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转达
宁早倩发现，李浩文脸颊上那黝黑的皮肤居然也泛起了微微的红晕。www.uu234.net天哪，他脸红个什么呀！
“早倩，可以吗？”宁早倩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李浩文，“啊……可以，我去跟他说一下。”
“好的谢谢你啦！”李浩文笑了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然后他蹦蹦跳跳地跑开了。走路的姿势真是像个傻子一样。早倩笑着想，但看上去他又那么开心。李浩文欢欣雀跃地跑出教室，迎面撞上欣媛。她向早倩走来，奇怪地看了李浩文一眼，问他怎么了？早倩看见她那副落汤鸡的样子，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周欣媛翻翻白眼，早倩憋着笑说：“怎么啦，你见到张铭狄了吗？”
欣媛白了她一眼，“当然没见到啦，我下去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她气呼呼地说，早倩笑着拍了拍她，“你还是先去卫生间擦擦吧，雯茜那里有毛巾——我看到她天天都带着的——省得到时候被李老师看见。”但是听了她的话，周欣媛只是吐了吐舌头：“李老师看见就看见好了，到时候学潘清懿那样装个可怜就可以混过去了，他不会怎么样的。”
早倩真的是拿她没办法。欣媛疑惑地瞟了她一眼，问道：“不对啊，你还是没告诉我刚刚李浩文找你是干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李浩文是来找我的？”早倩有些发懵，周欣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以示自己的不屑：“拜托，刚刚我看见李浩文跑出去的时候脸都红透了。我们班上的人除了你，李浩文跟谁说话脸还会红成那个样子的？不——应该说是黑里带红的那种颜色，因为他的脸很黑，比席英睿还要黑。”周欣媛又加了一句，强调李浩文脸红的重要性，“早倩，李浩文喜欢你呀！你不知道吗？”她明知故问，宁早倩立刻将脸扭开：“开什么玩笑！”
“诶诶，早倩，你怎么也脸红啦？”欣媛低下头笑嘻嘻地看着她，早倩跑回自己的座位，重新将作业拿了出来。周欣媛发出惊叹声：“啧啧啧，你不会真的喜欢李浩文吧？我一直以为是虹翼呢！”
“怎么可能喜欢李浩文！”早倩大声辩解。周欣媛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这种话，换做是谁都会脸红的好不好！她从笔袋里掏出一支快没墨的水笔，“反正我就是觉得李浩文热情得不像话，所以才没那么适应，所以才脸红的。”
“拜托，他又不是今天才热情起来的。”周欣媛继续说道，“哦……我明白了，难怪你的脸蛋一直那么红。”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大笑着跑开了。早倩连忙追了上去，用书本轻轻地拍了她一下，欣媛慌忙用手挡住，坐到了座位上。“算啦算啦，不欺负你了，不过李浩文喜欢你这个倒是真的，你知道吧？”
“我知道的。”宁早倩低声说道，仿佛不敢承认这个事实一样。她看见了周欣媛那迫切又期待的目光，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他找我来没别的事情，就是因为今天下雨，他想要把社团跟虹翼的社团合并一下，所以让我帮他跟虹翼传个话——就说了这些，其他什么也没说。”听了她的话，欣媛双手托腮，若有所思，然后又突然八卦地笑了起来：“早倩，让我来猜猜，他来找你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红着脸了？”
“当然啦。”早倩说，你是什么意思？
“李浩文跟你说话的时候，是不是吞吞吐吐、没头没脑的？”周欣媛又问，早倩愣愣地点了点头，欣媛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背：“这不就清楚了嘛！还有什么好说的？”结果早倩被她弄得云里雾里的，“……清楚什么啊？”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周欣媛因为她的迟钝而使劲地拍着桌子，“你想啊，李浩文既然声称要和虹翼的社团合并，那他为什么要来找你，不直接去找虹翼说呢？反正不都是一个班的嘛！”被她这么一说，早倩也觉得这其中有问题，欣媛继续说道：“这就很清楚了啊，李浩文就是想要借这个话题来接近你，和你说的呀！”
“是这样吗？”早倩歪了歪头，欣媛大叫起来：“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没明白！早倩，你这方面可真是不开窍啊——不对，已经不能用‘不开窍’来形容了，应该说是‘愚钝’啊！早倩，你对别人的感情太愚钝了。”宁早倩咬着指甲，她觉得还是早点拒绝李浩文比较好，毕竟她不喜欢他，让李浩文单相思也不是什么好事。
“早倩，要我说啊，你现在要恶心死李浩文让他自己放弃，你就快点去跟虹翼——”然而周欣媛话还没说完，午自修的上课铃就响了。两人都一激灵，条件反射般地停止了交流，早倩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座位上。郭玉婷悄悄问她在和周欣媛说什么，早倩一时语塞，脸又红了起来。她摇摇头，“没什么，欣媛在跟我说张铭狄的事情——她说她刚刚被张铭狄抱了一下。”然后，她装出了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确信的表情，仿佛真有其事。玉婷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又看看坐在教师前排的欣媛，没有再问下去，打开了数学课本。
早倩看着坐在自己右边的虹翼，他认真地看着书，不知道是在预习还是干什么。但是他认真起来的样子真的好酷……宁早倩一脸痴迷地想，然而李浩文的影子猛地冲进她的脑海，阻隔了她的幻想。李浩文和虹翼，一个是喜欢她的，一个是她喜欢的……唉，果然还是虹翼好点吧。她痴痴地看着虹翼，他那么温柔，那么安静，成绩又好；而李浩文……她甚至想不出李浩文有什么优点。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最后一节自修课，同学们拼命地做着仿佛永远也做不完的作业，而早倩的右边又响起了那熟悉的拆笔盖的声音。她转过头一看，虹翼果然已经把作业都做完了。李老师坐在讲台旁边的一把小凳子上，认真地读着每天中午送来的报纸，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虹翼在他课堂上的走神。他的速度果然还是那么快，效率又高，早倩望着虹翼，心潮澎湃。
雨还在下，而此时虹翼似乎已经放弃了拆笔盖，呆呆地望着空无一物的黑板发呆。他是在静坐听雨吗？就连发呆的时候也是那么有气质……早倩写下练习本上的每一个字，书写时的沙沙声与下雨时的淅沥声重叠在一起，虹翼真是有诗意啊，她想，比我们这群人要强多了。所以她就想不明白，为什么虹翼这样的人会让那么多人讨厌呢？她的朋友好像对虹翼的评价都不高，而且都觉得虹翼很恶心，很讨厌，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反正，她不讨厌就行了。
随着铃声打起，晚自修也终于结束了。值日生开始打扫卫生，大家开始三三两两地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早倩来到雯茜的身边，从背后搂住了她：“今天要一起走吗？上次看见的那个发箍好像打折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啊，今天不行，”徐雯茜拒绝了，“今天合唱队有一个退队仪式，我要去参加。”
“唉真的是……你唱歌唱得那么好，为什么要退出呢？”早倩不满地问，雯茜笑笑：“因为我妈不允许啊，这点你妈的看法估计跟我妈是一样的吧——不过早倩，上次音乐课那首歌你唱得那么好，陈老师后来有没有再找过你啊？”
宁早倩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唱歌走音的，肯定参加不了合唱团的——”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徐雯茜奇怪地看着她，问她怎么了。早倩突然拍拍脑袋：“糟糕，我忘了！”她飞奔着跑出了教室，向图书馆跑去。
她忘记跟虹翼转达了。刚刚和徐雯茜说着社团的事情，她才想起来。真要命，今天下午她怎么会忘了呢？她想起来了，估计是被欣媛那么一说，她开始在李浩文和虹翼的事情之间纠结，她害怕李浩文真的要开始追求自己，所以她才忘了帮李浩文转达。她使劲地摇摇头，然后加快速度——他们班放得晚，除去虹翼和李浩文两个社长，估计其他成员都已经到图书馆了吧，希望不要有什么误会发生。她这么祈祷着。
但是当她赶到图书馆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出现了两路人马对峙的情况。当她赶过去的时候，虹翼和李浩文已经到了。两位社长站在两个社团的前面，互相看着对方，不甘示弱——不过她感觉还是李浩文那边气场更强一点，毕竟都是打棒球的高个子。她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图书馆里面，结果没人发现她进来了。
“你说今天你们要用图书馆是什么意思？”小说创作社团中的一人发问道。早倩看见李浩文被问得有些懵——他应该是以为自己已经转达过了的——“意思就是，外面下雨，今天棒球社团的活动要在这里举行，你们不知道吗？”
虹翼摇摇头：“真不知道……不过如果外面场地潮湿，为什么你们不去大会场呢？”
“废话，如果大会场能去我们还用得着来这儿？”早倩听见李浩文粗鲁地骂了一句脏话，然后他顿了顿，说道：“其他社团已经占用了大会场那里的场地，所以我们只能来这儿，我让早倩跟你说的——早倩没跟你说吗？”他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这么问道，然后猛地转过头，视线正好与宁早倩对上。这下整个图书馆的人的目光聚焦到了自己的身上。
第二十九章 互加微信
整个图书馆的人的目光聚焦到了自己的身上，宁早倩下意识地摇了摇头。www.uu234.net
“早倩……为什么？”李浩文大声问道，仿佛要向所有人指出不是自己的错误一样。早倩的脸瞬间红透了——她相信这次是因为羞愧难当。她匆匆跑到李浩文身边，“不好意思啊……我忘记帮你跟虹翼说了……”她以为李浩文会这样原谅自己，谁知道李浩文只是看了她一眼，怒气并没有消，然后挥了挥手，对身后的成员们说道：“算了算了，我们去找方老师吧，这地方不能待了，今天的活动取消，回家去吧！”
不会吧，他讨厌自己了吗？早倩呆呆地望着李浩文带着自己社团的成员离开图书馆。不对啊，我为什么会这么心烦意乱呢？她不喜欢李浩文，恐怕只是因为那份食言的愧疚吧。她明明答应了李浩文要帮他转达给虹翼，却没有说到做到。她看着棒球社团的最后一人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然后她转过了身去，看见虹翼一脸阴郁地看着她——不，与其说是阴郁，倒不如说那张脸上根本没有任何表情，而这正是虹翼最大的表情特征。
“那个……虹翼啊……”说点什么呢？早倩在心里疯狂地寻找着答案，他不会也讨厌自己了吧？要不就说，我下午被陈老师找了过去，讨论合唱队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他说？不对，这个理由也太不靠谱了。而且虹翼一旦去和陈老师确认这件事，就会立刻被拆穿。天哪，我在做什么呀！我怎么能撒谎骗人呢？尤其她骗的还是虹翼……她咳嗽了一声，仿佛在给自己寻找信心，还是如实招来吧，她想。“虹翼，是这样的，李浩文今天中午其实跟我说了他要借图书馆的场地，可是他说了之后我就忘了，所以一直没跟你说，对不起啊！”
虹翼静静地看着她，早倩感觉自己正在被整个社团的视线所灼烧。然后，虹翼终于开口了：“算了，没关系啦，他们不是也走了吗？”他笑了起来，然后向身后的成员们挥挥手，“大家都去干自己的事情吧，没事了。”看着成员们抱怨着四散走开，早倩终于松了口气：“虹翼，真的对不起啊……”
“没事。”虹翼平静地摇摇头。快说些什么啊！宁早倩在心里催促自己，然而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看出对面的虹翼似乎也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原本图书馆里就很安静，这下变得更加安静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如果他们生活的是二维的动画片世界的话，这时候应该会有一直乌鸦从他们头顶飞过，在空中留下六个点吧。可惜，这是三次元世界，但气氛真的很尴尬。早倩意识到自己该说些什么，否则虹翼估计永远也开不了口吧。
“那个……虹翼……你有微信吗？我能加一下吗？”话一出口，早倩才意识到会被对方误会。她慌忙捂住嘴巴，脸变得比刚才更红了。她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不不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我只是觉得加一下微信会比较方便，以后有什么事通知起来会比较快，也不会产生今天这样的情况……”她编出了一个自己也不相信的理由。虹翼迷惑地看着她：“啊？可是学校里本来就不能用手机啊……”
“我的意思是，加一下微信比较好，万一别人回家后有什么事托我转达，我又忘了就难办了，所以加一下微信我可以直接通知。对，就是这样。”她用令人信服的眼神看着虹翼，坚定地点了点头。虹翼突然笑了——是被她这样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吗，还是因为想到了其他事情所以才笑了呢？他抿了抿嘴，然后说道：“可以吧，不过我今天手机也没带——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带手机来学校的。我回家之后来加你可以吗？”
“我带了手机，”她掏了掏口袋，这才想起书包还放在楼上的教室里，“啊好吧，我没放在身边，不过你可以把你微信号报给我——或者手机号也可以，过会儿我来加你。”她一口气流利地说完，惊讶自己居然不那么害羞了。果然聊天得先自己开个头才会排除心理障碍吧。她这么想。
“好吧可以，”虹翼点了点头，“微信号我记不清了，因为我没改过，我报手机号吧。1358595……等一下，是95还是98来着？好像是98……不好意思，我忘了。”这句话让宁早倩近乎无语，为什么以前没觉得，交流起来才发现和男生说话这么吃力呢？“算了，我把我的手机号报给你，你回家以后再加我可以吗？15013218531。”
虹翼赶紧找来纸和笔，记了下来。“218……什么？不好意思，能再报一边吗？”于是早倩又耐着性子给他再报了一遍：“531。”她今天创造了历史记录，这是她第一次跟虹翼一次*谈那么多话，真是有纪念意义的一天哪。而且现在，经历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对话后，她发现自己好像克服了自己的一些缺点，起码再跟虹翼说话不会脸红了。
“15013218531，对吗？”虹翼确认道，早倩点了点头。虹翼低着头笑了，看他那急不可待的样子早倩有点好笑。然而等他抬起头，宁早倩这才发现虹翼的脸比中午李浩文的更红。
***
当社团活动结束，他走出校园的时候，夜色已经悄悄降临大地。马路上喧嚣四起，到处都是过往的车辆，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时期。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跟店长打过招呼之后就匆匆上楼了。他推开阁楼的门，将书包放下，然后拿出了那张纸条：15013218531。这是宁早倩的电话号码……他从上锁的抽屉中拿出手机，登陆微信，将这行意义重大的数字输入了搜索栏，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兴奋与激动。
找到了，是这个。昵称是“nora”，虹翼知道那是她的英文名。头像是一个可爱的动漫人物，虹翼并不认识。他填了验证信息，等待对方回复。可是五分钟过去了，对方依然没有通过他的验证。虹翼觉得她可能不在线，于是将她的头像保存，然后上网搜索那是哪个动漫的角色。网页跳了出来，他翻到了一个名叫《nana》的动漫的百科网站。
“小松奈奈……”从没听说过的名字。他看了一下百科，是《nana》的女主角之一。反正闲着也是无聊，他就打开视频看起了第一集。故事讲述的是两个名字都念作“nana”的女孩相遇的经历，是两个性格完全相反的人，命运交错在一起的故事。他看完片头，这时候手机响了，宁早倩终于通过了他的验证。虹翼激动地捧起手机，在输入栏里输入了问候语，可是想了想，觉得那样太没有新意了，于是又给删除了。
要不就以奈奈为话题展开吧，虹翼这么想，可是这部动漫我从来没有看过啊！如果宁早倩问起来的话，穿帮了就很尴尬。算了，还是用最平常的话来问候吧。他这么决定，然后用输入法打出“你好”两个字，发送了过去。接下来她也会发回来“你好”，然后再把话题继续下去吧。他这么盘算着，然后按了空格键，继续观看着那部动漫。
五分钟后，宁早倩发来了回复。哈！果然是“你好”。他想了想，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又思考了好久，然后决定先道个谢：“今天谢谢你啦。”虽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宁早倩道谢，不过如果今天她没有出现在图书馆的话，场面会很尴尬吧——当然她出现了之后场面更尴尬了，不过虹翼总觉得应该跟宁早倩说声谢谢，这是他的直觉，而且他觉得这样自己在宁早倩心里会更有好感。于是，他将道谢的话语发送了过去。
他继续看着视频，原来小松奈奈的绰号叫“小八”。宁早倩发来回复：“不客气。”真的是非常标准的说话礼仪啊……虹翼心想，结果被宁早倩这么一说，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才好。他揉了揉眼睛，结果就这样思考了十几分钟，最终决定还是以奈奈为切入口：“话说你的头像是小松奈奈吗？”
过了五分钟，宁早倩回复道：“是的，你也看过吗？”
“嗯。”很好啊，这样就聊起来了。虹翼满心欢喜，不过他每次发送消息过去，都要过个几分钟宁早倩才会发来回复，虹翼甚至以为自己的手机接收消息有延迟。不过在和宁早倩的聊天过程中，他知道好多以前不知道的有关她的事情。比如说《nana》这部片子其实是宁早倩的外婆推荐她看的，原来这动漫几十年前就有了啊……难怪网络上的像素会这么低。又譬如说，宁早倩虽然喜欢小松奈奈，但她更希望能成为大崎娜娜那样的人。虹翼特意去网上找了对两人的评价，知道娜娜敢想敢做，敢爱敢恨；而奈奈任*哭，爱撒娇。果然对于宁早倩来说，更应该成为娜娜那样的人吧。
和宁早倩聊天的时候，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这是他在学校里所无法体验到的。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光是看着宁早倩所发来的每一句话，他就能感觉到脸上正在灼烧，变得滚烫滚烫。他突然想到了席英睿传播的那个谣言——我们，在一起了……
“虹翼？我刚刚去了批发商那里，今天晚饭要晚点才能吃，我给你带了蛋糕。”店长的声音传来，虹翼吓得丢开了手机，本来还想关机的，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舒翰才出现在他的房间门口，奇怪地看着他。
第三十章 夏迹残心
“虹翼，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店长奇怪地问道。m.www.uu234.net
“没事，有点热而已……天气有点闷。”虹翼拿起床上的扇子扇了扇，舒翰才走了过来，“窗这不是开着吗？闷的话就开大点呀。”他上前推开了窗，然后低头一瞥，正好看见了虹翼手机上播放的动漫：“我勒个去，虹翼你居然看少女动漫？居然还是这么老的片子！”
“没有啦……”虹翼红着脸辩解，突然灵光一闪：“是席英睿！你知道的，英睿他一直喜欢看这种稀奇古怪的片子……对，就是英睿。我也是好奇嘛，想看看英睿到底在看些什么……于是就看见了这个。”舒店长狐疑地看着他，看起来并没有相信，不过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这时手机振动了一下，虹翼立刻条件反射般地冲了过去，拿起了手机，果然是宁早倩发来的。他当即忽略了店长的存在，给宁早倩发去了回复。
“那个是谁啊？”他听见店长好奇地问，但是虹翼没有回答，他在考虑该怎么回复宁早倩。这时舒翰才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你一边发微信一边傻笑，不会是你女朋友吧？”他笑嘻嘻地问，虹翼赶紧丢开手机，推着自己的养父出门：“没有啦，那是个男的！”
“男的会用这么少女风格的图片当头像吗？”
“哎呀你不懂现在变态很多的，英睿还用美少女战士当头像呢！”虹翼使劲地推着店长，“好啦你快点去做饭吧，我肚子饿了！”好说歹说他才终于把舒翰才赶走，然后坐到床上，重新打开微信，给早倩发了回复。和她聊天时这种甜蜜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关了手机屏幕，用漆黑的屏幕当镜子，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像养父说的那样在傻笑！他居然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不会吧……
这时舒翰才突然又推门进来，他正好在对着手机傻笑。他吓了一跳，店长愣愣地看着他，说道：“呃……我只是想问一下，家里还有块炸猪排，你是想今天吃掉还是放到双休日？不过今天再炸的话可能要更长的时间——”他话还没说完，就再次被虹翼推到了门外：“炸猪排去吧！赶快赶快！我要饿死了！”不行，这个地方太危险了，只要舒翰才还在我就没办法和宁早倩说话。他对着自己的养父大喊：“对了，我也出去一趟。”
“去哪里啊？”舒店长问道，虹翼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理由：“我……我要去医院。”
“你去医院干什么？”店长奇怪地问，虹翼解释道：“上次我们学校不是被亚魔袭击了嘛，我们有个后勤组的老师住院了，我去医院看望一下他。”这下他终于让舒翰才相信了，对方点点头，“那你快去快回啊，要把蛋糕带上吗？”
“不用了，我很快的！”虹翼说罢立刻带着书包冲出书店门，来到了外面的大街上，再次激动地拿出手机，但是宁早倩并没有给自己发来新消息。这时他看见店长正从阁楼看着自己，他认命地翻翻白眼，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躲不过去啊……看来这下他除了真的去医院之外别无他法了。他认栽地摇摇头，然后背上书包前往医院。
在公交车上前往医院的途中，他等了好久，可是宁早倩再也没有回复自己。跟我聊天，她已经腻了吗？他产生了这样慌乱的想法，突然害怕起来。他开始疯狂地翻起宁早倩的朋友圈记录，甚至翻到了她两年前的朋友圈——然而他知道这终究是徒劳无功，因为宁早倩依然没有给自己发消息。
到站后他走下公共汽车，此时夜色已经完全吞没天空，黑夜中显出了几颗忽明忽暗稀稀散散的星星。他趁着夜色进入医院，来到了住院部，找到了后勤组孙巍老师的病房。他开始有点后悔没有把养父的蛋糕带过来了，毕竟这样空手来看望老师也不是特别礼貌——不过他觉得，自己去探望孙老师就已经很好了，因为班级里更多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这所学校里有孙老师这个人。
独立病房的门关着，他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房间纯白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四周非常安静，只能听见中央空调运行时的轰隆声。孙老师睡着了，胸脯有规律的起伏着，虹翼靠近了才听见他厚重的呼吸声。既然来都来了，虹翼觉得应该做点什么——而且这好像是现在唯一能够让他暂时忘记宁早倩的途径。他环顾四周，能为他做点什么呢？这时他突然发现病床前面的电视机柜旁被人放了一篮水果，估计是他的亲人放的吧。虹翼猜测到，看见上面系着一张贺卡，而落款却是……“银夏”。银老师吗？
他原本还想看看银老师在贺卡上写了什么，这时传来了开门声，他猛地转过身，发现来人正是银老师。对方推门进来，看见他后显然也很吃惊。“虹翼？我不知道你也来了……”他撩起一缕垂下来的刘海，然后轻声走到了孙老师的床旁，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他看向放在柜台上的果篮，露出苦笑：“还没吃完啊……亏我又带来了一篮新的。”他将果篮放下，然后望向虹翼：“孙老师告诉你他在这里的吗？”
“不，我在前台查到的。”虹翼摇摇头，总不能跟银老师说自己是要躲开养父所以才来这里的吧？“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想来看看孙老师……虽然平时见面的次数不多，不过听陈老师说，他是个很好的老师呢。”
“这倒是的。”银夏认可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又看向了熟睡中的孙老师。“不过按他的性格，也不会笑纳这些水果的吧……更多的可能是在一番推脱后，把水果带回去给自己的家人——我记得他有个孙女呢，在外地做陶艺老师，倒是每个月都给她爷爷寄礼物。”虹翼看见银老师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是在感慨什么吗？“我刚来这所学校的时候，孙老师可照顾我了呢。”他看向窗外灯火通明的医院夜景，“我和学生闹了点小矛盾，还是他从中化解的呢。”
“还有这种事吗？”虹翼突然来了兴趣，银老师很少和他们提到他这段任教的经历，更多的是像李老师那样以自己的一个个学生为例子，告诉他们一个个道理。“你和学生，发生了什么样的矛盾啊？”虽说是“小”矛盾，不过虹翼觉得银老师肯定是把事情往小了说。
“那个时候我还在实习期，公开课上很多老师都来听，连校长都来了，可是那批学生啊，他们故意不配合我，害我出了很大的洋相。”银夏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虹翼不明白这种事情想起来有什么好笑的，如果是他的话，绝对会把这种事情在记忆里封印起来，因为一旦提起就是一种耻辱。“结果就因为那样，害得我实习期差点没有通过。”银夏继续说道，“那时候是孙老师帮了我呢。”
“他替你向领导求情的吗？”虹翼问，但银夏对此却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据说他后来把那帮捣乱的学生给狠狠地骂了一通。不过后来他也教了我许多，比如说在课上遇见故意捣乱的学生该怎么办。”他用漠然的口气说道，虹翼听了不禁抿嘴笑了：“银老师，你不会用孙老师教的办法来对付我们吧？”
“不会啊，”银老师想当然地摇摇头，“你们是很皮没错，不过我还带过更乱的班呢。”
“银老师，其实，我跟你说个秘密——我们班是整个年级最乱的班，这一点所有教过我们的老师都达成了共识。”虹翼说道，银夏大笑：“开玩笑，隔壁一班才是，李升跟我说在花园对面都能听到他们的叫声，他们才是最乱的班。”师生俩对视着，然后同时笑了起来。这就是银老师吧，虹翼想，有别的老师都没有的特点，不知为什么，他只有在银夏的面前才会如此自然，不会像在其他老师面前那样拘束。
在笑完之后，病房又安静了下来。虹翼静静地看着银夏，对方正低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孙老师。这是个一边面对残酷的战斗，一边用自己的笑脸面对学生的好老师。“那个……银老师，你当初是为什么会想要去当行星守护者的呢？”
银夏抬起头，虹翼发觉自己的这个问题，好像触动了他心里的某样东西。“问这个干什么？”他装出一副无所谓的口气，“难不成你现在还贼心不死，想要跟我一起当守护者吧？”
“没有那回事啦，我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挺好。”虹翼又想起了那天英睿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他走到银老师的身边，跟他一同静静地看着沉睡的孙老师。“只是比较好奇而已，银老师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在这样的生活中度过的？双重身份，一定很累吧。”
“我最初成为行星守护者的时候，可没想这么多啊。”银夏笑了，“况且那时候我还根本不是个老师呢，所以双重身份什么的，当时根本不存在的啊！那时候真的是纯粹地以战斗度日……虽然很残酷，不过也很单纯。”他苦笑道，“虹翼，你知道吗，其实啊，那会儿我啊……我……我当初和你很像呢。”
“嗯？”银老师口中会说出这番话倒是虹翼未曾料到的，“和我很像？”
“是啊，都是一样的想要成为英雄，想要惩奸除恶，当一个拯救世界的英雄。”银夏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虹翼从未见到过的表情，他突然为自己的老师感到一阵心酸。然后，银老师低下头苦涩地笑着说道：“现在想想，我就是被焚晓忽悠了呢……”
“焚晓？”虹翼重复了一遍这个自己不知道的名字。
“一个朋友。”银夏简单地解释道。“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人，值得尊敬的人。”他又这么补充道，看来这个朋友在银老师心中的分量真的很重呢，虹翼想。“相比我们这群人，他才是真正的英雄……虹翼，你知道吗？那会儿啊，他刚刚做完一场大手术，医生已经明令他不许剧烈运动了，可是那时候正值魔神侵略，他硬是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来到了战场，救下了我们。然后……然后焚晓他……”银老师的声音低了下去，当他重新抬起头的时候，虹翼发现老师的眼中带着泪光。
“即便被误解无数次，也从未有所怨言；即便被同伴所厌憎，也一直默默地藏在心里。他将痛苦和责任一个人承担，把获得幸福的机会留给了我们。这就是焚晓的战斗……他那包含着莫大孤独的战斗……他为了人们的生命和新世界的未来而战斗。”
第三十一章 鬼攸的审判
银夏在讲述完焚晓的故事后，病房又陷入了沉默。www.uu234.net许久之后，银老师突然笑了出来：“抱歉，尽说些奇怪的东西了。你就当没听见吧。”
“那一定……是很悲伤的过去吧。”虹翼默默地说道，银夏没有回应，他看出自己的老师已经陷入了回忆中。“那银老师，在那之后，你又是为什么才想要当老师的呢？”他这么问道。
“为什么要当老师啊……”银夏这才微微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看向虹翼，“理由……我自己都有点忘了呢……”不，你还是记得的，虹翼看得出来。银夏笑了笑：“我以前有个很可靠的同伴，她就是一名老师。她教会了我许多东西，我可能是想要模仿她吧……不过，真正的理由不是这个。”他再次低下了头，他又被虹翼触碰到了另一番回忆。
“理由……”他重新抬起头，眼神清澈而空灵，“等我十年后再告诉你吧！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活着的话。”
两人对望着，然后虹翼点了点头：“好，约好了。”银夏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拍拍他的肩膀：“好啦，时间也不早了，再晚你家人要担心了，快点回去吧。”虹翼低头一看表，发现已经八点多了，确实有点晚，“那我就先走了，银老师你自己保重，不要太累了啊！”
“嗯，我会的。”银老师笑着朝他挥挥手，虹翼也回以微笑，然后他离开了这所医院。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加油吧，虹翼，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
这是个异常暖和的清晨，他的额间遍布汗珠，犹如植物表面的露水。
“对于我来说，率兵袭击普通人类就是大错。尤其是在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允许的情况下私自出动，必要严惩！”穆宫隐的话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他们伟大的领袖，可真是个善良的老头儿啊，鬼攸不无讽刺地想。但是，穆宫大人的话也并非是错误的——抛弃善恶立场，仅从制度层面而言，寒鸦的行为确实触犯了亚魔行动的相关条例。
但是，这些有关亚魔的法律却是人类制定的。那是不公平的、恶意针对亚魔的法律，鬼攸这么认为，但即便存在着这样的怨言，他也无法向别人抱怨——尤其是在高层都是人类的情况下，就算他们听到了，恐怕也不会为他们这些亚魔改善现状的吧。亚魔要学会在人类社会中立足，明白这条法则是必须的。而寒鸦正因为过于轻视这点，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结果差点引来杀身之祸。
袭击人类、私自出动，这些都是人类无法容忍的滔天大罪，而鬼攸知道穆宫隐的言下之意就是让他直接宣判寒鸦的死刑。寒鸦死了，一了百了——起码对于那些人类来说是这样。呵呵，我怎么能让你们称心如意！只要能让人类的心中不得不憋一口气的行动，他都会去尝试。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审判时并没有提出死刑，但还是让人监禁了寒鸦一段时间，并且剥夺了他将军兼行动组长的职务，把他降为一名普通士兵，否则在人类那里也实在说不过去。
那个夜晚，他派人传唤寒鸦。在等待寒鸦的途中，他抬头仰视星空。那是个清朗的寒夜，群星的光辉洒在山间，明亮无情犹如真理。面前是层层叠叠的低矮的楼房，既是亚魔的兵营，又是士兵们的住所。相比人类，他们的居住地实在逊色得多。人类社会高楼林立，而我们却住在这片荒凉偏僻鸟不拉屎的小山村里——不过要真说起来，这里鸟屎还是很多的。他戏谑地想，人类在这种地方给他们划分出了活动场所，还特别区分了亚魔士兵和亚魔平民的居住范围，真他妈是仁至义尽啊。想着想着，一抹冷笑就爬上了他的嘴角。
他没等多久，寒鸦就被带来了。在黑夜中，他淡蓝色的瞳孔微微发亮；那张瘦削而黝黑的脸，有种饥渴的神色，黑发垂下，遮住左半边那张被烧焦的脸。鬼攸抬起头看着他，竭力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毕竟自己是个侏儒。“那，你知道为什么会被带来吗？”他冷静地问，寒鸦那张因灼烧而扭曲的脸上浮出一抹高傲的笑容：“当然。不就是因为我带人去攻击了南宫附中的师生吗？”他这么说道，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这样做已经严重违反了相关条例。”鬼攸道，“而且之前我没有跟你们说过吗？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对金星守护者出手。”
“鬼攸，你太软弱了，所以你才会一直被隔壁的牙狐比下去。”在寂静的黑夜中，寒鸦发出的这声狞笑显得格外刺耳。“不给他们点苦头尝尝，他们就不知道我们的厉害——对那个守护者来说是这样，对穆宫隐来说更是这样。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穆宫隐大人让你这么做的吧？肯定有上面的人在施压。”
“哎呀，这我倒不否认，但是我做的已经很仁慈了。”鬼攸看着他，本来他们是想直接判你死刑的，你知道吗？“但这并不能成为你私自行动的理由，无论按照人类制定的法律，还是我们军队的队规，都不可以绕过领导，在没有征得允许的情况下，是不可以自己出动的。而且还私自动用自己麾下的军队，出了事谁来负责？”
“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有官腔了？”寒鸦恶狠狠地问道，“我知道的，南宫附中的校长是穆宫隐的儿子，随便过去肯定要出事。说到底穆宫隐也不想你们口中言传所说的那么好，他也只不过是个包庇自己人的蠢货！”鬼攸用耸肩来回应这番话，只是这个动作更突显它的驼背。他听见寒鸦低声骂了句“侏儒”，身边扣押寒鸦的士兵立刻问他：“大人，要不要把他绑起来？已经是犯了重罪的人，不用跟他多说，直接动手吧！”
“我可没想动手啊。”鬼攸嬉皮笑脸地说道，寒鸦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绑起来就不用了吧，但是寒鸦，好好跟我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会产生多大的后果？”他收起那张贱容，用认真严肃的口吻说道，“你和幽狼私闯民宅，前去威胁金星守护者维纳斯；你私自调动军队，前去袭击南宫附中的师生，如果他们那天不是恰巧出去秋游了，恐怕如今已经万劫不复。我不否认袭击南宫附中是阻止行星守护者的一个好方法，然而上面的人不允许，就算这个方法再好也不可能实行。”
“鬼攸，你这个欠揍的懦夫。”寒鸦微微低下头，看着比他要矮几十公分的领导。鬼攸听完这句话后，再次露出笑容。结果这个笑容深深地刺伤了寒鸦的自尊心，他瞬间挣脱身旁两名士兵的扣押，扑向鬼攸：“再笑一下信不信老子撕烂你的嘴！”他如此大吼道，用不堪入耳的话语辱骂着鬼攸，但很快又被身后的两名士兵抓住，被迫跪倒在地上。鬼攸看见，在寒鸦的眼中只有恨意和最彻底的轻蔑。
“妈呀，鬼攸，我以为我已经够粗鄙的了，没想到你跟我比起来，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鬼攸哈哈大笑，寒鸦咬牙切齿，再次破口大骂：“你丫就是一个怪胎，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更怪！真不知道你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你怎么会觉得自己顺了人类的意，就会得到他们的尊重？”
“唉，这你就说错了，我从来没指望过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当然啦，如果我这么做了，能够赢得人类那边的尊重那真是否极泰来，如果顺着别人的想法就会得到尊重，那我一定会是个忠实的走狗。”鬼攸说道，观察着寒鸦接下来的反应。自从鬼攸出生起，他就没有被人正眼瞧过。在人类眼中，他是亚魔；在亚魔眼中，他是侏儒。无论在哪边，受到嘲笑和轻蔑似乎是注定的。我他妈早就已经习惯了，你还打算用这句话来挑衅我？
“畸形怪物。”寒鸦说。
“烂脸大汉。”鬼攸不客气地回敬。我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执着于和他抬杠？他现在应该静下心来心平气和地和寒鸦谈谈，然后宽容地给予惩罚，而不是在这里两个人对喷。恐怕自己会练就出现在这副别扭的性格，和他从小生活的环境有关吧。小时候几乎每天，他都要在人们的非议中度过，忍受着人们的碎碎念，以及背地里的辱骂，结果对于那些针对他的言论，他越来越变得可以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变得更想要逞口舌之快。他不被察觉地叹了口气，然后重新说道：“寒鸦，私下里我其实是赞同你的做法的。”才怪。“但是呢，我们现在的势力还不足以反抗人类，在得到力量之前，我们必须装作顺从人类，明白吗？”
寒鸦愣愣地看着他，鬼攸笑了：“没想到吧？我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只不过我比你理智，还没有蠢到真的去袭击人类。对人类有什么看法，或者有什么情绪的话，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是必须憋在心里的，否则将会引来杀身之祸。”鬼攸将自己这番违心的言论说完，现在也只有通过这个欺骗的方法来让寒鸦信任自己了吧。他又看看那两名押送寒鸦的士兵，老天保佑，希望他们不要对我产生什么误会。
“鬼攸……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寒鸦试探性地问道，鬼攸露出自己的招牌式笑容：“那是当然的啊。”屁嘞，光是有这种想法就会被杀死的！不过经他这么一说，寒鸦好像终于放下了戒心，鬼攸松了口气：“总之我还是得执行组织上的命令，虽然不会杀死你的，但还是得掩人耳目配合一下，你会被暂时监禁一段时间，并且被剥夺军衔，同意这个处理方式吗？”
寒鸦低下头，仿佛在做着什么艰难的思想斗争。然后他默默点了点头，鬼攸挥了挥手，让一名士兵带走了寒鸦，然后叫住了另一人。
第三十二章 三名谋反者
他的话音在万籁俱静的广场上回荡，似乎吵闹了点。www.uu234.net寒鸦终于同意了鬼攸的处置，鬼攸挥了挥手，让一名士兵带走了寒鸦，然后叫住了另一人。他对那名士兵说道：“刚才我跟鬼攸说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大人……”对方的神色十分紧张，鬼攸笑了，恐怕他把自己的这番话当成了威胁吧。他笑着摇摇头，解释道：“这是策略啦策略，否则怎么能让寒鸦屈服呢？你也去跟另外那个解释一下，省得到时候传开了都误会我，我这个首领就真当不下去了。”听完他的话，那名士兵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跑开了。鬼攸开始怀疑，刚才那样欺骗寒鸦，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呢？
此刻，他正站在自己住所的阳台上。那是整个部落中唯一一幢高楼，大概有人类社会中八层楼左右的高度。与其说是他的房子，倒不如说这是断掌部落的行政楼，而他的房间则在最顶层。日出将东方的天空染成玫瑰色和金黄色。他双手搁在窗外的栏杆上，凝望着逐渐溢散的光辉。黎明爬过楼房，属于亚魔的世界在他脚下由漆黑转为靛青，再变成茵绿。
会被上面的人批评的吧，我这么做。他望着向远方延绵的群山，翻越山谷后就能来到属于人类的世界，中间是一片幽暗的林子，被他们称为“嚎哭林”。山和林，隔绝了人类与亚魔两个种族的接触。就算穆宫大人没有意见，其他高层肯定会啰嗦的吧，鬼攸想，穆宫隐大人向他传达了杀死寒鸦的暗示，但是他却没有按照他说的那样去做，之后可以解释为鬼攸没有会意，但恐怕在人类那边还是会有闲话传出来。而且他觉得，在出了这样严重的事情之后，高层一定会拼命找机会除掉寒鸦。那家伙只能自求多福了，反正我只能做到这里。他不能说自己跟寒鸦之间有多大的感情，但是与亚魔之间的纽带，比与人类之间要强大多了，之后行事还是多从亚魔的角度出发吧。
身为亚魔，却要为人类服务……啊，可真是麻烦呢。他掂起那个绳结。那是别人赠予他的礼物，纯手工制作，下面挂着一个小小的护身符，平时一直被他系在盔甲上，保佑他度过了一场又一场的战斗。虽然亚魔是人类的变种，血统偏向魔兽那边，然而那些人类可却从来没有把他们当人看。他们是野兽。鬼攸望着那片望不见尽头的山峦，又低头轻轻地摩挲着那条联系着护身符的绳结，粗糙的质感在手中融化开来。
神牙大人……您现在也在战斗吗？还是说，依然在帮助那些在比赛中失败的孩子呢？他透过那个护身符，仿佛感受到了来自远方友人的无限思念。他昂起头，长吁一口气，蒸腾的雾气在清冷的空气中化成一张白网，然后随风消失。
“如果哪天你也成了叛徒，我一定会亲手将你斩杀。”
“嗯，约好了。”
少时的约定，重新在耳边响起。现在那家伙在哪里呢？他不知道自己唯一的朋友现在加入了哪个部落，不知道他是否也在战斗，不知道他是否实现了当初的诺言。但是想必，在那个约定之下，他一定是在为了亚魔而战斗的吧。鬼攸紧紧地握住护身符，闭上眼睛，然后将那绳结重新系上，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嚎哭林以南正是他们的兵营，而北边则是普通亚魔居民区，再往北就是人类世界了。在行政楼的食堂吃完早饭后，鬼攸来到了这片林子中。道路在眼前伸展，狭窄、多石、杂草丛生，看上去并非什么通往光明与希望的途径。然而这道路，却让他心里盈满思慕之情。有些地方他永远不能看见。世界在路的彼端……而他却在这里。
树林彼端有片空地，地势恰好俯瞰河流。鬼攸停下脚步，你在这儿多愁善感些什么啊，他对自己说，心中烦躁不已，唯有在这个地方，他才能感受到久违的寂静。他在河边坐下，聆听着水声哗哗。据说夜晚这里的水流声在四周无人的环境下显得格外喧嚣，而每到夜里，野生动物们就会从巢穴里出来，有时半夜甚至还能听到狼嗥。“嚎哭林”的名字因此而来。但却偏偏在这里，鬼攸能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人类把自己当作同盟，而自己的那番谎言也让寒鸦认为自己是他潜在的同盟，还真是有意思。寒鸦从来没有对人提起过他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他入伍的第一天，鬼攸就看见他的左半边脸有深深的被灼烧的痕迹，人们都对他避而远之。当时鬼攸和寒鸦都还是新兵，一同训练，在同一个兵营中起居。后来鬼攸成了首领，寒鸦成了将军，而寒鸦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为何被烧伤的，他不说，鬼攸也就没去问过。但每每在黑夜里见到那张恐怖的脸，鬼攸就会感觉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真是的，你在怕些什么啊！他在心里嘲笑自己。
总之囚禁寒鸦，并且降他的级是鬼攸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办法，不仅可以让自己在亚魔社会中稳固地位，而且在人类那边也能交差。溪水在他的面前奔流而过，他走上前一天，看见水中有一个侏儒在瞪着自己。这张脸，还真他妈是贼丑无比啊！他能顶着这张脸，在亚魔的世界里一步一步爬到今天的位置也是不容易了，若非自己的脑袋瓜好使的话，估计现在还是会延续多年以前的情况，天天遭人的白眼和鄙视吧。
“智慧就是力量。”他想到那天自己对穆宫隐大人说的那番话。他靠着智慧走到了今天的地步，果然今后也得继续——突然间，林间传来了交谈声，打断了鬼攸的回想。这里平时都没什么人来，普通居民和士兵的交集也不多，他立刻警觉起来，从河边离开，进入了林子中。他的脚踩在落叶上，窸窣作响。然而前方也有人在行走，他们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鬼攸确信自己没有被他们发现。他加快速度，终于在高大的古木后看见前方有三名士兵的身影。是断掌部落的人，他们来这里干什么？鬼攸眯起眼睛，自己手下的人私自来嚎哭林，他开始担心又出现了三个擅自行动的人。
“之前幽狼有找过我，跟我说了寒鸦的事。”其中一名士兵说道。那人个子很矮（却依然比鬼攸自己要高），一撮尖胡子，发际有几丝银白，和奇狼部落的狼吼年龄差不多。对方没有继续行走的意图，鬼攸停下脚步，侧耳静听。他们在说什么？幽狼又想干什么？幽狼只是个普通的士兵，而且他没有参与进攻南宫附中，所以鬼攸并没有追究他和寒鸦一起私自前去警告维纳斯的责任。但现在看来，那好像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我们现在的首领太懦弱了，胆子跟他的身材一样小。”另一人说道。听了这话，鬼攸差点冷笑出来。但他忍住了那种冲动，继续听下去。“我觉得吧，我们不应该再按照人类的指令行事了——鬼攸想要当人类的走狗随便他，但如果我们再这样下去，万一哪天触碰到了人的逆鳞，总会惹来杀身之祸。尽快收手吧，要么回去当个平民，要么召集弟兄们跟人类决一死战。”他以强硬的主战派语调说道。
你知不知道，这样说才更会惹来杀身之祸？鬼攸在暗中观察，听到第三个人说道：“我觉得这样不好吧，事情才刚刚发生没多久，如果再怀疑到我们头上，到时候我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还不知道吗？维纳斯显然还没放弃。”最初的那个人说，“我觉得有必要再策划一次屠杀行动，让人类看看我们的实力。去他的，我们亚魔也不是好惹的！”看来他和第二个人已经达成了共识，这两人就是来说服另一个人的。要不是他们背对着这里戴着兜帽看不清脸，否则我一定冲上去扇他们几个大嘴巴子。鬼攸忿忿地想。
“可是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如果这次又失败了怎么办？”第三个人明显还有所疑虑，第二个人满不在乎地吹了声口哨：“不会发生那种事情的。我说龙隐啊，你就不能有点骨气吗？”龙隐，原来是他……鬼攸暗自想道，平时看上去挺老实的一个人，没想到也暗中包藏祸心。“再这样下去你要沦落为部落中第二胆小的人咯，仅次于鬼攸之下。我觉得石人当首领好歹都比鬼攸要强。”第二个人又说道，鬼攸自动过滤了那些针对自己的贬低言论，开始思索剩下的这两个人会是谁。他无法从声音分辨出来，而且亚魔的声音都挺低哑的，这俩货的声音也并非那么有特色。
“反正下次选举我是再也不会选鬼攸了。”他说道，“其实我们去杀人类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要么将他们杀死，要么事情败露后我们被他们杀死。不过我觉得死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为了正义而献身，也值了。龙隐，我们将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取回正义，知道吗？不能再容忍人类这样下去了。为了那样，哪怕是死也在所不辞——”
“那就请你去死好了。”鬼攸大声说道。他发觉自己终于忍不住了，而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三人的面前。
第三十三章 最后一次包庇
这下他真的看了个明白：龙隐、羽狼和安震。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他们看见他之后都笑坏了，鬼攸露出放肆的笑容：“哎呀，刚刚是谁在说我胆子和身子一样小啊？”他看向安震，对方打了一个哆嗦。“逞口舌之快谁不会啊——这方面我分分钟完虐你们所有人。对，我不否认我确实长了个小身板，”他拍拍自己的胸脯，“但是呢，胆子这玩意儿太大了也不好啊。”
“大人，恕我直言，但是人类的针对性实在是太过于——”
“我知道的。”鬼攸打断了羽狼的话，“我记得刚才你好像是骂得最凶的那个啊，噫，真是不堪入耳的话语。去他的，我也不是好惹的。”鬼攸用相同的句式，将刚才羽狼的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羽狼脸色煞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鬼攸爆发出大笑，“听了你们刚才的话，就知道你们已经了解到自身的所作所为完全触犯了法律——啊，尽管是人类制定的，但你们要知道一句无论身处何地都被奉为真理的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是服从于人类真的太——”安震试图插嘴，但鬼攸根本没给他机会：“哟，除非你们哪天爬到了屋顶上，可以骑在别人的头上作威作福，如果你们真的变成了新一届的统治者，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在那天到来之前，你们都他妈给我安分一点，给我记好了！”
面前的三人完全被他吓住了，估计他们鲜少看见自己的首领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吧。此刻鬼攸真想大笑，但他依然以严肃的口吻说道：“起码现在人类还是世界的老大，而我们根本就没有反抗他们的资本。清楚这一点，然后继续保持着忠心——我不管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甚至你们想要杀了他们都无所谓，但是表面上装也要给我装得像一点，否则休怪我不客气，把你们今天的这番言论告诉上面的人，你们都不得好死。”
安震一愣，然后猛地醒悟鬼攸这是息事宁人的意思。他碰了碰身旁两人的胳膊，然后低头道了个歉：“今天的话就当我们没说吧，此后再也不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了。”
“下不为例，如果被我抓到，我会亲自行刑。”鬼攸的警告低沉而急促。三人面面相觑，然后立刻连声感激鬼攸，谢谢他的仁慈。我真的谢谢你们全家，鬼攸暗忖，光是说出这番话就足以叛你们死罪了，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还想帮你们瞒过去。那三人不停地鞠躬道歉，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片幽暗的林子。鬼攸看着他们匆忙离开的背影，皱起了眉毛。出事了，他意识到，寒鸦的行为带动了一批人的反逆之心，这只是个先兆。
他回到兵营的时候，士兵们基本上都已经从住所里出来了。他迅速找到石人，后者形容憔悴，神情冷酷，此刻正坐在其他人后面，默默地观望着士兵们的日常生活。石人满脸麻子，没有胡须，两眼深邃，面颊凹陷。虽然并不老，头发却没剩几根，只在双耳上面冒出。他的衬衫虽然样式平凡，毫无装饰，却历经沧桑，看得出岁月的痕迹。石人正像他的赐名那般，如同岩石般刚毅正直，却也正因他的这份正直，而让他在同伴之间人缘不是很好。但鬼攸相信，他绝对是个强硬理智的部下，因此这件事交给他做鬼攸完全放得下心。
他向石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将带拉到了行政楼中一个没有人的角落。石人疑惑地看着自己的首领，鬼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将今天清晨自己在嚎哭林听到的事情告诉了他。石人的眉毛立刻紧紧地蹙成一团，“大人，这是真的吗？”
鬼攸遗憾地点点头：“正因为这样，所以才来找你。由我亲自行动可能会招来误会，甚至打草精神，我希望你能帮我。”
“当然，为了亚魔部落的利益，我当然会这么做。”石人以一向严肃的神情说道，“您要我怎么做？监视那三个人吗？”
“对，除了安震他们，还要盯住幽狼，是他把寒鸦的事情告诉了那三个人。”鬼攸说，“必须盯紧那些有逆反心理的士兵，着重盯住安震和羽狼，我怀疑是他们先起了反叛之心，所以才找到了不怎么主动的龙隐。仔细观察，看看平时跟他们接触的有什么人，都开始警戒起来，要将叛乱扼杀在萌芽之中。”
石人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他点头答应了。沉默半晌后，他又向鬼攸问道：“大人，现在被囚禁的寒鸦，要监视他吗？”
“不用了。”鬼攸摇摇头，“寒鸦由我自己来处理。”石人表示了解，然后离开了行政楼。鬼攸开始不自觉地抚摸起那粗糙的护身符，倦怠感突然排山倒海般朝他袭来，却又蓦然溃散——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寒鸦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他朝他狞笑，那张脸此时给了鬼攸极度不详的预感，仿佛是某种灾难的预兆。
***
“你没有梦想吗？”银夏孤悲地问。
“没有……吧。”对方的语气极其不确定。
“如果你没有梦想的话，那就守护我的梦想吧。”银夏说道。
“你的梦想？”
“我的梦想啊……就是让我们所有人，都活下去。”银夏苦笑，“已经算是空想了吧。”
“不，我觉得那是很好的梦想。”对方说道，银夏觉得心情有些舒朗了：“真的吗？”
“真的啊……很伟大的梦想呢。”
然后，两人看向那幅名为“希望”的书法，看了之后，果然给人一种希望的感觉呢。那台老式收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一个老人哑着嗓子在叫喊。转眼间他已经来到了雨中。不是夜色，是雨的前咒，寂静幽光透袭，诡异而美丽。两人在雨中对望着，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对方的脸。然后，他听到他说：“如果哪天海澜回来了，也请代我向她问好……保重了，银夏。”
“好……”银夏在冰冷的雨中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我的梦想，就是让我们所有人都活下去。”他再次听见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这句话，梦境突然开始变得混乱起来。他所处的世界天旋地转，突然来到了南宫附中。亚魔将剑向他劈来，他的肩膀被砍到。然后那个名叫寒鸦的亚魔向他开了一枪，他躲了过去，可是背后爆炸突然发生。他摔出窗外，掉在地上，又被人抬到了担架上。恍惚间，他觉得虹翼好像在看着自己……
然后他又突然回到了那片雪地。他们唱着歌，为那家伙送行。望过去，云海里透着希冀的光，划破整个苍穹。“我的梦想，就是让我们所有人都活下去……”他自己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刺耳的蜂鸣充斥着整个世界。然后，他突然转过身，向着前方愈行愈远的那人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一定要活下去啊！绝对要加油啊！绝对绝对要加油啊！为了让你能够活下去，能够活下去……所以我们也一定会生存下去！所以！请千万不要死！”
银夏挣扎着坐了起来，彻底从梦中醒来。刚刚在睡梦中喊出的那番话，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现在倒是让他完全清醒了。他虚弱地看着自己的枕头，上面已经湿了一大片，是自己的冷汗吗？他咳嗽了几声，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了……潘多拉的事，还有那家伙的事……厚重的垂帘盖住窗户，房里黑暗如墨。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拉开窗帘，灿烂的阳光立刻充满整个房间。然而梦中的回音还没有退去，“让我们所有人都活下去……”
他有好好做到这一点吗？无数的人在他的面前被那艘飞碟所杀，可直到今天，他仍然无能为力，甚至对于那飞碟是什么来头还是毫无头绪。那两个前来威胁他的亚魔，之后真的袭击了南宫附中。还好那天大家都出去郊游了，学校里只剩下几个老师。孙老师受到重伤……他闭上眼睛回忆当时发生的事，孙老师眼见学校陷入火灾，当即不假思索地拿灭火器喷射，然后冲向了那些亚魔。
是我的错……他懊悔地想，他没有按照亚魔说的那样停止行动，销毁证据，他将那张线索脉络图藏在了床板下面，果然还是被他们发现了。是他的倔强导致了孙老师的悲剧，南宫附中会发生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当时明明已经决定好，不再看见任何人死在自己面前的，可却还是无法阻止惨剧的发生。虽然那场战斗中没有人死亡，但是他还是无法控制地持续自责着。都是因为我……所以才……他陷入了纠结，不知道该继续调查下去，还是就此收手。他害怕继续调查的话，南宫附中会再次被袭击；可如果放弃的话，会有更多的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死在那艘可怕的飞船下。
他将床板打开，长叹一口气。不想再看见任何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因为这点，所以他才战斗到今天。这个世上，每天都有人死去，银夏，你在想些什么啊？他咬紧嘴唇，然后下定决心般地将那张脉络图掀了起来，摊在桌上。他紧紧地将它盯住，尽自己的全力想要将它全部记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将那张纸撕得粉碎。
第三十四章 久未联系的朋友
就到此为止吧……银夏闭了闭眼睛，眩目的阳光让他有点头晕。他来到了客厅中，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觉得应该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用来转移注意力。于是他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微信，看见朋友圈里有更新，点进去一看，发现是周欣媛转发了一个网页，内容是“姓名测试”。他不自觉地笑出声，果然是她们那群女孩感兴趣的东西呢。算是日常迷信吧，据说进去之后能进行一个很准确的测试，一生的好运厄运都能测出来。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的吧，如果命运都已经是注定的话，那还要努力干什么呢？银夏这么想着，关闭了朋友圈。他本来想看会儿电视消遣消遣的，微信里却突然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他点开一看，是海澜。
银夏一怔，她已经好久没有来找过自己了，现在突然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想了想，然后发起了微信电话。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银夏没来由地一阵感慨。海澜的声音变得疲惫了，甚至可以说变得沧桑了——周围的人都在变，而唯独没变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喂，海澜啊，听得到吗？”银夏对着手机说道，“真的好久不见了，有事吗？”
“嗯，是这样的，我女儿大后天就要转到南宫附中了，就是你们学校，还是你教的那个班。”海澜说，在疲倦的嗓音背后，银夏依旧能听出从前熟悉的那个声音。她好像对自己的事情很了解啊，银夏抿嘴笑了。“嗯……怎么说呢，韵美她的状况有点特殊，你接触了就会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反正那孩子从小不合群，会有些奇怪的行为举止也不要放在心上啊——她其实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呢，时间久了就会发现的。”
“好的，我知道了。”银夏答道，随即转念一想，以他过往与她相处的经验，海澜会用这种方式说话肯定是在求自己了吧，“海澜，不会是想要我在班里多多照顾你女儿吧？”
“那就真的谢谢啦，拜托了。”海澜疲惫的声音中好不容易透出了一丝欢快，她以充满活力的方式向他道谢。银夏笑着点了点头，“很辛苦吧……”他突然说道，对方一怔：“诶？”
“你现在成了建交使馆的领事，可是大忙人啦，为了这种私人的事情来找我真的好吗？”银夏低头抚摸着手上的薄茧，那是长期战斗后留下的后遗症。用这只手握着粉笔写黑板，教导学生的感觉真的很好，只有经历过黑暗的人，才知道光明的可贵；也更加坚定了他将这种精神传递给下一代的决心。他抬起头笑了：“哎呀，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别放在心上。”
“没事，现在魔星人和地球人也终于能和谐共处了，平时也只是处理一下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而已。过不了多久，等这两个种族完全融入地球的生活后，使馆的任务会更加轻的吧。”海澜淡淡地说道，银夏笑了：“你怎么知道以后不会有更多的魔星人从他们老家移民过来呢？”
“那就到时候再看咯，反正我也没打算一直干下去，再过不了多久就能退休了。”海澜说，“然后我就打算找一份工作，说不定还能像你一样，当一个老师呢。”
“诶，是吗？”银夏眼前一亮，“如果是海澜的话，一定是个好老师。”
“你不要恭维我啦！我也知道我几斤几两，教育伯克斯人的孩子还好说，地球的那些知识啊，我根本不如你呢。要让两个民族的文化和价值观慢慢重叠到一起，估计还会要很长时间呢，不过那也不在我负责的范畴之内了，那应该是人们自己琢磨出来，并且慢慢改变的事情吧。”海澜在电话那头笑道，银夏认同了海澜的话，她的话音终于不再那么沉重了，心情似乎变好了许多，银夏发现。好久不见的人，在这样简单地聊了几句之后，果然也会让人心神舒畅的吧。
战争刚结束的时候他们之间还有来往，不过后来随着海澜和冬韵结婚，之间的联系就慢慢断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海澜和冬韵之间的感情……银夏回忆起来，好像是某次大学同学的聚会快结束时，海澜来找自己，遇上了冬韵，起码听他们两个人是这么说的。然后两人慢慢熟络了起来，最终成为了夫妻。那真是谁都无法预料到的发展啊……银夏想，从那之后随着时间的过去，他们也变得不再联系了。不过，他可能至今都无法忘却，一直以来藏在心底的那份隐秘的感情。
“那孩子，是叫韵美吧？”银夏突然问道。“韵”是取自冬韵的“韵”，银夏是这样猜测的。
“嗯，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银夏摇摇头，抬头正好看见了客厅里那幅醒目的书法，正是冬韵送的。他和战友们刚刚从魔星回来的时候，曾经和大学同学小聚了一次。那是时隔十多年后，他和冬韵第一次见面。聚会结束后，冬韵就给自己送来了这幅书法，上面以他那有特点的笔锋写着“希望”二字，估计是希望能够在那样黑暗的时期鼓励自己，也鼓励他们所有人吧。“冬韵，是个很善良的人呢……”想着这些事情的同时，这番话脱口而出。
“是啊，不仅善良，而且热情，是很热血的那种愤青呢。”海澜轻声笑了起来，银夏也笑了，这种比喻，真的是很符合冬韵的形象。“那家伙，现在又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呢？”银夏如此问道，他没想到这样一问，竟然又让海澜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不好说啊……好像在国外工作呢。”
“国外？”银夏一愣，“我去，这家伙现在混得这么发达了！”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这样，”海澜犹豫地说，“但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他总是不见踪影，回来的时候偶尔会带回来几个外国人。虽然十年前他就已经换了新的工作，不过那个时候还是在国内的，好像还是跟宇宙开发局有什么关系的公司，反正他就是一个小白领。你知道的，nasa（即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是宇宙开发局的前身。”
“宇宙开发局？”银夏越来越搞不懂了，冬韵究竟在忙些什么？怎么会连他老婆都不知道他的工作？“他不会在fbi工作吧？”
“怎么可能！”海澜大笑，“就他那点本事。不过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他在干什么，有时候太晚了我会直接睡在使馆里。所以可能他回家了，但我没有碰见吧。但我还是觉得他热情得有点过了，希望不要干什么违法的事情啊。”
“这你就放心吧，冬韵绝对不会这么做的。”银夏说，“不过既然韵美要到南宫附中来，他怎么说也该回国了吧？”
“嗯，这倒是的。前面他有给我打过电话，到时候带着韵美去学校见老师的时候他也会跟着一起来。”海澜说道，银夏心里立刻舒坦了，还同时出现了一种期待：马上就又能和这两个老朋友见面了，是件好事啊，尤其是在最近这个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环境中。他一边跟海澜聊着那些有的没的，一边在客厅里面兜了起来。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那块放在茶几上的能量碎片，回忆瞬间涌上心头。想当初，他们三个把能量碎片放在基地的茶几上，挨了坚胜多少次骂呢？窗外阳光明媚，窗帘被微风吹得轻轻拂动起来。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放满模型和手办，贴着海报的小房间，虽然拥挤，但是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却格外温馨。过去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历历在目，回忆涌现的时候银夏的嘴角露出微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海澜……”他低声唤了一句。
“嗯？”对方回应，他问道：“你现在……现在那个决定你是不是还没有改变？”海澜沉默了，然后她以极微小的声音答道：“嗯。”
“真的已经放弃当海王星守护者了吗？”
“……嗯。已经放弃了。”她说道，银夏也料到了会是这样的情况。他走向茶几，拿起了那块棱角有些磨损的金星能量碎片，握在了手中。“那……就这样吧。”说完，他又重新露出了微笑，脸上是已经干涸的泪痕。他欢快地说道：“到时候再见咯，韵美一定跟你一样，是个漂亮的人吧！”
海澜也笑了起来：“这话被冬韵听到，他可是会吃醋的哦！”
“哟，想不到他还那么小家子气啊。”银夏撇撇嘴，“算啦算啦，当我没说。那就到时候再见吧。拜拜。”
“拜拜。”海澜笑着应道，然后结束了通话。银夏将碎片握在手中，紧紧地攥着，手心发疼。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了。但是，我到最后还是没能把事情告诉她……银夏懊悔地想，或许正因为海澜已经放弃了作为行星守护者战斗的身份，所以他才没能说出口吧。他没能告诉她，就在这座城市中，有一架恐怖的飞碟正威胁着他们的生命。或许这也是原因之一，但肯定不是唯一的原因。他又想到了那天南宫附中发生的事情，同样的袭击，会不会再出现第二遍呢？如果他跟海澜提起这件事，恐怕学校会再次遭到袭击吧。但是在撕碎那张线索脉络图之前，他拼命地记下了那些已经找到的线索，这又是在干什么呢？果然，他还是希望能够把这件事情继续调查下去的吧……
他揉揉脑袋，黑发乱糟糟地纠结成一团。算了，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他这么对自己说，然后走进书房，开始备课。
第三十五章 藏起手机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本上，洒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上。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银夏读着自己的教案，思索着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他转着笔，自己确实为了课堂效果动了很多脑筋。某次在走廊里路过初一（2）班的时候，银夏曾经听到女孩子们讨论自己。在三门主课老师中，他们最喜欢的便是语文老师，其次就是教数学的李升。她们说，银老师的语文水平是不容置疑的，而且上课的时候也很有趣。其实，活跃课堂气氛这方面的技巧他是从李老师那里学来的，不过看起来他好像做得比李老师更好呢。
“银老师，在那之后，你又是为什么才想要当老师的呢？”他再次想起了虹翼的那个问题。当时他并没有正面给那孩子回答，而是约好了在十年后告诉他答案。最初想要当老师，只是因为儿时的一个梦想，但是后来呢……？
突然，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另一名女性的身影。坚胜，你以前也是这样工作的吗？一阵风吹过，他突然不可遏止地大笑起来。银夏啊银夏，你在干什么啊！难道他到现在，都无法从过去的迷雾中走出来吗？
***
透过房间的宽阔高窗，夕阳余晖遍洒地面，为墙壁挂上暗红色的条纹。早倩终于结束了一星期的学习，一回到家便扑到了床上，打开了手机——妈妈还没下班，她还能趁这工夫玩会儿手机。她点开微信，一眼就看见了虹翼。回想起之前和虹翼的聊天，红晕已经悄然爬上她的脸颊。可是后来她等了好久，虹翼都没有再来找自己，于是她就放弃等待了。
此刻她盯着手机，仿佛自己有某种超能力，只要盯着虹翼的名字，他就会给自己发来消息。但是这样做肯定是没有任何用处也没有任何意义的。但是，就算只是看着虹翼的名字，她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动力。虹翼的头像是某部早倩没有看过的漫画中的角色，但她听欣媛说那个头像是个情头。早倩不知道虹翼知不知道这点，按照虹翼的性格，他有可能根本是网上随便找的吧。想到这点的早倩，突然笑了出来。
也就在同时，宁早倩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不主动去找他的话，可能虹翼根本不会来找自己吧。她突然开始怀疑，虹翼根本就不喜欢自己，或者说对自己根本就没有感觉，和自己聊天只是为了尽一个礼数而已。早倩突然心慌起来。他们已经是一年的同学了，虽然现实中交流不多，但早倩太了解虹翼的性格脾气了。他就是那种你不去找他，他也不会来找你的人。虽然不知道虹翼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这样，但这确实就是虹翼的性格。
那就只有我先去找他了吧。早倩想，因为她实在是想要和虹翼说说话。她盯着自己的那部手机，房间里安静到甚至能够听到闹钟的秒针走过的滴答声。她不停地深呼吸，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话题。她对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共同点，了解的实在太少——不过之前虹翼有提到他也看过《nana》，这让早倩有点意外。就算是她也是在很久以前的时候看的这部片子，她没想到虹翼居然也会和自己的外婆一样，看这么老的片子。妈妈给她买这部手机的时候，外婆刚刚住院，也正是因为这点，父母两人每天都要往医院跑，和外公一起照顾外婆，所以妈妈才给她买了手机方便联络。开通微信的时候，早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起了幼儿园的时候曾经和外婆一起看过的《nana》，用了自己最喜欢的小松奈奈当头像。
但正如她对虹翼说的，相比奈奈，她更想成为娜娜。应该说她喜欢的是小松奈奈，但她向往的人是大崎娜娜。要是她也有这么强韧的性格就好了呢，否则现在也不会为了鼓不起勇气主动找虹翼这种事情发愁了……可是话虽如此，她在输入栏输入的“在吗”两个字还是迟迟无法发送。她懊恼地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放弃了。今天不行，以后总有机会的嘛，她这么对自己说，然后退出微信，来到网页上定时追番。
这部新出的动漫已经连续更新了六个星期，最初是郭玉婷推荐自己看的，现在故事已经发展到了*阶段。早倩胆战心惊地看着剧情的发展，男主角和女主角约好在一家咖啡店见面，然而最终男主角却放了女主角的鸽子。早倩为女主角揪心，同时开始跟着弹幕一起骂那个渣男主角。如果她也能像故事中的那个女主角一样勇敢，有那样喜欢自己的人（虽然那并不是主角），她一定会幸福死的吧。然而“理想总是丰满，现实总是骨干”，她突然想起了这句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话。果然这样的故事只能存在于二次元之中——而就算是在动漫里，也存在着那样的渣男当男主角。
她跟着引人入胜的剧情来到了故事之中，然而正当剧情发展到紧张的一刻，房间外传来了开门声。早倩立刻意识到是爸爸妈妈回来了，她赶紧将手机关机，然后锁紧了抽屉里，打开书包拿出作业，并在妈妈开门进屋之前装出了整个下午都在认真做作业的状态——这一切都发生在二十秒之内，果然多年躲着爸妈玩手机还是有效果的，起码她现在拥有了神一般的收拾东西的速度。
妈妈推门进来，看见她紧皱眉头思索着应用题的神情，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们早倩长大啦，真好，知道自觉了。”早倩在心里干笑，然后对于妈妈的夸赞继续面部表情地与数学题战斗。若干学生住若干间房间，如果每间住4人，则有20人没有地方住，如果每间房住8人，则有一间只有4人住，问共有多少个学生？直觉告诉她这道题要用不等式做，而妈妈看到她认真学习的样子也心满意足了，她对早倩说道：“我跟你爸爸商量了一下，今天晚饭到外面吃。”
“去哪里啊？”早倩立刻问道，吃货的心被调动了起来。
“小南国啊，就是南荆广场的那家。”妈妈说道，“好好做作业啊，我和你爸爸准备一下，过会儿我们就出去。”
“嗯。”早倩用劲地点点头，妈妈关上门离开了。听到妈妈的脚步声离得越来越远后，早倩知道她已经到自己的房间了。然后她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拿出手机开机登录微信——但结果很遗憾，虹翼依然没有来找自己。他可能在忙吧，比如说写文章之类的，早倩猜测。他是小说创作社团的社长，而且他还私下里自己写小说，这是从李老师那里听来的，早倩自己从来没有读过他写的小说，李老师也是去家访时偶然听他养父说的。不过按照虹翼那样的性格，不将自己的小说公之于众而说得过去，早倩想。
就在她乱想的时候，猛然间又听见了接近她房间的脚步声。她吓了一跳，可是脚步声又远去了。天哪，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被吓出心脏病来。有这样的想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上了初中，妈妈就不再允许自己用手机，说是影响学习。但是班里很多人都在用手机，雯茜也在用，她的成绩不照样还是保持在前三嘛。早倩曾经想这样跟妈妈说，但她觉得妈妈不会听进去的——她的母亲，宋欣淳，就是这样的人。
她看着虹翼的名字，依然没胆量主动去找他。结果，虹翼没发来消息，玉婷倒是先来找她了。郭玉婷向她发来消息：“秋游那天你打算带手机吗？”
怎么可能，早倩苦笑，然后回道：“违反规定的啊。”
“那有什么，我问了一圈，大家都打算瞒着老师带过去。”郭玉婷又问来新的消息，“而且我觉得这次规定太不人道了，以往都允许我们带的，凭什么这次偏偏不行？”
“不知道，好像是家委会提出的意见。”早倩说道，这也是她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有几分可靠她也不知道。
“妈呀哪些个家长这么爱管闲事啊？”玉婷发了句牢骚，“早倩，你妈不会也在家委会里吧？”
“当然没有啦，她从来不喜欢这种组织的。”早倩说道，这就是她妈妈的好了，虽然妈妈嘴上说归说，却从来不家丑外扬，把早倩的事情或者是诸如此类的种种事件告诉外面的人，她也不喜欢参加这种家校组织。“不过我记得段秀涵的妈妈好像是家委会的一员。”她说道。
“先不管那个人了，”玉婷立刻绕过了段秀涵，“早倩，我觉得没有手机我要死了。”
“哪有那么夸张啊！平时上学不也是不允许带手机的吗？”
“那不一样啦，”郭玉婷说，“这可是秋游啊秋游！而且是二日营！怎么能不带手机呢？我说早倩呐……”宁早倩一阵哆嗦，一般玉婷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就没什么好事，尤其是紧接着她就发来了一张比心的表情包。“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呀？”玉婷继续发道，“你看你这么乖，老师肯定不会查你的对不对？我的手机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帮我瞒过去。”
“这很危险诶，”早倩说，“万一被发现了我们都躲不过去。”
“不会被发现的啦！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而且最近我从段秀涵还是席英睿那里听到了一个好办法——咱们把装零食的袋子拆开来，把里面的东西吃了，把手机放进去，然后重新封起来，老师绝对想不到，这不就能混过去了吗？”虽然隔着屏幕，但早倩已经能看到对面郭玉婷志在必得的神情了。段秀涵和席英睿……这两个人还真是为了偷渡手机而想尽一切办法啊……宁早倩无奈地想，郭玉婷也是。
第三十六章 他不喜欢我
“算了算了，我答应你了。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早倩终于在她的软磨硬泡中败下阵来，答应了玉婷。对方发来一个欢喜的表情：“谢谢！爱死你了！”
“不过我可不敢打包票啊，出了事我们两个人还是都得受罚。”早倩想想，还是觉得不安，于是又这么补充了一句，但郭玉婷看起来倒是满不在乎：“没事，早倩，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完美地完成这次计划。到时候我给你买薯片哦。”
“那谢谢了。”宁早倩无奈地苦笑，随后郭玉婷便下线了。早倩思索着家里有没有过期的零食，她可不想为了这个特意浪费一包薯片——不过应该是没有那种东西的吧，妈妈有强迫症，一过期了的东西就会立刻扔掉。唉，看来只好去买一包咯，找个时间给雯茜她们分掉吧，早倩盘算着，突然又想到了一点：膨化食品的袋子一般里面的空间都很大，别说一部手机了，就算是放进去两部手机都绰绰有余。既然都已经帮郭玉婷带手机了，那干脆把自己的手机也带过去吧。毕竟发现一部手机和发现两部手机之间的差别并不大。
行，那就这样吧。早倩点点头，给自己打气。装在零食袋里瞒过去吗……亏男生们还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呢，早倩由衷地感叹，一看就知道是有经验的人。嗯，都是过来人。她这么想着，准备退出微信，可是在返回桌面前她又强迫症般地看了虹翼的名字一眼，希望能够在他的名字旁看见那个红色的“1”，然而那里空空如也。她为自己的胆小叹了口气，然后再次关机，锁进了抽屉里。几乎就在同时，妈妈再次推门进来：“早倩，你可以换衣服了，我和你爸爸都准备好了。”
“嗯好的，我马上也好了。”她应道，妈妈向客厅走去，早倩打开自己的衣橱。哎呀，我好像又胖了呢。换衣服的时候，她明确地产生了这种想法，最后她选择了一件淡粉色衬衫加夹克，以及一条藏青色牛仔裤——这是最不容易让别人看出她是个胖女孩的一套服装。随后，她便跟着爸爸妈妈出门了。小南国算是他们一家经常去的地方了，每当爸爸妈妈懒得做饭的时候，他们就会去那里吃。这份怠惰也遗传给了早倩，面对做家务这种事情她也不是非常积极，不过有时候依然会很热情地给爸爸妈妈做早饭。
他们出去的时候，天空已经是墨染的蓝色。宁早倩一家三口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途径一家书店。爸爸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一拍口袋然后猛地说道：“糟糕，卡里快没钱了！”
“就带了一张卡吗？”妈妈立刻问道，爸爸无奈地点点头。早倩看见妈妈朝自己的丈夫翻了个白眼，然后拍拍他的肩膀：“算了我陪你先去银行取钱吧，早倩，你就在这家书店里待一会儿，过会儿我和你爸取好钱回来找你。”她安排道，早倩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两人向银行走去。爸爸总是这样，出门后总是丢三落四的，不过还好早倩没有遗传到这点。每次到重要的考试，她都能够完完整整地出色发挥。按照妈妈的话来说，她就是“平时总是犯糊涂，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
这是家古色古香的书店，早倩从门外能看见里面的店长忙碌的样子。她突然一个激灵：好像虹翼家里也开了家书店，这里不会是……？她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走了进去。外面看觉得书店挺宽敞的，但进去之后就发现这里格局其实不大——应该说是那种“小而温馨”的感觉。中央有一个大大的吊灯，书架后面有几张沙发，早倩一眼就看见了他。虹翼……她差点叫出声来，捂住嘴巴的同时整张脸都红了。虹翼正津津有味地读着一本书，翻页的时候偶然抬起头来，与她的目光对上，两人就这样红着脸对视，一句话也没说。
“欢迎光临，有什么想看的书吗？”店长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走到早倩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那边脸已经红到耳根的虹翼。早倩意识到自己该说些什么，她手足无措口不择言：“那个……我只是路过……进来随便看看的……”
店长奇怪地看看她，又看看虹翼，“你们认识啊？”早倩脖子僵硬地点点头，虹翼坐得离自己那么远，可是她看他看得那么清楚，清楚到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她都能看见。我……到底怎么了？她慌乱地抬起头，又与店长的眼睛对上，她吓坏了，匆忙辩解道：“我跟虹翼是一个班的同学。”
“同学啊……”店长一脸玩味地看向虹翼，若有所思。他不会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吧？早倩心慌地想，她在心里想了无数个理由：比如说从李老师那里听到虹翼在写小说所以特意来看看；听邻居说这家书店进了一批很好看的书，其他地方都没有卖所以才来这里；这是学校的实践活动作业，所以才会来书店……但是这些理由要么站不住脚，要么早倩自己也没胆子那么说。虹翼，快帮帮我啊！她焦急地想，可是虹翼的脸上还是挂着那副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表情。最终宁早倩放弃了，她还是选择了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书店。
她躲在门背后，无论是店长还是虹翼都不再能看见她。她听见了自己狂跳的心脏声，脸上燥热无比。店门后，虹翼和店长的交谈声穿了出来，被她听了个一清二楚：“哟，虹翼，那女孩跟你是什么关系？”这是店长的声音。果然还是被问到了这个致命的问题……早倩不知道虹翼会怎么回答。她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她不是跟你说了吗？同学啊。”早倩听出虹翼是在强装镇静，听似淡定的声音实则依然在颤抖。而店长显然也听出了他话音的问题，追问道：“如果是同学的话，会那么脸红吗？”
“什么啊，她脸一直很红的。你哪天到我们学校就知道了，她脸天天这么红。”虹翼似乎想要把问题一带而过，然而店长却道：“我说的是你。”这下虹翼真的愣住了。确实，刚刚早倩看见他的时候他的脸也很红。送命题啊……早倩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要踏进这家书店。如果是欣媛的话，估计可以从容应对吧，毕竟周欣媛是个撒起谎来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人。而且欣媛在看到张铭狄的时候只有激动和兴奋，一点都不害羞。宁早倩第一次这样羡慕周欣媛。
“我脸很红吗？大概吧，都跟你说了天气太热了。真是的，你看这天气，‘雨冬’之后就没好过，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虹翼强行转移话题，“而且楼上那么闷，你下面又不开空调，我本来想下来吹会儿风的结果都没办法。我跟你说啊，这样迟早会失去顾客的——很多人都是来孵空调的呢，虽说现在还是秋天，不过你看看其他大型商店，无时无刻都在开着空调啊！所以我也是为了我们书店的长远考虑，热出病来就不好了。我楼上已经通风了还是热，哎呀这窗户啊，真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选的。我给你个建议吧，营业的时候就把空调开开来，我也不用每次都上楼了。电费什么的其实不是特别重要，我听到一个传闻据说这个可以报销的。虽然我们是自己开的店，但是——”
“她不会是你女朋友吧？”店长猛地发问。虹翼啰里吧嗦扯了一大堆，店长丝毫没有被转移注意力，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虹翼瞬间噎住，在门背后听着两人交谈的早倩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上——这问题虹翼该怎么回答？她猛地发现，自己开始有点期待虹翼的答案。他究竟是承认还是否定呢？她慢慢变得有些希望虹翼能够承认了——虽然一旦被自己的妈妈知道这件事，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不过光是听到这个问题，就立刻让她的脸变得更红了。
“没有。怎么可能。”虹翼的声音立刻低沉下去，显得底气不足。店长明显不相信：“唉虹翼，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女孩子？”
快回答啊！早倩焦急地等着答案，我真的在期待着吗？期待他说他喜欢我？
虹翼沉默了良久，然后回答店长：“不，我不喜欢她。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晚风吹过，街上明明那么嘈杂，可是四周却安静得可怕。早倩听见自己刚才怦怦狂跳的心脏逐渐慢了下来。这就是他的答案吗？不，他一定是欺骗店长。早倩这么想道，这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仅仅是她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给自己的安慰呢？她明知道按照虹翼的性格，现在是绝对不可能向大人承认这种事情的，但即便是这样……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无法控制地失落起来，莫名悲伤。他不喜欢自己。他不喜欢自己。这句话就好像是一句魔咒，萦绕在她的耳边挥之不去。
当爸爸妈妈赶过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时间。而且看见妈妈那张脸后，不知怎么回事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温暖。“不是让你等里面吗？外面多冷啊。”妈妈嗔怪道，早倩摇摇头，“我不冷。里面没开空调，太闷了，我出来吹吹风。”爸妈没有怀疑，说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然后就带着早倩前往南荆广场吃饭。
第三十七章 错过的发送时间
宁早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这顿饭的。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呸，她吐吐舌头，菜好苦。在饭店里度过的两个小时她都神志不清，回到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打开台灯，瞬间照亮了这个黑暗狭小的空间。妈妈以为她还要做作业，便过来大声提醒道：“今天那么晚了，虽然明天是双休日，不过也早点上床睡了，明天再做吧。”
宁早倩神情呆滞地点了点头，然后关掉了台灯。整个世界重新回到黑暗之中。她躺到床上，虹翼最后的那句话在她的记忆中不断重复、加深，以致于最后那声音扭曲到变形，只剩下对她*裸的嘲讽。看见了没有，你在单相思什么，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你！她抓起被子捂住脑袋。我……当时为什么会喜欢虹翼呢？答案，她早就已经忘记了。她只记得自己是那样喜欢他，喜欢他到无可救药，却被谣言所困扰，以为他也同样喜欢自己，根本没有考虑到真相是什么样的。
在他们布置黑板报的时候，他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手，好像一股电流击中了她。触感是那样温暖，心里是那样甜蜜。在图书馆里，两人尴尬地对视，最后她鼓足勇气要到了他的微信。他们聊天时，即便是简单的“在吗”两个字，都能让她的心里荡起一阵涟漪，发现两人都看过《nana》之后，她别提自己有多开心了。他们说话时的羞涩与甜蜜，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她不相信。
宁早倩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听见父母熄灯关门的声音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了手机，并且将自己的房间门锁上。她登录微信，来到了和虹翼的聊天界面。在确认这一点之前，她真的还不想放弃。她真的好喜欢他……然后，她鼓足勇气，将那简单易懂对她来说却难如登天的两个字发送了出去。
“在吗？”她看着自己发送的这句话，没有比这更加白痴、更加招人烦的打开话题的方式了吧？但是，偏偏在虹翼的面前，她找不到其他任何方式来开启话题，只能以这种方式，内敛地、腼腆地问他。或许，他正因为这点已经讨厌我了吧……或许，她一切的猜测都会在虹翼发来回复后终结；或许，她所倾注的全部感情也会在下一刻全部崩溃。
然而虹翼没有回复她。早倩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和周欣媛那群熬夜的夜猫子不同，虹翼一直都很早就睡的。他似乎还因为这点引以为傲，但每当他跟席英睿他们提起说“我昨天九点半就睡了”的时候，会引来众人的嗤之以鼻。他现在也已经睡了吧，她想，与其去猜测虹翼是故意不回复自己的，她更愿意去相信虹翼现在已经睡着了。
那，我也睡了。晚安。她对着黑暗喃喃自语，然后放下手机，进入梦乡。
***
多亏舒翰才，昨天晚上他再次做了一个噩梦。梦中各位老师们和养父一起咄咄逼人，不停地质问他和宁早倩的关系，最终他被吓醒了，而时间才凌晨四点。他拨开垂在额前的凌乱的刘海，知道这样下去也睡不着，便索性打开了手机。真是的，为什么宁早倩昨天会来店里啊？那段时间他们不都应该在追番吗？虹翼一边等着手机开机，一边碎碎念地抱怨。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不争气，看见宁早倩之后脸居然红成了那样，才被店长抓到了把柄。
面对养父的夺命连环质问，虹翼别无选择，只能告诉他自己根本就不喜欢宁早倩。是嘛，他本来就不该喜欢宁早倩的，怎么可能因为听到传言说她喜欢自己所以自己就去喜欢她了呢？根本没有任何逻辑啊！可是为什么一看见宁早倩，他就会产生那样的反应呢？啊啊啊，好烦！他揉着脑袋，根本想不出一个有逻辑的解释。
但是我，可能确实是喜欢着她的吧。他这么想。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看见微信里有新消息。当他点进去之后，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是宁早倩发来的。明明是简单的“在吗”两字，却让他突然心悸。但除了“在吗”，对方没有再发来任何消息。他深呼吸，平复情绪（其实他根本就平静不下来），然后回复道：“现在在了。”
她找自己有什么事？虹翼刚刚还睡眼惺忪，现在瞬间清醒了。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瞬间就想到了十几种可能——而大概率她可能是来找自己讨论昨天晚上在书店里碰面的事情的。该死，昨天他看见宁早倩的时候一下子就懵了，紧接着店长就连珠炮般地向他发问，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好好考虑宁早倩是怎么想的。她的脸也很红，她肯定也很害羞吧。虹翼猜测，她真的喜欢自己吗？他突然变得不确定起来。
等了好久，宁早倩仍然没有回复。他又发送了一句：“你有什么事吗？”然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才六点啊，她还在睡觉吧。虹翼放弃等待，退出了微信。按照平常的时候，自己的养父这会儿已经起来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下楼看看能帮什么忙——还好，昨天在他表明自己不喜欢宁早倩之后店长就放弃追问下去，这件事情在店长那里也总算是暂告一段落了，他庆幸到。
楼下果然比上面风凉多了。先不说那个二楼就像个阁楼一样非常狭小，就那两扇窗户也跟个天窗一样，实在太小了。不过二楼的空间本来就不大，店长的房间可比虹翼还要小。他打了个哈欠，果然在柜台后面看见了店长忙碌的声音。他左手握着手机在跟别人通话，右手在一张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东西。
“嗯，好，嗯，我知道了，我大概八点钟到。”舒翰才对电话那头说道，“不过单子我得先留在这里。嗯，好的。”他挂断电话，这才看见虹翼正站在楼梯上，朝他笑笑：“哟，今天这么早就起来啦！不再去睡睡吗？”
“睡不着，”虹翼摇了摇头，“在跟谁打电话呢？”
“进货那边的批发商。”养父答道，“最近得去进一批新书了，太宰治的，你看过没？”虹翼想起之前自己社团活动时在学校图书馆读过的那本书，貌似就是太宰治写的。他点点头：“好像看过一点，这个人很有名吗？”
“在日本好像是很有名的。”店长说，“还得联系人帮忙搬书，票单还留在我这里呢。”
“你八点就要去啊？”
“不，老实说现在就得出发了。批发商不在这个区里，过去也要一点时间。”店长低头看了看表，“粥我已经煮好了，就在锅里，过会儿你自己盛出来吃。我看一下，尽快在中午之前赶回来。不过如果我赶不回来的话，你就随便找点东西吃好了。”
“嗯。”虹翼点头表示了解，店长又想起了什么，嘱咐道：“上午的话还是照常营业吧，不过得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店。他们要买什么就按照书后面的定价收钱就可以了，反正最近也没有什么促销的活动。到时候记得开张*——你收银机会用吗？”
“应该会吧。”虹翼模棱两可地说，在店里看自己的养父用了这么久的收银机，看也看会了。店长也没有注意到他话语中的不确定性，“行，那我去换件衣服就出发了——锅里的粥如果冷了的话你再热一下啊，不过这会儿应该不会冷。”
“好的。”虹翼说道，然后走到柜台里面，拿出手机——平时店长看店的时候也是一边玩着手机，看见客人进来了就点头招呼一下就行，没什么技术含量，那些工作他完全能胜任。突然，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他浏览着朋友圈消磨时间，随着大门的响声传来，他知道店长已经出门了。当意识到这个地方只剩下他一个人之后，他退出了朋友圈，打开了与宁早倩的聊天窗口——反正店长都已经出门了，他再怎么脸红也不会被发现。
然而，宁早倩还是没有给他发来回复。她还没起床吗？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想搭理自己？虹翼不安起来。她不会讨厌我了吧？在发生了昨天的事情之后……他坐立难安，放下手机来到后面的小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粥。通过厨房的窗户，他可以看见外面花园的景色。花园是店长自己请人辟出来的，根据店长所言，这是为了“在浮躁喧哗的都市生活中得到一份舒适恬淡的安宁”。不过他自然是无法理解自己养父这种乐趣的。舒翰才可比自己文艺得多，否则也不会选择来开书店了。
不得不说，他的养父真的是个贤夫良父，既有文采又有气质，有钱有个性，待人温和还会做饭。但虹翼怎么也想不通这样的好男人到现在都没有结婚。女朋友倒是有谈过几个，虹翼在店里也看到过一两次，不过没谈多久就分了。哎呀，现在的女人，太没眼光了。虹翼一边将粥倒进自己的碗里，一边这样感慨道。
他端着粥重新坐到柜台那边，点开了手机，然后叹了口气。宁早倩依然没有发来新消息。他喝了一口粥，大概过了一分钟后他又点开微信——连提示音都没有，怎么可能发来呢？可明知道这点，他还是像一个疯子一样不停地去看微信，看看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当然，宁早倩不会因为这点就给自己发来消息的。
我在干什么呀……虹翼苦笑，控制不了地去刷新，没有任何结果。
第三十八章 嬉闹间聊天
虹翼抬起头，揉了揉太阳穴，打算让自己的眼睛休息一会儿。每次闭目养神，脑子里总是会塞满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此刻他突然联想到以前在店长读过的报纸上瞥见过一篇报道，说是喝牛奶对眼睛好。他又猛地睁开眼睛，算了，反正闲着也是无聊，泡杯牛奶喝喝吧。他起身再次前往厨房，在班级里他的眼睛已经算很好的了，但那只是因为与他比较的人都是些高度近视——尤其是英睿，明知道自己眼睛不好还死也不戴眼镜。他想着这些事，给自己斟了满满一玻璃杯的牛奶，小心翼翼地回到了柜台。
他像是品着一杯酒一样抿了一口，然后再次点开微信。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他晃了晃杯子，觉得这个动作就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傻子。看着杯中摇晃的牛奶，他想到了上次在星巴克中点咖啡的经历。他只是去帮店长带一杯饮料的，却在那里与宁早倩不期而遇——算上昨天那次，他们这样巧妙地偶遇已经是第二次了吧。他为了耍帅而点了咖啡，谁知道他根本不懂星巴克的规矩，差点出丑。而且他以前从来没有喝过咖啡，尝到那么苦涩的味道后差点吐出来。虹翼想着，看着杯中的牛奶。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喝咖啡了，现在他只喝牛奶。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虹翼无所事事，明知道还有一大堆作业没写却也不想去做，就在楼下消磨时间。在这期间，他觉得自己起码刷新了五十多次朋友圈，点开微信几百次，但是无论是朋友圈还是好友聊天都没有新的动态——更重要的是，宁早倩还是没来找他。他有种预感：今天一整天宁早倩都不会来找他了。他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自己去找她呢？但是，那样不会显得太突兀了吗？他犹豫起来。
就在他两难的时候，店门被推开了。虹翼立刻站起身来，条件反射般地学着店长的口气，堆上笑脸道：“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想看的书吗？”
“不，我是来找你的。”席英睿说道。发现来人是英睿之后，虹翼翻了个白眼，又坐了下去，“什么呀，是你啊。”
“是我怎么了？我猜你现在一定挺无聊吧。”英睿瞥了虹翼一眼，他打了个哈欠：“是很无聊没错，但还是不想和你打游戏。”
“干什么，我又不是来找你打游戏的。”英睿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手机。还说不是打游戏。首先虹翼本身就对打游戏这件事没什么兴趣，而且每次和英睿打游戏他都会输，还不如不打。“你去找秀涵吧，我还得看店。”虹翼挥了挥手，英睿这才发现店长不在这里，他好奇地问道：“诶对了，你老爸呢？”
“什么老爸……养父而已啦，别叫得这么亲密，我都起鸡皮疙瘩了。”虹翼百无聊赖地剥着手指头，如果现在有只水笔在他面前的话他一定会很乐意地去拆笔盖，但是他懒得上楼去那笔了。“店长他出去进货了，过会儿会叫来一大帮子人把书给搬回来。”他解释道，没想到英睿立刻来了兴致：“啊，那正好，我挺想跟你老爸聊聊的。上次被你放鸽子那次跟他聊了一会儿，我发现我们两个人很有共同语言呢！”
“你居然跟一个比你大十几岁的人有共同语言？”虹翼用看外星生物的眼光打量着英睿，随后又突然警觉起来：“你跟店长说什么了？不会是在说我的事情吧？”
“啊哈哈哈！”席英睿突然不怀好意地大笑起来，把虹翼吓了一跳。“没错，虹翼，我告诉你老爸，你早恋了。”他用严肃的语气说道，差点把虹翼蒙了过去，“我告诉他，你喜欢我们班上的一个女孩子，名字叫宁早倩，并且和她接吻了。”
“大哥。没必要这样耍我吧。”虹翼无奈地看着英睿，“我放你鸽子那会儿，谣言都没有传开好不好，你怎么可能知道我跟宁早倩的事？”不过说实话，刚刚听英睿这么说他也被吓了一跳，差点就相信了，还好他的智商还在线，没有被吓唬到。英睿见被拆穿了，不客气地挥挥手：“哎呀呀，真没意思。谁让你之前中午耍我来着？这是报复啦报复！”
“好一个心思歹毒的家伙！”虹翼叫道。他说的应该是他们和好的那天中午发生的事吧？虹翼从秀涵那里学来一招，专门用来戏弄英睿了。没想到这家伙到现在还记得。“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人这么记仇啊？”
“嘁！”英睿撇了撇嘴，“不过话又说回来，书店真不是个好玩的地方——你看这里，居然连台电脑都没有！——那玩意是电视吗？”他指着天花板一个角落上装着的机器问道。
“那是监视摄像头。”虹翼说。
“哦好吧。有用吗？”
“意思就是说，如果你现在在这里打游戏的话，我亲爱的养父就会看见，然后就去报告李老师说：你看看这个席英睿，双休日不好好在家带着写作业，还专门跑到书店里骚扰他同学，真是过分啊！”虹翼喝了口牛奶，“是很过分。你说是不是？”
“虹翼啊……我发现你变了。”英睿细细地打量着他，然后突然来了一句。虹翼放下手中的杯子：“哈？什么玩意？”
“你变得更欠揍了。”英睿说道，虹翼赏了个白眼给他。英睿上来就要揍他，被他躲了过去。他朝英睿吐吐舌头，然后又做回了自己的位子上。英睿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然后又指着柜台上的屏幕问道：“这是电脑？你老爸可真有趣，居然把电脑装在这种地方。”
“这是收银机。”虹翼静静地说道，又喝了口牛奶。他为席英睿的智商堪忧。
“哟呵我知道了。收音机对吗？”听了这句话虹翼差点一口牛奶喷出来。“是收银机。”他纠正道，同时确信英睿是在没事找事，故意刷存在感。
“哦……收银机啊……你会用吗？”
“废话。”欠揍的人是你吧，虹翼心说，“你现在拿张钞票过来，我可以现场给你演示一遍。当然演示过后钱就归我了。”
“想得美！”英睿立即说道，“这地方真寒酸，连台电脑都没有……真的是……还是后面的花园好点。起码那边安静，打游戏方便。”
确实啊，虹翼想，以前每次英睿来找自己的时候，都会去花园那里玩——这点上他的想法倒是跟店长不谋而合呢。“如果你想要电脑的话可以去楼上，用我的电脑。”他说，“不过先提醒一句，楼上闷得很，尤其是这种天气，简直堪比夏天。”
“不会吧，我觉得你们这个地段挺好啊。”英睿往楼梯那边瞅了眼，“坐北朝南，四处通风。”
“要不你上去看一下？就一扇小不啦叽的窗户你跟我说四面通风？”虹翼又喝了一口牛奶。快要喝完了。“而且这是阁楼本身的问题，我那间屋子就那样，现在这种天气特别闷，真到了冬天那里面又跟个冰窟似的，叫你冷得发抖——不过我那房间已经算是好的了，店长那间还要可怕呢。”他吓唬道，果然把英睿唬住了。报复成功，他想，算是报了之前他吓唬自己的仇。
“……那还是算了吧。”英睿悻悻地说，虹翼反而搞不明白了：“你要用电脑干什么？不是有手机的吗？”
“你管我！”英睿不屑地说，“我看片子，手机里没内存了。”
“你那什么破手机啊！”虹翼一脸嫌弃，“不过先说好，如果你要打游戏的话我是不会陪你去打的——你就去花园自己玩吧，我就在旁边看看书，我觉得这样最好，最安逸。”
“去去去，本来也没指望你。”英睿昂起头，“算了，我不打游戏了。反正也快满级了，打了也没意思。”
“哟，这么厉害的啊？膨胀啦？”虹翼看出英睿是在自夸，“要不我把秀涵叫来，你们两个比一场？”英睿立刻认怂，慌忙摆手：“啊不用了不用了，虹翼我跟你说，别的人我都打得过，就秀涵不行。你不知道啊，那个人打起游戏来就他妈跟个变态一样！”虹翼笑出了声，段秀涵的实力在全班确实是有目共睹的——不过仅针对打游戏而言。
“不是，虹翼，我问你，礼拜一不是就要去郊游了吗？到时候你打算带些什么？”英睿转换了话题，看来他也知道再继续游戏的话题他会被“段秀涵”这个名字给玩死。虹翼想了想，然后回答道：“还能带些什么呀，薯片，巧克力，三明治，顶多再带一点饼干——哦对，还有你的手机。”
英睿满意地点点头，“你自己的手机带吗？”
“我没跟你说过吗？当然带啊。”虹翼喝掉了最后一点牛奶，“我是这么想的，既然你要带，零食袋里还有多的空间，索性就把我的手机一起装进去好了。”英睿打量着他，然后突然拍了拍手：“不错，小伙子有前途，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班长，居然敢如此主动地公然带领同学违反校规。”
“你省省吧，去其他班级问问，大家都带的，只不过都瞒着老师而已。”虹翼说，“被抓到了不关我事啊，就说你自己要带的。”
“你傻吧，你的手机也在袋子里面，你肯定也逃不了关系的！”英睿笑道，仿佛像是抓住了虹翼智商下线的一瞬间而沾沾自喜。虹翼翻了翻眼睛，也对，但他怎么能在英睿面前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傻了呢？“嘁，那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不带了——我连去不去二日营都无所谓，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你开玩笑吧？”英睿惊讶地看着他，“这可是二日营啊！人生第一次啊！”
“别说得那么郑重，小学五年级本来也打算去的，不过那个时候市里督导统一视察，所以就放弃了原计划。”他告诉英睿，然后拍了拍肩膀：“小伙子你命不好，放弃吧。说不定这次又下雨了，然后计划又取消了。”
“呸呸呸！乌鸦嘴。”英睿嘟哝了一句，“我特意查了天气预报，之后连续一个礼拜都是晴天，天天太阳当空照。”
“呵，你对这次活动还真是上心啊。”虹翼实在想不出赞扬之词了。他看着已经空了的玻璃杯，打算再去倒一杯。或许等会儿店长回来了，发现牛奶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会惊讶他居然一个上午喝了这么多牛奶吧——和别人一边聊天一边吃东西喝东西，食品消失的速度都会挺快的，这是虹翼总结出来的规律。
第三十九章 席英睿一语中的
“哎呀，虹翼，我说你，性格能别这么孤僻吗？”席英睿抱怨道，“集体活动嘛，能开心点跟大家一起玩吗？”
“你觉得我没有表现出来很开心的样子吗？”虹翼奇怪地问，“我一直表现得很高兴的好不好。www.uu234.net”
“你理解错了，真正的开心并非你能表现出来的，真正的开心是不知不觉就在各种方面体现出来的。”英睿说道，“我倒不是说你不开心，只是你能不能别老是表现得这么清高不合群好不好？上次春游，你这家伙居然还捧了本书跑到动物园里！”
“有意见吗？”虹翼看了他一眼，英睿干笑：“没意见……只是说说而已，你这家伙还真的是在各方面都受到了舒翰才店长的言传身教啊！只是你不觉得别人都在那里玩，就你一个人像个八十多岁的退休老干部一样手里捧着本书坐在长椅那边，违和感很严重吗？”
“你不觉得我跟他们待在一起违和感更严重吗？连画风都不一样！”虹翼站起身，又去厨房倒了杯牛奶。英睿捂着额头，“可是你这样在别人眼里是什么知道吗？夏寻菡说你丫就是个木头！”虹翼想要辩驳，但英睿没给他机会：“我知道你喜欢读书，废话我们班里的人都知道你家里是开书店的，所以有这个爱好，但是你也不看看场合啊！可能你自己读书读嗨了，但在别人眼里你就是惺惺作态，故作高深的样子！正常人谁没事出去玩还带本书的？”
“店长啊！还有银老师、李老师，哦，据说孙老师也是。”虹翼想当然地说，英睿彻底无语：“真可怕，你说的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年纪大。我说虹翼，我发现你也有老年化的趋势。你这家伙说话作风就像个老头子一样。”虹翼瞥了他一眼，默默地喝了口牛奶，没有接话。英睿一把夺过他的杯子：“哎呀，你看看你，真像个老年人一样，还喝牛奶！于飞鹏于连啤酒都喝过了！你好歹也喝点可乐吧……别跟我说你家里连可乐都没有。”
虹翼又白了他一眼，“可乐有是有，不过我觉得牛奶挺好的，富含丰富钙元素，对眼睛好，而且还美容。”
“你咋不上天呢你，还美容……”席英睿别扭地笑了几声，“平心而论就你那张脸，美图秀秀都救不了你。”
“你可以滚了。”虹翼说道，又猛喝了一口牛奶。
“啊算了算了，不提这个了！”英睿搔搔脑袋，“秋游还是挺好玩的，尤其这次还是二日营。虽然小学是有过计划，不过怎么说这也还是第一次二日营，像是换洗的内裤啊之类的，都要准备好呢……”虹翼没有答话，他又说道：“你听说了吗？那个传说中的转校生，会在我们秋游那天来学校报道。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呢……”
虹翼看着他一脸花痴的样子，没有搭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依然没有新消息。“哎你说，如果是漂亮的女孩子就好了呢！”英睿的脸上一脸向往，完全沉浸在他想象中的世界，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龌龊的事情。“不过根据我的经验，转校生的水平都很厉害，虹翼你可要小心咯，小心第一的宝座被抢去。”
“第一什么的……我也不是次次第一啊，有时候还是徐雯茜呢。”虹翼说道，“不过关于那个转校生，我在意的倒不是这件事。”
“啥？什么意思？”
“你想啊，转校生是礼拜一来学校报道对不对？”虹翼向他解释，“那天我们都去二日营了，李老师和陈老师也应该跟着我们去，这样的话不就没有老师去接待那个转校生了吗？”
“呵呵，你关注的点还真是奇怪啊。”英睿干巴巴地说。虹翼却沉思起来：要么就是教导主任，可是学校里几个有官的老师也都参加了二日营，总不可能委托留在学校里的老师接待吧。可是突然，他灵光一现，不会是银老师吧？如果银老师下周一回到了学校，而他又是初一（2）班的主课老师，由他来接待确实说得过去。可是这种事情不应该事先安排好的吗？怎么会安排两个班主任都不在学校的情况下让转校生来报道呢？难不成……他眉头突然皱了起来，是故意安排成这样的？但学校又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难道就是为了让银老师和那个转校生见面吗？他越想越想不通。
“喂！虹翼，你在想什么呢？”英睿在他的面前挥了挥手，虹翼这才回过神来。“嗯？你说什么？”他一脸迷茫，英睿砸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我问你，是不是该跟李老师说一下，给新同学办一个欢迎会？”
“你那么积极干什么？”虹翼看着他，“而且欢迎会那种东西不是本来就有的吗？之前改黑板报就是为了这事啊。傻了吧。”
“哦……对啊！”英睿这才醒悟，虹翼暗忖他的反射弧真长。“我有种预感，这次的转校生一定是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他又说，“你觉得呢虹翼？”终于，虹翼被英睿问得不耐烦了，他一口喝干杯中的牛奶，舔舔嘴角上的奶渍，“我说你要真那么好奇，直接去问李老师就行了，问我干什么——喏，他微信我有。”
但是这次英睿却没有说话。虹翼还在纳闷他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不说了，英睿却突然看着他，说道：“虹翼，你知道吗？你这人真的能把天给聊死。”
“哦。”虹翼淡淡地说，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原来是这样吗，大家都是这么看我的啊……他的心里突然萌生出了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是一种非常孤独的感觉。他强迫自己笑了出来，然后打开手机：“你啊，要真那么喜欢漂亮的女孩子的话，还不如钻到二次元去得了，现实中哪来那么多这种人！”他打开网页，“少女动漫，《nana》，要看吗？”
“虹翼你有病啊。”半晌从席英睿的嘴巴里蹦出这几个字。“这么老的片子，估计也只有你会去看了。”他说道，但还是瞄了一眼，却突然叫了出来：“等等，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眼熟？”他指着小松奈奈，“啊……我想起来了，宁早倩的微信头像好像就是这个——等等，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他朝着虹翼露出他那招牌式的不怀好意的笑容。虹翼立刻意识到给英睿看这部片子就是个错误，他连忙将手机揣回兜里，却又鬼使神差般地当着英睿的面打开微信——他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有没有新的消息进来。
“吁——在看什么呀？”席英睿起哄道，虹翼连忙捂住手机，对方哈哈大笑：“晚了晚了，被我看见了！我看到宁早倩的头像了，噫，想不到嘛，你们已经进展到这种地步了。”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虹翼觉得如果自己不跟他解释的话他的思想会来到危险的边缘。“听好，我加她——噢不对，她加我微信纯粹是为了以后社团里有事通知起来方便。”
“蒙谁呢，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社团的——宁早倩好像什么社团都没参加吧？就算要通知也轮得到她来？”英睿明显不相信，“而且有什么事学校里通知学校里解决，用得着用微信吗？在学校里又不允许用手机。所以虹翼，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的。”他轻浮地挑了挑眉毛。
“知道你个大头鬼！”虹翼叫道，起身做出要打英睿的姿势——当然他不可能真打，否则那样和英睿又有什么区别。英睿立刻闪开，同时笑嘻嘻地说：“把手机给我，让我看看，你给她的备注是什么呀？我老婆？”
“去死吧！”虹翼大叫，瞬间耳根就红了，“我给她的备注再正常不过了！就是宁早倩！”
“噫，我刚才怎么看见的是两个字的？”英睿咂咂嘴，“你不会给她备注‘早倩’吧？妈呀真恶心，居然已经亲昵到叫小名了。你们关系发展得真是神速啊，过会儿店长回来了我一定要跟他反应一下他儿子的情况。”
“你敢！”虹翼怒吼着威胁，英睿大笑：“你喜欢她就直说嘛，有什么好害羞的！别藏着掖着了，全班都知道你们两个的那些小心思了，就你们两个自己还当局者迷。”
“你懂什么啊……”虹翼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想到了昨天晚上早倩发来的“在吗”两个字。她到现在都没有回自己，肯定是讨厌我了吧……“我……我压根……就没喜欢过她。”他低声说道，声音飘忽到连自己都不相信。
“去，骗谁啊，脸都红成这个样子了。”英睿大大咧咧地说，虹翼低着头一言不发，对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去，不会吧？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神情就那么落寞了？不会真出事了吧？”
“没有……”虹翼沉重地摇了摇头，感觉头昏脑胀的。“什么事都没有。”他就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般地又加了一句。
“虹翼，”英睿的声音严肃了起来。他走到柜台后面，坐到虹翼的身边，开口道：“虽然说现在年纪是还太早了，不过喜欢的话就去表白嘛！把事情说清楚了，心里那块石头也就落下了，也不用这么烦恼了。”
“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吧？”虹翼看了他一眼，他知道英睿就是急于想知道事情接下来的发展，根本没安好心。“我可还是个学生啊……还是班长，语文课代表，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班长怎么了？当班长的不还是帮我们偷偷把手机带过去了？”英睿大声说道，“你丫就一怂包，别拿这些事当借口，有什么事如果真想去做的话，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阻拦你们！所以我说你就大胆地去说吧，你见过这种事情让女孩子主动的吗？”虹翼沉默了，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手机，没有新消息，没有回复。
第四十章 好久不见
天色灰暗，弥漫水气，阴霾不开，正是那种令人急盼降雨的天气。www.uu234.net室内无风，空气潮湿而沉重，他的衣服黏紧皮肤。天气很温暖，太温暖了。银夏打开了电风扇，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李老师的办公桌旁。
今天学生和老师们都出去二日营了，所以学校才会安排银夏来接待韵美一家。但银夏想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什么会偏偏安排这一天让转校生入校报道。无论是转校生还是二日营，都不是突然决定的，为什么不能找一个不冲突的时间呢？银夏有过抱怨，李升班级转来新的学生应该让李升自己处理。但昨天早上备课的时候他突然想到，或许这是冬韵和海澜执意要安排在今天的也说不定——他们可能已经事先知道这天师生会出去郊游，所以才来报道，目的就是想要见见自己的老朋友。
原来还有其他的目的啊，来见我的吗？银夏猜测着，喝了一口咖啡。这咖啡是李老师送给他的，他总感觉比以前他喝过的都要苦——可能因为李升这是黑咖啡，而他以前都习惯在咖啡里加奶精球。冬韵和海澜，都是他的朋友，所以会趁这个机会来和他见一面也就不奇怪了。但银夏不觉得这两人的消息会这么灵通，居然知道他们这天要去郊游，可能是从别的地方打听到的消息吧。
银夏喝着咖啡，占着李升的座位静候三人。反正今天他们都不在，整个办公室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坐着他的位置也没什么不好的。而且自己的办公室在上面一层，如果过会儿他们要参观教室的话还得再跑下来，银夏这样一想，懒癌发作，突然就不想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于是便跑到了李升他们班主任的办公室。
他看着窗外无云的蓝天，又喝了一口咖啡。他发现自己居然喝黑咖啡喝上瘾了，一开始觉得很苦，现在莫名觉得有点好喝，这可能就是李升的品味吧。他想象着李老师坐在这张办公桌前，一边批改学生的作业，一边喝着咖啡的情形。啊……这会儿他们估计已经上路了吧。刚刚银夏看着全校的人坐上了大巴，离开了校园。李老师可能此刻正捧着自己那个老古董保温杯，喝着里面的咖啡关照学生们呢，银夏想道。
估计此刻整个学校里剩下的主科老师只有他一个，据他所了解其余的老师要么是不怎么重要的副科老师，要么是后勤组留在学校的老师们。刚刚他放好自行车从车棚里出来的时候，经过劳技教室，看见教（2）班劳技课的李老师在里面忙碌着，擦完窗户后饶有兴致地编织着一个绳结。路过后勤组的时候也看见里面几位老干部们正在没事八卦喝茶闲聊。即便是后勤组的老师，也不是全都留下来的，其实更多人跟着学校去了二日营地点照顾学生，以防各种突发状况。接替孙老师的临时后勤组长好像信张，不过对于这个张老师，银夏和他在学校里没见过几次面，甚至连张老师长什么样银夏都不知道。但听其他老师的话，对张老师的评价还不错。
银夏又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再过不久孙老师就要出院了吧，是个好消息。上次自己去医院照顾他的时候，孙老师跟自己说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医生说再留院观察几天，如果做完核磁共振也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直接出院了。听到这个消息银夏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掉了下来——他最怕孙老师身上出什么问题，因为那样自己将有脱不开的责任。是他没有听从亚魔的指示，执意调查飞碟事件，所以才让学校受到了袭击。正因为问心有愧，所以事发到现在，他才几乎天天怀着这份愧疚之心去医院看望孙老师，甚至被人家取笑说他来得比孙老师的家人还勤。
总之，孙老师没有事情的话就是最好的了。银夏这么想，他起身推开窗户，让房间里再通通风。窗户被推开，他能看见窗外无限延伸的蓝天。但是，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吗？或许此时此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又有人在被那艘飞碟残忍地杀害，放弃调查这件事，他就能做到问心无愧了吗？他离开窗户那边，猛地喝了一口咖啡，差点没被呛死，苦涩的余味在他的口腔里扩散开来。果然，还是能希望调查下去的吧……他知道自己是这么想的，并且这份想法从未改变。
我不能再纠结于这种事情了。如果在我迷茫的时候，有人因此被杀死，那才是真正的罪孽。办公室中闷热的环境让他的额角淌下几滴汗，他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开空调。他不应该犹豫的，答案不是一开始就在他的心里了吗？他希望能够继续调查下去，虽然这样意味着还是会有危险，学校的人还是可能会被袭击，但是他希望能够找到那艘飞碟的真相。那么，这一次就隐藏起来，悄悄地干吧。他决定了，然后站起身，打算去把中央空调打开。
就在这时，有人叩了叩门。银夏转头一看，海澜已经把他们一家三口带来了，此刻他们正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在与老友重逢的喜悦之情脱口而出之前，银夏就立刻招呼他们进来坐。大家互相打了个招呼，银夏看着面前的这两位许久不见的朋友：海澜还是那么漂亮，容貌几乎没变，只不过原本的短发留长了，现在扎成辫子盘在后面，但银夏却能看见她眼中的憔悴；至于冬韵——“诶，我说冬韵啊，”他对友人说，“你是不是……？你好像……”
冬韵的神色立刻紧张起来，银夏突然笑出声：“你好像瘦了。”此话一出口，刚刚被银夏弄得紧张个半死的冬韵立刻大叫起来，然后狠狠地拍了拍银夏的胸：“你什么意思啊！存心吓我是吧！”
“没有没有，不过你真的瘦了啊。”银夏笑道，记忆中冬韵身材一直是微微偏胖的，尤其是在大学时期，那时候冬韵简直就是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冬韵闻言也笑了，他拍拍银夏：“是呀，减肥计划颇有成效呢。”银夏上下打量着他这位大学同学，“哟，你还蛮行的嘛！”
“那当然。”冬韵嘴角露出笑容，银夏知道他最喜欢听别人恭维。然后，他的视线来到他们两人之间的那个女孩身上：“这个……就是韵美吧？”
“嗯，是的。”海澜笑着说，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女儿：“韵美，快点跟银老师打个招呼。”那女孩接受母亲的指示，羞涩地看着银夏，然后僵硬地打了个招呼，银夏微笑道：“很怕生呢这孩子……你好，我叫银夏。”他对韵美说，“以后是教你语文的——偶尔也会教教国学，在每周三的德专课上，或者在我的社团里你可以上专门的国学课。”
“嗯。”韵美简单地应道，声音轻到银夏几乎听不见。冬韵尴尬地笑笑：“这孩子，很怕生的。”
“我知道，海澜跟我讲过。不过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呢……”银夏看着韵美，对两人说道。面前的女孩生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穿着淡蓝色衬衫，脑袋右侧用一个粉色的发卡别住头发，那不算长的头发梳成的发型，让银夏有那么一瞬间在她的身上看见了海澜的影子。从前海澜也是梳着这种发型，与他们共通生活了过来……现在，人们早就都已经改变了不少。
“你说她可爱就错啦！”冬韵爽朗地笑道，“这孩子疯起来的时候可野了呢！”
“哇……是这样的吗？”银夏问韵美，但韵美没有回答，转头不满地看向自己的父亲。那女孩看向父亲的眼神充满冰冷，银夏吓了一跳；随后她也恢复了之前那种害羞内向的表情，银夏觉得刚才那一瞬间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
“好啦好啦，不过我们韵美可乖了是不是？”海澜笑着问自己的女儿，韵美好像非常不愿意承认般地点了点头。
“这孩子其实成绩很好的，以前的学校里拿了很多门优呢。”冬韵夸夸其谈，银夏一一点头。其实拿“优”并不能说明太多，更多的还是要看综合水平，银夏这么想，当然这一点他肯定没有告诉面前的父母两人。“数学是她的强项，还有物理，”冬韵继续说道，一股脑地将自己女儿的优点全都倒了出来，“不过我记得初一好像是没有物理的吧？”
“我们学校是初二才有。”银夏说，“不过我们有各种社团，有跟物理有关的，韵美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先报一个社团——具体内容跟初二的正式课程不冲突的，也不会造成后面的学习障碍，只是开发兴趣而已。”银夏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推销员，将南宫附中的优点告诉对方，成功地将这所学校推销了出去。这种像是买卖般的交谈是怎么回事？银夏苦笑着想。
“对了，你们要喝咖啡吗？”银夏问道，指了指李老师办公桌上那一袋剩余的咖啡豆，“想的话可以泡给你们喝。”
“我们可以吧，韵美就不用了。”海澜说道，“她喝果汁就可以了。”说罢，韵美也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银夏表示了解，转身去柜子里面找出一小瓶橘汁，李老师的柜子还真是传说中的“百宝箱”呢，他暗忖。不过李升之前也有说过，这瓶果汁本来就是打算送给自己的，那我就先拿来用啦。他将瓶子递给韵美，韵美低声道了句“谢谢”，倒是很懂礼貌呢。银夏想，平时他在课上发发糖之类的，同学们压根就没几个会跟他说谢谢的。
“坐吧。”银夏转身泡咖啡，并拉了三张椅子过来，招呼他们坐下。于是，他们坐下来之后继续交谈。银夏还需要得知有关韵美的更多信息。
第四十一章 女孩身上充满疑点
银夏还需要得知有关韵美的更多信息，否则没办法向李老师交差。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他将泡好的咖啡递给了海澜和冬韵，话题还在继续。“那么，除了数学和物理，韵美还擅长些什么呢？”他又问道，“我是指生活方面的。”
“特长吗？”韵美抢先问道。银夏发现这次倒是没要她的爸爸妈妈说话，她自己先发言了。这是个好兆头，他微笑着点点头：“对，特长。”
“韵美擅长画画。”冬韵替他女儿回答了，画画吗？然而女儿本人却答道：“我逻辑推理能力不错。”银夏注意到她的眼睛中闪烁着某种近似夸耀的光，她似乎很为这点满意。“逻辑推理能力吗……？”他喃喃自语，然后又笑着对韵美说：“是很好的优点呢，如果推理能力强的话，以后学理科就没什么问题了。”
“银夏，你是语文老师对吧？”冬韵问道，银夏一愣：“是啊，怎么了？”
“不……我只是觉得语文老师谈理科有点怪。”冬韵拍拍脑袋。听到此言，银夏笑了：“什么呀，你思想也太老旧了吧，现在全能老师很多的——要不我现在就让你看看，语文老师的数学功底？”
“呃……不用了不用了，”冬韵连连摆手，“银夏我相信你，从我们认识的时候开始你就一直是全能型的——不过大学主修的都是心理学吧，居然还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他撇撇嘴，牢骚道。银夏听后笑得更响了：“就算是心理学也是要有理论根据的啊，我们学过公式分析，还做过电磁实验呢。你忘了郑啸缘了？”
“没有没有……”冬韵低头扶额，海澜倒是来了兴趣，向银夏问道：“郑啸缘是谁啊？”
“啊……是一个怪人，科学怪人。”银夏解释道，“我同期的，以前想用科学手段人为消除恶意和各种负面情绪因子。很怪的人对吧？不过听说好像也是受到了他父亲的影响……”一旦开始回忆起来，就没完没了了，银夏知道这一点，于是立刻打住，看到一脸茫然的韵美后又笑了：“不好意思啊，这些东西太高深了，你听得懂吗？”
“我不是小孩子。”韵美严肃地看着他，“我听得懂。”银夏愣住了，他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打算让韵美回答的，却没想到她真的听得懂。此刻冬韵立刻转移话题：“韵美啊……逻辑推理能力是很强的啦，以前还专门给她报过逻辑思维班呢。”
“有报过这种东西吗？”海澜奇怪地问。
“在美国啦，没跟你详细地说。”冬韵摆摆手，银夏突然有种感觉：这家人怎么不像一家人呢？孩子的事情，两个父母之间都不互相过问的吗？他撩开额前的那缕刘海，向韵美问道：“逻辑思维班，现在不是特别流行的啊……怎么会想到要去学这个的？你自己要求的吗？还是你爸爸妈妈自己给你报的？”
“是我自己要去的。”韵美低着头说，然后又猛地抬起了头，吓得他一大跳。她说道：“银老师，我是初一的，不要拿这种对待小学生的口气跟我说话。”
“啊？啊哈哈哈……这不是，还不怎么熟嘛。”银夏尴尬地笑道。冬韵立刻制止了女儿继续说下去：“说什么呢！怎么跟你老师说话的！”
“没事……冬韵，你女儿，真有个性啊……”
“你不知道，她就这样，特别倔。”冬韵无奈地摇了摇头。韵美没有搭理父亲，看着银夏径自说道：“银老师，我可以明确地说，我的这项能力在我们那一带是很有名的，出色的逻辑思维能力，已经帮我破解了许多谜题。”
这孩子……银夏皱起了眉，无论从哪方面看，说话的口气也好，行为举止也好，都不像个普通的初一学生该有的状态。怎么说呢……这种老成，居然跟虹翼一样。银夏觉得虹翼那种性格的人在初中生里是很少见的，没想到面前的韵美也是这种人。算了，现在还不好说，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吧。他眯起眼睛笑了，接着韵美刚才的话题聊了下去：“谜题？什么谜题呀？”没想到他这么一问，冬韵的反应大到超乎他的想象。
冬韵立刻捂住女儿的嘴，没有让她说出来，然后生硬地朝银夏挤出了一个笑容：“谜题是指那种杂志上的谜题啦……就是那种推理杂志，你懂的，每一期的结尾都会有一个小案件，让读者自己去破解，答案会在下一期公布。说是猜到的有奖之类的……你也知道，这是商业杂志吸引读者的手段，也就我们家这个傻姑娘真的去打电话了。啊，虽然猜对了不过还是——”
“那有什么关系，”银夏笑着说，“这就很好啊，不仅证明了自己的推理能力，还帮你们拿了礼品回来呢。”
“其实也就送了一个笔袋而已……”冬韵干笑。银夏疑惑地看着他，总觉得自己的老朋友此刻好像是在故意回避这个话题一样。而且直觉告诉他，冬韵并没有跟自己说真话。他看向海澜，可海澜也是一脸迷茫。这时韵美不顾父亲的阻拦，又说道：“银老师，那些都是非常困难的事件，破解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事件……是吗？韵美，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事件，你愿不愿意帮我破解一下呢？”银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番话。该死，你就不怕她也被攻击吗？银夏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而且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样相信了韵美的能力。银夏，你要三思啊！这可不是什么推理游戏，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他眉头紧蹙，但还是问道：“韵美，难度很大哦，你有兴趣吗？”
“我可以试试。”韵美真的被他调动起了兴趣，双眼放光，银夏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情——如此狂热、如此执迷。
“你还真答应了啊！”冬韵嗔责自己的女儿，“人家银老师只是跟你说说笑话，你能不能长点脑子，怎么可能真的有什么事件让你去破解啊！你当自己是什么，侦探吗？”他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海澜给他抛去了一个噤声的眼神，冬韵这才不说话了。对于这家人之间的互动，银夏越看越不对劲，总感觉有哪些不对的地方。
“没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别想太多。”银夏安慰道，随后又转头看向韵美：“不过现在还是以学业为重吧，等你正式进了这所学校，如果还对这件事情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找我，我很想听你给我参谋参谋呢。”他说道，韵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冬韵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不是，银夏，我觉得不要让她把注意力放在这种事情上面比较好，否则都没有心思读书了。”
“没关系啊，我们学校还有专门的推理小说社团呢。”银夏笑道，“韵美的爱好还是很广泛的对吧？我发现了，韵美是个好孩子——比起我们班上那帮只会打游戏的人强多了。”
“这个倒是的……”冬韵承认。银夏拍拍韵美的肩膀，“那么今天就先这样吧，我送你们出去，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来找我，或者找她的班主任李升也可以。”
“那就麻烦你了。”海澜点头致谢，银夏笑着挥了挥手：“都是老朋友了，这会儿跟我客气什么呀！李老师的联系方式你们应该有的吧？如果没有的话可以跟我要。”海澜点了点头，银夏喝光杯中的咖啡，然后将三人送出了办公室。整场谈话其实只用了短短十分钟，但是在这十分钟里，他觉得自己基本上已经摸清楚了这个转校生的性格——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孩子，但是疑点也很多。首先银夏对她的家底都不知道，冬韵和海澜也不愿意跟自己说，他们三人之间某些小眼神都很奇怪，这点让银夏百思不得其解。总之先相处一段时间再说吧，他这么想。
天空是湛蓝的颜色，三人被送出了校门。临行前银夏突然扯住了海澜的袖子，海澜一怔，随即便向两个家人比了个手势，转过身问银夏有什么事。银夏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告诉她。“最近这一带有一艘奇怪的飞碟在夜里活动，从飞碟里降下的光柱，杀死了很多人。”他口气沉重地说道，看见海澜的瞳孔骤时化为点状。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操纵飞碟杀害人类？”
“对，我是这么猜测的，但是驾驶飞碟的人一直没有被发现，而且我怀疑跟亚魔有关系。”银夏低声说道，没让在旁边等待的两人听见，“上次从飞碟里走下了几名亚魔，后来又有亚魔来威胁过我，我觉得这件事跟它们脱不了干系。”
“这样的话就是很严重的事件啊！”海澜忖思着，随后说道：“我会去帮你查查的。”
“嗯，那就谢谢了。”银夏点点头。海澜想要转身离开，但他又将她叫住了。银夏闭上眼睛，温热的空气让他有些眩晕。他睁眼说道：“还是无法向你提出这个要求……我知道你已经放弃了守护者的身份，但是，我希望你能随时将能量碎片带在身边。”
海澜愣住了，然后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他看着一家三口远去，你究竟在干些什么啊！他在心里大骂自己，竟然还让这些不相关的人扯上了关系，甚至还把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卷了进来。但是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能够调查下去。他希望能够查明真相——就和多年以前的那家伙一样。
第四十二章 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大概上午九点的时候，穆宫隐接到了冬韵的电话。www.uu234.net
“大人，出事了。”电话那头的冬韵语气急促而慌张。他让冬韵平静下来，然后细问发生了什么事。对方回答道：“今天我带着韵美去南宫附中报到，但是接待我们的人却是银夏。”
“居然这么巧，碰在一起了啊。”穆宫隐嗓音沙哑地笑道。昨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噩梦，今天没什么精神。但是冬韵的声音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大人，这是很严重的事情啊。”
“没有被识破吧？”穆宫隐确认道，“没有被发现意图吧？”
“这倒没有，但是情况很险，差点就被发现了。”冬韵懊恼地说，“而且还是我女儿亲自告诉银夏的！”听到这句话，就连穆宫隐也沉默了。他向冬韵问道：“我们派韵美打入敌人内部当间谍的事情，那个守护者知道了吗？”
“不，我想他应该还不猜到这点，”冬韵声音低沉地说，“不过我觉得他可能已经在怀疑了。他的眼神我看得出来——认识了那么多年，绝对错不了。”
“怀疑吗？”穆宫隐问道，左腿仿佛在抽搐着，一跳一跳的。唉，过会儿又要换药了，他想。
“嗯。”冬韵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是这样的，新生报到老师不会总是问几个问题吗？银夏问韵美，问她有什么特长。然后那家伙跟银夏说，自己的逻辑推理能力很强，破解了许多谜题——妈的，她真是要气死她老爸。”冬韵骂了一句，“银夏这就怀疑了，问她有什么谜题，还好被我混了过去。”
“就因为这个，他怀疑了吗？”穆宫隐揉了揉红肿的膝盖，甚至就连自己的手指也酸痛不已。
“对，但更糟糕的还不是这个。”冬韵继续说道，“我想他应该是不知道韵美的身份的，但是被她这么一说，银夏似乎觉得韵美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虽然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利用别人的人，可现实情况就是，他告诉韵美自己有一个难题需要破解，问韵美愿不愿帮助他。然后韵美居然答应了。”
难题？穆宫隐思索着，“所以你认为，银夏指的是造乌船的事情？”
“对。”冬韵承认，“但是我从来没有把造乌船的事情跟韵美说过，她应该不知道有那艘飞碟存在。但是你知道的，韵美对自己的评价其实挺中肯——她确实有那样的本事，如果真的把事情给挖出来的话，被她误会就不好了。”
“原本就是间谍，没想到反而跟敌人混到了一起。”穆宫隐苦笑，这或许又是命运送给他的一个礼物。他已经被所谓的“命运”捉弄了无数次。从小楠开始，再到身患痛风，再到如今……命运弄人，从未停歇。
“大人，您知道神牙吗？”冬韵突然问道。
“知道，亚魔兵营的一个教官。”穆宫隐说，“它怎么了吗？”
“它没怎么，但是它告诉我，韵美有很出色的本事。”提起这件事，冬韵的语气变得愈发沉重。“那是在她刚刚进入亚魔训练营的时候告诉我的。我原来以为她还不能适应那里的生活，没想到连神牙都说她有天赋——要知道，神牙并不是她的教官，只是他与另外一个部落来参观的时候偶然看见韵美，所发出的感叹啊！”
“很担心吗？冬韵……”或许对于冬韵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受到亚魔的夸赞更糟糕的事情了吧。可是那样的他，却选择将自己的女儿改造成了半亚魔……穆宫隐沉默不语。命运弄人。但是不得不说，对于组织而言，冬韵的这个行为值得敬佩。起码如果立场换到他自己这边的话，这样的事情他肯定做不到。
“当然……当然担心啊……”冬韵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音调又猛地窜了上去：“对方可是亚魔啊！我从来就不相信那些亚魔，而且对象又是我和海澜的女儿……但是，又无法制止，又无法停止这一切……”
穆宫隐知道他所谓的“这一切”指的是什么。“冬韵，如果觉得无法接受的话，随时可以停止这个人物，带着韵美一起——任务还没开始，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他听见自己这么对冬韵说道。
“不……已经太晚了。”冬韵沮丧地说道。穆宫隐发现他的声音此刻也显得非常疲惫。“穆宫大人……我还不能放弃。这是我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事情，要说后悔，还是有的。但是，无论是改造那孩子也好，还是把她送进南宫附中当间谍也好，都是我自己的决定。大人，我不希望因为我个人的感情而影响了整个计划。而且这样做，您不会被别人在背后说吗？对其他人也不公平……”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穆宫隐突然觉到一阵感动。能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事情的人真的已经不多了，仔细想来好像只有老贾和小陇，现在冬韵也终于能够理解他了。不……这应该不是感动，他想，在感动之余，更多的是心酸以及某种名为“不甘”的情绪在作怪。“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是的。”冬韵的声音虽然憔悴，可却带着出奇的坚定。我居然是这么感性的人……穆宫隐感觉握着手机的右手手腕隐隐发酸，他将手机调到了另一只手中。或许老贾说的没错，他就是这样一个常怀善良的人——但平心而论，这真的不是什么好事。不是好事。“那敢情好，”他以强硬的口吻说道，“但是冬韵，如果开始这个任务之后再想要退出，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我能够帮你求情，但是组织里的其他人，对于中途违抗命令的人，永远都是格杀勿论。”
“我知道。”冬韵说道，话语中的坚定丝毫没变。但这份坚定之下，又隐藏了多少纠结与迷惘呢？穆宫隐猜测着，“……明白了。”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造乌船的事情你放心，就算是韵美也不会那么快就发现真相的，我们应该还能瞒一段时间。”但他也不敢打包票。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冬韵请示道。穆宫隐考虑了一些时候，然后回答：“总之现在不能操之过急，如果真的被他们发现我们的意图就难办了。”呵，也真是奇怪的事情，明明我们打算通过间谍来牵制住敌人，反而守护者却和她事先串通到了一起。“但是韵美的大方向还是在为我们而行动，这点清楚吗？所以细节上无所谓，总体的利益她肯定还是为组织考虑的，这点你要相信她。如果她发现这和组织有关系的话，一定会制止银夏或者给予他错误的引导。”
“是这样的话就好了呢……”冬韵喃喃道，“不过我相信我的女儿。”
“这不就对了吗？”穆宫隐试图笑出来，可是笑声却变成了几声苍白的咳嗽。他擦去嘴角边的口水渍，“现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绝对不能派出亚魔。”他想到了之前那个叫寒鸦的所引发的一系列事件，到现在风波都没有被完全平息。“不能派出亚魔，只能在暗中给予他们错误的信息，引导他们走向一条错误的侦查道路，明白吗？”
“了解了。”冬韵回应道。穆宫隐点了点头，“但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道路，你要知道，虽然是为了正义，但是，某些事情一旦被发现，便无力挽回。”
“……是指造乌船吗？”他很聪明，穆宫隐想，比他们初次见面时聪明多了。“没错，”他承认道，“但是利用造乌船，就现在而言是为了我们走向胜利的唯一途径，手段或许有些偏激，但从结果考虑的话，这虽然是错误的方法，但所能得到的却是正确的结果。”
“为了真正的新世界……吗？”
“现阶段是我们所能够做到的最好的局面，但在这个组织中的人们，都是不满足于现在这个状态的人。”穆宫隐说道，“所以正因为这点，一旦开始，便无法退出，否则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条。”
“大人……”有一瞬间，他以为他要拒绝，但冬韵只是简单地说道：“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通知组织里的其他人，做好配合工作。”
“好。”穆宫隐静静地说，然后挂断了电话。他呼出一口重气，能让冬韵这么坚定的，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他不知道，或许曾经知道的，但是现在早就已经忘了。要是他也有这样坚定的理由就好了，但是他现在都已经开始怀疑了，自己究竟为什么还要坚持。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恐怕是无法活着看到他们目标达成的那天了。那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放弃呢？他知道再思考下去也得不出答案，便叫来了管家。
房间门被推开了，“老贾……帮我换下药膏吧。”他轻声说道。贾科允蹲下身来，他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的膝盖被重新涂上了一层药膏。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暖暖的，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