在这个环境中也交不到朋友吧。对于她而言，无论是在亚魔的世界，还是在人类的世界，都没有愿意和自己当朋友的人。她出神远眺，对她而言，朋友的意义或许不如这个教室中的其他人那样重要吧，没有朋友陪伴的日子，她已经这样度过了十年。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她想。
“你在看什么啊？”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便转过身去。她认得出那个男孩，好像叫刘伟伯，课上就数他举手的次数最多——尽管有时候答案是错误的，不过看上去整个班级里就他最积极。除了席英睿，就他一直再与李老师互动。而席英睿是在和李老师抬杠（简直就像是在说相声一样），而刘伟伯和李老师的交流就仅限于数学之上了。这个人或许很热爱数学吧，还是因为他真的是天生地那么喜欢在课堂上举手发言呢？韵美看着刘伟伯的脸，然后顿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问自己问题。“没看什么……随便看看。”她胡乱搪塞掉。
“新的学校还适应吗？”刘伟伯笨拙地问道。喂，有你这么问的吗？韵美在心里笑道，他说话的语气简直就像一个退休的老大爷一样。从上数学课开始，她就一直对这个呆头呆脑的小胖子没什么好感，但这或许就是他关心别人的方式吧。她忍住了这种场合下的尴尬，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嗯，新学校挺好的。”
“有什么不习惯的就提出来啊，大家都能帮你的。大家都很喜欢你呢。”刘伟伯又说道，韵美惊讶他居然说出了和李老师一样的话。诶，这小胖子居然还莫名地暖了一下。这次她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嗯，谢谢啦！我也挺喜欢你们的。”刘伟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去自己的座位那边忙碌了。韵美叹出一口气，像刘伟伯这样的人现在真的不多见了。
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教室里突然又变得喧闹了起来。韵美回过头一看，原来是一群女生围着周欣媛的那个朋友。“喂喂，早倩，给我们唱首歌吧！”课上坐在那个女孩左边的女生说道，宁早倩红着脸摇了摇头：“欣媛先唱吧，她唱得比我好。”
“什么嘛！一起唱吗？”周欣媛问，宁早倩点了点头。韵美微笑着在远处看着她们，然后两人开始唱了起来。“偶尔会想起，记忆中模糊的你；那时的我们，面孔依然那么清晰……”这首歌的歌词和旋律韵美都很熟悉。她想起来了，那是妈妈曾经听过的歌谣。名字好像叫……《遥远呼声的彼岸》？韵美记得不是很清楚。
“所有幸福，无边无疆，向我诉说你曾经那样的深刻真心；”周欣媛唱得激动了起来，“然而如今，每逢雨季，我都会再次将那份尘封已久的感情回想……”韵美仔细地听着她们在人群的喧闹中清唱的声音，其中周欣媛唱得要比宁早倩更为响亮，但两个人都唱得很好听。当韵美还沉浸在歌声中的时候，那些女生又开始了一个新的话题。“诶，你们都做过那个测试了没有？”周欣媛问。
“什么测试啊？”“就是我之前发在朋友圈里的那个啊！”“啊原来是那个，还挺准的呢。”她们三言两语，相谈甚欢。韵美真羡慕她们，什么话题都聊得起来。“就早倩没做了啊！我那边都有记录的。”周欣媛突然叫了起来，然后便是一阵责怪宁早倩的声音，以及宁早倩红着脸小声辩解的声音。她们真的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呢……有一瞬间，韵美忘记了任务，忘记了银夏，宁愿用自己的一切来换取一个机会——换取能够加入到她们聊天行列中的机会。怎样都好，她也希望能拥有能够这样快乐地聊天开玩笑的朋友啊……
韵美觉得自己非常孤独。
***
他低头啜饮香溢的黑咖啡，酸苦的余味在舌尖扩散开来，接下去就突然感受到了一阵甘甜的清香。银夏放下杯子，打开过会儿上课要用的国学ppt。他一直觉得自己ppt的风格太单调了，这样可不行，迟早有一天学生会厌倦的。
他尝到了咖啡浓烈的味道，现在他又回到了岗位上正场工作，但是不安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那天嘱咐过让海澜随身携带能量碎片后，他就一直非常恐慌，感觉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而他鬼迷心窍，居然想要拉拢学生来帮助他探案！就算韵美对自己的评级再高，她也终究只是个孩子啊。小孩子总以为自己有超人的力量。他苦笑着修改了ppt的动画效果，其他老师们总觉得他这样做是吹毛求疵、哗众取宠，但孩子们偏偏对这种东西特别感兴趣。如果不能在这一点上抓住眼球，那么想必在课堂上会有很多的学生在走神。这一点其实是他从大学的讲师那里学来的。张教授告诉他，到了大学选修课里，一名讲师能不能成功地吸引学生来自己的课上，拼的全是个人魅力。而一上来就侃侃而谈的老师往往不会有多少学生，那些在细节上花功夫做到家的老师才是真正有实力也有资格的。换言之，学生初见你的第一眼并不是看你教学水平有多高，而是从各种直观的方面来给你打分。银夏一边修改ppt，一边这么想，虽然是大学教授的言论，但是运用到初中又有何不可呢？况且他觉得自己的教案已经编得很好了。
张教授很久以前就因病而去世了。银夏看着自己放在办公桌上的自己和他的那张合照，回忆牵动了嘴角。与张教授的合照旁边，还放着他们那一班同期的同学。冬韵、啸缘、“小雀斑”、“长舌妇”……大家都在那张合照中。在那家馄饨店里小聚之后，大家又有多没见了呢？银夏没有去计算时间，一旦回忆起来，就永远也放不下了。
国学课的事情先放到一边，现在真正的难题是韵美那边。他开始有点后悔当时那么不小心地和韵美说了这件事，让她记到现在。或许冬韵说的也有道理，一开始就不该让她接触这种事情。但是，银夏凭直觉感到那个女孩不是在自夸，她真的有那个能力；今天更早些时候还在走廊匆匆见过一面，那个时候她正跟着李老师去教室。她一眼就看出昨天晚上自己没有洗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推理出来的。有这么好的帮助不用实在可惜，但银夏一想到南宫附中发生的惨剧，想到孙老师的事情他就心慌，不愿意再把不相干的人——尤其是学生——牵扯起来。
说起来，孙老师昨天也该出院了吧……银夏想到了这一点。他在ppt的中心思想总结上加了一行字，然后又喝了一口咖啡。本来他是想要加奶精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喝着李升的黑咖啡他就是懒得放咖啡伴侣。他现在越来越不安，害怕再出现类似的事件；也越来越疑惑，这背后亚魔究竟和整件事有着什么样的联系。他揉了揉脑袋，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对于真相的渴望困扰着他，但是他无法做到让韵美也参与进来。
第五十九章 咖啡与伴侣
“嘿，银老师，你在这里啊！”说话声响起，银夏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往门口一看，原来是孙老师。m.www.uu234.net“嗨，我还以为你去上课了呢。”
“没有，下节才是我的课。”银夏说。他注意到孙老师的手中捧着一叠文件，便那是什么。孙老师解释道：“哦，你说这个啊，这是穆宫老师让我发给每个班主任的下学期的活动计划，已经定好了。杨老师不是三班的班主任吗，我来给她一份。”银夏笑着点点头，然后转头继续去修改ppt，顺便又喝了一口咖啡。
“银夏，我听李升说，你最近喜欢上喝咖啡了？”孙老师随口一问。银夏点头承认：“黑咖啡而已啦。原来我喜欢喝奶咖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喜欢喝黑咖啡了——怎么说呢，也不能说是喜欢，但就是觉得喝起来挺有意思的，就喝喝看，谁知道现在喝上瘾了。”
“那你得小心点咯，小心得个什么心血管的疾病。”孙老师拍拍自己的肩膀，舒展了一下筋骨，“像我一把老骨头了，再预防就完咯！”
“什么话，孙老师身子还健朗着呢。”银夏恭维道，孙老师豪爽地大笑：“没事，不过现在真的好多了。哎呀，一出了医院就赶紧神清气爽的，医院那鬼地方待久了，没病也得生出点毛病来！”他大声抱怨，银夏对此只是笑笑：“孙老师你自己也得当心身体啊。对了，您快退休了吧？”
“离退休还早着呢！”孙老师说，将那份文件放到了杨老师的办公桌上。“我还打算再干个几年呢——不过我家孙女倒是一直催着我退休，说是想要让我回来，她好给我养老。唉，真的是……不过她那边陶艺做的倒是挺好的，据说还出了本书，专门有关陶艺那方面的。”
“请务必让我拜读。”银夏突然来了兴趣。
“怎么，银老师也对这方面有兴趣啊？”孙老师笑着问，银夏点点头：“以前我大学里有个同学老家里也是以这个为特产的，听他提起过几次。”
“是这样啊，那下次我让你的孙女给你带来一点——那孩子现在可用功了呢，我那边的亲戚都说她就该有个光明的未来。”听到这句话，银夏的心立刻就被揪紧了。那孩子……光明的未来……孙老师注意到了他脸上凝重的神色，立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银夏？脸色那么不好？”
“没什么……”银夏喝了口咖啡。但是孙老师的话，可能会有出奇的见解也说不定……毕竟是在这个世界上经过了数十个春秋的人。他站起身，沉重地问道：“孙老师……我现在，遇到了一个艰难的选择。究竟是选择保护那些自己熟悉的人，还是牺牲小部分人，去帮助大多数人呢？”孙老师朝他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银夏知道他这么聪明，肯定已经猜到了几分。
孙老师朝自己走来，拿起了他的咖啡杯：“这是伴侣对不对？”然后又拿起了那一袋银夏没有拆封的奶精球，“这是黑咖啡。”他说道，“要不要加奶精，喝纯咖啡还是加伴侣，都要取决于那时的情况。有时候喝咖啡是要加伴侣的，但如果本来就是奶咖的话也可以选择不加的吧？当然也有人无论是什么咖啡都会把奶精一股脑地倒进去……但是呢，无论选择哪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他继续说道，银夏好像渐渐明白了点什么。“有人会觉得喝纯的黑咖啡太苦太涩，有人会觉得伴侣是植脂末会致癌，不管是选哪个，好像都有他们的道理。但是你在选择的时候不要忘了一点，就是你自己的想法啊！选择的时候，千万不要忘记把自己代入到选项当中，那样就好办多了。”
“……孙老师，提醒一下，你拿反了。”银夏知道现在说这话会毁气氛，但他还是提了出来。孙老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意识到自己果然错了，提到咖啡和伴侣的时候将两者拿反了。他朝朝他露出尴尬的笑容：“哈哈，人老了，脑子不清楚了。”
“没事，不过现在总算是有点懂了，多亏了您了。”银夏连忙道谢。孙老师笑着摆手让他不用这么客气。“不过孙老师，如果是你的话，您会选择哪个呢？”他问道。
“我嘛……”孙老师想了想，“我可能会选择喝纯咖啡吧。毕竟咖啡伴侣都是些植脂末，还被国家列到了致癌物名单中了呢。为了健康着想还是喝纯的咖啡吧——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心脏不好还真不能多喝咖啡。其实偶尔我也会喝一杯提提神的，不过我孙女不让喝。”
“这您孙女也要管啊？”银夏有点惊讶。
“是啊，”孙老师笑着点点头，不过他好像为这点感到很自豪：“我孙女管我管得可宽了。知道我不喜欢用微信，上个月还特地寄了明信片回来，让我早点睡觉，‘把学校里那些杂务全都丢给手下人吧！’她这么说，真是不懂事呢。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她看见体检单了，从此就开始不停地向我说教。自从知道开始掉头发后，她就说：‘与其当秃头，不如索性全剃了吧！’”孙老师说着，开始搓起自己那颗光溜溜的脑袋，“于是现在脑袋上就寸草不生，成了光头。”说着，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今天真是太谢谢您了，一下子就开朗了许多。”银夏再次道谢，孙老师摇摇头：“嗨，跟我客气什么。反正有时间，再跟你说点也没关系。看好了，这是什么？”他问道，举起了银夏那盛着黑咖啡的杯子。
“咖啡……？纯的，黑咖啡吗？”银夏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唉，错啦！”孙老师说，“正确答案是：这就是一个杯子。”
“啥？这算什么答案？”
“你看你，我就知道。”孙老师叹了口气，“你们这群年轻人现在就是太浮躁了，只看表面。如果你里面装的不是咖啡，而是牛奶呢？我再问你的话，你估计又要说这是牛奶了吧。错了错了，真正的答案，它就是个杯子。银夏，以我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我：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换汤不换药的，可反过来说，某样确实存在过一段时期的东西，你现在再去寻找却根本找不到了。你觉得那是为什么？你觉得它消失了，但其实它还在那里，只不过改变了形态而已。就像这个杯子，如果你只是想要去找咖啡的话，你自然就找不到，因为后来它里面装了牛奶；可你注意到它的本质的话，就会知道这丫就是个杯子而已，说不定很容易就找的了。”
银夏静静地听着这番教诲，孙老师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呢？是那颗在世俗的迷惑下，仍然不会改变的初心吗？还是让他要看清楚事物的本质，不被表面的现象所欺骗了呢？
“说起来，这些都是我孙女小时候，我讲给她听的道理。”孙老师笑着说，“只不过把牛奶换成了咖啡，巧克力换成了奶精。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我还会再对着别人说出这番话呢——除非今年年底我家孙女给我弄了个曾外孙来抱抱。”
“真的谢谢了，受益匪浅呢。”银夏说道。这是真的，被孙老师这么一说，他突然开窍了。他朝着孙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结果惹得老人家立刻扶起他：“真是的，都跟你说了不要这么隆重的。你啊，就是有这个坏毛病，不管对什么事都太严肃了——虽然你表面上装得很随便，事事无所谓，但我也看出来了，你对任何事情其实都很上心的。你就是这点不好，生活嘛，不用这么认真的；尤其是到了我这个年纪，你更该知道了，随便过过就好。”
“好吧……”银夏最终放弃了道谢。“不过还是要谢谢您，否则的话天知道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些道理。”
“总之现在明白了就好。对嘛，对笑笑。”对着银夏露出的笑容，孙老师如此评论道，“人就是该多笑笑的，你刚刚阴着张脸心事沉沉的，那副表情简直能把人给吓死！好吧那就这样了，我还得去给初二的老师送单子，就先走了。”
“嗯，慢走不送了。”银夏和孙老师道别，他消失在了办公室的门背后。选择的时候，要把自己给代入到选项里面……吗？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希望能够揭开一切的真相，这点毋庸置疑。对于救人这件事，他自然是希望能救的人越多越好。为什么不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呢？难道你连瞒住他们继续调查也做不到吗？银夏差点拍案而起，他终于知道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答案是什么。
真相。要知道真相，他现在就必须要得到韵美的协助。他看着桌上那张同学合照，闭上眼睛，心里默念道：冬韵，对不起了。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阳光洒进整个办公室，让这间房间被温暖和煦的阳光所填满。
中午的时候，他将韵美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第六十章 线索交流
由于中午的时候老师们都去各自任教的教室里面上课了，只留下银老师一个，所以银夏可以在这间办公室中随意地和韵美聊各种话题。www.uu234.net韵美到来后，他关上门，不担心他们之间的谈话会被别人听见。
“韵美，刚刚国学课你觉得我上得怎么样？”他以此切入话题，韵美点了点头：“挺好的。”被转校生认可让银夏觉得非常受用。他还想继续聊下去，但韵美显然已经知道了他来找自己的目的：“上午的时候我来找过你，但是你有意避开我。这次主动来找我，应该就是来找我谈你上次说过的那个神秘案件了吧？”
“呵呵……你真聪明。”银夏知道瞒不了这小姑娘，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件事发生了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我在新世界广场后面延伸出来的小巷子里遇见了一个流浪汉，他被一艘神秘的飞碟杀死了。”
“飞碟？”韵美的脸色沉重起来，银夏知道她对着事情感兴趣。小孩子嘛，总是对这种稀奇古怪的悬疑事件有很大的兴趣。他又突然想到韵美之前让他不要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待的言论，于是便停止去想这件事，继续说道：“后来我又去了那个地方好多次，我自己也亲眼目睹了那艘飞碟的存在。有人特意来到飞碟下方，说是等待接受洗礼，但是从飞碟中降下一道光柱，直接将那人抹杀得灰飞烟灭。”银夏口气严肃地说完了最初的经过，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还让他心有余悸。
“接受洗礼？”韵美也看出了其中的疑点，“如果说是被欺骗了的话还能解释得清楚……但是银老师，你不觉得这可能是某类宗教活动吗？甚至是类似邪教的那种？”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的一个发现推翻了这个论点。”银夏清了清嗓子，开始讲到重点：“我们认为宗教是人类特有的文明形势，它必须经过时间的推移才会形成。可是，后来在飞碟中降落下了几名亚魔，让我彻底推翻了之前关于邪教的猜测。”
“亚魔？”韵美十分疑惑，眼间闪过一丝疑虑，银夏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对，亚魔。”他说，“这样的话就不可能是邪教活动了。除非是某一时间特别兴起的新宗教，但是亚魔的出现距今才不过十二年——十二年前人们甚至都还不知道有魔星人的存在。所以我认为如果邪教举办者让亚魔介入，那这可能根本就不是宗教性质的活动。因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亚魔自身不可能形成宗教体系，而热衷于宗教活动的信徒们也不可能信任才出现十多年的新种生物。所以这个推测被排除了。”
“那你后来又是怎么想的呢？”韵美问道。银夏注意到她正在仔细地记忆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做出自己的结论。这孩子还真有一手啊！银夏暗暗赞叹，像那么回事儿。或许她真的有超越他们所有人的逻辑推理能力也说不定。
“我是这么想的，”银夏向她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现在亚魔在各方面的体系与人类完全不一样。我们给它们规划了属于它们的居民领地，应该说亚魔和人类是互不干涉的。而至于那些军用的亚魔——从飞碟上下来的肯定是亚魔士兵，这点不用怀疑，因为普通亚魔不可能接触到那么先进的武器设备。只有人类能够对亚魔士兵发号施令，或者说是亚魔部落的某个首领，但那个首领也是听命于人类的。让亚魔待在那艘飞碟里，要么是魔星人指使的，要么是地球人指使的。但是我问过你母亲了——她在建交使馆工作，你应该知道。她跟我说魔星人没有任何异常反应，也就是说在幕后操纵着一切的依然是我们地球人。”
“敌人……还是地球人吗？”韵美似乎非常想要确认这点，银夏点了点头：“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们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处何方，更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
“调查过那些受害者身边的人吗？”韵美询问，银夏点头回答道：“嗯，问过了，受害者似乎都是些对这个世界有些不满的人，应该说是与世界脱节、和世界格格不入的人。”他想到了之前那个流浪汉亲属奇怪的言论，“而且还有一点很可疑，之前我也联系过警察，然而他们好像根本看不见那艘飞碟。”
“但是银老师你看得见？”
“对，我看得见。所以我在想，我身上是不是有和那些受害者相同的地方。或者说，那些警察与我们不一样。但一定有某些地方——或者可以说是共通的特征——联系起了那些受害者。而且不仅我看得见那艘飞碟，席英睿和虹翼也看得见——他们也跟你在一个班里，你应该认识吧？”
“我认识。”韵美说，“那两个人没有遭到追杀吗？”
“不，他们很好。我亲眼所见，被飞碟杀害的都是成年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放过了孩子们。不过也可能是我一开始想的方向就错了：不应该将受害者是不是成年人这点视为共同点，或许还有什么其他的细节我没有注意到的。”
“能把受害者的名单给我吗？”韵美突然问道。银夏一愣，“这个倒是不行……之前我受到过很多次威胁，不得已之下把所有记录下来的线索全都销毁了。我只勉强记下了一下，只记得几个名字，你要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请告诉我。”韵美非常认真。银夏一一报出了他们的名字，“孙琦鸣、胡雅婷、宋晨轩、维歇丝菈——这是个魔星人的名字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还有——”
“魔星人？”银夏看见韵美面部的肌肉在抽搐，仿佛抓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是啊，魔星人，”他点头说道，“起码侧面反映了这些人不管是地球人还是魔星人都在杀害。”
“我好像……认识这个人。”韵美紧张地说，“我妈妈认识，是她以前在魔星上生活时的一个邻居。以前来过家里几次，后来就没再来过。”
“能接触到她吗？”银夏也看见了一线光明。韵美点点头：“如果他们还没搬走的话就可以，因为她的亲戚我认识。如果可以的话，我尽量尝试在两个星期内联系到他们，从他们口中得知一些线索，方便我们更深一步地调查。”
“那太好了！”银夏欣喜若狂，韵美继续说道：“那我就先去联系他们了？”
“嗯，拜托了。”他恭敬地说，对学生用这种口气说话他还是第一次。在目送韵美离开办公室后，银夏知道得到韵美的帮助，这件案子的调查将会有突破性的的进展。但是这一次，他必须保证不让敌人知道任何事情，不能知道他还在调查这件事，否则那女孩就危险了。
你可是守护者啊，一定，要保护好他们。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
自从昨天在海洋馆和宁早倩见面之后，他们两人之间没有正视过一次，甚至连微信都不互发了。虹翼憎恨那样软弱的自己，在关键时刻居然会一言不发，眼睁睁地看着早倩离开了自己的身边。这下子，他的不作为肯定深深刺痛了宁早倩的心，她一定恨死自己了。
我应该……去道个歉。虹翼趴在桌子上，这么想道。昨天的那场二日营，仿佛夺走了他所有的精力，回来之后又被带到李老师的办公室，被狠狠地骂了一通。李老师和陈老师的声音，就仿佛是3d立体环绕音效一般一直在他的耳边嗡嗡地叫着，不停地说他真是昏了头，身为班长，居然敢违反校规把手机带到学校，还撒谎欺骗老师。虹翼觉得，这下子自己在老师们心中的形象一下子降低了不少，恐怕以后他们都不会再信任自己了。但是两个老师都是关起门来骂的，没有被别的班的老师听见，也算是给他们留了点面子吧。可即便如此，虹翼的自尊心还是严重受挫。
算了，被老师那么想就算了吧。他现在脑子里充满消极的想法，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跟宁早倩说清楚。不仅要表白，而且还要解释昨天在长风公园发生的的事情。然而昨天他赶到餐厅时，宁早倩第一次看见自己确实露出了一些欣喜的神色，可后来这种表情就不复存在了。虹翼倒是觉得她一直很紧张，很害羞，也在期待着什么——自己让她失望了，他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但是最初的那份激动，随着他在咖啡厅里的沉默，已经消失不见，他再也无法从宁早倩的眼中找到一丝的兴奋。越想下去，他就越怀疑宁早倩并不像众人传闻中的那样喜欢自己。他觉得自己一定要找个机会向宁早倩问清楚，然而这个机会迟迟没有到来。
宁早倩的身边，永远被一帮女生围着。虹翼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全班的重心开始转移了，因为班里女生们的重心明明是周欣媛和欧阳嘉凌，但是今天女生们明显都围着宁早倩转。虹翼每次想要找个机会上去问的时候，她总是会被一帮女生围住，围得水泄不通，他一点机会都没有。而她们讨论的居然是像“朋友圈转发”“名字测试”这种幼稚的话题！为什么老天偏偏就要与我做对呢？他回想起二日营发生的各种事情，每次他要与宁早倩见面，总是会遇上各种各样的问题。一开始他在世嘉都市乐园的中心广场遇见了周欣媛等人，想要见到早倩却得知她上厕所去了；之后夜里他给她发微信，明明都快要约出来了，手机却被没收；第二天在长风公园他找到周欣媛等人，却发现宁早倩已经去海洋馆等她了，而到了海洋馆之后……他不敢再想下去，越想越愧疚。
第六十一章 逐渐破碎的友情
而更可恨的是，好不容易宁早倩的身边没什么人了，虹翼刚想去问，就有男生拥到他的身边，和他聊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上午的时候他看见早倩下楼去了回字形花园，只和周欣媛一起，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刚想下去，却被席英睿找上。而英睿居然问他关于转校生的事情！明明才认识了一个小时，他能对她有什么想法。可是英睿偏偏不这么想，硬是把话题往那个叫韵美的人身上扯。虹翼好不容易摆脱了他，宁早倩和周欣媛就回来了，然后，女生们又围了上去。
历史课结束后，女生们在那边唱歌聊天，整节课下课虹翼都无法接近宁早倩两米之内，根本别提和她说话了。之后到中午为止，节节课下课都是这样的情况，虹翼懊恼不已，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敢开口，否则就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情况了。他懊丧地拆着笔盖，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刚刚吃完中饭，宁早倩又和其他人去了楼下花园，也可能去了操场，但无论去哪里，女生们总是爱成群结队地行动，根本没有给自己创造一点机会。
“虹翼，要出去逛一圈吗？”秀涵来到自己的座位旁问道。想到在楼下可以遇见宁早倩，虹翼刚想答应，可是又想到无论是自己还是宁早倩的身边，都围了一大群人，就算遇见了也不好开口，于是他拒绝了：“我不去了，今天作业多，你们自己去吧。”
“啊……真扫兴。”段秀涵撇了撇嘴，接着就去找席英睿了。他听见秀涵凑到英睿的旁边邀请他和习俊良、逸淳等人下楼逛操场，但他没想到就连席英睿也拒绝了。“我不想去，你们去吧。”英睿摇头拒绝道。这下虹翼倒是很稀奇，居然连席英睿也会拒绝这种事情？
“什么呀，英睿，你没事吧？”秀涵关心地问，“今天一上午你都没什么精神，肚子还难受吗？”
“不要老是问这个问题好不好，早就不难受了。”英睿不耐烦地回答。虹翼想起昨天下午二日营进行到一半，他就先回家了，据说是肚子不舒服，去了医院。结果他成了男生中唯一一个不用去李老师办公室报到的人。可刚才来找我谈韵美的事情的时候，不是挺有精神吗？在数学课上席英睿还公然和李老师叫板，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病人会做出来的事情。但虹翼觉得秀涵说的也没错，因为种种迹象表明，席英睿确实有心事——就算他装得跟平常一样，装得很开朗，笑得没心没肺，但虹翼能感觉到他今天心事重重，非常不顺心。
“不是，英睿，我还要说你呢。”习俊良的声音插了进来，吸引了虹翼的注意力，他不由自主地向英睿的座位那边望了过去。习俊良说道：“你昨天跟我们说白鲸表演馆那边有好戏看，结果我们去了，什么都没看见嘛！亏我们还在那边空等了那么久。”
“你们两个可真是无聊啊。”英睿无奈地看了看秀涵和俊良两人，“让你去你还就真的去了啊？”
虹翼皱起眉，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这家伙还是在起哄吗？把我的事情告诉了段秀涵他们……“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英睿说道，“就我们那速度，等赶到那边人家早就结束了。”
“可是我们是跟在虹翼后面的啊！”习俊良说，虹翼闻言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们还跟踪我？“虹翼过去的时候人就不在了。你这坑朋友啊，说有好戏看，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发生就没发生吧，关我屁事。”英睿显得非常不耐烦。结果他这样说话的口气把习俊良惹恼了，他刚想发作却被段秀涵拦住了。秀涵一脸好奇地向英睿问道：“但是，你昨天想让我们看得究竟是什么啊？”
“哎呀呀，烦死了，算了算了，告诉你们也没关系。”英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来他打算说完这件事之后就离开教室。不行，不能说出来！虹翼在他开口的同时立刻冲了上去。“就是昨天，虹翼想和宁早倩——”话音未落，虹翼已经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我靠虹翼你有病啊！干什么！”英睿含糊不清地咒骂道。虹翼这才松开手，厉声警告道：“告诉过你让你不要说的！你居然还说了出来！”
“嘁，你们昨天有干什么吗？他们两个也都说了，你们什么都没发生。”英睿擦了擦嘴巴，满脸不屑。习俊良八卦地问：“发生什么啊？”
“闭嘴！”虹翼恼羞成怒地吼了一声，习俊良被吓到了。虹翼猛地转头看向英睿，双手撑在桌子上：“有意思吗？我问你把别人的**说出去很有意思吗？”
“**？大公园的你跟我说那叫**？”席英睿冷笑，“你们后来是在哪里见面的啊？”
“要你管！”虹翼吼了一句，席英睿嗤笑一声，然后走出了教室。虹翼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席英睿我告诉你，这事还没完！你给我等着！”结果他这么一说，逼得英睿又转过了身来，用一种虹翼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看着他，这种眼神放在英睿的身上简直与他格格不入。“跟我没完？”他冷冷地说，“没事发什么疯，大吼大叫的烦死了。”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我跟宁早倩之间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虹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什么叫没事？你知道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听见自己的语气越来越恶劣，“你难道不知道你整天嬉皮笑脸的样子有多恶心吗？”或许，这句话才是最让席英睿愤怒的。虹翼在说出这句话后，席英睿立刻冲了回来，揪住他的领子，“我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你不要干涉我的做法，我想说出去，我想告诉别人都是我的自由，你他妈就给我滚回去撩妹去吧！”
两人对视着，周围的环境明明那么嘈杂，但有一瞬间虹翼甚至听不见任何声音。段秀涵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要吵了。虹翼你也真是的，英睿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干嘛当真啊！”就是他最后一句激怒了虹翼，他感觉血气上涌，被愤怒驱使，“没什么，我只是单纯地看他不爽而已！”他指着席英睿的鼻子大骂道。
“看我不爽？你以为这里是你家吗，看谁不爽就骂谁？”席英睿也不甘示弱地骂了回来，“虹翼，不要以为就你一个人不爽。其实不爽的大有人在！你觉得就你一个人在烦恼吗？就你一个人像个该死的忧郁少年一样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烦恼吗？告诉你吧，我他妈最近也快被烦死了！”说罢他转身离去，以极快地速度离开了教室，消失在走廊尽头。
席英睿，这事还没完。虹翼不顾身旁段秀涵和习俊良两人的阻拦，冲了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此刻他的心里只剩下愤怒，被怒意驱动，来到了楼下的操场上，将席英睿拽到自己的面前。“把话给我说清楚！你自己错了，不要不承认！”他大吼道。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宁早倩的事情而心烦意乱，失去了理智吗？
“我错了？我有什么错？”席英睿听罢后立刻露出少不更事的暴躁脸色，“错的是你啊，虹翼。搞清楚了，没事别来烦我，我就说一句怎么了？你想打架吗？”
“那就来试试吧。”虹翼冷酷地说道。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身体变得仿佛不再是自己了，他被那种强烈的怒意控制。“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讨厌？”此刻，站在他的对面，那个曾经是他朋友的人这么说道。
席英睿眯起眼睛看着他，他那略长的黑发在空中随风轻舞，凝视了虹翼片刻，脸上粗犷的线条里刻着的唯有深深的仇恨和厌恶。“虹翼，你成绩好我知道，但是你故作清高、装腔作势，处处瞧不起别人。”席英睿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为你像个被神化的天才吗？你以为你是故事的主角，其实人人都没把你放在眼里。你就是一个跑龙套的。”
“我从没有把我自己当成主角。”虹翼确实是怎么想的，但现在在席英睿的眼中看来，或许只是他无力的辩驳吧。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们吗？我无时无刻不在恨着你们。”席英睿说，“虹翼，尤其是你。你成绩好，被老师喜欢，不管犯什么错都能被原谅。最可恨的一点是，无论你做什么都是正确的。当你面对选择的时候，你总是能够选择最正确的那条路。你会撒谎，老师会相信你，你只会选择利益最多的那条路，只会选择保护你自己的那条路。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为了大家着想，其实你心里只为你自己考虑。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被人喜欢。”他将最后一句话当成毒液般吐出口。
“席英睿……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虹翼看着他，突然觉得眼眶湿润了。果然，没人把我当朋友。或许正如席英睿所说，宁早倩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虹翼，你就只会装可怜，无病*，让别人来同情你。”席英睿冷笑道，“你装作很老实的样子，博得老师的信任，这一点是最让我恶心的。”
“席英睿，你不要太过分了。”虹翼发现自己的语气又渐渐冷酷了起来。两人对视着，互相用想要将对方撕裂的眼神瞪视着。上课铃突然响了起来，虹翼猛地惊觉偌大的操场上只剩下他们两人。“到此为止吧。”他下了免战牌，席英睿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然后转身回到了教学楼。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也跟了上去。这是他们成为朋友以来，第一次爆发出如此激烈的争吵。
第六十二章 板羽球比赛
午自修的时候，李老师坐在后面的小讲台旁批作业，虹翼心怀愤懑，将脸埋在了胳膊下面，看着自己的脚下，想着席英睿的事情，想着宁早倩的事情，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小时，开始上下午第一节课。www.uu234.net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然而体育老师临时有事。当他们来到操场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虹翼觉得这节课估计又要上数学课了。但是体育委员李浩文去问了教他们体育的张老师，回来后宣布这节课在击剑馆里自由活动。听到这个消息后全班立刻沸腾起来，哄闹着奔向击剑馆。虹翼慢悠悠地在后面走着。这会是一个机会吗？但他觉得就算是在课上，只要是自由活动，宁早倩也一定会和其他女生在一起的吧，他根本无处下手。
张老师在让李浩文带领大家做完徒手热身操之后便离开了，击剑馆顿时成为了初一（2）班的天堂。大家欢笑着、哄闹着，有的直接从李浩文那里抢来了活动器材，有的前往了乒乓桌。虹翼看见大部分女生都坐到了一旁的体操垫上，开始聊天。果然……事情跟他预料得分毫不差，宁早倩和徐雯茜坐在一起，两人旁边分别做着郭玉婷和徐雯茜，她们在那边愉快地聊天，根本没有注意到虹翼。体操垫原本是留给他们在体育课上做各种危险的训练时（比如说单双杆）垫在下面用的，或者是留给他们在体育课上做滚翻测试，不过每逢自由活动，那片堆放体操垫的地方好像就成了女生们的领地，她们都喜欢坐在垫子上面聊天。说实话，自由活动的时候虹翼也喜欢在一旁坐着休息，然而体操垫那边已经坐满了女生，没有一个男生是坐着的，大家都在打球或是绕着击剑馆乱跑，就他一个男生坐在那边显得也太怪异了。于是，虹翼选择靠在墙边站着休息。
李浩文在和习俊良打板羽球，偶尔逸淳也会跳出来抢个球。更多的男生挤在三台乒乓桌旁，轮流打乒乓球。然后虹翼看见席英睿和段秀涵也去活动室拿来了板羽球，开始打球。看着英睿向着秀涵开怀大笑的样子，虹翼突然又感到了强烈的愤怒。发生了中午那样的事，他居然还能笑得那么欢。虹翼忿忿地想，突然一个球在他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就飞到了自己的面前，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地捡了起来，然后李浩文一路小跑了过来，接过他递过去的板羽球，笑着道了声谢谢。“虹翼，你要一起打吗？”他笑着邀请虹翼，但虹翼摇头拒绝了。他现在可没心思打球。
虹翼扭过头，看向了那边堆放的体操垫。宁早倩正和郭玉婷开心地交谈着，好像说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坐在那边的四个人都笑得死去活来。她们可真开心啊……虹翼真想加入她们的行列，也能笑得这么开心，然而他做不到。看着早倩嬉笑的样子，虹翼突然觉得心情似乎好了一些，看着她，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而就在这时，坐在另一旁的体操垫上的张梓璐看见了他，立刻叫住了宁早倩。虹翼赶紧将视线移到别的地方，转过身去。
击剑馆有一面墙全是镜子，啦啦队训练的时候可以在这里清楚地看见她们的动作；有时候两个音乐老师会争舞蹈房，陈老师便会带着他们来到击剑馆练舞。不得不说，陈老师虽然是合唱队的老师，但是舞跳得也很好。现在虹翼正面对着那堵镜子发呆，其实可以从镜子里面一清二楚地看见身后的早倩。在被张梓璐告知虹翼正盯着她后，虹翼清楚地看见宁早倩的脸红了。他这次真的挪开了视线，看向那些正在打乒乓球的男生。
为什么还是不敢去说？早倩明明已经注意到自己了，他正应该抓住机会去她那里问清楚啊！然而，他却依然没有过去。你不是想要知道早倩究竟喜不喜欢你吗？你不是想要去道歉吗？你不是还要表白的吗？那就去说啊！他在心里反复催促着自己，但是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迟迟无法迈出那第一步……但是，我做不到。就在他沮丧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时，又一个板羽球飞了过来。他以为这次是席英睿打过来的，想到中午发生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去捡。结果，李浩文又摇头晃脑地跑了过来，捡起了板羽球，并向他道歉：“不好意思啊，又打过来了。”虹翼看向那边和李浩文一起打球的逸淳，与其说是逸淳没接住，还不如说是李浩文打得太偏了。虽然李浩文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但是他的运动神经还没自己厉害，长跑测试他总是跑在最后一个。
“虹翼，你真的不来打球？”李浩文又问了一遍，“不无聊吗？”
当然无聊啊。虹翼从镜子里看了看后面的宁早倩。她没有再看自己，又和身旁的几人聊了起来。她们似乎又在唱歌？算了，无所谓了。虹翼想了想，觉得和李浩文打一场球，说不定能够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让他一直惦记着宁早倩——当然，也不用再想着席英睿的事情了，只要他不是和英睿打球就行。于是，他点头答应了。
他上场换下逸淳，之前就已经被逸淳换下的习俊良此刻和逸淳一同待在旁边为虹翼加油。虹翼举起拍子，做出了从电视中看到的专业的姿态——并且他毫不怀疑，和李浩文打球，他们将一直都在捡球，因为李浩文就没接到过几个球。虹翼将板羽球向上抛去，举起球拍，一击攻向李浩文。果然如他所料，李浩文被他凶猛的攻势吓懵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球就已经掉到了一边。如果这是一场有计分的比赛的话，那么虹翼觉得自己已经赢定了。
在李浩文去捡球的空档中，虹翼看了看旁边也在打板羽球的英睿和秀涵二人。席英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打球这项运动当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旁，虹翼也加入了这项活动并且换下了逸淳。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故意假装没有看见，虹翼猜测，不过另一边的段秀涵显然看见了自己，朝他笑笑，但是没有告诉英睿。秀涵是知道他们两个人这会儿正在闹别扭的，因此虹翼格外感谢他没有再被扯进来搞事情，否则那样会让他更觉烦躁。
接下来由李浩文发球，他发了一个普通的切发球，被虹翼轻易地接住然后回击了回去。他果然还是太嫩了，虹翼想，他对自己的打球水平还是有点信心的——他起码总不能被李浩文给比下去吧。在几个来回之后，李浩文很快就败下阵来，虹翼一脸得意地看着他，旁边的逸淳叫喊着：“李浩文你太弱啦！还不如我来呢！”说着他就上去抢过了李浩文的拍子。虹翼知道这群人打球的心理，因为活动器材就这么多，所以每个人都想要玩一遍。于是，虹翼的对手就变成了逸淳。他必须得承认，逸淳打球打得比李浩文好多了，在和他打球的时候虹翼完全不占上风，甚至有时候稍不留神就会漏掉一个球。这才像打球嘛，虹翼一边想，一边接住了逸淳发来的一个高远球。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空隙，短距离削球打了过去，逸淳没有接住，板羽球掉在了地上。这时一旁的习俊良提议道：“要不我们二对二吧？这样大家都能玩了！”显然这家伙是在为不能碰到球拍而心痒呢。
“你是说打双打？”逸淳捡起球问道，习俊良点了点头，而李浩文已经去了器材室把剩余的两副拍子给拿了过来，留给自己一副，又递给了习俊良一副。虹翼根本不喜欢打双打，这意味着要和别人合作，而他对团体运动向来没什么好感。但他没有拒绝，看着李浩文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与他组队对抗对面的逸淳和习俊良——看着身旁和自己共同打球的李浩文，虹翼知道自己输定了。
根据这帮学生的性格来看，没什么是不会发生的。之前的体育课自由活动上，虹翼曾经亲眼见到他们为了能让所有人一起玩而破坏了许多项目的规则，虹翼甚至担心习俊良把旁边打球的两人也叫过来一起打，将板羽球玩成了闻所未闻的“三打”。如果是那样的话，虹翼决定立刻扔拍子走人，他绝对无法容忍和席英睿一起打球。
板羽球双打比赛开始了。逸淳第一个发球，被李浩文接住并且打了回去。这家伙不错嘛，虹翼看着李浩文的身姿，在心里这么评论道。他发现相比单打，可能李浩文更适合打双打，而虹翼自己则负责守住后场就好了。基本上还是李浩文和逸淳的主场，李浩文偶尔会漏球，但虹翼总能化险为夷还给对方。比赛渐渐进入了状态，而就在这时虹翼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瞄到了那堵镜子，然后他发现宁早倩正看着自己。她没有和旁边的人聊天，她在看着我打球。虹翼意识到了这点，当下一分神，愣在了原地。
“虹翼！球！”李浩文大喊，虹翼这才回过神来，板羽球迎面向自己砸来。他迅速地后退几步，举起拍子挡住，打算挡回去。然而与此同时，李浩文也冲了过来，一拍子打了上来，两把拍子撞在一起，球飞了出去，砸在了镜子的玻璃上。虹翼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手指无力，拍子从手上滑落，掉在地上。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右手中指出血了，被砸到的指关节那边一片苍白。
第六十三章 质问
“啊！”虹翼凄厉地叫出声。www.uu234.net他抬起头一看，发现宁早倩一脸惊慌地看着自己。他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咬着牙齿重新站了起来。鲜血流淌不止，虹翼惊讶李浩文的手劲可以这么大。他踢开掉在地上的拍子，跌跌冲冲地向外面走去。和他打球的三人立刻跟了上来，李浩文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包餐巾纸，丢给了他。虹翼用左手接住，勉强地说道：“谢了。”在另一边打球的段秀涵闻声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立刻冲了过来问虹翼怎么回事。他举起自己颤抖的右手，“你说怎么回事？”
“虹翼！没事吧？”虹翼听见了席英睿的声音，滴着冷汗转过头去。他就站在那里。席英睿满脸无助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他以为英睿还在生自己的气，但是那样子与其说是生气，毋宁说是悲伤。“不要紧吧？”英睿又这么加了一句，虹翼猛地别开头：“闪一边去。我自己处理。”说罢他就一个人向击剑馆外面走。他仿佛能看见身后席英睿那张因愤怒而变形的脸，但他却再次听见了英睿的声音：“你们谁把他带到医务室去吧。我怕他一个人死倔会出事。”要你管……虹翼咬着牙想。席英睿的声音出奇得平静，一点都感觉不到有愤怒的情绪，而且竟然还意外地包含着一种关心。然后，李浩文的声音响起了：“我去吧。”
李浩文护送自己来到了医务室。虹翼虽然想要拒绝，但毕竟他也是好心，所以没能开得了口。在消毒并且上完药之后，他坐在医务室的凳子上，问李浩文为什么要帮自己。“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被别人当成朋友。”席英睿的话在耳边重新响了起来，“为什么要送我过来？”他问道，“我明明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是我弄伤的你啊，不送你过来感觉有点对不起你。”李浩文解释道，虹翼淡淡地笑了一下：“真是瞎操心。”不过，李浩文的话却让他心头一暖。
“那个，刚刚卫生老师也说了，正好砸在关节这里，还是要观察一段时间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李浩文说道，“如果过一会儿还痛的话就是骨折了，得上医院。”
“能不能别说得这么直白啊……”虹翼苦笑，“本来没事的，这样被你一说吓得我真是……不过你手劲也太大了吧？居然能把别人弄骨折……”李浩文不好意思起来，憨憨地笑了几声。“不痛了的话可以试试握空心拳，”李浩文又说，“这样对恢复有帮助的。”
“你还真懂啊！”虹翼感慨道。李浩文笑笑：“以前打篮球的时候经常会受伤的。有一次我的手指就是在打球的时候弄骨折了。”
“你真是……”虹翼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总之以后都小心点。”他从椅子上站起身，离下课还有一刻钟，他打算回到击剑馆。突然，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回过头看着李浩文认真地说道：“对了，我还是得说声对不起。”
“啊？”李浩文被他弄糊涂了。虹翼惭愧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涂上药的右手中指，“不就是上次那回事嘛……”他含糊地说，“就是说你社团活动想要借图书馆，然后我没借给你。我不是故意的啊，我真不知道。对不起了。”
“你就说这事啊？我早就忘啦！”李浩文一笑泯恩仇，拍了拍虹翼的肩膀，“是宁早倩没有转达给你啦！我之前有让她传话的，不怪你。”本来还好，但是李浩文一提到宁早倩的名字，虹翼就又烦恼了起来。李浩文发现了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不合时宜地问道：“你喜欢宁早倩对吧？”
“不。我不喜欢。”虹翼揉了揉关节，痛得他龇牙咧嘴。然后，他走出了医务室，李浩文匆匆跟了上来。虹翼突然想起班上之前的传闻——李浩文也喜欢宁早倩，他知道他们在开始这个话题之后，他不能再和李浩文多待一分一秒。他加快步伐，在李浩文之前回到了击剑馆中，愈发坚定了要去找宁早倩问清楚的念头。不能逃避，不能逃避！他不断地向自己重复这句话，然后径直朝坐着宁早倩的那堆体操垫那边走去。
看见虹翼向她走来，宁早倩脸一红。虹翼咬了咬嘴唇，没有放慢步伐走了过去。身旁的女生们立刻开始起哄，而宁早倩在慌乱之中拉住了身旁的郭玉婷跑开了。虹翼赶紧跟了上去，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尾行的流氓。他看见李浩文出现在了门口，就连班上的男生们，他们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不行，我必须说出来。他加快速度，一路小跑跟了上去。此时宁早倩和郭玉婷已经走到了击剑馆的门口。虹翼的心脏疯狂地跳动，他不停地深呼吸，中指的关节又开始疼痛起来。然后，他听见自己问道：“你喜不喜欢我？”
宁早倩没有任何回应，茫然又害羞地看着他。在愣了一秒之后，她拉着身旁的郭玉婷赶紧离开。他觉得刚才自己声音太轻了，早倩可能是没有听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再不抓住机会就没有机会了！他大声喊道：“班上的一些传闻，我需要知道答案！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我真的需要知道！”他惊讶自己居然会有这么高的音量，还好他们已经走出了击剑馆，里面的人没有听见——不过郭玉婷肯定听见了，而虹翼毫不怀疑过会儿她就会把现在发生的这件事告诉其他的女生，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最终全班都知道了。但是他不在乎，他不能因为在意这种小事而放弃了机会。
“告诉我！我要知道答案！”他大喊着，但是宁早倩和郭玉婷匆匆跑开了，最终什么也没有回答他。他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击剑馆中，女生们好奇地迎了上来，问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什么话都没说，一屁股坐到了几层叠在一起的体操垫上。这或许是一场噩梦，但他绝非置身梦境。
下课铃响了，他跟着汹涌如潮的人群一起回到了教室中，发现宁早倩和郭玉婷刚才已经先溜回到了教室中。看见虹翼来了，郭玉婷立刻带着宁早倩匆匆跑开。两人就在教室旁擦肩而过，这次虹翼什么也没说。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力气，于是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趴着休息。身后传来了椅子被拉出来的响声，看来那个叫韵美的转校生也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虹翼看着自己的中指，那个伤口已经结痂，但是现在弯曲手指还是会感觉到异常的疼痛。
周欣媛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坐到了自己的前面。他前面原本坐着的是徐雯茜，不过反正都是女孩子，都没差。“哟，小哥，想什么呢？”她用这样轻松欢快的语气打开了话题，“能别天天这么愁眉苦脸的吗？你这张扑克脸我看从昨天郊游结束就一直摆到现在。”虹翼移开视线，没有搭理她。不过她想必已经知道了吧，周欣媛和郭玉婷是那么好的朋友，这会儿郭玉婷肯定已经告诉她了。果不其然，她开口说道：“不是我说你，这种事情有你这么问女孩子的吗？”
虹翼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如果不这样的话他就永远也无法知道答案——当然现在就算这么做了，他还是不知道答案。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周欣媛说这件事，索性选择了沉默。“人家是女孩子诶，肯定会害羞的啦！”她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你怎么能问得这么直接呢？你这么说，她肯定要逃跑的啦。”说的你好像很了解宁早倩心思似的。不过虹翼转念一想，她确实比自己要了解。他突然笑了起来，看着周欣媛：“那你知道答案吗？”
“哦，就是你问的那个蠢问题啊？”周欣媛轻蔑地看了看他，“知道是知道，不过你这么问就不对了，哪有你这样硬来的。”
“告诉我。”虹翼单刀直入地说。我就是硬来，有意见吗？两人对视着，李浩文仿佛一阵风一样从他身边飘过。周欣媛扭头看了一眼李浩文，显然也被虹翼逼得没辙了。虹翼笑着看着她，让她快点告诉自己答案。她叹了口气，仔细想了一会儿，然后对他说：“不，她对你的感情不能说是喜欢。都跟你说了，是早倩的少女心啊！她只是仰慕你而已，仰慕，懂吗？”
他的笑容像酸败的牛奶般突然僵住。“哦。”虹翼淡淡地回道。早该想到的，宁早倩根本就没喜欢过我。他为自己的愚蠢而自责，同时右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哦’？这算什么？”周欣媛不解。虹翼摇摇头：“没什么。如果你来就是跟所这事的，那你就走吧，过会儿就要考试了，我还得复习。”
“我当然不是来跟你说这事的！”周欣媛叉腰道，“我是来教你撩妹的技巧的。怎么样，愿不愿意听我说说？可以帮你追到早倩哦？”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想听。”虹翼回绝了她。被拒绝了的周欣媛显得很生气，她气呼呼地离开了徐雯茜的座位。刚刚回到教室的徐雯茜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们两个，然后没有说什么，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出课本开始复习。
周欣媛给出的答案，让他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指间消散了一般……宛如细沙般的感情，就在那一刻被无情地击碎了。虹翼已经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宁早倩的呢？那一刻，他只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如果她不喜欢他的话，自己再喜欢下去也没用。
第六十四章 周欣媛的助攻
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考试，郊游一回来李老师就说他们应该收心了，于是特地给他们安排了一场测验。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拿到卷子后，虹翼拼命地写着，现在只有不间断地做题才能让他停止去想宁早倩的事情。他是那么拼命，以致于用力过猛导致右手的伤口又迸裂了。鲜血滴到了卷子上，虹翼一边想着过会儿该怎么和李老师解释，一边从桌肚里拿出一张餐巾纸包住了伤口，然后继续写着卷子，只不过他的字变得歪歪扭扭，十分难看——估计和刘伟伯写出来的字有得一拼。
考试的时候，他好不容易暂时忘却了那种失意，然而卷子一被收上去，他就再次被那种感觉俘获，无法挣脱。那你有喜欢的人吗？他多想这么问宁早倩啊……可是，或许周欣媛说的没错，自己那样直白地问她，只会让她更讨厌自己而已。先是在海洋馆里，然后又是在体育课上……他不断地犯着错误，把宁早倩越推越远。
放学回到家，他拒绝了店长送上来的冰梨，放下书包就躺到了床上。房间里还是那么闷。他又从床上坐起来，推开窗大口深呼吸，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手机，进入微信，点开了和宁早倩的通话界面。“那你有喜欢的人吗？”他在输入栏上打了这几个字，想了想，又删掉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他又将那句话输入进去，可是很快又删掉了。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应该说话，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做什么都会让宁早倩更加讨厌自己。
可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他再次将那句话输入了进去：“那你有喜欢的人吗？”然后狠下心来按了发送键。可是发出还不到一秒，他又长按那句话将它撤回了。
然后，虹翼重新躺到床上。到现在，他也越来越搞不懂了，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
当自己被郭玉婷拉着走出了教室，与虹翼擦肩时，她看见了虹翼脸上那股难以言状的落寞。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也非常悲伤。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是不敢将自己的真心告诉虹翼，在虹翼的面前说出来，甚至还让玉婷下次看见虹翼过来就把自己拽走。今天虹翼问了自己两次想知道她究竟喜不喜欢他，但她都没有回答。恐怕自己这样的做法会让虹翼放弃再喜欢自己了吧——但是或许，他根本就没喜欢过自己。宁早倩这么认为。
此刻早倩正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今天爸爸妈妈都加班，要很晚才能回来，她可能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玩一会儿手机。她不仅没有告诉虹翼，当欣媛问起自己的时候，她居然也撒谎欺骗了她……她告诉欣媛，自己对虹翼的感情不是喜欢，而是仰慕，仰慕他优秀的成绩，尊敬他谦虚的性格，仅此而已。但她知道，这都是骗人的。我明明是喜欢着虹翼的啊！可就算知道了这一点，她依然没有那个勇气将自己的真心告白。
微信提示音响起，早倩打开手机，是欣媛给自己发来了微信：“早倩，在不呀？”
“在的。”她立刻回复。欣媛又发来一条新消息：“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你报告！今天考试前虹翼问我了，问你喜不喜欢他。”早倩顿时紧张起来，她已经猜到虹翼会通过各种方式打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就是这样的人。她想到了欣媛问自己时她所做出的回答，不知道欣媛是怎么回答的。“你跟他说了？”她问。
“虽然你跟我说你只是仰慕，但是显然你那不是仰慕嘛。”周欣媛发来回复，“早倩，我都知道的。你喜欢虹翼吧？”
“嗯。”宁早倩想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向欣媛承认了。对方发来一个“棒”的表情包，然后又说道：“啊哈，我就知道。你要去表白吗？”但是早倩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她还是比较在意欣媛是怎么回答虹翼的。“你跟他说我喜欢他？”她又问道。
“早倩，你就是不坦率。换做是我的话我早就告诉他了。”周欣媛说。这倒是，早倩笑着想起来，欣媛很早已经像张铭狄表白了，但她们的学长一直对于这件事一直都没有回应。“但是谁让你们两个都是那种内向的人呢？我们这些看戏的看得真是着急啊……其实我本来都差点告诉他，说你喜欢他了，但是李浩文正好从那里经过，我就没敢说，把你的原话跟他讲了。”
“你跟他说，我只是仰慕他？”早倩确认道，欣媛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我肯定不能当着李浩文的面跟虹翼说你喜欢他呀。李浩文，你知道的。”她不停地暗示着，早倩明白她的意思。李浩文……她开始有点讨厌李浩文了，不过她真的得谢谢欣媛，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想要帮助自己向虹翼告白的，如果不是李浩文的话，说不定现在都表白成功了呢。
“早倩，你明天打算表白吗？”周欣媛问道。是啊……她很想表白，但是却不敢。她将答案发送给了欣媛：“可能吧。”是如此含糊不清的暧昧的答案，早倩也不觉得到了明天自己就会有胆子向虹翼表白了。
“唉，不是我说你们两个。如果这是电视剧的话，你们两个当主角肯定没什么收视率。”欣媛发了一个嫌弃的表情包，“不过虹翼情商也真够低得可以，那么明显了他居然还看不出来，居然要直接问，哪有他那样强上的？”
“是的呀。”早倩赞同道。虹翼情商低是班里所有人都同意的一点。
“如果他来跟你表白的话，你会高兴吗？”欣媛这么问道。肯定的吧，早倩觉得，从二日营那天开始她就一直在期待着虹翼跟自己的表白，但是他一次又一次让她失望了。但是她依然没有放弃等待，她觉得自己如果一直这么等待着的话，总有一天虹翼会来跟自己表白的。“嗯。”她发送道。
“唉，真是不开窍的男孩子。”周欣媛这么感慨道，早倩心里一万个赞同。然后，欣媛发来的消息转移了话题：“话说，你觉得今天咱们班上转来的那个女孩子怎么样啊？”
“我觉得挺好的。”早倩发送。其实她跟韵美只认识了一天，而且期间没说过什么话。转校生的身上，仿佛在无形中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怎么说呢？这种感觉让她很别扭，因为她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孩子身上会有这种感觉。“我觉得她有点冷漠。”她补充道，关于这点欣媛也同意了：“是的呢，我今天跟她说话她都不理我。”根据早倩的观察，班上第一个主动向韵美说话的是刘伟伯，而第一个女孩子就是周欣媛。之后张梓璐和欧阳嘉凌都去尝试了，可奇怪的是她好像只和刘伟伯说了几句话，女孩子们都没能搭话成功。欣媛是以现在正热门的动漫为契机打开话题的，然而韵美对此好像并不感兴趣——早倩和欣媛都很惊讶，居然还有不追这番的女孩子！可是看韵美待人处事的态度，这样一想好像就不奇怪了。
“诶，早倩，你有没有觉得韵美特别像虹翼啊？”周欣媛问道，“一样冷漠，一样对任何事情都不屑一顾——感觉简直就是虹翼性转之后的样子嘛！”看到欣媛这样的描述，早倩对着手机屏幕笑出了声。确实韵美给了她和虹翼相似的感觉，他们都不爱说话，而且他们两人身上都有那种忧郁的气质，这是让早倩觉得两人最为相似的一点。不过嘛，也有不同的地方。“我觉得韵美比虹翼要放得开，比他要大胆。”早倩阐述了自己的看法。她想到今天上午上第一节课之前，李老师让韵美自我介绍时的情景。韵美在没有得到李老师允许的情况下，就自说自话地从粉笔盒里拿出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出了自己的名字，而且名字还写得这么大，几乎撑满了三分之一的黑板。这种举动别说是虹翼，就算是席英睿也不敢轻易在课上做出来啊！那时候早倩就想，这女孩也太大胆了吧？其实用妈妈的话来说，这可能是“没教养”，不过对于韵美早倩并没有这样的感觉，相反觉得她行为举止都很优雅，很有教养。
“胆子大倒是真的。”周欣媛评论道，“不过性格也太阴沉了吧！虽然只有一天而已，但是她好像把所有来跟她说话的人都给拒绝了。”早倩笑着想，其实还有刘伟伯，只不过欣媛不知道而已。或是说，欣媛知道，但是她没把刘伟伯算进去？“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她问欣媛。
“那么漂亮的小姐姐，肯定是要交朋友的嘛！”欣媛发送道，“只是现在情况有点难办呢，但是我还是想要和她交朋友。”这或许就是周欣媛吧，早倩心想。欣媛基本上都是在靠颜值评判一个人——而外貌不怎么样的虹翼，在她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不过话又说回来，早倩觉得和韵美交朋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况且早倩自己也很想交这个朋友。“要是不让她敞开心扉的话，会很难办吧？”早倩这么问道。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欣媛问，早倩发去一个无可奈何的耸肩表情包。
“算了算了，”周欣媛又发送了过来，“我自己去想办法吧，不过到时候可能需要你当助攻哦！”早倩满脸笑容地答应了。和欣媛聊天的时候，她总是能忘记那些烦恼——以前也是，当作业实在多得数不清的时候（尤其是妈妈还给自己加上了课外辅导班的作业），只要和欣媛聊聊天，她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好。将欢笑带给他人，这可能也是欣媛的特异功能之一吧，早倩笑着想道。
第六十五章 和韵美成为朋友
“算了算了，”周欣媛又发送了过来，“我自己去想办法吧，不过到时候可能需要你当助攻哦！”早倩满脸笑容地答应了。m.www.uu234.net和欣媛聊天的时候，她总是能忘记那些烦恼——以前也是，当作业实在多得数不清的时候（尤其是妈妈还给自己加上了课外辅导班的作业），只要和欣媛聊聊天，她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好。将欢笑带给他人，这可能也是欣媛的特异功能之一吧，早倩笑着想道。
“话说早倩，之前那个测试你还是没做啊？”周欣媛又开始了一个新的话题，她指的是几天前就已经在朋友圈转发的一个网页测试。据说只要输入自己的名字，就可以准确地测算出一个人一生中的人情变故、灾祸命运。早倩一直没有做这个测试，因为她觉得一个人的一生是不可能被预测好的。如果已经决定了命运，那就没有努力的必要了。不过大家都是抱着玩游戏的心态去做了这个测试，也没几个人当真。“好吧好吧，败给你了，我现在就去做。”早倩发道，欣媛发来一个满意的笑容。早倩真的是输给她了，进入朋友圈找到了欣媛转发的那则网页，点了进去。然而在输入姓名的时候，她却愣住了。
虹翼。仿佛被某种力量驱使，她不由自主地在输入栏里输入了这两个字，然后点击“确认”。很快结果就被测算出来了，早倩将那段概述的文字念了出来：“你性格怯懦，有些自卑，在遇见困难的时候也很难取得成功，不善于把握机会。”她的声音很轻，那股文字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吸引力，让她觉得这是非常可信的。而且，对于虹翼性格的描述，这行文字也猜得很准。但说实话，虹翼基本上比他们所有人都要成功——还是说这里的“成功”和早倩所理解的“成功”有区别？那虹翼眼中的“成功”又是什么样子的呢？她开始瞎想起来，使劲地搔了搔头发，然后将网页退出，回到了一开始的输入名字的页面上。这次早倩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系统卡了几秒，但很快答案又出来了。“你性格温顺，但当别人真正惹恼你的时候，是很难再让得到你原谅的，可能会有很多磨难，但最终都会克服，一生平平安安没有大碍。”对于这个分析早倩比较满意，而且也算是比较贴切。她是天蝎座，真的被惹恼了之后便很难原谅对方，她真正恨的对象只有一个，不过那已经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她将页面往下翻，去看详细的解析。“你在青少年时期沉默寡言，内向羞涩，但是真正的性格特点会在十六七岁的时候逐渐显露出来。在各行各业你或许都不是最出色的，但是你拥有一项别人所都没有的能力，遇到任何挫折或许会沮丧一阵子，但绝不会一蹶不振，简单概括就是，你的坚强，拥有战胜一切的力量。”
骗人，我才不坚强呢。宁早倩苦笑着想，如果她真的坚强的话，现在还会在这里为虹翼的事情烦恼吗？她应该直接去表白，然后就算被拒绝了也“不会一蹶不振”，这才像是测试中所说的那样。你在干嘛啊？凭什么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拒绝呢？早倩苦笑着质问自己。她为什么要相信这种不靠谱的测试？如果在现实生活中被这些文字影响到了可就不妙了啊，她偏偏就是要活出和这段描述不一样的生活——是更加精彩的生活。她倔强地想着，然后关闭了这则测试，看见已测试名单中出现了“nora”的字样，那是自己的微信名，早倩知道欣媛这下看见了自己的名字，知道她完成了测试之后就不会再催自己了。
那天她在班级学生微信群中看见了一个新加入的成员，微信名“冬澜之沫”，她主动加了自己。不过她在群里没有打招呼说话，加了早倩之后也没有发来消息。这种冷漠的劲头让早倩一下子猜到了她是谁。她点开韵美的微信主页，发现她的朋友圈动态很少，稍稍往下翻就变成了四年前的更新。她看见其中一张照片是韵美和一名中年女性的合影，早倩猜测那是韵美的母亲。她们的背景是某幅动漫人物，早倩并不认识。早倩问了班级里看过动漫最多的柳常，得知那是一部五年前国外制作的动漫，名叫《silent bubblesummer（中文名翻译为“夏日中的无言泡泡”）》，网络上把它简称为《s·b·s》，国内没有引进，也没有字幕组制作它的翻译，难怪早倩没有看见过。韵美居然还对外国的动漫有兴趣，而且还是无字幕纯外语的，早倩越来越佩服这个转校生了，看来她英语肯定很好。而今天在英语课上，她更是回答了一个连虹翼都回答不出来的问题，大受他们英语老师的称赞。果然转校生就是比一般的学生要强——这样的传言可不是莫名其妙就传起来的。
宁早倩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在某个不知名的动漫论坛里找到了《s·b·s》的生肉资源。她啃了一半就放弃了——实在是太困难了！早倩根本就不知道片中的人物在说些什么，有没有进入主线都不知道，而且她还犯了外国人脸盲症，觉得这些人换一个发型就是一个新的角色，没有字幕她根本认不出谁是谁。好在还有百度百科，她上网查了一下这部非常冷门的动漫的剧情梗概，发现讲述的是一名叫“泡泡”的少女跟随父母搬到外国，进入了一所完全陌生的学校就读。在那里，她就像一个哑巴一样，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唯一能够让她敞开心扉交流的，是班上一名叫做“撒沫”的男生，也就是这部动漫的男主角。撒沫的祖母和泡泡会讲同一种语言，两人的交流就这样开始了。在与撒沫相处的过程中，泡泡在这所学校里也收获了许多新的朋友——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故事。主角也是个转校生啊……早倩意识到，可能韵美真的非常喜欢这部片子吧。她想到这点，觉得可以告诉欣媛，明天她和韵美交谈时可以以此为话题。因为在中国，估计不会有几个人看过这部动漫，遇见知音是会让韵美非常高兴的吧。
明天，应该能和韵美成为好朋友。但是，明天她和虹翼的关系必须有一步突破，否则那样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痛苦了。她怀着这样既期待又忐忑的心情度过了一天，在妈妈的催促声中完成了睡前洗漱，上床睡觉去了。看着窗外空灵的夜色，她突然产生了某种预感——说好也不好，说坏也不好，是一种对于新事物的强烈渴望。
第二天她怀抱着这样的心情来到了学校，刚踏进走廊周欣媛就朝她冲了过来，兴奋地抱住了她。“太谢谢你啦早倩！”她激动地说，早倩一头雾水。“昨天你跟我说的那部动漫，我刚刚跟韵美讲了，她终于肯跟我们说话了！”欣媛大声叫喊道。原来她说的是这件事，知道欣媛已经和韵美攀谈上了之后，早倩也很开心。说话间，她就半推半就地被周欣媛推进了教室，朝韵美的位置走了过去。而在她的座位上，韵美正一脸微笑地看着她们两个。
“韵美！给你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宁早倩，”欣媛指着早倩道，“认识一下，这位才是真正看过《s·b·s》的人，她英语可好了呢！”早倩被欣媛弄得很尴尬，首先她没有看过《s·b·s》，而且她英语也不好——比起雯茜和虹翼来，她还差得远呢。她朝韵美腼腆地笑了笑：“那个……你好，我叫宁早倩。其实我英语也不是特别好。”
“没事，如果你英语不好的话，我可以教你。”韵美说道。她也太实在了吧，一点都没留给自己面子，早倩在心里暗暗吐槽。她看向欣媛，欣媛朝她尴尬地笑笑，然后重新看向韵美：“再次介绍一下，这位是看过《s·b·s》的人，在我们班里很难得呢！整个学校里估计也找不出一个。”结果早倩被弄得更尴尬了，现在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但她确确实实真的没有看过《s·b·s》。如果要和韵美聊这个话题，也仅限于《s·b·s》的前面十分钟，因为昨天她只看到那里。她假装游刃有余：“差不多吧，我挺喜欢撒沫的。”
“国内是叫这个的吗？”韵美瞪大了一下，“我们那边一般都直接叫他‘夏天’的。”原来“撒沫”=summer……早倩总算是弄明白了这个名字的含义，但百度百科上的人名翻译倒是很有诗意呢。欣媛仿佛抓到了某个点，立刻问道：“韵美，你家以前住在国外吗？”
“嗯，”韵美点头承认，“我住在美国。”
“说起来我昨天在你朋友圈里看见你和你妈妈的合影了——那个是你妈妈吧？”欣媛提起了那张照片，“那也是在国外吗？”
“是的，”韵美说，“她工作好不容易有时间空出来，偶尔休了一天假带我去了漫展。”她说着这件事的时候，眼神中充满着对过去的无限回忆。早倩一直以为她是个冷漠的人呢，没想到也是个性情中人，看来也会回忆过去啊。而且，韵美似乎很怀念那一段时光。
她们就这样海阔天空地聊着，时间很快就过去，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在周欣媛的调动下，张梓璐、郭玉婷等人都加入了闲聊，早倩很高兴看到这一幕：韵美终于和她们打成了一片，能够毫无顾忌地说着自己的事情了。现在，她也算是我们的朋友了吧？早倩这么想着。关系已经不仅仅是同学，而是上升到了“朋友”。
第六十六章 早倩的告白
对于交到韵美这个新朋友，周欣媛是显得最激动的那个。www.uu234.net之后的几节课下课，她几乎都会来韵美的课桌边上找韵美。早倩觉得她们会一直这么聊下去——如果不是自己看见坐在韵美前面的虹翼脸上露出了那种表情的话。那是打从心底的对眼前这一切的厌恶，如此深恶痛绝，如此阴郁凄冷。说起来早倩从来没有看见过虹翼如此欢快地和别人聊天的情景，就算有时候他的情绪偶尔会被席英睿等人调动起来，但很快又会冷却下去。她觉得明明韵美和虹翼差不多是一类人，但韵美交到了新朋友，虹翼却依旧还是老样子。在这样的衬托下，虹翼显得更加孤单了。
中午午休的时候，她走上前去叫住了正向韵美的课桌走过去的欣媛，告诉了她自己的顾虑。听完她说的话后，周欣媛立刻笑了起来：“哟，原来你是在我虹翼着想啊？不过那家伙怎么想是他自己的事情，都已经是那样低情商的木头了，你也没必要为她多想吧？”
“但是，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早倩问道，欣媛大笑起来，引来了玉婷的注意。郭玉婷加入了两人的对话，“笑什么啊？发生了什么？”
“早倩护夫狂魔附体了，”周欣媛笑着解释道，早倩轻轻地拍了她的肩膀一下以示自己的愤怒。不过欣媛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她让我不要去韵美那边找韵美，因为韵美的前面坐的是虹翼，被虹翼看见了会让他感觉很愤怒。”
“为什么我们找韵美要考虑虹翼的感受啊？”郭玉婷奇怪地问。这当然是因为……早倩羞红了脸，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顿了顿神，然后突然想到了昨天下午体育课上发生的事情。虹翼现在一定以为她只是仰慕他。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竟然向郭玉婷开口了：“诶，玉婷，问一下，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早倩，我可是朋友啊！”玉婷笑着说道，显然她答应了。但是这样一来早倩的脸反而更红了，欣媛是知道内情的，此时她正一脸坏笑地盯着她。早倩犹豫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说。然后，她听见自己对玉婷开口说道：“昨天我和虹翼之间产生了误会……他以为我根本就不喜欢他，只是在仰慕他，所以……”
“但是你其实是喜欢他的？”郭玉婷问道。早倩红着脸使劲地点头，这下子玉婷和欣媛都笑了起来。早倩慌忙摆手：“你们不要这样啦！只是我不想被他误会而已……玉婷，能不能帮我跟他去说说，我昨天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看见他就溜走的……”
“你还好意思说，当初是谁求我一看见虹翼就把你拖走的？”郭玉婷反问道，“你还说如果你不肯走的话就算来硬的也要把你拽走，你不想看见虹翼。”
“那是因为我害羞啊！”早倩大叫道，然后猛地意识到自己竟然说出了这样令人羞耻的话，脸上烧得更厉害了。她垂下头：“玉婷、欣媛……能不能帮我跟虹翼说说，就说昨天我是骗他的，我只是害怕体育课上被男生听到了，尤其是席英睿，不想让他大声喧哗的，所以才骗他说自己只是仰慕他……这样说可以吗？”
“……虽说虹翼情商低，不过你觉得你这样说他会信吗？”周欣媛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虹翼情商低我也知道，但正因为这点，他才会相信啊！欺骗了虹翼让早倩感觉非常内疚，她低头恳求道：“真的……求求你们了……”
“好吧好吧，我帮你去跟虹翼说。”郭玉婷总算是答应了，早倩的路上立刻浮现出笑容。“不过我先说好啊，早倩你就坐在我左边，离我也挺近了，”玉婷开始提要求了，“你既然考虑到坐你左边的虹翼的感受，你也要考虑到坐在你右边的我的感受啊！如果你们小夫妻两个在我面前秀恩爱的话，祝你们秀恩爱的都去死哦！”
“放心，不会的啦！”早倩立刻打消了她的疑虑。虹翼要当中和自己秀恩爱，天知道他也借多大的胆子才敢。这点早倩觉得玉婷可以完全放心。听到她的话，郭玉婷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看自己的手表：“还有五分钟就要上午自修了，呃……现在就先这样吧，等到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我去跟他说。”早倩立刻一个劲地道谢。
下午第一节课与第二节课的课间，早倩看见玉婷穿过座位中间的一条走廊，向虹翼那边走去。她的心又开始跳动起来。她明白了过来：郭玉婷帮自己否认昨天说的那番话，在虹翼看来，玉婷就是在替自己向他说出自己那番说不出口的话——郭玉婷正在帮助自己向虹翼表白。然后，她看见虹翼对着玉婷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自己。两人的视线再次对上，这次她不能再逃避。她没有移开视线，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望着。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长时间地凝望了。虹翼看着她的目光是那么热烈，又那么温柔，看得宁早倩春心萌动。最后，是虹翼先移开了视线。早倩感受到了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她缓缓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之后玉婷开心地来找自己，说虹翼看上去很高兴。虹翼他一定很开心吧，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宁早倩这么想。上课的时候，她静静地看着桌子右边，虹翼就坐在那里。他认真地听着老师讲课，那副专注的神情好帅……早倩犯花痴了。她想到了昨天体育课上虹翼和李浩文那些人打球时的情景，他就连打球也是那么专心致志。男生转生打球的时候都好帅……宁早倩发现，随着刚才郭玉婷告诉了虹翼那番话后，这几天虹翼身上阴沉的气息不再，虽然还是那么寡言少语，但是他看起来比从二日营回来的时候要阳光多了。
早倩觉得这件从二日营延续到今天的这件事，有一个好的收尾是最好的了——当然对于她和虹翼而言，整件事才刚刚开始，他们才迈出了第一步。不过今天做到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虽然是委托郭玉婷帮自己告白的，但是早倩依然觉得很开心。她终于将自己的心意，鼓起勇气传递到了虹翼那边。整个下午，她都洋溢在欢快之中。
夕阳西下，四人的脚下出现了被斜阳拉成的长长影子。宁早倩、徐雯茜、郭玉婷和周欣媛四人，在《回家》的放学铃声中来到了校门口。她们天天一起走着这一小段放学的路，出了校门四人就各自回家了。宁早倩觉得，她们能够永远这样一直结伴而行，一直到老去的那一天，她们都将是朋友。雯茜、玉婷和欣媛出了校门之后便向左拐，而早倩向右拐，只有她的家方向跟她们不是一路。有时候她自己回去，有时候爸爸会在提前下班的日子里顺路来接自己。看来今天爸爸没来，她只好自己乘地铁回家了。
走在黄昏的小路上，早倩看见自己的身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是韵美呀。她赶紧走了上去，叫住了她。韵美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便转过身来，看见早倩后也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呀，宁早倩，你也走这条路回家啊？”
“嗯，我坐地铁。”早倩说道。韵美捋了捋头发，“那我们还可以一起走一段路呢。”她高兴地说。韵美是真的把她当朋友了，早倩发现，经过今天一整天的相处，她发现韵美其实也听可爱的，起码不像最初那样待人冷漠了。
“你家住这附近吗？”早倩好奇地问道，韵美点了点头：“嗯，我们家在这儿租了房子。”
“那真巧，”早倩开心地说道，“要不以后跟我们一起走？跟欣媛她们一起放学，然后这段路我们还可以一起走呢！”
“好啊好啊！”韵美立刻答应了。两人就这样肩并肩共同走在夕阳之下。那是非常美好的画面，早倩这么觉得，和朋友一起走在放学路上，是很幸福的事情。她们聊了很多话题，聊了《s·b·s》，聊了《nana》，还聊到了韵美常去的漫展。早倩向她提起了班里的柳常，她也经常去漫展，推荐韵美和柳常两个人认识认识，说不定是知音呢。
“诶，早倩，听说你喜欢虹翼啊？”韵美突然聊到了这个话题。早倩一愣，然后害羞地点了点头。韵美立刻笑了起来：“周欣媛跟我说的，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呢！话说，你觉得虹翼这个人怎么样？我觉得他挺有个性的，所以在他和庞梓楠之间我选了他，坐到了他后面。”她坦率地说，早倩仔细想了想：“他确实是很有个性的人……很善良，很安静，很温柔。”她红着脸说。
“那，你跟他表白了吗？”韵美笑起来的时候会眯起眼睛，短发在暮色中随风飘动。但不知为何，看着韵美微笑的模样，早倩觉得她的眼底隐藏了一股莫名的忧伤。早倩想了想，然后说：“我有让玉婷去说……”
“不不不，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别人去说呢？”韵美听后立刻连连摆手，“这种事情应该自己开口的啊！如果你真的喜欢他的话。”
“嗯……我会去说的。我尽量试试。”宁早倩这么说道。但是那一刻，看着被夕阳笼罩的世界，她突然无以复加地清楚意识到了这一点：起码现在的她，还做不到亲口向虹翼表白。
第六十七章 无法完成的欺骗
那孩子进入南宫附中已经快有一个星期了吧，穆宫隐算着时间，不知不觉就度过了一个下午。今天上午老贾刚刚带着自己去了趟医院，开了一帖新的药膏，用来缓解他日益增长的痛苦。但是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现在他的痛风已经不是换药就能好的了。除非奇迹出现，否则他已经无药可救，而奇迹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一种借口。
贾科允在厨房中忙碌，穆宫隐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就放在自己身旁的茶几上，他弯腰拿起了手机，发现来人是韵美。她怎么会直接来找我？穆宫隐疑惑地想，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按下接听键。“喂，韵美啊，没错是我，我是穆宫隐。”那孩子说话的口气还是这么冲，穆宫隐苦笑着想。他能够理解韵美这种态度，但恐怕别的高层遇见她可不会轻易原谅这种事情。“你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的？”他问道，“不找你父亲吗？”
“我爸在忙。”韵美给出了一个简单的理由。但穆宫隐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理由——因为据他所知，最近冬韵根本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任务。他知道韵美和她父亲之间关系不好，恐怕她只是不想去找她的父亲，而编了这样一个理由来糊弄自己。不过穆宫隐没有发在心上，“那你来找我是想要干什么呢？计划进行得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韵美简短地说，“银夏确实还在调查造乌船——你们是叫它造乌船吧？反正他确实还在调查那艘飞碟，并且还找到了一个可以联系到的受害者亲属，是个魔星人。”
“有什么其他的动向吗？”穆宫隐询问道，但韵美却说没有。他隐约感觉来向自己报告并不是她的目的，她可能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却没能说出口。他没有强迫她说出来，以柔和的语气说：“那就盯住他吧，不能让他探寻到组织内部的事情。”
“你们在用造乌船干什么勾当？”韵美的语气突然变得非常尖利。穆宫隐闻言苦笑，如果坐在这里接听她电话的是席俊哲，听到她用这种口气说话之后肯定已经暴跳如雷了吧。但是多年的生活经验已经让他学会上善若水，而且一旦怒火攻心便会让他的痛风更为严重，因此他的语气基本上没怎么变：“噢？你发现什么了？”他问道。
“银夏说你们在使用造乌船杀害人类。”韵美声音十分严肃，“我不管你们是在干什么，但如果你们真的杀了人的话，恕我直言我不能奉陪。这可是犯罪啊！”
“放心，韵美，我们没有杀人。”穆宫隐疲倦地安慰道。我也不想杀人的啊。对于那些被造乌船抹杀的人，他一直心怀愧疚，然而除了使用造乌船他们别无他法。如果席俊哲的“记忆宪兵”系列研制成功的话，他们也不用再使用造乌船了。到那时候，他们将能够彻底摆脱杀人的阴影，使用记忆宪兵，并且完全废除造乌船。“对于真相，其实不必太执着。”穆宫隐说，“你的主要任务是看住银夏，而帮助他破案只是一个幌子，你本来就是组织的人，总不能对着组织反咬一口吧？”
然而韵美并没有吃他这一套，“现在我觉得破解这个谜题显得非常重要。我现在越看越觉得你是个坏人。”听罢，穆宫隐淡淡地笑了几声，来到嘴边的话语变成了一阵无力的咳嗽。结果我变成坏人了啊……他无奈地想，这么多年，他遭受到的误会多得数不清，对于那些有异议的声音、那些怪异的目光，他都已经习惯了，但是被这样的一个小女孩指责可是第一次。或许他们都不应该把韵美当作孩子，穆宫隐想，这个小姑娘有着超越同龄人的胆识和意志，执行任务甚至不属于他们组织中的任何一个人。
“你可以放一百个心，我们没有做违法的事情。”穆宫隐只能用这种论调安慰，虚伪到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但韵美没有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说道：“穆宫大人，根据我这一个礼拜和银夏的相处，我发现他其实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这是干什么？穆宫隐突然觉得韵美的语气里多出了一份人情味。“是啊，他确实特别善良。”穆宫隐赞同道。
“但是大人，您也很善良。”韵美说。她的这句话牵动了他的嘴角，让他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这些日子来，他已经是第几遍听到这种话了呢？穆宫隐不愿去回想了，或许“稻妻大人”席俊哲比自己更适合当领袖，因为俊哲远远没有自己“善良”。
“你觉得我是能理解你的，对吧？”穆宫隐猜出了韵美一直压在心里的想法。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在任务和人道上必须做出抉择，否则她不会说出这番话。她没有打电话给她父亲，而是打给了自己，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他。“您怎么知道？”韵美十分惊讶，“其实我最近……确实遇到了一点事情。”
“那么，是什么事呢？”穆宫隐和蔼地问。确实，一直以来他对于这种人情上的各种顾虑和隐患都有所了解，他也能够理解当一个人面对不得不选择理性还是感性时的心境。穆宫隐现在还不知道韵美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想必那一定是阻止她继续完成任务的事情，因为当间谍必须要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和毫不留情的冷酷心灵。但现在看来，韵美或许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强大。这孩子……不会是真的和南宫附中的那些人产生感情了吧？穆宫隐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大人，你听说过《silent bubblesummer》吗？”韵美似乎突然换了一个话题，听起来似乎是一部作品的名字，但或许这就是让她如此矛盾的契机。穆宫隐摇了摇头：“没有听说过，是某部电影吗？还是小说？”
“是一部动漫。”韵美解释道。“国内没有引进，所以大家基本上都不知道这部片子。但是，我进南宫附中的第二天，就发现班级里有三个女孩子知道这部动漫。”
“然后，你就和她们成为了朋友？”穆宫隐总算是知道了，让韵美如此纠结的源头。女孩和女孩交朋友，有时候不需要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契机，就可以让她们成为朋友。或许是一个共同的话题，或许是一件衣服，或许是一句称赞，女孩之间的友情就是这样诞生的。穆宫隐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与自己的年龄相差这么大的小女孩如此了解，或许是因为小楠吧……他闭上眼睛，这么想道。小楠的笑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我不想欺骗她们了。”韵美说道。他已经料到了，她会说出这句话。“大人，您说的没错，我确实和她们成为了朋友。我原以为我进入这所中学只是为了方便完成自己的间谍任务，但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个世上还会有人把我当成朋友。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是以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出现在她们面前的。可即便我是这样的态度，她们还是毫不犹豫地交了我这个朋友。如果面对这样真挚的友情，我还欺骗了她们，那不是太可恨了吗？”
“韵美，你没有欺骗她们。”穆宫隐说着，可惜地摇了摇头，“你的间谍任务和她们的关系并不大。我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从小你就被安排在亚魔兵营学习、生活，而亚魔和人类是完全不一样的。你在亚魔的种族之中是个人类，你被当作异类看待，所以你在那里没有一个朋友。但是现在，围绕在你身边的都是人类，都是些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类啊！我们这个组织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人类着想。所以，你没有欺骗她们。”
“穆宫隐大人，我都知道的。”韵美的态度听似十分坚决，“看得见造乌船的人类，都被抹杀了。而班上两个叫席英睿和虹翼的孩子也看得见造乌船，不会这么巧吧？一个班里有两个抹杀对象？这意味着什么？成年人中有警察看不见造乌船，而我猜测，或许所有人的未成年人都看得见造乌船。你是要连他们都杀吗？”
我不会杀害孩子，我决不会堕落到那个地步。“听着，韵美，我从没有……”
“不把真相告诉她们，就是欺骗她们。”韵美语气强硬，“而我……我不想欺骗她们。和她们相处了这么多天，我们已经成为了朋友。如果到现在还欺骗她们，那样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吗？而且，还有银夏……他是个好老师，很爱学生，是个比你们要好得多的人。我也不想再欺骗他了。”
“所以，你想要放弃这个任务吗？”穆宫隐问出了他最担心的一点，而韵美承认了：“我想要退出。我不想再干下去了。”
“韵美……”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很干，很想要一杯水。“韵美……你父亲……冬韵没有跟你说过吗？这是违抗命令啊。”
“我知道，我已经有觉悟了。而且这样的命令，我也有不执行的自由。”韵美说出了与她年龄丝毫不相称的话语。穆宫隐听后知道这下麻烦大了。他对冬韵说过的那番话重新在耳边响起：“如果开始这个任务之后再想要退出，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我能够帮你求情，但是组织里的其他人，对于中途违抗命令的人，永远都是格杀勿论。”或许，她有抗命的自由，但是别人也有追杀她的自由。而冬韵显然没有告诉他的女儿，不能中途退出任务，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第六十八章 被监视的监视者
韵美只有死路一条。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但是，对于违抗命令的人就抹杀掉，这样做显然是错误的。穆宫隐明白这一点，他们的组织，以暴力来解决，以暴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抬头看向窗外，贝露佩欧鲁，创造这样的新世界，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韵美，我能体会到你现在的心境。”他叹了口气，最终只能说出这样的话，“但是韵美，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开始了这个任务，就已经是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如果你现在退出，并向你的朋友们澄清真相，她们也同样永远不会再原谅你。”
“我知道这一点。但与其如此，我也不愿意再更多地去欺骗她们。”电话那头的韵美，语气听来十分悲伤。她根本没有在纠结，穆宫隐意识到这点，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而现在只是在向自己传达这一点而已。他早该想到的，韵美是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吗？那孩子，具有如此坚定的意志，有如此坚强的性格，根本不会有迷茫。
“韵美，现在退出的话——”
“——我会把真相找出来。”韵美说道，“但不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银老师。”穆宫隐突然有种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到最后他们自己安排的间谍成为了他们的敌人，真是搬起手头砸自己的脚啊！“为了我自己，为了银夏，为了我的那些朋友们。”她话语中的犹豫不再，如此坚决地说道。然后，她挂断了电话，但是那边的感伤明确地传达了过来。穆宫隐叹了口气，放下手机。他听见了厨房中贾科允淘米煮饭的声音，一抹悲伤的笑容涌上唇边。
韵美想要退出，她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或许她是知道的，也有那样的觉悟。但是，穆宫隐不觉得韵美已经有了随时为自己的朋友随时奉献出生命的思想境界。而且说实话，造乌船根本不会威胁到这些孩子，韵美纯属多心。但是，她和银夏之间的关系却是个非常大的麻烦……一开始韵美是作为间谍来到了银夏的身边，他们给予了他错误的信息，但是不能保证知道组织内幕的韵美会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如果韵美和银夏联手，那么他们的组织迟早会迎来毁灭的一天。
但是韵美并不知道造乌组织的最终目的。组织的高层骨干都是人类，他们肯定也都是为了人类好，不会做出真正伤害到人类的事情。但无论是韵美还是银夏，都不清楚这一点，不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只是盲目地将他们视为敌人——但其实，银夏和他们应该是一条战线上的战友啊！对于银夏，真正的敌人，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个组织。但穆宫隐不指望银夏能知道这点，他思索着该如何阻止他们接下来的行动。或许根本就阻止不了吧……穆宫隐苦笑着想道，某个夜晚的记忆在此刻复苏。那天魔神降世，他们都挤在那间宽敞但拥挤的避难所中。久久无法回到地面上的人们，和安保人员产生了争执。那一天清晨，正是银夏跳了出来。而他所说的那番鼓舞人心的话，到现在穆宫隐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那个时候，他记得银夏冲到了人群的群面，制止了吵闹的人群，然后大声喊道：“听我说，我明白你们现在的感受，我也经历过，我也感受到了，那种无助感，绝望感，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始处理这些我们可能面临的遭遇，但有几件事我是知道的！我知道我们的世界经历过艰难的时期，但我们都挺了过来！我们度过了事业难关，度过了围困难关，度过了世界大战，度过了金融危机，度过了*威胁，所以无论如何，这次难关我们也会度过的！我们会生存下来！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生活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我们确实生存了下来！因为这是我们的家园！这是！我们的！家园！这里有我们的家人，我们的朋友，以及我们的生活！所以我们不会——绝对不会——因为陷入这场混乱而抛弃这些宝贵的东西！我们在彼此身上寻找希望，我们会依靠彼此得到帮助；如果我们这么做，那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还能够站在这里团结一致！”他对他们这么吼道。当天夜里，想要放手一搏与潘多拉拼死一战的人们跟随他来到了街上。那天，银夏在他们所有人的面前穿上了铠甲；海澜在那里，那个名为“圣阳”的青年也在那里。他们这群普通人，冲了上去与敌人的士兵战斗。战火四处燃烧，人群的士气达到了顶点。
而穆宫隐，那个晚上也在那群人之中。那时他肩宽膀粗，黑发浓密，正值壮年。他也曾经跟随行星守护者一同战斗过，而现在却成了守护者的敌人……真是造化弄人哪！那一晚他们身为地球人，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而与潘多拉的军队战斗——现在他们也何尝不是在保护自己的家人呢？地球人之间不应该自相残杀，真正的敌人不是他们……但是，银夏可能永远也意识不到这一点，穆宫隐想道，这是最令人唏嘘的一点。
问题在于韵美。她是最大的变数，既然她现在有了叛变的倾向，那就不得不除掉她了。穆宫隐也不愿这样做，但是这是为了组织的利益，也是为了他们所有人。为了大目标而牺牲小目标，这是必需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为什么会如此心狠，但如果放任韵美不管，他们所有人都活不成。清楚了这一点后，穆宫隐咬了咬牙，狠下心来决定除掉韵美。
那天晚上，他忍着双腿的酸痛，让贾科允带自己前往亚魔营地。这里是奇狼部落的阵地，狼吼的部下们在这里安营扎寨。坡路陡峭，遍地岩石。上方极目处，映着偌大的惨白圆月。他双腿酸麻，却不敢休息，反而逼自己加快速度，最终在管家的搀扶下来到了奇狼部落的行政楼中，在那里找到了奇狼部落的首领狼吼。
“穆宫大人。”狼吼恭敬地鞠了一躬。穆宫隐点头致以微笑，“别来无恙啊。”
“稻妻大人刚刚来视察过。”狼吼毕恭毕敬地说。是吗，席俊哲一回来就这么有干劲啊。穆宫隐笑着想，然后他说：“狼吼，我有一个任务要拜托给你们。是很重要的任务，所以不方便用传真的方式，或者是电话联系。”
“没事，大人，您尽管说吧。”狼吼从容应道。穆宫隐感觉面前的这个首领比断掌鬼攸要老实多了。这也是他选择狼吼而不是鬼攸执行这个任务的原因。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道：“我们在南宫附中里安插了一个间谍，向我们报告敌人的动向。然而她却与敌人勾结到了一起，并有背叛我们的征兆。我要你盯紧她，在必要的时候下手除掉她，明白了吗？”他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冷酷的口气说完了这一切。
“先是监视，一旦谋反，立刻下手，对吗？”狼吼总结道。穆宫隐点了点头，心里赞叹狼吼的理解能力比其他亚魔要出色得多。“但是你们要注意，她的名字叫韵美，”他叮嘱道，“是经过改造的半改造体亚魔，战斗力不比你们逊色——可能还在普通的士兵之上。所以如果要下杀手，务必保证一次成功，绝不能有半点疏忽。”
“明白。”狼吼领命道，然后转身前去安排相关事务了。穆宫隐看着它离去的背影，然后朝身旁的贾科允点了点头。管家立刻会意，搀扶着他走上了回程的道路。和韵美的间谍任务一样，他下的这些命令，也是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他想到了那些被造乌船抹杀的人类——起码这点韵美没有说错。我已经在无意识间杀害了太多人，恐怕不会有个善终吧。他心想。
……我并非，草菅人命。他如此欺骗自己，欺骗自己说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新世界的到来，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小楠，原谅我……他低下头，这么祈祷着。贾科允仿佛感觉到了他心中的迷惘和悲痛，速度满了下来。真的……对不起……他的嘴唇哆嗦着。为什么会找上他？穆宫隐自己也不知道，他这样软弱的人，根本不适合当领袖。
然而他确实是领袖。并且一旦开始，就永无终结之日。
***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们吗？我无时无刻不在恨着你们。”破坏我仇恨的心情吧！他在心中大声呐喊，然而他心烦意乱，紧蹙眉头。每每想到那天中午自己和虹翼争吵时的情景，席英睿就被愤怒占据了心头，无论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昨天洗碗的时候他就是因为想到了虹翼那张脸，失手打碎了一个碗，结果被姑姑大骂了一通，说他这么大的人了，这么点事都做不到。英睿很想骂回去，但他强忍怒意，没有搭理他姑姑。
刚开始还好，想到虹翼他就来气，可是渐渐的，那句话就变成了一句咒语。每次想到他说的那句话，“仇恨”这种情绪就会出现，而他面前出现的也就不再只是虹翼的那张臭脸了。他非常恨他们，无比地痛恨他们。凭什么他们做什么都是对的，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席英睿发现自己正在这样逐渐走向极端。
第六十九章 修复破裂的友谊
起先是虹翼。“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们吗？我无时无刻不在恨着你们。”每当这句话出现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脑中的自然是虹翼。那家伙是如此可恨，无论犯什么错误都可以逃避老师的责骂，甚至还可以撒谎将自己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而老师也从来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老师们上课的时候表扬他，检查书包的时候不查他的手机……虹翼好像天生就有这种光环，让他可以免除厄运。这点让英睿尤为嫉妒。而在性格上，虹翼的毛病也是一找一大堆。他目中无人，自视甚高，装腔作势，无病*，这些都是恶心得要死的坏毛病，而他自己居然从未意识到！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他就自己在旁边冷眼观事，小组活动的时候他从来不参与讨论，这样就会显得很特别吗？别恶心人了！英睿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一边踢着脚下的碎石子，一边这么想着。
后来在他想到这句话的时候，虹翼的身边又多出了一个身影。是段秀涵。虽然平时里两个人玩得还算好，可是越和秀涵接触，他就越觉得秀涵恶心。他和自己的性格差不多，可能正因为这点才相斥。但是，他却比自己要老实。平时在私下里开着各种玩笑，可是一到老师的面前却装得像个三好学生。平时嬉皮笑脸的，可是到了关键时刻却比谁都严肃，英睿最看不惯这种两面派了。而且当他遇到什么事的时候，秀涵还会关心地跑上来问长问短。虽然英睿的心里确实很暖，可是他却觉得段秀涵那是在故意作秀。他在做给谁看啊？明明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偏偏那么关心别人，谁要你这么关心了！英睿一肚子火，越想越气。
还有习俊良。他平时喜欢开那些粗俗的玩笑，而且也不知收敛，别人不想他说的时候他也拎不清，有什么不想回答的问题他总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穷追不舍地猛问，这会让别人很心烦的好不好！尤其是习俊良的名字，总是让英睿联想到自己的父亲席俊哲，光是名字这一点他就很看他不爽。他想得越来越多，似乎要把班级里的所有人一个一个地挑毛病挑过来。想到这里，他猛地停下了脚步。我在干什么？他如梦初醒，自己什么时候变得怎么负能量了？刚刚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好像只剩下了仇恨，看任何人和事物都不顺眼。他这是怎么了？他想到了之前父亲的那番言论，说他是对这个世界很不满。不过真的是这样吧……？他不安起来。在那天中午和虹翼大吵过一架后，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看什么东西都非常消极，做事十分浮躁。对于这些事情，他确实有很多不满压在心里，然而随着和虹翼的那番争吵，这些不满的情绪全都爆发了出来。
不行，席英睿，你这样会把自己逼得一个朋友都没有的。他这么告诫自己，想到了那个从姑姑那里听来的鬼故事：少年没有朋友，孤独是他唯一交谈的对象。傲慢埋下业的种子，孤独是孕育业的温床，思考无边无尽地蔓延着业因。虽然只是个故事而已（尽管在众人的面前英睿信誓旦旦地说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但英睿可不想自己变成那副鬼样子。他觉得自己正在慢慢疏远朋友，而朋友对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他从地上捡起了一小块石子，握在手心里。就算有意见又怎么样呢？他闭上眼睛，然后狠狠地将那块石子丢了出去。听见清脆的响声，他觉得自己的心情突然间好多了。那天确实是虹翼主动挑事的，但显然他那天确实有心事，而英睿认识的虹翼，平日里是绝对不会这个样子的，一定是什么地方惹到了他，让他心烦意乱。那样的话自己就根本不应该接茬，否则也不会与他争吵起来了。英睿这么想道。
有进步啊，居然能为别人着想了。他欣喜地发现了这一点，然后继续向前走去。他横穿新世界广场，向家的方向走去。然后不知不觉间，他路过了那家书店。看着书店的招牌，席英睿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虹翼此刻就在里面……他今天被李老师留了下来和几个差生一起补课，虹翼恐怕早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他隔着外面的大门无法确认虹翼是不是在里面，但是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向虹翼道个歉。
其实在争吵过后，英睿看见虹翼那若有所失的样子其实就已经有点后悔了，可是碍于面子，他没能主动向虹翼提出自己的错误。结果两人的关系就这么不冷不热地保持着，吵架过后七天来他们的交谈次数没有超过十句话。那天下午体育课虹翼的手指被砸伤，他发现之后当即叫了出来——只有那一次，是他完全无意识中不假思索的反应。可是虹翼却不领情，跟着李浩文去了医务室。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英睿的心头涌上一阵落寞，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其实还是把虹翼当朋友的。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谊，他可不想就这样让这种友情消失！可是在那之后，两人连不经意间眼神互相对上都很尴尬，更别提让他主动去找虹翼道歉了。
不行，他必须鼓起勇气，否则我就真的失去这个朋友了。他静静地看着书店的大门，然后推门进去。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种种经历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和虹翼成为朋友，是预备年纪第一学期期末的时候。那时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李老师安排虹翼给自己补课。于是，一个总是班级里第一名的好学生，和一个总是拖班级后退的差生，两个原本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就这样开始交谈了起来。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们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之后他们一起疯、一起闹，一起做着各种傻事。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这些事情都被席英睿回想起来了。我怎么以前没有想到呢？只有在失去友情之后，才发现这种友谊是多么宝贵。而现在，他要弥补两人间出现裂痕的友情。
“哟，虹翼！”他惊讶自己这么容易就叫出了虹翼的名字。虹翼此刻正坐在书店角落的沙发上看书，店长不在。“虹翼啊，你老爸又出去进货了吗？”他换上笑脸，这么问道。虹翼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选择了沉默。可能他进入话题的方式错了吧，英睿尴尬地想。他眨了眨眼睛，然后说道：“那是什么书啊？”
虹翼又看了看他，依旧没有说话。英睿真的有点担心他已经不把自己当朋友了。他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好久没说话了，嗓子有点干。唉，你们家有水喝吗？”说完他就向书店里面走近了一步。根据以前来这里的记忆，他记得后面有一个厨房，说不定能在那里面弄点水喝。他向那边走去，此时虹翼终于看不下去了，放下书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以比英睿快得多的速度走向了厨房，然后给他倒了杯水，端了出来。
是个好苗头。英睿想，笑着接过了虹翼递来的水，然后喝了一口：“这水是蒸馏的吧？真好喝。”其实白开水什么味道都没有。虹翼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然后转过头去：“不，这是自来水，我想看看你拉肚子之后是什么样的场面。”
“嘁，真是歹毒。”英睿咂咂嘴，不过他相信这不会是自来水。他一口将杯子里的水喝完，“那么，能告诉我店长究竟去哪里了吗？”他又问了一遍，打开了话匣子，接下来就方便许多了。虹翼摇摇头，“他没去进货，只是去买菜了。”说罢，他又转身坐回了沙发，拿起那本书重新看了起来。气氛有点尴尬，英睿干笑几声。这家伙是在等着我给他道歉呢。凭他对虹翼的理解，那家伙肯定是这么想的。没错。
“那……好吧，虹翼，我向你道歉。”他*地说道。虹翼立刻将头从书中抬了起来，看来有希望。“你跟宁早倩的事情，我上次不应该大嘴巴说出去的——你看我，唉，就是这个个性，藏不住事儿！我跟你道歉了，你是不是也该跟我道个歉？”他怀疑自己不该说最后那句话，因为听到了这句话后虹翼又低下头去看书了。你这杀千刀的混蛋！你的个性才是最讨厌的！他咽了口口水，咽下了仅存的自尊。“我不该挑事的，不该起哄，也不该莫名其妙地说你。真的，我向你道歉，我们恢复到从前那样好不好？”
终于，虹翼的嘴角稍微动了动。英睿诚恳地低下了头：“是我不对，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不知道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就在那边乱说。”我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你就不能给点反应吗？英睿焦急地在心里大声说道。虹翼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我也有错。”
那一刻，英睿真想给虹翼来给熊抱。你这家伙总算是敢放下那张薄脸皮承认自己的错误了啊！“那天你也有心事，”虹翼说，“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这是我的不对，而且我还不停地针对你，追你到操场上面也要跟你吵。”
“哪里啊，是我说话说的太过分了。”英睿摆手道，“大家其实都很乐意跟你做朋友的。秀涵、俊良，还有逸淳、潘弘方、陈英豪，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你啊！”
第七十章 恋爱是一种意志
虹翼闻言喜笑颜开，随即又说道：“哪里哪里，还是因为我的问题，是我的错。m.www.uu234.net”
“什么啊，明明是我的错啦！”英睿看不惯他这样把责任都扛到自己的肩上，但虹翼却还是一意说道：“是我的错更多一点啦！”
“不不不，是我的错。”英睿又说。他以为虹翼还是会把责任推给自己，结果对方却说道：“好吧是你的错。”这下倒是把英睿愣住了。这家伙玩套路啊！他立刻打了虹翼的肩膀一拳：“说什么，明明就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错。”虹翼又说道。两人又开始争了起来，然后在愣了半秒之后，同时笑出了声。这或许才是真正的朋友吧，英睿想道。然后，他换了一个话题：“不过那天你到底出了什么事？看你一直都满脸愁容的。”这下虹翼倒真的是又开始发愁了。正当英睿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的时候，他问道：“宁早倩……她跟我表白了。”
“哇，那不是好事吗？”英睿突然很激动。但虹翼沉着脸摇了摇头，“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本来打算郊游那天就去表白的——你也知道，后来我问了周欣媛，终于知道宁早倩在哪里。可是我去之后一句话也没能说成，然后她就离开了……所以那天，我并没有表白。之后我也都没能再找她表白。”
“……你个怂包。”对于虹翼的懦弱，英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后来我去找过宁早倩了，问她到底喜不喜欢我，可是周欣媛跟我说，她只是仰慕我。”虹翼皱着眉说，看来他很烦恼。“但是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郭玉婷又来找我了，说昨天周欣媛的话是骗我的，宁早倩只是不想让周围的人听到，不想让他们大声喧哗所以才让周欣媛这么说的。所以我觉得，她对我的感情并不是仰慕，所以只能是……”
“哦，我明白了，”英睿恍然大悟，“因为不是仰慕，所以就是喜欢，你丫什么逻辑啊？”虹翼低下了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就是……我觉得她是喜欢我的，但我从来没有听到她亲口承认。就算是这么旁敲侧击的回答也是郭玉婷告诉我的，她是怎么想的，我一直都不知道。所以我才不敢去表白，因为我怕她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
“虹翼。”英睿彻底无语，“你是我见过的最胆小的人。哪有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像你这么畏畏缩缩不敢表白，就算给你们两个拍个两百多集的韩剧都拍不完！都跟你说了，这种事情就应该男生主动一点啊！
“这我也知道，但是……”虹翼咬着嘴唇。搞了半天，这就是你烦恼的事情？英睿无可奈何地拍了拍脑袋：“你不知道她喜不喜欢你对不对？”
“对。”虹翼点头道。英睿说：“那你根据你的直觉，你觉得她喜不喜欢你呢。”
“……应该还是喜欢的吧。”虹翼承认了。英睿一拍手：“那不就对了吗？既然你们两个互相喜欢，那你还犹豫什么呢？快点去表白啊！你现在就应该把自己的真心向宁早倩表明，而不是待在这里当缩头乌龟。”虹翼咬着嘴唇，仿佛在做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然后他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席英睿。英睿以为他都快要答应了，结果他却说道：“书店快打烊了，你家里人也该着急了，你先回去吧。”他知道他在打发自己走，刚想在说几句，但又突然觉得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强迫虹翼比较好。如果他又被逼急了，再吵起来可不是好玩的。于是他只是叹了口气，“唉，那好吧，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先回去了，拜拜。”他向自己的朋友挥挥手，然后推开了书店的大门。就在这时，虹翼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谢谢你！英睿。”他转过了身，朝虹翼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走在路上，觉得总算是把虹翼这个朋友给找了回来，心情好多了。他真的帮到了虹翼吗？他不知道，但如果虹翼能因为今天他的这一番话而去向宁早倩表白的话，他觉得自己就算是帮到了他。但是……我也是需要帮助的人啊。他这样想道。他总算是清楚了虹翼烦恼的原因，可是虹翼却不知道他为何烦恼。他考虑着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关系，觉得有必要把事情跟席俊哲问清楚。
而且，他真的厌烦这个世界吗？他想到了自己在去书店的路上，心中那些消极的想法，想起来就后怕不已——我当时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他闭了闭眼睛，夜色已经悄悄降临。然后，他拿出了手机，还有那张被他揉皱了的名片，上面有他父亲的联系方式。他开始拨号，电话被接通了。
“喂？是我，席英睿。”他说道。
***
无论是在书店还是在图书馆，虹翼都曾经听到过这样一种邪门的传说：只要在书架中随便抽出一本书，随便翻到一页，上面就会有此刻最适合自己的人生格言。虹翼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来到了书架钱，闭上眼睛抽出一本书——还是本大部头，他又闭着眼随便翻开一页，睁开眼后看见了率先跃入他眼帘的那行文字。
“恋爱不是机会，我觉得它是一种意志。”他将它读了出来，然后愣在了原地。他赶紧将那本书翻到了封面，发现书名是《人间失格》，而他读到的这行文字是书中的另一端选篇《机会》中的一行文字，而这居然还是一篇议论文。但就在他看着这样一段文字的时候，虹翼第一次感觉到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值得恐惧的事情。
不管今后的人生如何——他都已经决定，转学也好，考试也好，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也好，仿佛只要想着她，他就能够应对任何事情。虽然对于他来说，把这种感情称为“恋爱”也许有些夸张，但是他能够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喜欢她的心情，而且也可以感觉到她似乎也对他怀有同样的感情。仿佛只要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将来便不会有任何无法克服的困难。
虹翼右手的五指开开合合，握着空心拳。那是之前被板羽球拍砸中中指后，李浩文给他的建议，握空心拳有助于愈合。尽管现在他可以确定自己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但这个动作好像变成了他的习惯，就和拆扣笔盖一样。他应该去表白，不，他必须去表白。那个时候他有种强烈的渴望，在诉说出自己的真心后，他们之间那淡淡的感情轮廓一定也会变得更加清晰一些。他们一定会有一天对彼此说出“喜欢你”之类的话，虹翼不由得期待起来。
他就站在书架前，开始仔细地读起那篇名为《机会》的议论文。而就在这时，店长推门回来了。他吓了一跳，立刻将书藏到了身后，但是还是被自己的养父发现了。对方看见他的窘样之后笑笑，“哟，开始翻起店里的书了啊，看来你楼上的书终于看完了？”
“不，还没……”店长每个月都会从图书馆塞给自己一大堆书，他怎么能看得完？“只是有点好奇而已……这是你上次进货进的书吧？我挺好奇的。”虹翼说道，但店长对此只是微笑着说道：“反正是自家的东西，你要是喜欢就带上去读好了，不用这样鬼鬼祟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干什么坏事呢！”虹翼松了口气，他最怕店长知道自己和宁早倩之间的事情。他谢过养父后便带着那本书匆匆上楼了。
他翻开那本书，从第一页看起。《机会》只是收录在附录中的短篇集，整本书写的还是另外一个故事——一个以名叫“大庭叶藏”的男主角为核心展开的故事。虹翼突然发现自己曾经在学校的图书馆里读过这本书。作者的名字好像叫……“太宰治”？虹翼想起来了，之前店长也说过这次进的书里面有一批专门是这个作者写的。
“我过的是一种充满耻辱的生活。对于我来说，所谓人的生活是难以捉摸的。”这一点倒是跟自己很像呢，虹翼想。他继续读了下去：“因为我出生在东北的乡下，所以初次见到火车，还是在长大了以后的事情。我在火车站的天桥上爬上爬下，完全没有察觉到天桥的架设乃是便于人们跨越铁轨，相反认为，其复杂的结构，仅仅是为了把车站建成像外国的游乐场那样又过瘾又时髦的设施。”虹翼想，自己小时候又犯了多少和男主角一样的傻错呢？
“‘不吃饭就会饿死’，这句话在我的耳朵听来，无异于一种讨厌的恐吓。”虹翼开始觉得这个男主角很有意思。因为在他看来，没有比这句话更晦涩难懂，更带有威吓性的言辞了。他越读越有意思，觉得这个作者写得很好。然而当他将这篇文章全部读完之后，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全书由作者的序言、后记，以及主角大庭叶藏的三个手札组成，描写主角从青少年到中年，为了逃避现实而不断沉沦，经历自我放逐、酗酒、自杀、用药物麻痹自己，终于一步步走向自我毁灭的悲剧，在自我否定的过程中，抒发自己内心深处的苦闷，以及渴望被爱的情愫……大庭叶藏自认为自己是失去为人资格的人，他的疏离同时发生在自己与别人身上，对任何人都无法产生亲切感，是非常可悲的一个人。但是虹翼却惊恐地发现，这个人的某些价值观与自己完全一样。
不，我不会的，不会成为那种人。他合上书本，这么想着。仿佛被这本书刺激到了一样，他的脑中出现了一个决定：明天，我就去向宁早倩表白。
第七十一章 告白前夕
我要去告白。m.www.uu234.net这一次，他必须做到。他从抽屉中拿出手机，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用微信。对他来说，表白是一种考验，是一种磨砺。而如果他无法越过这道坎的话，那么今后的障碍他也都无法逾越。他关上手机，将那本《人间失格》放到自己的书桌上，然后打开了书包，开始做起作业。他不能再逃避了，再逃避的话，一切就都晚了！这是他的决意，明天，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他坚定地想着。
晚上熄灯睡觉的时候，他开始考虑明天表白行动的一些细节。首先他得在保证四下无人的情况下去表白。这已经不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考虑了，而是为宁早倩着想，既然早倩会因为周围有人而对自己撒谎，说只是仰慕她，那就说明他在表白的时候她一定不希望周围有人。而如果四周有人的话，他就算表白了宁早倩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所以，他必须找到一个合适他表白的地方。而宁早倩必须知道那里，别人也不会经过那里。他考试仔细思索，学校里究竟有没有这种地方。要不就在放学后悄悄把她拉过来跟她说？但虹翼很快就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提议，她放学的时候一直是跟徐雯茜、郭玉婷和周欣媛一起走的，最近那个叫韵美的转校生好像也加入了她们四人行的行列，四人行变成了五人行，目标太大，他不方便说出来，而在校外约她出来也显得太暧昧了。因此只能在校内向她表白，别无他法。
虹翼将双手枕在脑袋下，看着被夜色渲染的纯白天花板，回想起了他第一次得知宁早倩喜欢自己时的情景。“早倩喜欢你哦！”徐雯茜这么说道，然后她和周欣媛都笑了起来，仿佛觉得那时一脸茫然的虹翼开了一个蹩脚的玩笑。那时候他还以为这两个人是在戏弄自己呢，不过后来就他知道确有其事。那时的他那么天真，情窦未开，对于这种事情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然而在得知宁早倩喜欢自己之后，他心中的某个地方好像悄悄苏醒了过来。在布置黑板报的时候，他们俩的手碰到了一起，那是他们上了中学认识一年以来第一次**接触。那一刻的甜蜜，时至今日都还荡漾在虹翼的心间——之后所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无法与那一瞬间相比。恐怕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喜欢上了早倩吧。当周欣媛告诉自己，早倩只是仰慕他的时候，他仿佛心碎一般伤心。
说起来，周欣媛真的是和谁都能黏在一块儿呢。虹翼想到了这一点，一开始是和郭玉婷，她们一直结伴而行。后来在音乐课上她又和徐雯茜分到了一组，而徐雯茜和宁早倩的关系很好，于是周欣媛和宁早倩也成为了要好的朋友。也许是知道三人之间的友情，宁早倩、周欣媛和徐雯茜三人经常在音乐课后被陈老师拜托，让她们去门房间帮陈老师拿快递。有一次虹翼在音乐准备室那里和欧阳嘉凌一起把陈老师整理好了给高年级用的pad，在从准备室回去的路上，他正好遇见了拿着快递，结伴而行的三人。他以为她们会和自己一起走，从教学楼的正门走上楼，然而和虹翼预料的不一样，她们却没有那么做。她们走向了那条教学楼后面的林荫道，打算从那里抄小路从后门绕进去。她们拿着快递，笑得那么欢。周欣媛对着其他两人说着悄悄话，仿佛在分享着什么有意思的秘密。那条种满水杉树的林荫道，仿佛成为了女生们的秘密基地，有什么有趣的事都可以在那里诉说。虹翼就那样看着她们的背影在林荫道上渐渐远去。
突然，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猛然想到了什么。他可以在那条林荫道上向早倩表白啊！他骂自己真傻，怎么刚开始的时候没有想到。本来去那条林荫道的人们就很少，也不用担心在那里说出这句话会被别人听见。而且，他记得每天吃完中饭的时候她们四个人（有时候张梓璐或者潘清懿也会加入她们的行列）都会一起从那边走，经过水杉树林荫道，走进教学楼。然后周欣媛就会在后门大叫一声，就像是变魔术一样突然从教室的后门出现，吓大家一跳。男生是不走那条路的，所以不会有男孩子听到他黯淡告白，这样无论是早倩还是他自己都能放心了。虹翼了解这一点，中午的时候在那里守着，那是她们的必经之路，而当看见早倩的身影后，他就将那句一直藏在心里，久未向早倩说出的话说出口。他这么决定了。
明天就一决胜负吧。他重新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右手五指开开合合，这么想道。他将这件事情当成了一场和自己的比赛，如果他能够向早倩表白，那么他就赢了；如果他依然怯懦得不敢开口，那么他就输了——这一次，他绝对不能输。空心拳握成了实心拳，他的手腕青筋暴起，如此用力地握着实心拳，如此坚定地想着。
天花板是纯粹的白色，然而此刻虹翼盯着它，却看见了上面不存的花纹令他眩目。很快他无法控制地被睡意侵袭，阖上了眼睛。天花板上好似出现了早倩的笑脸。她看着他，露出如旭日般温暖和煦的笑容。笑容爬上了虹翼的嘴角，他没有自己已经睡着的实感。那个晚上，他做梦了。很少见的他没有做噩梦，他的梦中全是宁早倩，眼前不断浮现各种景象。他看见少年少女在水杉树林荫道相遇，看见了在布置黑板报时她微微泛红的脸颊，看见了在海洋馆中她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神情；他看见了在夕阳下飞奔的少年的身影，看见了空中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客机；他看见早倩的笑容，看见她在台上歌唱……
宁早倩的歌声传来，《遥远呼声的彼岸》那朗朗上口的旋律在他耳边响起，他听见了早倩那清脆温柔的声音。“如今我学会微笑，你也终于可以不再悲伤；觥筹交错，浮光掠影，只要还有梦，我就会继续寻找……”歌曲唱完了，然后她说道：“虹翼，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喔！”他听见了她的声音。然后，宁早倩朝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虹翼从梦中醒了过来，闹钟的铃声宣告了新的一天的到来。他拉开窗帘，外面是一片阳光明媚的景色。清晨的太阳在远方照耀着，在如此闷热的阁楼中，他竟然感到了一丝温暖。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然后转身下楼进行洗漱。
“哟虹翼，今天看上去很开心啊？”在吃早饭的时候，舒翰才这么问道。早饭是面包加牛奶麦片。听到此言后虹翼微笑道：“今天我要去解决一件很重要的事。”
“不是解决，是开始吧？”养父的笑容中满含暗示。虹翼一愣，随即便意识到他可能猜到了什么。但是今天没有事情能够破坏他的好心情，他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啦，但是今天是最后一天，也是决胜的一天。”他听见自己如此说道。
今天他很早就吃完了早饭，也没有拖拉，收拾好之后就直接去学校了。他按捺住即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的心情，听完了上午的四节课。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马上就要说出口了，他明白。我马上，就要去表白了……他以为昨天的决定只是看了那本可怕的书之后被刺激到了，但那时被刺激到还情有可原，现在让他继续这个决定的便是他坚定的信念和决心。与《人间失格》无关，他并非不想走那个男主角的老路，但他就算是为了自己，他也一定要向宁早倩告白。
“虹翼……”是英睿在叫他。他转过身去，“嗯？啊，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在不去的话食堂里要没饭咯。”英睿叫道，虹翼耸耸肩，“今天我不打算去吃中饭了，你先自己去吧。”
“啊？为什么？”英睿显得很惊讶，“亏我还在这里等你！”
我还有点事，你先去吧。”
“什么事能比吃饭更重要？”英睿追问道。当然比吃饭更重要啊……如果他因为吃饭耽误了时间，等他吃好饭早倩她们都回到教室了，他不就错过机会了吗？他没有回答英睿，“过会儿我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他朝英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英睿不明所以，搔了搔后脑勺，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便自己下楼了。
然后，就是最后的时刻了。虹翼握着空心拳，也走出了教室。他不会一直暗恋她。今天他终于要对她吐露心意了；而如果连今天都无法诉说的话，恐怕今后也一定无法说出口。他已经决定好了，此刻就前往那条林荫道，在那里向宁早倩表白。
他去了一趟厕所，看向卫生间内的镜子。洗手间里十分安静。头发变长了啊。他看着镜子想道。自从九月份那次全校检查以来，他就没有剪过头发吧——这么算的话，自己的头发已经长了两个多月了，边上的头发都翘了起来。和小学一样，初中也有区里督导的例行检查，他也就在督导来的那几天剪了一次头发，后来上了初一，学业开始繁忙起来，他也就没空去剪头发了，仍凭它自己长着。他使劲地摇摇头，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在回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抬头重新审视镜子中的自己。
镜子中的脸熟悉得就像陌生人。她的眼睛里映出的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呢？眼睛的大小、眉毛的形状、鼻尖的高度、嘴唇的光泽；身高、发质等等……尽管都有些许失望，虹翼仍然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就像在逐一检查自己身上的零件一样。不管是什么都好，他祈祷着，希望自己的身上有能够吸引她的地方。
然后，他来到了那条被种满水杉的林荫道上，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宁早倩的出现。
第七十二章 邂逅在水杉树下
然后，他走下楼梯。www.uu234.net每走一步，心脏就猛烈地跳动一下。最终他来到了那条被种满水杉的林荫道上，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宁早倩的出现。低头一看，他才发现自己的鞋带松了。于是虹翼系好鞋带，走在学校的水杉树林荫道上。秋季，逆风剧烈吹拂，植被或凋或落；温暖的天气，天空好似被蓝色的水彩浸透过一样显得清澈而空灵。那是像图画一般美好的瞬间。四周的扑朔秋风疯狂地咆哮着，但他感觉不到一丝寒冷；他的心也七上八下，发出不亚于秋风的巨大的律动。身体里的血液奔流着，虹翼做了个深呼吸，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他实在太紧张了，甚至忘了呼气。猛然意识到这点时，他重重地将气呼出，这种不规则的呼吸使心脏跳得更厉害了。
马上就要见面了，马上就要开始告白了——今天如果无法说出口的话……今天如果没能说出口的话……无意间，他看见她和其他两人正拿着快递站在那里。宁早倩、周欣媛和徐雯茜在看见他的那一刹那都愣住了。随后下一秒，周欣媛和徐雯茜就带着已经洞察一切的表情自动地退到一旁，满脸嬉笑地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虹翼感到非常欣喜，但更多的是困惑与焦急。他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失声叫出来。
虹翼向宁早倩走去，心情就像做了什么坏事被发现一样。正午的阳光从东边的窗子射入，照在他们的身上。秋风四起，虹翼听见了远方回字形花园中预备年纪学生的欢闹声；而他们这里是如此安静。他们两个人静静地对望着，在那一瞬间，虹翼感觉到了心中激荡起来的一丝寂寞。说啊，快点说出口。他在心里催促着自己。
早倩静静地看着他——用那种她特有的、充满期待的眼神凝望着她。这种眼神在长风公园那次虹翼就已经见到过了，这次他绝对不能让她失望。少女的期待让少年更为紧张。扑通。扑通。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你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在心中，他大声喝问自己，为什么现在还是会犹豫呢？快点告诉她，告诉她你一直想要说的那句话。虹翼微微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不让早倩发现自己的徘徊不决。
“其实……我也喜欢你。”他说道，她看着脚下。四周的喧闹声似乎一下子停止了，虹翼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听见自己和对方的呼吸声。两人就连呼吸也都是那么有默契，保持着相同的节奏，虹翼觉得自己似乎能够听见早倩的心跳。当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下了，而面前的女孩也瞪大了眼睛，虹翼不知道那是惊讶还是欣喜——就是在那一刻，站在喧嚣的树林之中，他说他其实也喜欢她。
时间仿佛就定格在了这一秒，万物都显得那么美好。起码在那一瞬间，他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她卷曲的头发在风中轻舞，双眼如一泓清泉。他看见她的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回答。可能回答了吧，但是他没有听见，他也没有去问，她究竟说了些什么。两人依旧如此地对望着，接下来便没有任何的交谈。还应该说些什么呢？他拼命地从肚子里找着情话。不要离开我，要和我一直在一起……然而话到嘴边，异常苦涩，他知道这些话永远也说不出来。在那样简单的一句告白之后，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气，他什么话语都说不出来了。
和我交往吧……他想要学着电视剧中的台词如此说道，然而他知道自己终究是没有那个胆量的。到最后，他都没能这样说。她黑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闪出华丽的光芒，接着一直躲在门后面的两人窜了出来。“哎呀你们两个可真是扫兴！都十分钟了，什么都没有说！”周欣媛大声吐槽道，虹翼不停地在心里深呼吸。
“早倩，我们上去吧？”徐雯茜试探地问道，宁早倩看向她们两个，然后点了点头。虹翼眼睁睁地看着她再次与自己擦肩而过，跟随两人走进了后门，消失不见了。下一秒，他突然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跑了上去，总算是在楼梯口追上了她们三人。早倩回过头来，其他两人奇怪地看着他。他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心里很不好受，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这是他第一次走后门进教学楼。然后他们四个人一起，回到了教室中。
吃好饭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地上来了，宁早倩跟着韵美和徐雯茜去了楼下花园，周欣媛坐到了徐雯茜的座位上，一脸好奇地盯着他。虹翼被看得不耐烦了，大声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你们两个真的什么都没说？”周欣媛问，“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已经进化到能心灵感应的地步了呢……真的什么都没说？”
“真的什么都没说！你满意了？”周欣媛戳到了自己的痛楚，虹翼心情非常不爽。“我就跟她表了一个白，就这么简单。我连她有没有回答都不知道。”他粗暴地说，周欣媛笑了起来：“有回答的哦！刚才早倩跟我说了，她回答了。你跟她说你也喜欢她的时候，她说‘我也是’，不过她觉得自己声音太轻了，你可能没听到。”
“大概吧。”虹翼轻轻地说道，他不想再讨论这件事，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走向窗边，正好看到了楼下正在花园中嬉闹的早倩三人。她看上去好开心呀。
突然，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眶。虹翼觉得自己永远也忘不了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在漫天飞舞的落叶中，少年和少女，邂逅在水杉树下。两人的背影被完全包容在那充满光明的世界之中。画面中的二人，将永远都是那样的背影。
***
班级里非常吵闹。银夏来到教室门前的时候，便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大家哄哄闹闹的，似乎在讨论某件特别让人兴奋的事情。银夏笑了笑，可能他们每天中午都是这样的情况吧。他们刚刚吃完午饭，精力总是会特别旺盛，如果今天不是他来代班的话，恐怕还无法见证这个场景呢。
每周五都有班主任例会，因此每周五中午进教室的都是初一（2）班的副班主任陈立宁，可今天陈老师正好去外校进修了，于是李升就把看住这群孩子的光荣使命交给了自己。银夏微笑着看着面前教室里的这种状态，他也无意去刻意让他们安静——现在正好是他们最有活力的时候，总是打压也不好。他看见教室里分成了两拨人，男生一拨女生一拨，都在讨论着某些事情。他们闪着好奇的光，谈起这件事的时候莫名兴奋，教室里弥漫着这样一股奇怪的气息。
他将注意力放到了女生中心周欣媛身上，发现此刻周欣媛正在疯狂地和每个女生说着什么。听完她说的话之后，那些女生们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随后便一脸八卦地问起了细节。银夏听得很清楚，她们聊的人是虹翼和宁早倩。
这下子银夏倒是来了兴趣。“诶诶，你知道吗，虹翼今天中午向宁早倩表白了！”在从周欣媛那里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张梓璐把这件事告诉了潘清懿，然后潘清懿又告诉了柳常。当事情传到庞梓楠那里的时候，庞梓楠把这件事告诉了刘光辉，结果渐渐的，整件事就变了味。银夏听见严英姿告诉李浩文：“你知道吗？今天中午虹翼和宁早倩接吻了！”李浩文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不，应该没可能的吧……银夏了解虹翼，借他一万个胆他不敢这么做，原来谣言就是这样炼成的，他暗忖道。不过宁早倩和虹翼之间看来确实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银夏发现，这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主动的交流，都是周围的人在起哄。他们虽然坐在一起，但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过。银夏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人。他们是那样羞涩，脸红扑扑的，视线一对到就立刻移开。银夏笑着看着他们两个，想到了以前的时光。
是啊……他也有这样的时期呢。虽然时间比虹翼这些早熟的孩子们来得晚了一点，但是暗恋的那个人是不曾忘记的。时至今日，银夏都没有忘记她。但是她现在也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家庭，银夏不想再去打扰她。他这么想道。
“诶，早倩，虹翼都跟你说了什么啊？”坐在宁早倩左边的郭玉婷这么问道。她倒是直接去问当事人了，银夏笑看这一切的发生。结果被郭玉婷这么一问，宁早倩的脸更红了（虽然银夏得承认即便是没事的时候宁早倩的脸也一直很红），她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害羞地掩藏住自己的表情，然后匆匆地离开了郭玉婷的身边。银夏看见郭玉婷除了好奇还一脸玩味地盯着她。
宁早倩冲出了教室，结果正好撞见银夏。“银老师……老师好。”宁早倩看见他之后愣了几秒，可能她以为自己都听到了吧。但是她没有做任何解释，红着脸匆匆地跑开了，奔向了厕所。厕所是个好地方，银夏想，有什么情绪都可以躲在里面发现而不用担心会被人看到。这两个内向羞涩的人，他们之间会出什么事呢？这样想着，让银夏一下子回到了青春时光。他在不知不觉间又露出了那种微笑。真是美好的时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