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虹之翼
我的光。www.uu234.net就算是这样身处黑暗，他还能看得见光芒吗？捧一颗赤子心来这世上，却换得惨烈一场。“要是因为她而让你彻底业因化，你这是咎由自取。”那个声音说道。
或许吧……但是我果然，还是想要……他跪倒在地上，双眼逐渐失去聚焦，眼前一片迷离。恍惚中，他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一个浑身散发金色光芒的铠甲人，就好像是十三年前的那个救世主……他记得银夏跟他提过，但是他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了。此时，对方正在看着自己。然后很快，光芒被黑暗吞噬，他看不见任何东西。
宁早倩，我喜欢你。
房间里异常寒冷，虹翼立刻去听风铃的声音，然而那些风铃声全都化为了早倩的声音。昔日里早倩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中……早倩……英睿……秀涵……老爸……妈妈……对不起……寒霜冻结了风铃，木屋变成一片黑暗的无底深渊，宛如一潭泥沼，吞噬万物。虹翼的心也在跟着坠落，他感受到了无尽的寒冷……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完了。
在他死前的最后一刻，他的手里依旧紧紧地攥着那个吉祥物。四周的所有一切都因为他被他的业因影响，只有这个吉祥物还保持着最初的外貌，笑容依旧。
宁早倩将他抛弃在了黑暗中，而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的光。
虹翼。
***
她来到了山脚下。在登山途中，宁早倩觉得整座山都被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笼罩。白色雾气蒸腾在她的身边，在那白色的浓雾中，早倩还看见了丝丝缕缕向她飘来的黑雾。她知道那正是那天自己从虹翼身上看见的可怕物质……
她还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但是她在尽量将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可能虹翼并不知道他养父的事，可能在店长出事之前，他就已经被隔离到了这里来……她经过长途跋涉，中途换了好几辆车，才来到了这片郊区，也就是上次他们秋游时来过的这片山峦。虹翼就在这片雾霭之中……她踏着遍地落叶前进，冬风刮着她的脸庞，寒冷刺骨。她庆幸自己这次听了妈妈的话，在身上多加了好几件衣服，但她仍然冷得直打哆嗦。
她开始登山。越往这片林子深处走去，她就越感觉寒冷——她可以肯定，此地的寒冷跟天气没关系，那是更深层的直击人心的沁骨寒冷。她发现山上的树林中也被笼罩上了一层黑气，散发着生物死去时的腐臭味。越往前走，这种阴郁死气就越来越严重。宁早倩不停地深呼吸，她害怕吸入过多的这种黑暗，自己的身体也会出事。
而接下来看到的景象，证明她的担忧是正确的。她看见了被某种黑暗的物质所影响，扭曲变异的树木植被……它们的枝干，都结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扭曲变形，仿佛一张张哭泣的人脸。早倩心惊胆战，害怕极了。她想着虹翼而拼命打起精神。现在不能回去，我必须见到他。于是，她还是继续往前。怪异扭曲的植物发挥路标功能，整座森林放眼望去犹如漩涡……而虹翼，就在这片黑暗诡异树林的中心点。
树木的轮廓化成有无数触手的章鱼怪物，像在邀请早倩往里面去一般不断蠕动。不知何时，她的身边弥漫浓浓白雾，就算她眯起眼睛也仅剩十厘米的能见度。耳边传来既像是像风声又像笑声的轻响，偶尔如呢喃细语，听不出其中的意思，但是早倩听出了无数生命的哀嚎。虹翼的声音，也在它们之中吗？她的感官全部扭曲得暧昧不清，鞋底下的地面蓬松柔软，难以施力。
到了最后，她什么都看不见，无法分辨明暗，进退两难。这究竟是哪里？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宛如虎钳紧紧夹着头部，让人难以思考。宁早倩僵在原地，四肢感受逐渐消失，分不清自己是站着还是坐着。这是哪里？
“虹翼！你在哪儿？”她放声大喊。我听见自己的叫喊，意识猛然苏醒，又随即远去。
虹翼……虹翼……她用上自己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从包中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她疯狂地看着自己和虹翼的聊天记录，然而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已经全部看完了。虹翼之前将他的方位发送给了她，可是现在，她却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虹翼……一定要找到你……她的心中被这样的念头充满，是这样的想法支撑着她继续向前。
现在，她还不能放弃。如果现在就放弃了的话，那恐怕今后都很难再和虹翼见面了……那时的早倩，心中出现了这样不安的想法。也因此，她现在必须坚持下去，不管前路有多少黑暗，不管前方是怎样的荆棘与坎坷，她都必须走下去……来到虹翼的身边。
虹翼……你在哪里……她眯起眼睛，继续向前走，总算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那个地方被绳结和符箓围了起来，她记得那个地方。好像是个亭台……她之前和欣媛她们去过，后来虹翼也来了。亭台的名字，叫做“清愿寺”。好像只有那个地方，不像周围受到了黑暗的如此影响。她一步一步继续向前走，直觉告诉她，虹翼就在那个木屋中。
然而在来到木屋门前的时候，她终于还是无法再承受如此厚重的黑暗了……虽然在这间木屋里她还能看见些许的亮光，但是整间房子还是被阴浓黑雾笼罩——而且这股黑雾和之前的那种感受不同，它具有实体。她无助又不安地望着那扇阴沉诡异的大门。“虹翼……我已经到了……你在哪里？”
下一秒，浓雾被吸收般消失无踪，她感觉再度踩上了坚实的大地。而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名少年站在二十公尺前，他的脸上戴着一个怪异荒诞的苍白面具，眼睛处只有两条细缝，脸上没有鼻子和嘴巴。但是，宁早倩绝不会弄错那道熟悉的声音。那是虹翼的声音。
“你不能来这里，快回家。”
“不要！”早倩猛力摇头。叫我来这个地方的人，正是你啊……她不明白虹翼为什么现在又想赶自己走，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戴着那个奇怪的面具。“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的……”她的声音低低的。但在虹翼的面前，她还从来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的话。她远远地望着虹翼的那张脸，隐藏在面具之下，她看不见任何神情。她的心中突然产生了某种疯狂的渴望，想要在现在不停地和虹翼说话，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和虹翼说……好像在此之后，两人就再也无法说话了一样。
“这样吗……”虹翼从扭曲的木屋门口走进里头，早倩也跟进去。“只是五分钟的话，应该还控制得住……”风铃作响，宛如一阵突如其来的青铜鸟鸣。刺耳的蜂鸣声环绕四方，早倩觉得自己宛如走进蜂窝。“这儿怎么了？好吵啊……”她喃喃地说道，但按照平时的她，肯定是不会在虹翼的面前这么抱怨出来的。而且，她隐约觉得自己其实知道答案。
“对不起啊……你忍着点吧。”虹翼径自走过丑陋的房间，来到了房间中央大木桌的一侧，桌面四角向上弯曲并且也是凹凸不平的。早倩没有坐下，她环顾屋里，坚固的木料与石材全变形，不仅看了不舒服，还有点不真实。“这里……不对，虹翼……你的身上，究竟出了什么事？”
“该怎么跟你说呢……一切的问题其实都来自人心。”早倩不知道虹翼在说什么，疑惑地皱起眉。“你为什么要戴那张面具？拿掉吧，看着让人很焦虑。”
“不行。”虹翼毫不犹豫地回答。早倩有些吃惊，因为她之前从来没见到过虹翼拒绝别人。“面具不重要，时间不够了……而且，早倩，我不希望你看到我现在的模样。”虹翼在面具底下哽咽。
“这个地方，究竟是怎么了？”早倩呢喃着问道。她现在心中的恐惧稍稍退却了一点，只是望着虹翼的那张惨白面具，心中涌起无法言表的哀伤。
“是业因……”虹翼那虚弱的声音从面具底下传出来，“你可以理解成，是某种负面情绪的集合体……是非常黑暗的东西。但其实，我现在觉得，业因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因是缘，业是果，两者是执念的悲剧……这就是业因。毕竟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种下的因果啊！”他说着些早倩完全听不懂的话语。
“业因……究竟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人心中的各种执念而产生的负能量集合体。”虹翼说道，“我虽然不知道这世上是否有正面积极的业因存在，但是现在我的状态你也看出来了，那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东西……宁早倩，你听过一个故事吗？一个关于骄傲孤僻的少年，最后走向毁灭的故事。”
“故事的起因是这样的……有一个少年，他的学习成绩很好，受到老师们的宠爱，于是渐渐的，他变得对别人的事情不屑一顾，开始对别人的一些想法嗤之以鼻，觉得自己是最正确的，觉得自己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人……而别人，都不了解他。或许也确实是这样吧，少年的心中，隐藏了多少孤独，有多少情感无法向别人诉说，这些事情，别人也确实是不知道的。
“可是那个少年却什么都没能说。他终日将自己的感情隐藏在心底，郁郁寡欢。经历了与朋友的分离、与朋友的决裂之后，他变了……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得比原先更加暴躁，比原先更加惹人厌。但是当他意识到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个人喜欢自己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又或者，当他意识到还是有很多人信任自己的时候，他已经无法回头了……他只能顺着这一条路，不停地向前走……他害怕辜负那些人的期望，更害怕面对那些人对他充满真诚的信任眼神。”
虹翼……宁早倩呆呆地望着他。这就是虹翼吗？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的一个人……而她从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过。
第二百二十七章 清愿寺
“他的心灵，出现了许多漏洞。m.www.uu234.net”虹翼平静地说道。但是在那平静之中，却蕴藏着无限的哀伤……“他无法填补那些漏洞。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可业因偏偏就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即便他知道了自己为何而陷入业因的疯狂，却也依旧无法挣脱。因为在他的心中，一直都还有尚未完成的执念存在啊……”
“执念……？”宁早倩迷惑不解。虹翼突然笑了一声，然后转过了身去，双手握拳，全身不停地颤抖着。“是执念啊……我一直都放在心上，挣脱不了的执念。”他说道，“我也想过，想要就这么放弃，因为只有这么做，才能够克服自己的业因，让我恢复正常……但是早倩啊……你知道吗？只有这个，我做不到。”
宁早倩一愣。然后，虹翼转过身来，用他那双藏在面具后的眼睛看着她：“因为宁早倩，你就是我心中一直以来的执念。”
思绪万千。早倩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一时间她只能听见木屋中无数风铃的疯狂嘈杂。然后虹翼似乎也没指望她能回答，自顾自地说道：“这个地方叫做‘清愿寺’……秋游的时候我还以为这里是什么和宗教有关的地方，但是现在我才知道……清愿寺的意思，就是清楚心中的愿望。也难怪他们会把我关到这个地方来了……这里的结界和符箓确实有点作用，能够短暂地抑制住我体内的业因能量……让我不会一下子因为体内的黑暗而失控。但是，现在也已经来不及了……”
“为什么……虹翼，为什么……”宁早倩的声音中充满痛苦和懊恼，“为什么一直都不和我们大家说……我们都还是很喜欢你的啊！为什么一直都要自己一个人扛……”
“因为我不想让你们伤心。”虹翼说，“我希望你们到最后都能什么都不知道地度过一生……就这样忘记了我……但是，事实好像不是这样。我果然，还是想要得到你们的同情……啊，真是矫情啊……学校里的老师，希望能够借助清愿寺压制住我体内的业因能量，还特意赶走了这里的工作人员，留我一个人独处。可他们不知道，孤独才更能催生业因……总之现在，他们的计划落空了……我没能克服自己的业因，任由它在这里滋长……所以早倩，你刚刚看到的所有景象，都是因为我的业因肆无忌惮地蔓延而造成的后果。”
“业因……”早倩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仿佛只要单纯地重复这两个字，她就能从中感受到来自虹翼的无限悲伤。
“是啊……业因。所以早倩，快点离开自己吧。”虹翼再一次这么催促道，早倩看见他握紧成拳的双手仍在不停地颤抖，用力地攥着，关节发白。“再过不了多久……最多还有五分钟，这个地方也很快会被我的业因能量影响到了……我现在在跟你说话的同时，一直在听这些风铃的声音分散注意力……如果我累了，或者我放弃了，一旦业因能量失控，我自己都无法再把它收回来……那时候就真的危险了……所以趁现在我还没失控，你赶紧走吧。”
“不要！”早倩大声叫喊。她不能就这么丢下虹翼不管，她一定要看到虹翼康复痊愈的那一天……她现在总算是知道了银老师所谓的“心病”是什么，而这个心病，比她所看见过的所有症状都要可怕。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虹翼陷入黑暗之中呢……她使劲地摇了摇头：“虹翼！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能走啊……”
“已经太晚了……”虹翼的声音中，是最痛苦的绝望，“就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彻底业因化了……现在只能靠着最后一丝良知维持形体和你说话……虽然我现在还留有自己的意识，但是，我可能在那时候就已经死了……留下的，只有我作为业因兽的能量体而已。”
“……我不明白。”早倩无法相信这一切。虹翼用最温柔、也是最哀伤的声音说道：“也就是说……早倩……我变成业因兽了。”
然后，他伸手脱去了自己脸上的那个面具。在面具脱落的同时，他的身体出现了飞快的变化……起先是他的双手，皮肤上布满了某种荆棘状物质……接着，在他的面具下出现的，是宁早倩曾经那么熟悉、现在看到又那么痛苦的一张脸。他看起来颓废了许多，面容苍老无比，白发从头顶冒了出来，发根已经全部变白，浓重的黑雾不停地从他身上涌现。
可讽刺的是，就在他化为如此可怖的面目时，一缕阳光从木屋顶上的缝隙里透了过来。“现在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业因兽。早倩，对不起。”虹翼的声音听起来像大梦初醒。阳光下，光影朦胧，宁早倩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天我和你一起在这座清愿寺里面放飞了系有我们愿望便签的孔明灯，还记得吗？”那双她再熟悉不过的眼睛望着她，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这么开口对她说道。“早倩……你许了什么愿望啊……那时我在便签上写下的，我的愿望是，能永远和你在一起……”闻言，宁早倩的眼泪立刻就簌簌流下。永远在一起……这是虹翼的愿望，却不是她的愿望。这个世界瞬息万变，没有什么事能是永远的……“永远”，更像是一个诅咒。
那时她许下的愿望是什么呢……那时她在便签上写下的文字，是完全与虹翼无关的愿望。她希望自己妈妈能够不干涉自己交朋友，她能够和当时在她身边的朋友们保持最美好的友谊……但是在她的愿望当中，没有虹翼。现在看着虹翼的脸，她的心中出现了漫无边际的自责……不知道当初她在这个地方许下了和虹翼相同的愿望，会不会成真？她知道这完全是无稽之谈，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虹翼……真正辜负了别人的人，是她。是她辜负了虹翼对自己的这份感情……因为他真的让她很害怕，让她一直都无法在这份感情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不知道是该接受，还是该拒绝。
“传说本身就是真实的……”虹翼喃喃道，“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业因兽存在……而那是比亚魔、比魔兽都要更加可怕的存在……一名业因兽的出现，足以摧毁整个人类社会……所以说早倩……我可能，是活不到最后了……”
“怎么可能！”早倩大叫道，“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虹翼你不会死的……我们大家都不会死的……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呢……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呢……怎么可以现在就死……”
“但是……可能这次真的是做不到了吧……尽管我也想那么做……”虹翼脸上浮现出苦笑，“早倩，我已经犯下了很多错，所以才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可能这次，是真的没法回去了……可能还是堕入黑暗的命运更加适合我……”
“不对！”宁早倩紧紧地抱住了虹翼。他的体温、他的躯体、与他的接触……早倩以前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但是，她真的很害怕……虹翼也是同样。他闭上眼睛，任由泪水留下脸颊，紧攥成拳的双手仍在不停地颤抖。宁早倩已经是泣不成声。“虹翼……听好了……我所爱的是……光明、光辉……所以，绝对不能向黑暗屈服啊……虹翼，求求你，快点变回来吧……快点变回原来的那个虹翼……变回那个我喜欢过的人……”
“光明吗……”虹翼苦涩地笑了，“我也是，渴望过光明的啊……”他喃喃地望着她的眼，仿佛能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亮光一样……但是在虹翼的眼睛中，宁早倩只能看见最彻底的黑暗，以及那湮灭一切的绝望悲伤……
“早倩，真的快没时间了……赶紧走吧，否则你也只能被我伤害到而已。”他又这么催促了一遍。但宁早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不……我做不到……”她哀怆地说道，“要我抛下你，我做不到……就算只是同学……我也还是想要把你带回去……”
“你还不明白吗？我已经回不去了……我能感觉得到，我之前就已经死在了业因失控当中，现在和你说话的，是我最后残留下来的执念……是那份执念，维持了我的形体，现在在我体内的只有业因能量……就算你把我从这个地方带走，我也不可能变回人类了……你知道传说中的那个业因兽，他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吗？最后他自杀了……这是对人类而言最安全的结局，也是对业因兽自己来说，最好的解脱方式……但是早倩，我不想让你看到。所以，你先走吧。再不走的话，我的业因就真的会失控了……已经快要来不及了。”
但是宁早倩依然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早倩……我拜托你，回去吧……我不想再看到我所爱的人因我而受到伤害了。”这时，宁早倩才终于后知后觉地缓缓转身。绝望和无力击溃了她。她救不了虹翼。她无能为力。
她走到了门口，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整栋小屋轰隆作响，结霜的风铃不知何时掉落在了地面。虹翼推了推她的背。“快！快走！”她试图抵抗，但虹翼丝毫不留情面……“这次真的要结束了，我受够了。”坚固的土墙扭曲震动，半空中不断出现气泡又破裂消失，光看就让人神经错乱，早倩的头再度剧烈痛起来。
“早倩。”虹翼将她推出门口，语气平静，脸上布满泪水，“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说罢，在朦胧的光影中，少年朝少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今天发生了很多事，而最让她伤心、最让她撕心裂肺的一件事，便是他微笑的模样。
第二百二十八章 樱成霰
“早倩。m.www.uu234.net”虹翼将她推出门口，语气平静，脸上布满泪水，“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说罢，在朦胧的光影中，少年朝少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今天发生了很多事，而最让她伤心、最让她撕心裂肺的一件事，便是他微笑的模样。
“为什么现在说这种话？虹翼，我……”
“永别了。”
下一秒，宁早倩就已经被推出了木屋。与此同时，虹翼的身躯就像是开始燃烧一般变得焦黑可怖，他在狂风中嘶吼着，早倩知道他身上的业因能量终于开始失控了。她愣愣地站在那里，似乎还想要再挽回一点什么，虽然明明已经知道那么做没用，但她还是无法移动寸步……
虹翼失控砸穿了木屋的墙壁，木片散落了下来。早倩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切，虹翼艰难地将手腕朝突出来的木刺砸去，刺伤了手腕，然后拼尽全力，不断地将锋利的碎片划向自己的喉咙，一次又一次……最后，他倒在血泊中，但是寒冷并未就此终结。
整个木屋都在顷刻间崩塌了，飞溅的木屑刺破了早倩的手掌，伤口冒出一串血珠。黑暗飞速向她袭来，眼前的土地全往下凹陷，周围土壤像土石流般往小屋倾泻，大地发出低吼，树木连根折断拔起，发出悲鸣。世界末日的景象不断离她远去。她的身体画出大拋物线，被飓风吹得向后面飞去。强风把她的外套吹得猎猎作响，一并扯下发圈，发丝在暗空飞舞。摔死在某处也不错。她怀着这个念头，闭上眼睛，旋即又猛地睁开眼。虹翼用最后的理智救了她一命，她非得活下去不可。于是宁早倩转身面对强风，不再紧闭双眼，泪水向后飘远。
最后，是一双温柔的大手从后面抱住了她。银老师赶来了。他的身上覆盖着那层银白色的铠甲，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宛如一道撕裂黑暗的光芒。他将她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接着便朝那间木屋冲去。宁早倩跪坐在地上，痛苦地看着眼前的黑暗扭曲、翻转……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黑暗总算是退却了，宁早倩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光明。曙光重现，阴霾尽散，她这才发现四周的树林几乎被夷为平地，放眼望去，她一眼就能看见清愿寺后面那间倒塌的木屋……以及在木屋中央的，虹翼的尸体。
银老师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没有再说什么。然而，她无法接受这一切，不顾银夏的阻拦，疯狂地想要向虹翼那边冲过去。她想要挣脱后面银老师的双手……她想要回到银夏的身边。可是，她无能为力。
“是我的错……”身后的银夏轻声说道，“我不该将手机给他的……那样反而给予了他希望……或许在当时的情况下，还是让他心中没有任何念想比较好。”
那边的虹翼，已经不再动弹。四周结的霜正在慢慢退去。早倩惊讶地发现在这片林间，居然有樱花盛开。可是随着冷霜的消失，那些嫣红也真在慢慢凋零……樱落成霰，随着朵朵樱花的流淌飘下，它们也与那些冷霜融为一体，落到地面上，接着便融化，失去了踪迹。
宁早倩再也克制不住，崩溃般的冲向那边虹翼的尸体。在虹翼那已经焦黑得无法辨认出原本面目的身躯中，早倩看见他的右手仍然握成一个拳……她满怀忐忑，一点一点地将他的五指挪开。然后……她看见了。之前与自己交谈时虹翼就一直握着拳，现在她终于知道他握着的是什么。
他的五指关节因为如此用力而攥得发白，在他的掌心中，是那个她在书店送给他的海绵面包吉祥物。即便身边的事物都已经被他的业因影响而面目全非，但是，唯独他手中的这个她送给他的礼物，依旧保持着原本的模样……还是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
“早倩。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虹翼，我也是啊……早倩从自己的包中拿出了那个秋游时，虹翼送给她的吉祥物。她将正好是一对的两个海绵面包放在一起，看着它们脸上的笑容，已经悲伤地不能自已。看，它们笑得多欢啊……无论怎么挤压它们，最后都会恢复成最初的笑脸。先前面对虹翼时一直压抑住自己的感情，此刻早倩再也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大声哭喊。她跪倒在地上，啜泣得近乎窒息。她真想告诉虹翼，她曾经也爱过他，然而虹翼已经永远没有机会听见她的心声了。
她跪在地上放声大哭。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然后，她便昏昏沉沉地倒在了地上。地面慢慢接近眼前……与虹翼的笑容一起，消失于黑暗。
如此缓慢，宛如身在一场漫长的梦。
***
这里没有一丝光线，席英睿跟瞎子无异。或者说，和死人无异。他和舒翰才一同被埋在地底了。“啊，店长。”他喃喃说道，探出手去，摸到冰冷的石墙，每动一下，受伤的脚就抽痛一次。
当他被带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扭伤了脚。但是比起他身上的其他地方，这里的伤痛其实还算好的……他在这间地牢中遭受了非人的待遇，而他先前绝对无法想到，造乌组织是一个如此残酷恐怖的地方……抑或是，残忍的只有他的父亲席俊哲。然而这里的狱卒也是日夜不停地用各种粗暴的方式对待他，殴打他，最终折磨得他气若游丝，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彻底瘫倒在了黑暗中。
“店长……虹翼……”他在黑暗中喃喃自语，现在就连发出声音都是奢侈的。可是突然，他听到了老鼠的声音。在牢笼的黑暗之中，他看见有一只老鼠正在逃窜。他狠狠地咬向那只老鼠。老鼠在他手里疯狂挣扎、拼命尖叫，只求一条活路。肚子是最肥嫩的部分，当他撕咬着美味的肉，一任温暖的鲜血自唇边汩汩溢出时，那滋味真是太棒了，以至于他不由得流出热泪。空空如也的肚皮叫唤着，催促他赶紧再咬。咬到第三口，老鼠停止了挣扎，而他也终于有了一丝满足。
他知道自己一直都在被外面的那些狱卒监视。尽管在黑暗中，他失去了光明，但是他能听见声音。他听见那些狱卒嘲笑他的声音……他们在嘲笑他居然要靠吃老鼠过活。英睿想告诉他们，这已经算好的了，老鼠的味道总比苍蝇和地上的脏水要好。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他原以为组织上的人将他监禁在这个地方，肯定还是不希望他死去，然而他却没想到，这里居然连三餐都不提供……席英睿痛苦地笑着，果然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有所指望……
他的四肢瘦得像芦秆，肚子浮肿，每天晚上肠胃都空空如也，胃痛折磨得他难以入睡。能在监狱中看到一只老鼠，对他来说简直是天降福音。尽管老鼠肉韧性强，很难咬，而且腥味极重，让人想吐，但他保持着狼吞虎咽的劲头，时不时从缺了牙形成的豁口里把老鼠骨头剔出去。这么吃很难受，但快饿疯的他停不住。
“你看这小鬼，吃得像个疯子。”他听见了那些狱卒们的嗤笑声。把我逼到如此疯狂地步的人，正是你们啊……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他们口中的“稻妻大人”席俊哲——那个曾是他父亲的男人。果然，他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席俊哲的话，如果当时他没有去书店找店长，而是跟着大家一起去秋游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然而木已成舟，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往。他现在心中已经被恐惧和悔恨填满……那时店长倒在地上的情状，他最后是如何惊恐地瞪大双眼……这一切对于席英睿来说，依然都历历在目。
店长……他回想着那天的情况，心中懊悔不堪。前尘不堪回首，而当初他根本就不该轻信父亲的话……之前席俊哲谎称只要他帮助他们组织将舒翰才店长叫出来，就可以让他加入组织，狠狠地报复虹翼……可是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席俊哲的圈套。他设好了陷阱让他钻，而现在英睿已经无法从这个陷阱中挣脱出来了……况且他现在觉得，只看自己现在的这副鬼样子，也不可能再拥有超越虹翼的资本……甚至，他的状况变得比先前更加糟糕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虹翼。因为虹翼与他屡次产生了争执，因为他不想再看到虹翼那样趾高气昂的样子，因为他想要超越虹翼……他不想再遭受到别人那样看待自己的目光，他想要让自己像虹翼那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受到所有人的尊敬，所以当时他才会鬼迷心窍地答应父亲……从一开始他就应该知道的，席俊哲这个抛弃了家庭的人根本不可信。但当时，他是真的被虹翼的事情刺激到了，所以才会答应了席俊哲的要求……然后，惨剧就发生了。
现在想来，起先是席俊哲的一次次威逼利诱，他的不停嘲讽，让英睿不想让自己的父亲瞧不起自己；之后又是和虹翼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大，最终致使他们朋友两个反目成仇……这一切都因席俊哲而起，而可笑的是，他居然到现在才意识到这点。想着这些事情，席英睿感到万分的痛苦，甚至还有一些同情虹翼……那家伙现在肯定也不好受吧。他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凝视着眼前的一点，干裂的嘴唇虚弱地张着，发不出声音。啊……虹翼……
第二百二十九章 苦行僧
席英睿突然想要向虹翼道歉。m.www.uu234.net是他的错，是他的一念之差，害死了店长……而这个打击，对虹翼来说无疑是最沉痛的。就算虹翼一直对英睿说，自己从来没有将店长当作过是自己的父亲，但是英睿还是看得出来，其实虹翼还是非常尊敬他的这个养父的……但是，舒翰才的死，一定会让虹翼再次陷入孤独之中。本身对于双亲死亡的虹翼来说，他的身世就已经够悲惨了；而他之前一直都在和他闹矛盾，在学习上虹翼似乎也不怎么顺心，而且后来还发生了宁早倩的事……英睿一直都知道，这些事情在折磨着虹翼，可由于他一直都无法下定决心放下自尊去向虹翼道歉，所以他才始终没有向虹翼提起这些事……他只能装出一副对虹翼的事情完全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其实，事事他都看在眼里。在虹翼悲伤的同时，他也在为他痛心。
而在失去了店长这最后的依靠之后，虹翼就真的只剩自己一个人了……绝对的孤独，足以逼疯一个人……就和我现在一样。席英睿懊悔地闭上眼睛，眼泪流了下来。是他的错……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让虹翼陷入如此孤独之中，都是因为他那时的错误……虹翼……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如果他还能再从这里走出去的话，他一定要来到虹翼的面前，好好地向他道歉。然而现在……在这个阴暗绝冷的监狱中，他看不到丝毫光明。
谁能来救救我……他朝黑暗发出无声的呼救，可以想象，不会有任何人听见。牢笼外面的那些狱卒此刻也终于安静了下来，不再嘲笑他。可是这份寂静，更让席英睿感觉恐惧。他害怕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一个人……或者是，他已经被这个世界给抛弃了……他害怕这种事情，他不愿看到如此黑暗。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早已记不清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光明是什么样子的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身心都饱受摧残，就好像秋风中的落叶，飘飘晃晃，只要再稍有刺激，就会灰飞烟灭。
他想过要反抗。按照他的性格，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肯定是要反抗的。可是在这监狱中他能遇到的，个个都是五大三粗的野蛮成年男子。论武力，他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反而被他们打得满地找牙。当时，他在那条幽暗的小巷中，看着舒翰才的尸体，一心想要逃离那个地方……他感觉天旋地转，连自己是如何摔倒的都不记得。结果到最后，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牢房的地上，耳鸣不已，满嘴是血。
他被人关到这里的时候，曾经拼命地反抗过。可是很快，他的肚子上挨了人一拳，脸上也被人不停地向上砸着，最后几颗牙齿飞了出来，他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反抗，也就此失去了反抗的勇气。疼痛让他哀伤，更让他憎恨自己。
为什么……会如此天真……他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愤怒、憎恨、懊悔、内疚……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父亲不会这么好心来帮我的……但是……我却还是……他觉得自己现在对不起所有人。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店长，对不起韵美，更对不起虹翼。但只要自己还被困在这里，他的这份悔意，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如果还能再重来一遍的话，虹翼，你还会原谅我吗？他就这么躺在地面上，空气着弥漫着死去蝇虫的味道，让他分外恶心。但是他最恶心的人还是自己……在秋游那天遇见父亲的时候，他就不应该去搭理他……他应该只当他是个陌生人，那样的话，这一切悲剧就都不会发生。然而可悲的是，他的心里还是对自己的父亲抱有一丝期待，那时他还以为席俊哲内心某处，还是爱着他和妈妈的……尽管现在证明这一切不过是他的空想，但那时，他是真的这么希望。当时他想，如果父亲还在乎这个家庭的话，说不定一切都还有救……但是现在他才意识到，从最初开始席俊哲就一直将他耍得团团转。他从来就没有在意过这个家庭，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组织的利益……或许，就连现在监禁自己，也是组织要求的。虽然席英睿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可以肯定，席俊哲的眼中，从来就没有他这个儿子。
虹翼……救救我……他对着那片虚空喃喃孤语。但是，果然是不可能有回答的吧……
在静谧的黑暗中，他听到了脚步声。他很害怕，就连这简单的踏步声在这片黑暗中也显得极其刺耳……他在牢房中向后退去，然而监狱的大门应声而开，刺眼的光照向他，席英睿不禁用手捂住了眼睛。熟悉了黑暗之后，就连光明也是那么陌生……但是最让他感到恐惧的，还是那个从光芒中朝他走来的人。
“哟，我亲爱的儿子，最近还好吗？”来人戏谑般的说道。席英睿胡乱蹬着地上的稻草，一心想要钻进角落里，挤进冰冷潮湿的石墙中去。“别过来……”他嘶叫道，声若游丝，好像百岁老人的求恳。或许他真的活了一百岁，谁说得准他在这里住了多久呢？“别过来……”他透过破烂的牙齿咕哝。紧紧闭上的眼睛，是他和恐怖的光明之间唯一的屏障。
“这么讨厌我吗？”席俊哲向他走来，打开了牢笼的大门。光芒穿透的身躯，席英睿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他看见了打开的门，他知道自己可以趁现在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然而在这里被关押了这么久，他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外面肯定还有重重狱卒把守，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根本就没有逃出去的可能。凭他现在的体能，甚至根本连牢房都不需要，因为他根本逃不出这里半步，也没有力气去奔跑。
“你们先下去吧。”席俊哲朝身后的狱卒们挥了挥手。英睿现在总算是看清了那两个狱卒的外貌：其中一人身高削瘦，脸庞尖细，双耳突出，鼻子的轮廓锐利，上唇生了好多汗毛；另一人看上去则根本就是个大酒桶，双臂粗壮，腿脚弯曲，生着一对招风耳。在他们两个离开后，父亲的薄唇朝他露出一抹微笑，恐惧立刻犹如尖刀刺进席英睿的心房。
“英睿，好久不见了。”席俊哲傲然看着他，席英睿尽力在他的面前不表露出任何惊恐，可惜他做不到——让他身在如此处境的，可正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啊！他看着他，咬了咬牙，然后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装出了一副完全不在乎现在状况的样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可是你的儿子啊！”
席俊哲神色一震。“儿子吗？那儿子，你好啊……”他笑眯眯地向他一步一步走来，眼神里却无笑意。他轻轻地抚摸着英睿的脸庞，然后狠狠地抓住了他那脏乱不堪且满是跳蚤的头发：“席英睿……你的妈妈，哪儿去了？”
“诶？”席英睿终究还是被父亲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戾气给吓到了。他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反抗意识，愣愣地站在那里。
“我问你，你的妈妈去了哪里！”席俊哲突然如此咆哮道，语气之凶恶，仿佛要将他顷刻间碎尸万段。然后，席俊哲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她自杀了吧？因为她爱你。她需要你。可是，我却没有允许。所以，她自杀了。”席英睿闻言五雷轰顶，父亲果然还是知道这些事的，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改意，反而因此而向他谩骂。
“啊，不过，总之错在于我，我也不打算怪你。”席俊哲又恢复了平静，“不过一看到你的这张脸，我就难以控制住自己，想要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在你的身上……这又能怪得了谁呢？要怪就怪你自己，还有你的那个妈妈。曾经，你的母亲就是我生活的全部，我很爱她，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爱她……也罢，你怎么可能知道呢？
“在遇到你妈妈之前，我一直在为自己的事业和梦想而奋斗。但是，周围的人没有一个理解我的理想……只有你的妈妈，只有她理解我。她是在那冰冷生活中，唯一的一道光。只有她能够理解我的想法……因此，我们走到了一起。
“然而在生下你之后，她就变了。席英睿，我从来就没有指望过你，甚至连你的降生都是一个错误。我此生只爱你的母亲一个人，但是在你降生之后，你立刻就剥夺了她全部的爱。所以，我一点都不爱你。我嫉妒你，我恨你。席英睿，是你的出现，毁掉了你的家庭。原本我和你的母亲可以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正因为有你，才让她将所有的爱都转移到了你的身上，而将我一个人抛弃……是你毁掉了我的生活；所以，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我的儿子，我只知道，我要让你承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痛苦。让你害死朋友的养父，只是击垮你的第一步。”
席英睿害怕极了，他的头发被席俊哲抓住，动弹不得。在席俊哲的那双小黑眼睛中，他所看见的是最彻底的恨意——没有其他任何感情。
“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席俊哲一字一句地说道，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猛，“后来，我还是专注于我造乌组织的事业，我以为你的妈妈还能像从前那样理解我，可是谁知道她跟我说，应该多分配一点时间给你……她想要我放弃事业，回到家庭中。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你的出现吗？明明她是理解我的，可就因为你的出现，让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与我做对。
“后来我和她离婚了。她带走了你，留下了我。席英睿，于是你老爸我啊，又变回了最初一个人生活的状态。因此，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后来我在外地出差的时候，得知你妈妈她自杀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生命中就再也没有过光。既然要夺走，为什么神当初还要给予？席英睿，跟我一起走吧……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希望了，我要创造的是更完美的新世界。和我一起前往那个世界吧。”
第二百三十章 异邦人
“席英睿，跟我一起走吧……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希望了，我要创造的是更完美的新世界。和我一起前往那个世界吧。”
“……谁会和你一起去那狗屁世界啊！”席英睿大叫道。席俊哲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然后他一下子松开了手，英睿因为惯性而倒在了地上。席俊哲咧开嘴，朝他狰狞地笑了：“那就来试试吧……看看你还能撑多久。”说罢，他直接扭过头。席英睿的心中突然涌起无限的恐惧，害怕自己又会再次回到那个黑暗的世界。
“听好，席英睿，”那个曾经是他父亲的男人用如此冰冷的语气说道，“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我的儿子，而我也不再是你的儿子。你不再是席英睿了，你没有名字，你是个无名氏。”他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大步离去，“轰”的一声关上牢笼大门，让世界重归于黑暗。
席英睿朝着牢房外声嘶力竭地大声吼叫，空荡荡的世界里，只留下无尽的回声。
***
连续几天的搜索都没有任何结果，海澜和伊唯·斯格沃克在宾馆的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她们已经连续搜索了三个月，可是现在的状况却是和她们刚来美国时的一样，一点新的线索都没有，倒是出现了更多的疑点。她们此刻正躺在宾馆的床上，望着天花板，海澜微微感到有一些无奈的消沉。伊唯·斯格沃克之前告诉她，关于坚胜还活着的这个信息，当初她是在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的遗址中找到的。但是在十三年前，那边就已经变成了废墟。但是根据银夏所说，当时坚胜确实是死在了那场将航天局夷为平地的大爆炸中，所以海澜当时也没有表示什么怀疑，便跟着伊唯来到了nasa的那片废墟里。
可是当她们到达那里之后，却发现那里已经被封锁了起来。警戒线被拉得严严实实的，看样子她们是不可能像之前在商业楼里的那样，偷偷潜入进去了——而且nasa内部的空间比市中心要更加开阔，如果她们出现在里面，一定很快会被巡逻的警察出现，轻则直接被赶出来，重则她们肯定会接受一番调查，到时候行动受到限制，对她们的将来会非常不利。因此在无奈之下，海澜和伊唯两人只能放弃了调查那里——明明那里是最有可能发现关于坚胜线索的地方，可是她们却不得不主动放弃，真是让海澜觉得不甘。
后来伊唯告诉她，先前伊唯·斯格沃克在nasa里面得到坚胜还活着的线索的时候，那里并没有被封锁起来。也就是说，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遗址是在那之后才遭到了人们的封锁……海澜想不通为什么一个被毁坏了十三年之久的地方，会在最近重新遭到封锁。如果是在当时和潘多拉打仗的时候那里被封锁，海澜会觉得情有可原；可是时间都过去了这么久，那些警察再将那里封锁，就着实有些蹊跷了。因此海澜不得不下定论，那座废弃的航天局，藏着许多她们所不知道的线索。而敌人很可能也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因此才派警察将那里封锁；或者是他们想要从中找到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比如说坚胜。而之前海澜也听伊唯说过，确实有警察也在为造乌组织做事，因此很可能他们身边的警察中，也混进了组织的人。
不过暂时她们还不敢再冒然进入nasa，因此她们只能暂时放弃了调查那里，转而将目光投向其他地方。海澜和伊唯都知道，在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在美国的总部被摧毁之后，这个组织也随之相应地解散了。nasa里面残留的人员，后来都被合并到了新建设的宇宙事业开发部中。现在人们基本上都将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视为宇宙事业开发部的前身，而宇宙事业开发部现在的工作，基本上也和当年的nasa相似，唯一改变的地方，只有更加先进的技术而已。
好在宇宙事业开发部没有出现任何事，没有被封锁，而且他们也可以随意进入。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宇宙事业开发部的员工证和以前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员工证是通用的，而伊唯·斯格沃克还留着当年她在航天局中工作时用的那张员工通行证，因此伊唯被人爽快地放了进去，海澜也自然是得到了她的便利。然而她们在宇宙事业开发部中逛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可以证明坚胜还活着的证据；同样，她们也没有发现什么关于懒惰护法的踪迹……
但是根据之后几次进入宇宙事业开发部调查的经过，海澜和伊唯·斯格沃克都发现了一些疑点。新造的开发部中央大楼一共有六十六层，而直达电梯只通到第六十四层，接下来的路都要靠走楼梯。而当她们来到了六十五层之后，却发现那里根本没有通往六十六层的楼梯，电梯在那里也停止了运转，而唯一将第六十五层和第六十六层两层楼联系起来的，就是外面的安全楼梯。但是海澜觉得在顶楼工作的人会爬安全梯上班，所以一定是有什么被她们给忽略掉的地方，那里才是真正的通道……
海澜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了伊唯·斯格沃克，发现对方也和自己有一样的疑问。即便她们可以理解成在顶楼工作的人都是宇宙事业开发部的高层，但他们也没有必要将通往顶楼的道路做得这么隐蔽——隐蔽到至今为止，她们都还是没有找到那条路在哪里。两人往下深入细想了很多，如果之前对于懒惰护法贝露佩欧鲁的猜测站得住脚的话，再结合贝露佩欧鲁从前也是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工作人员这个身份，那么这座宇宙事业开发部和贝露佩欧鲁可能有很大的关系……尤其是在这第六十六层的顶楼，一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她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那个秘密给找出来——然而，她们现在却连通往那里的道路都没有找到。她们也肯定不可能真的去爬安全梯，有监控先暂且不谈，被下方的人看见了，肯定会立刻通知保安，接着她们的身份与行踪就会暴露。如果这里真的和贝露佩欧鲁有关系的话，那么她们被发现之后一定会打草惊蛇，这是海澜最不愿意看到发生的事情。然而对于那条通往六十六层的通道在哪儿，她们依旧没有丝毫头绪……
之后她们又去了那个宇宙事业开发部好多遍，不过好在那边的保安是每天轮换着值班的，所以海澜庆幸她们两人的样子没有被人给记下来，不过仍然是很危险了——她害怕她们再继续进去那里调查，迟早有一天会有人起疑心，因为她们并不在那里工作。所以海澜和伊唯·斯格沃克只好又暂时放弃了调查宇宙事业开发部。现在，关于贝露佩欧鲁以及坚胜的事情都是疑点重重，她们需要的是能够让她们发现端倪茅塞顿开的拨云见日的线索，可是那样的线索，偏偏是不愿意太早到来的。
这些日子她们连续奔走了很多地方，可无论是坚胜还是贝露佩欧鲁，都没有人见到过他们的行踪。渐渐的日子过去了，就连海澜也都快失去了信心——但是她知道，现在还不能放弃。对于她们来说，现在她们的处境实在是太过弱小了，她们必须尽可能地掌握更多的线索，否则在日后的战斗中，对他们将会非常不利。
她不知道现在银夏的情况怎么样了。她不知道他是否已经说服了他口中的那个拥有行星能量的少年加入他们的队伍。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她记得银夏曾经提起过。哦，对……是叫虹翼。虽然海澜对于虹翼是否真的能够使用行星能量穿上铠甲战斗还存有疑惑，不管现在银夏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毕竟与十三年前不同，他们现在的力量实在太过单薄。十三年前，他们有八个人，敌人也很明确，是潘多拉以及她的爪牙；可是十三年后，不仅现在幕后的真正敌人尚不明确，当年他们八名行星守护者也只剩下了两名，最后还拥有战斗力的也只剩下了她和银夏两人，更别提我现在已经……海澜看着自己的包，她长久不用的海王星能量碎片就放在那里。她叹了一口气。
伊唯·斯格沃克已经睡着了，宾馆的房间中传来了她有节奏的呼吸声。海澜拉开了自己包的拉链，拿出了里面的能量碎片，握在手心里。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握住过自己的碎片了，这种触感其实挺好……只不过，当初她已经放弃了行星守护者的身份。可如果现在坚胜还活着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也要重新作为守护者开始战斗呢？她清楚现在的局势，之前那个叫鬼攸的亚魔断掌部落首领来找她商量事情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几分，但她知道他们真正的敌人并非亚魔，而是人类自己。之前她已经明确告诉过银夏自己并不想再当守护者，可是现在，她还是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她知道自己也变了，甚至变得和以前截然不同。以前的她执着坚定，对目标穷追不舍；然而现在，她却思前想后，优柔寡断。是因为结了婚，有了家庭，所以才改变了她吗？还是说，放弃了长期以来的战斗，她也渐渐开始变回一个普通的寻常人了吗？她紧紧地攥住自己的碎片，曾经多少个日夜，她都与自己的这块能量碎片一起战斗，甚至在与潘多拉的最终一战中贡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然而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用过这块碎片。
第二百三十一章 风云起
虽说她已经明确表明过自己已经不想战斗了，可是她却一直都没有丢掉这块碎片。www.uu234.net可能是因为她对昔日的自己还有割舍不下的感情，也可能是因为……就和那时候一样。在潘多拉时期，在她正式加入行星守护者的团队之前，其实也曾离开过一会儿。那时候她的哥哥还活着，大家也都还在……离开的人是她。那时候她只渴望自由的生活，却也一直带着海王星能量碎片。可能在潜意识中，我还是希望能当一名守护者的吧。那时她和一名魔星原住民共同生活，在看到赤色灾星之后，她还是回到了哥哥的身边，终究还是成为了海王星守护者纳普特恩。说不定这次的情况，也和当初是一样的……这一切都只是在为了日后的共同战斗做铺垫，是为了今后能更好地一起战斗而已。只不过这一次铺垫的时间比较长罢了。
她将自己的掌心摊开，望着里面的那块能量碎片……纵然时隔这么多年，握着它的感觉依旧没变。那种触感，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感觉到过了，但是现在，依旧能让她如此亲切。她望着那块海王星能量碎片，淡淡地笑了。身旁伊唯·斯格沃克在睡梦中的呼吸传来，惹得她也昏昏欲睡。这时，她听见了伊唯在梦中的喃喃呓语：“不要再逼我了……我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你们都在哪里啊……谁来帮帮我……”
海澜的心头突然涌过一阵心酸。伊唯·斯格沃克如今也是一个很可怜的人，因为造乌组织的缘故，她失去了家庭，所以才会如此憎恨组织，想要将组织的罪恶揭露出来……她身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却依旧在帮着他们。海澜他们能够得知坚胜的信息，也全都归功于伊唯·斯格沃克。但是在她看似坚持不懈的强硬面容之下，又隐藏了多少悲伤呢？家人全部被杀害，她肯定也曾经陷入过绝望……或许，她也是造乌船想要抹杀的对象。是求生欲以及那份想要复仇的心，支持着她一直与组织在暗地中战斗到现在。但若是在睡梦中，她也肯定会流露出自己软弱痛苦的一面……
海澜看着睡梦中的伊唯·斯格沃克，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组织是为什么，但就算他们真的是为了人类的未来着想，她也绝对不赞同他们这样的行事方式……他们要成善，却先成了恶。这就是造乌组织最悲哀的一点……也正是她现在必须要去揭发他们的原因。这场战争，很显然是人类之间的战争，不能用先前对付潘多拉那些人的方式；也正是因为这点，才让他们如此焦虑，如此进退两难。但又有一点海澜是清楚的：她绝对不能再看着造乌组织再这样肆意妄为。
她已经想好了，这些日子来她和伊唯·斯格沃克都没能再找到更多的关于懒惰护法或是坚胜的线索，所以她觉得现在她们应该再冒险回一次nasa的废墟那里——距离她们上一次去那里已经过去了好久，海澜觉得事情说不定会出现一些转机。而根据她们上次去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那里的情况，海澜可以得知那边肯定出了什么事，才让警察封锁了那里。而之前她们无法进去，想要从其他地方找到线索；可现在她们的线索已经断了，因此对她们而言，就算现在再去那边会有很大的危险，她们也只能孤注一掷。
海澜静静地望着熟睡的伊唯·斯格沃克，一个人独醒坐在黑暗之中。随着伊唯·斯格沃克的鼾声阵阵传来，她也感觉到了明显的睡意。然后没过多久，她就进入了梦中……在梦中，她梦见了韵美小时候唯一一次发烧的情景。从小韵美的身体一直都很好，从来没有生过什么病，因此那次可把海澜给吓坏了，而且还是非常严重的高烧……虽然最后韵美痊愈了，但却让海澜心有余悸，还十分疑惑：为什么一直以来都非常健康的韵美，会突然生如此重病？那一次的高烧，离奇得简直完全没有任何前兆……
梦境中，发烧的女孩额头淌下的汗水化为毒液，腐蚀了一个人的脸，她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人正是死去的坚胜。海澜被自己的噩梦惊醒，发现窗外依然是一片黑暗，再看了一眼房间中的钟，发现她只睡了一个小时。我最近是怎么了？最近这段日子，她晚上的睡眠都很不好，睡着的时间也总是断断续续的，有时候能够睡着个四小时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了。而且在她的睡梦中，她梦见的也总是那些离奇晃荡的景象。有一次她甚至梦到她来到了一家餐厅中，四面都是毒蛇环绕，而那家餐厅居然被天空突然降落下来的闪电劈中，燃烧了起来。这些诡异的噩梦折腾得她晚上睡不好觉，白天的经历又实在太过紧张，让她来到美国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天亮之后，伊唯·斯格沃克终于醒了过来。海澜立刻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再回nasa那边去看看，说不定这次还能发现些什么线索。”她说道，“我们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就那个地方和宇宙事业开发部最可疑了。我们最近已经去了开发部很多遍，所以再去那里是很不明智的，因此我觉得，我们现在能再去的地方也只有nasa了。”
“有道理。”伊唯听着她的话，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接着，两人就开始商量今天去航天局的行程，当她们出发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
天空是一片阴沉的灰色，天气潮湿而阴冷。海澜和伊唯·斯格沃克一起，重新来到了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那片废墟前。然而今次，那里却聚集了数量更庞大的一批警察，情势似乎比上次她们来时还要严重。这些警察将所有经过这里的行人全都赶走了，海澜和伊唯退在后面，打算静观其变。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她们想要混进去肯定会很困难……而且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也更加应证了海澜之前的猜想：在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中，确实出了什么事。
“那里面，有组织的人。”在她身边的伊唯·斯格沃克突然说道。海澜一怔，随即便全都明白了：果然造乌组织的人介入到了航天局的事情中，也可以判断出造乌组织和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有关系。而且，航天局中肯定已经发生了什么事，让组织中人员也不得不参与进来……海澜给伊唯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冒着被认出的风险，悄悄地向前走了过去。
然而突然一声轰然巨响，地面断裂开来。海澜心里一惊，和伊唯一起迅速向后退去。在航天局的残垣断壁之下，火光冲天，硝烟弥漫。那些警察们纷纷四散逃开，而在青烟之中，土星守护者萨登——坚胜走了出来。
***
宁早倩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然而每个细节都显示出那不是梦，那是现实。她不知道为什么世界上要出现业因兽这种生物。她头一次觉得现实如此让人无力到绝望。
那天在山上，在那片樱原上，在那间小屋前，发生了许多事情……在漫无边际的无限苦痛之中，最后她总算闭眼沉沉睡去。再睁眼时，他们告诉她，已经过了四天。宁早倩点头坐起，想起虹翼死亡至今发生的所有事情，充斥寒冷和悲伤，犹如惊梦一场，但手上被木刺划破的伤痕告诉她一切都是千真万确。她手脚发软，头重脚轻，思绪却出奇地明晰果决，如释重负。
她记得他最后的微笑，还有她如何抓紧他的手，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人世，沉暗而无生气。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全都不记。当人们找到她时，她仍然看着他了无生气的躯体，哀恸得难以言语。据说最后是银老师将他的手自她手中抽开，她自己一片茫然。
已经是一月寒冬。宁早倩在家里待了很长时间，至今都没有再回到学校。她害怕别人看向她的目光，害怕别人向她问起虹翼的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
她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以前虹翼在她身边的时候还没什么，可是在他离开之后，许多被她遗忘的事情她都重新记了起来……而这些事情，从前是那么清晰的感情，后来为何就没有慢慢变淡了吗？偏偏是她再也见不到虹翼之后，她才重新想起了这些事……真是讽刺。她想到了那次他们一起出黑板板，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虹翼的手，甜蜜的情愫悄然在她心中滋长；她想到从前在课上，她总是会扭过头去看坐在她右桌的虹翼，两人的目光也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对上，接着他们的脸都红了，又都将自己的视线移开……可是后来，她变得不再去看虹翼，只剩下虹翼一个人还会在课上悄悄地看着她……她原以为那是虹翼可笑的执着，但现在她发现，那是极度的孤独。
还有那一次……她也想起来了。不，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和虹翼相处的其他细节今后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失，但这件事，宁早倩此生都忘不了。那还是在他们初一的时候……那时，两人都因对方心生爱慕。而在那天中午，她和欣媛她们吃好饭上楼，在那天她们一直走的种满水杉的林荫道上，遇见了虹翼。她的朋友们自觉地跳到了一旁，笑嘻嘻地在后面偷看他们。接着，虹翼开口向她表白了……“其实……我也喜欢你。”
终章
其实，我也喜欢你……那天在落地樱流中，早倩是多么想要向虹翼说出这句话呀……就和当时他向自己诉说的那句话一样。可是，虹翼却再也无法听见她的话语……我果然，还是喜欢虹翼的吧。但偏偏是在这种时候，她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本心。
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已经太晚了……她趴在床上，仍在不住地哭泣。现在就算她再怎么喜欢虹翼，他也不会给出任何回应了……明明之前他一直都喜欢着她，可当时她却想要和他保持距离……到了现在，她才终于醒悟了过来，却是在这一切都走向终结之后。对她而言，万物都已经随着虹翼的死亡而支离破碎……就像那天，在山间漫天飞舞的冷霜樱花一般。
每个夜晚，她都被那时的景象折磨得无法入睡。长夜过去，白昼也仍然让人感伤。只要她闭上眼睛，就能再次看见虹翼的那张脸……他的苍白面具，他的声声哀求，还有那天在光芒中，他朦胧的微笑……她哭了。
长河渐落夜未央，黯淡星空笑苍茫，奈何泪潸然，芳华凋尽樱成殇。宁早倩就这么伏在自己的床上，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度过了一个个夜晚，一天又一天。她没有反锁自己的房门，但爸爸妈妈显然也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没有来打扰她，这点让早倩感觉还好。可是，那无法遏止的悲伤依旧还是不断地摧残她的心灵……就好像要将她全身的血肉一点一点地剥离，痛苦在她经历了最悲惨的折磨后才会停止。
在虹翼死后的某个夜里，她做梦了。她重新梦见了虹翼，梦见她和他幸福地走在一起……没有忧愁，没有烦恼，没有悲伤，只有最天真、最单纯的幸福……
“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呀？”她问梦中的那个自己。
“你再也见不到他了。”梦中的自己，苦涩、哀怨地说道。“当浪潮退却，岩石粉碎，当孩子成长，老人重新回到摇篮，怪物变成人类，昔日的朋友变成敌人，阴影在黑暗中潜行，世界开始终结，你们便能再次相见。在那之前绝无可能。”在梦中，宁早倩感受到了彻底的绝望，但她仍然希望这番预言能够成真。但同时，梦中她听到的这番话，比起预言更像是诅咒，从此将宁早倩心中的希望和迷惘一扫而空，让她再也不会去对虹翼的回归抱有任何期待。那是再也不可能发生的事了……那天，她亲眼看到虹翼死在她的面前。他的疯狂、他的痛苦、他的哀恸……至今早倩都难以忘怀。
当被孤独折磨到极致之后，虹翼死了。他就倒在那片地上，冰冷和黑暗笼罩了他……即便那时太阳透过云层照射了出来，他的身上也无法再感受到光明。虹翼死在了黑暗之中。
宁早倩像是梦游般飘到了窗台旁。在窗台上，摆着一对成双的吉祥物。那天在虹翼死后，她将他的那个海绵面包吉祥物也带到了自己的身边……现在在她面前的是，是虹翼送给自己的那个吉祥物，以及当时她在书店里送给他的那个，这两个现在终究还是都来到了她的手中。据说当警方赶到那片山上后，立刻就收走了虹翼的所有遗物，但起码，他的这个吉祥物还在自己的身边……那两张笑颜，成了早倩心中最大的痛。它们笑着，早倩似乎还能从它上面感受到虹翼的思念呢。
她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上学。但是，没有人来找过她。虽然微信里每天都会有新的消息发来，但是她没有点开去看，也没有回复……她现在只想一个人独处，默默地消化那份在她心底的哀伤……她觉得，要等到她忘却这份悲伤，回到学校，还有再花很长一段时间。
“早倩？你在里面吗？”她听见了爸爸的声音。她的父亲在房门外敲了敲门。但是她没有回应。可是她又害怕爸爸是在担心自己会出什么事，所以只好从床上站了起来，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了房门口，打开了门，看见了爸爸那张熟悉又憔悴的脸——父亲的目光中，也包含忧伤，仿佛这些日子来一直都在和她共同经历痛苦。早倩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非常不好，父母肯定很担心她。
“早倩，我可以进来吗？”爸爸轻声问道，仿佛这是一个哀求。早倩无法拒绝，点了点头。爸爸朝她的房间里走来，目光落到了窗台上的那两个海绵面包吉祥物，然后朝她招招手，让她也坐下。于是，父女两人一同坐到了早倩的床上。
“早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父亲说着最让她伤心的事，“学校那边的情况，我也都了解了。你妈妈也知道。早倩，我们并没有责怪你。”但是，宁早倩没有回答。她现在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听爸爸妈妈的，还是外出去找虹翼了。如果当时她安分地待在家里，复习迎考，那么她会到很晚才得知这个噩耗……但是她知道，当时的自己是绝对无法再坐视不管的，尤其是在收到了虹翼的那条微信之后。就算是现在，早倩将自己代入当时的她，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她一样会去找虹翼。然后，她一样会面临令她撕心裂肺的永别……
“早倩，这种事，我们迟早要面对……”父亲轻柔地说道，将他那只温暖的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早倩，你听我说，我们的人生必须经历许多考验，其中之一便是与好朋友分开。我们这一辈子，会面临很多死亡……他们可能是朋友，甚至可能是亲人，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但是早倩，我们迟早要面对现实，接受他已经离开的事实。
“早倩……我们都会慢慢变老，但是那个男孩子不会。他已经留在了最好的时光，永远都是最好的年华。”爸爸缓缓地说道。早倩的眼泪立刻就落了下来。她倒在床上，将头埋在了枕头中。
“……早倩，我们去吃点东西吧。”爸爸又说。早倩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虹翼不会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的。”听到虹翼的名字，宁早倩的鼻子又是一酸。“我们去吃点东西吧。”爸爸继续这么轻柔而又缓慢地说道。
“我不饿……”早倩的声音从枕头下低低地传出去，“我没事，不会找死的……我只是什么都不想干，干什么都没意思。”
“早倩，痛苦，总会有消失的那一天。”
“……可是，我不想他消失。”早倩翻了个身，仰天说道。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就流了下来。“爸爸……你说，人死了以后还能见面吗……”
“要是可以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悲伤了。”
“爸爸，我已经很努力了……”她的脸上全是泪，“可是我还是很难受……”爸爸沉默着，没有回答。“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呀……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已经过完了。”她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早倩……那就让我们，给时间一点时间吧。”爸爸的声音，是她所听过的最温柔的。
“我好想他……”早倩说着，泪水决堤。
一阵温暖的触感从掌心传来，父亲递给了她一本书。是《邂逅在水杉树下》。“虹翼……”宁早倩啜泣着，紧紧地抱住了那本书，就好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早倩，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很重感情的人，也很难放下一件事。”爸爸说，“但是，你也是一个很坚强的孩子。就算遇到了挫折，就算被打击，你也绝对不会一蹶不振……”说着说着，父亲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泪水，悄无声息地滴到了床单上，悲伤氤氲着她的卧室。
“你一定能重新站起来的。”爸爸这么说道。宁早倩抱着虹翼写给自己的那本书，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就连爸爸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当她意识到的时候，脸上的泪水已经干涸，只剩下满面的泪痕。然后，她听见自己在轻轻地唱着一首歌。
偶尔会想起 记忆中模糊的你
那时的我们 面孔依然那么清晰
然而如今 我们终于天人永隔 无法相遇
现在的我 那时的你 不知何时才能重新唤醒心中的那份希冀
但只有你 只有你 水杉树的林荫道上只有你 我的瞳孔中映着你
如今泪水盈满眼眶 你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我已经无法记起 甚至无法祈祷奇迹 只剩回忆
在那林荫道下 原本那样的约定
那时的我们 约好会永远在一起
然而你却 在那小道率先离开 开始远行
心中充满 无尽悲伤 很久以后我们都已经被彷徨填充心灵
神泉于心 天上繁星 水杉树的林荫道上都已离去 我已经不再爱着你
但即便已经绝望 却还没有孤影伶仃
我仍然充满希望 因为那是多年来你和我的 约定啊
偶尔再回忆 无法逆转的悲伤
那书上依然 留有你因我的痕伤
大雨倾盆 打湿了那个吉祥物 铭刻世上
所有幸福 无边无疆 向我诉说你曾经那样的深刻真心
然而如今 每逢雨季 我都会再次将那份尘封已久的感情回想
失去爱情 渴望爱 那是与生俱来的可悲 无法言表的光阴豢养
如今旅行已经结束 我回到最末开始的地方
听你诉说那些光芒 诉说你为我的勇敢坚强 泪水彷徨
记忆已经遗忘 如今已不再悲伤
灯火阑珊处 经历一一拾起过往
迎着朝阳 泪水可以充满坚强 世界辽广
吹面寒风 光照心房 那些歌谣和书本与我们的笑脸面包成双
向你道声 对不起 因为此时的我已经无法继续 继续喜欢下去
如今我学会了微笑 你也终于可以不再悲伤
觥筹交错浮光掠影 只要还有梦我就会 继续寻找
无法实现的愿望 我们依然能在梦中并肩飞翔 我的世界因你重拾希望
但我不会再因你而放弃 我会就这样将你遗忘
然后我重新 渴望的幸福在荡漾 不再悲伤
我带着坚定的目光 朝向那梦的方向 光与希望
她看见了。是光芒啊……那是遥远呼声的彼岸。
隔天，她回到了学校。当重新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教室中时，大家都立刻迎了上来，然而却没有人敢来问她虹翼的事。学校，有一股淡淡的哀伤环绕。早倩知道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虹翼的事。教室里冷清异常，同时，韵美和席英睿也没有回来。
期末考试已经过去了。她去李老师的办公室去拿落下的作业，听到几个教过他们的老师聚在一起谈论着虹翼。
“那真的是个很少见的好孩子啊……”杨老师看着手中的一叠试卷，这么说道，“我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好的孩子，真是太可惜了。”
“老实人是会被人欺负的吧。”李老师说，“他的善良前所未见。而且，他也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是，善良比聪明要更加困难，因为聪明是一种天赋，但是善良却是一种选择。”
“就算他变成了业因兽，也还是个像天使一样的好孩子呀。”陈老师如此评价道，“怎么说呢……就像是彩虹上的天使……他的身上，有许多人性的光辉。”
宁早倩忍住眼泪，啜泣着迈开脚步，飞奔着离去。她冲过教室和办公室，在老师和学生间穿梭，泪水在她眼前，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
然后，她缓缓停下了脚步。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在走廊的尽头看见了虹翼的身影，看见他在朝自己微笑。
“早倩，我不在这里。”
她为自己的天真苦涩一笑，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序篇
小陇很生气。
当小陇来到他家的时候，光看他的神情，穆宫隐就可以发现他现在正是怒火朝天。原本穆宫隐打算再去一趟南宫附中找小陇的，但是在他打电话时，对方却说自己要亲自过来，语气很暴躁，看得出他现在正为某些事情生气或是烦心——而穆宫隐已经猜到了几分。毕竟，在他的学校里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这个当校长的肯定有很大的压力……而且，这些事情会发生，也和他们的组织有很大的关系，而自己又是造乌组织的领袖，因此他儿子会生这么大的气穆宫隐也完全能理解。
“老爸，你究竟在干什么？”当他被老贾请进屋后，他就这么劈头盖脸地来了一句，简直不像是儿子对父亲的口气，而是像领导对下属的质问语气，让穆宫隐哭笑不得。他也在尽力保持平和的态度和小陇沟通，不过对方看上去并没有沟通的意图：“老爸，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初一（2）班，一下子少掉了三个学生，我有多少借口都不够用的！”
“我知道。”穆宫隐坐在沙发上，挥了挥手，也邀请小陇坐下，“这些事情，老实说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小陇，这里我得先跟你道个歉，没有先跟你事先通知我们就先行动了，实在是对不住，让你难堪了，抱歉。”
“这不是事不事先通知的问题。”穆宫陇此刻的火气非常大，穆宫隐意识到可能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好好去听。“而是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小陇大声喊叫，把管家给引了过来。穆宫隐无奈地朝贾科允摇摇头，老贾心神意会，没有再注意这里的事情，去其他房间打扫卫生了。而穆宫隐觉得现在暂时还是不要再和小陇争辩下去，于是他选择了倾听。
“老爸，不管你们事先有没有通知过我，我都不会同意你们这么做的，知道吗？”小陇高声说道，“我是不知道你们在打的什么算盘，但是，在我的地盘上给我折腾掉了三个人，现在他们下落不明，社会舆论关注的是我这个当校长而不是你们！你们当然不用关心这种事，因为他妈背锅的人是我！老爸，你在让你的这个组织行动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你们这么做了以后，会对我这个当校长的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们确实想过，但是我们还是不得不这么做。我也和你道歉了，如果一开始就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你的话，或许你会更加容易接受一点……”穆宫隐见他终于给了自己说话的机会，便开口轻缓地说道，“但是事已至此，我们再追究过去的行为也没有。这里就让我再给你道一次歉，之前没有通知你，真是不好意思……但是小陇，这件事不是能靠你一人的意志左右的，我也知道这件事会对你乃至整个学校都造成巨大的影响，但为了大局考虑，我们必须这么做。”
“哦？”小陇冷笑，“那我倒要听听，你们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因为这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穆宫隐语气淡然地道出这个惊人的事实，“你学校里失踪的那三个人，威胁到了我们的组织，威胁到了人类的利益，所以我们必须将他们带走……甚至除掉。”
“为了这个，你们就可以杀人吗？”穆宫陇厉声质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了些什么！前些时候出现在学校里的那些亚魔，就是你们派来的吧？它们还绑走了我……虽然后来另一批亚魔把我救了出去，但是当时它们袭击学校，就是要去杀害你口中的那三个人吧？”
“不不不，你完全误会了。”穆宫隐连连摆手。小陇会这么想，倒是真的是他没想到的。“袭击南宫附中的那批亚魔，是亚魔中的叛军，跟这三个人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
“那你怎么说？”小陇接连问道，“在我的学校里，接二连三地发生这种事情，就算我想要制止流言传出去，但是你知道的，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早就引起了社会上舆论的关注，让我这个做校长的非常头疼。我的老爸啊，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我一直都不知道……只是因为你是我爸，所以一直以来你要我做的，我都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了。我甚至都放亚魔进学校，就是想要把银夏给再抓回来……可谁知道却被冬韵的女儿，还有那个叫虹翼的小子给打跑了。他们是什么来头？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大的力量，将亚魔都给击败？银夏那边又是怎么一回事？”
“对……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威胁。不是来自于亚魔，而是来自这些人。”穆宫隐语气不紧不慢地回答小陇的问题。他看得出小陇此刻很心急，但是他没法做到让自己的语速快起来，一来他现在已经老了，身患痛风让他无法变成一个急性子；二来，也是他的性格使然……“冬韵的女儿韵美是半改造体亚魔，她拥有凌驾于所有亚魔个体之上的战斗力；而那个叫虹翼的，则是因为体内拥有行星能量……也就是在十四年前，圣阳与撒旦的那场战斗中所散发出来的能量辐射。他因为拥有行星能量，所以和银夏一样，拥有穿上铠甲的能力，也就是你们所谓的铠甲人——其实他们的真正名字叫做‘行星守护者’。你之前也不是没见识过铠甲人的战斗力，而银夏又一直在和我们组织做对……这点你也是知道的，之前我也来找过你让你盯紧他。现在我们担心的就是他会拉拢同样拥有行星能量的虹翼，一同对抗我们的组织。为了防止这一点发生，我们才会做出这样的行动……”
“你是说，你们想要杀死虹翼？”小陇神色剧变，“别告诉我那孩子是被你们给……”
“不，业因是自己内心产生的东西，不可能是我们造成的。”穆宫隐摇了摇头，“不过不可否认，我们曾经确实想要用对待现在那个叫席英睿的孩子一样的手段来对付虹翼，但是虹翼却先一步自身业因化，变成了传说中的业因兽，然后他自杀了……所以，他的威胁算是解除了；而另一个拥有行星能量的少年，席英睿，现在也在席俊哲的掌控之下，也对我们无法构成威胁。”
“所以，席英睿的失踪，也是因为你们对吗？”小陇神色非常严肃，“加上韵美，你们绑架了我这里的三个学生……”
“韵美是因为她知道了组织的秘密，所以必须将她除掉。而且将她判处死刑，是席俊哲的秘密。这会儿估计已经行刑了吧……”穆宫隐怜悯地摇了摇头，但是小陇却突然猛地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上，“开什么玩笑！你们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做法，我绝对不赞同！孩子的生命，是你们可以随意践踏的吗？老爸，虽然你说这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但是在我看来，你们只不过是一群伪善者而已！”
伪善吗……穆宫隐突然有一种很想苦笑的冲动。他一直都这么觉得，而小陇是第一个在他面前指出这点的人。他叹了口气，望着小陇：“其实你现在已经不用担心了……你不用担心群众对你和你的学校的看法。现在席俊哲已经将‘记忆宪兵’系列成功开发了出来，只剩人体实验的最后一步，如果成功的话，我们就能够用记忆宪兵取代造乌船，清除人们关于组织的记忆，而不用伤害到任何一个人。所以到时候，他们会将虹翼那些人全都遗忘，你根本不用担心舆论会针对你。只要清除他们的记忆，所有人都不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叫虹翼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存活过。”
“可是……这样真的是正确的吗？篡改别人的记忆这种事……”穆宫陇喃喃自语，可以看出他有很明显的疑惑。穆宫隐看着穆宫陇，突然觉得他总算是成长了。是啊，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他甚至都不知道，造乌组织现在的这个目标是否正确。长久以来，他都和小陇合不来拍。他想起更久以前的小楠，那才是真正的……想着想着，他便被回忆所伤，无力地叹了口气：“但愿我们是正确的吧……有些事情，他们还是不要记得比较好。记忆，是最伤人的毒药。”
“如果你真的这么觉得的话……”小陇似是自言自语，但穆宫隐知道他其实是在说给他听。“如果你真的这么觉得的话，老爸，那我也只能像从前那样帮你……”他说，“但是你要记得，我从来就没有加入过你们的组织。我会帮你们这个组织做事，完全是因为老爸你是这组织的领袖——如果换做是别人，我根本不会帮你们这么多。而且，你们要杀害别人我管不着，但别惹到我的头上来……能帮你们做到现在这种地步，真的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多做一步，我不介意与你们为敌。”
儿子看着他的父亲，一字一句、义正词严地如此说道。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云乱
“我知道。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穆宫隐轻轻地说。他想拍拍儿子的肩膀，但那样做会让自己痛风的双腿更加疼痛，而且也会让他的腰很酸，于是他最终放弃了这个动作。“我知道……小陇，你一直都是个很懂事的儿子。我虽然不知道我们这么做究竟是否正确，但我们确实有明确的目标……而且，”穆宫隐突然笑了，“你也不用把我当领袖。我也只是个替别人打工的，我上面那人，才是这个组织真正的领袖。”
“那么老爸，我能问一件事吗……你究竟……不……你们这个组织，究竟想要干什么？”
“很简单，创造新世界。”穆宫隐如此简短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却让小陇脸上的神情颇为震惊。
“创造……新世界……那是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就是通过我们现在的一些行动，清除日后会对人类造成障碍的事物。比如说疾病、失业、犯罪……”穆宫隐缓缓地解释道，“而在潘多拉时期之后，政府其实也针对这些方面进行了一次改革，那次官方行动，被称为‘旧乌托邦计划’，而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是基于旧乌托邦计划上更进一层的‘新乌托邦计划’，总体来说我们的观念与政府没有太大的出入，但是，组织里的人都一致认为，亚魔这种生物，不应该出现在地球上……当初魔星人就不该迁移到地球。在新乌托邦计划正式开始实施后，我们肯定会找机会将魔星人赶出去，然后，让统治权完全回到人类的手中……这，就是所谓的新乌托邦计划，也就是造乌组织的目的。”
穆宫陇听着他的话，迟疑了片刻，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没有更多的疑问。穆宫隐笑笑，然后对他的儿子说道：“那今天就这样吧……小陇，再过两天，席俊哲应该就会对学校里的人进行一次记忆清洗了，到时候你就不必担心了。不过，再帮我一个忙好吗？”
“嗯……老爸，你尽管开口。”小陇点头答应了，不过穆宫隐仍然听出他的声音中有些许的不情愿。这也难怪，他心想，他们一直以来所做的这些事，早就超出了一个普通的人所能承受的范围，更别提小陇他……穆宫隐暗自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说：“在你南宫附中里面，我们当初就把三个具有行星能量的孩子安排了进去，你还记得吧？现在虹翼和席英睿的威胁都已经解除……剩下的那个女孩叫宁早倩，我们暂时还不打算对她动手，但是你仍然要看好她。而且维纳斯还活着，加上最近我才收到的nasa原址那边的动向，我们的敌人数量可能又增加了……所以还是需要你控制好学校里的事情，没问题吧？”
“那是当然。学习里的事情，都包在我身上吧。”对于这件事，小陇倒是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了。穆宫隐朝他儿子笑了笑，然后，小陇问出了他临走前的最后一个问题：“那么老爸，能告诉我一件事吗……在你上面的那个组织真正的领袖，他是谁？”
“他吗？”想到那家伙，穆宫隐嘴角浮现一笑，“他叫贝露佩欧鲁。”
***
三人待在那寂静的宾馆中。可能是当时航天局的爆炸太过激烈，刺激到了坚胜的声带，让她失去了语言功能。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海澜清楚地看到在坚胜的脖子上，有一条深深的紫红色疤痕。一定是潘多拉他们干的好事……海澜看着坚胜，心想，他们可能想要割断坚胜的喉咙，可惜没能成功。虽然她最终没死，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而且，脖子上的那个伤口，还不是海澜所见的最可怕的部分。当时她和伊唯·斯格沃克来到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的遗址后，在那里正巧遇见了破土而出的坚胜。当时她从那些残石废墟中冲出，身着铠甲，那些在航天局旁边看守的警卫们纷纷逃跑，而海澜和伊唯便迎了上去。可是在看见坚胜脱下铠甲的容貌后，海澜立刻就愣住了。
坚胜的身上还穿着十四年前她来到美国讨伐魔兽时的衣服，衣领遮住了傲慢护法的刀刃留下的丑陋伤痕，但她的容貌变得比当初更加可怕。血液在她的皮肤上凝固后，让她的皮肤成为凝固的牛奶的颜色，一半的头发没了，剩下的花白脆弱，犹如百岁老妪。疮痍遍布的头皮下，脸庞碎成一块一块，中间是当初被c4*炸烂后残留的黑血。最恐怖的是她的眼睛，其中唯有*裸的恨意。
当海澜看见她脱下铠甲后的容貌时，完全震惊了。她不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坚胜是怎么活下来的……她的脸，海澜心想，她的脸曾经如此健康美丽，她的皮肤曾经如此光滑柔软。可是现在……坚胜宛如一头苍白魔物，被十四年来的痛苦折磨得失去了人形。
这些日子来，她都经历了什么啊……海澜不知道坚胜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度过了这对她而言宛如地狱般的十四年。她是一直都藏在航天局的废墟之下吗？还是说，她夜晚仍然会出来游荡……犹如凄惨鬼魅。海澜不愿去想这些事。当时潘多拉的护法们对她造成的伤害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光是现在看着，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苦痛的折磨，让坚胜变得如此苍老，甚至变得完全都不是海澜记忆中的那个土星守护者……而且她知道，对于坚胜来说，折磨她的并不仅仅只有**上的惨痛，更是心灵的摧残……根据银夏所说，在坚胜面对航天局爆炸的时候，桥贤已经死在了饕餮护法创造的绝对零度领域当中……而坚胜亲自推开了虹翼。也就是说，在那场摧毁整个nasa的爆炸中，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面对成群兽海……十四年来一如既往，她都是这样孤独一人。这才是最可怕的一点。孤独能够毁掉一个人的心智，可以彻底逼疯一个人。现在，海澜仅仅只是看着坐在她身前的坚胜，也能从她那双幽邃黑暗的眼睛中感受到沁骨的寒意……
当时她和伊唯·斯格沃克想要把坚胜带回去，坚胜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因为她根本无法回答她们的请求。最终，她们还是带着坚胜回到了这座宾馆，小心翼翼，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在回到她们的房间之后，面对神情如此可怖的坚胜，她和伊唯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面对现在的坚胜，海澜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这种压迫感让她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时钟的分针滴滴答答地走过，整个房间凄冷寂静得甚至只能听见分针走过的声音。最后，海澜意识到自己不开口不行。找到坚胜的踪迹，也是她们来美国的一个原因；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在找到坚胜后会是这样一个局面……她也不曾料到，坚胜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是潘多拉，罪魁祸首是潘多拉和她的军队……然而现在潘多拉已死，无人问罪。
“坚胜啊……你还认识我们吗？”海澜默默地问道，坚胜看着她，脖子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坚胜又看向房间另一边的伊唯·斯格沃克。后者在自己的椅子上不自在地缩了缩，海澜这才想起来，当初间接害死桥贤的人可以说就是潘多拉的父亲“乌鸦先生”克劳·布莱克-雷森。而伊唯·斯格沃克又与乌鸦先生有关系……恐怕坚胜是非常憎恨这伙人的吧。望着伊唯·斯格沃克，坚胜眼中的恨意更加明显了，让伊唯非常不自在，甚至这份恨意都影响到海澜，让她也感受到了无比的恐惧。
但是，除了这么看着伊唯·斯格沃克之外，坚胜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海澜害怕她再用这样的目光看下去，于是便立刻开始了下一个话题：“是这样的……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些日子来是怎么度过的，但是确实，现在与潘多拉的战争已经结束了，所有的魔兽都已经被斩杀干净，潘多拉本人也死了。不过，她的护法贝露佩欧鲁——也就是懒惰护法，他活了下来……我怀疑之前在nasa附近的那批警察就和懒惰有关，而我们此行来到美国也是为了找到他。”
本来之前海澜打算在自己叙述的时候让伊唯补充的，因为有些事情她可能忽略了没有提起，不过在看到刚才坚胜用那样的目光看着伊唯·斯格沃克之后，海澜还是放弃了这样的做法。她打算自己一个人将所有的情况叙说完毕，不让坚胜和伊唯两人有更多的交流……否则很难保证会发生什么事。因为海澜知道伊唯·斯格沃克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没有陷入过邪道之中，然而她却与乌鸦先生有染，所以才会遭到坚胜的憎恨……而有很多事情，是坚胜并不知道的。时隔十四年之久，现在再向她解释起来会很麻烦，所以海澜觉得坚胜和伊唯两人之间的恩怨得先暂时放到一边，毕竟现在造乌组织的威胁才是最关键的事情。不过海澜知道，坚胜和伊唯·斯格沃克之间紧张的关系今后可能会影响到很多她们的行动，所以她们对于她们两人之间矛盾的化解，也是必须越早越好……而现在，在她们两人之中，海澜就起到了中和的作用。
“好吧……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海澜缓缓地说道，看着坚胜，又看了看伊唯。坚胜没有再将目光投向伊唯·斯格沃克，而对方也有意地避开坚胜的视线，看得出伊唯心里在发虚。“我们来美国是为了找到贝露佩欧鲁也就是懒惰护法，因为我觉得他和现在社会上的一个组织可能有什么关系……同样，我们也必须斩杀他，完成我们十四年前未能完成的事情。坚胜……我说的这些话，你都能听得懂的吧？”
第二百三十三章 无言
虽然坚胜丧失了语言功能，但是她仍然能通过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就比如现在，面对海澜的提问，她点了点头。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不过她点头时的动作却是让海澜看得格外心疼。每当她的脑袋上扬或是低下，所改变的幅度总是能让海澜清晰地看见她脖子上的那条恐怕的伤疤……而这条伤疤，也总是时刻提醒着海澜当年潘多拉的那些部下对坚胜等人所做的极尽残忍之事。
“那好……”海澜缓缓地点了点头。她本来想问问坚胜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的，可是现在她却发现自己问不出口。她也不想让伊唯·斯格沃克开口去问坚胜。果然还是只能……海澜闭了闭眼睛，她其实想问问坚胜当初是怎么在航天局的那场爆炸中活下来的，但同样，她现在也放弃了问这个问题……如果她真的这么了的话，就意味着她必须让坚胜重新想起那段痛苦的经历，那样的话也实在是太折磨她了……她不想让坚胜回忆起那段往事，所以没有问她。同时海澜也决定，在坚胜愿意主动向她们提起那段过去之前，她都不再去谈及和这十四年间有关的事——不过看现在坚胜失语的状态，就算她想说，也很困难了吧。
之后，海澜和伊唯·斯格沃克一致认为应该给坚胜一个独处的环境，让她自己好好休息一会儿。毕竟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而对于坚胜来说，她长期一个人独处，桥贤死亡的一幕，对她而言还像是昨天发生的事，现在从nasa的地底逃出来，她肯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恢复……海澜觉得应该给坚胜留下这样一个空隙，于是便和伊唯来到了宾馆外面的走廊。
“现在看到坚胜回来了，也不知道是祸是福……”很快，伊唯·斯格沃克就表明了自己内心的看法。先前在nasa那边的时候，海澜也亲眼目睹了坚胜穿着萨登铠甲从废墟中跃出来的姿态，因此可以肯定她现在还能够使用行星能量穿上铠甲战斗，这点不用担心，她肯定是会帮助他们的，毕竟大家都是多年的战友；然而海澜知道，对于伊唯·斯格沃克来说，事情肯定就不可能会这么简单了……从前坚胜和航天局的人就有矛盾，即使她们现在成了为了共同目标而行动的战友，但过去的间隙与隔阂肯定也可不会这么容易就消除。要让坚胜原谅伊唯，绝对会花上一番功夫……尤其是坚胜这样性格的人，会很困难。
“不过现在起码坚胜回来了，”海澜用尽量轻松的语调说，其实她现在的心情沉重如铁石，“这点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有她加入，我们的战斗力又会突飞猛进。接下来就等银夏带着那个孩子回来了……这样的话，守护者的人数一下子就变成了四个，回到了当初一半的人数……再加上伊唯你，我们还有你的帮助呢。”
“嗯，谢谢。”伊唯·斯格沃克淡淡地点了点头。海澜走到宾馆走廊的床旁，望着外面的景色。银夏，现在还好吧？还有韵美，冬韵……窗外这看似和平的景象，又是经过了多少无辜人的鲜血铺垫的呢？她不知道……她的直觉告诉她，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与贝露佩欧鲁脱不了干系。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海澜点开一看，发现是建交使馆的一名同事裴迅亮打来的电话。虽然裴迅亮和她不在一个部门，不过他们总是能在楼里面相见……“喂，我是海澜。”她接通了电话，简短地说道。她现在在忙着和组织相关的事情，对于建交使馆里的事，她实在是力不从心，因此在出发前她就向使馆那边请了长假，因此最近领导也没有来过问，倒是和她不怎么熟的同事来找她了。
“海澜，你已经很久没来上班了啊。”裴迅亮关心地问，“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差不多。”海澜随便扯了个谎，她觉得也没必要让裴迅亮知道组织的事，“我现在人在美国，会很忙，最近都不要来打我电话了。”她这么说着，对方的语气明显变得很失落，接着他简单地“哦”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海澜重新将手机放进口袋里，继续望着窗外的风景凝神远眺。美国的城市，是一片迅速发展的高科技世界……啊……在这钢铁丛林中，又有多少人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呢？海澜心里默默地这么想道。
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很多身份。长时间没有回使馆，她都快忘了自己在建交使馆还是个领事了……尽管作为建交使馆的领事，除了解决两个星球的民生困扰，基本上也没什么事，但是她的工作量仍然很大。现在她来到了美国，也算是暂时不当这个领事了……而且，她也放弃了作为海王星守护者纳普特恩的身份。可是在刚刚和伊唯·斯格沃克说话的时候，她却将自己也归纳到了守护者的行列中，这又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态呢？果然，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当一名守护者的吧……她也仍然忘不了忘不了当时的那一幕幕……和伙伴一起战斗的一幕幕。
她们在晚上回到了宾馆的房间中，看到坚胜仍然坐在最初的那个座位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雪白墙壁的某一点，一动也不动。虽然她此刻眼神中的那股冰冷的仇恨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是海澜却无法从她的眼神中读出更多的东西来。
“坚胜……”海澜看着她，目光中满含痛苦和怜悯，在她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我们接下去就要行动了……去找找还有什么地方能够找到和贝露佩欧鲁有关的线索。因为我们现在几乎是处于线索断掉的处境，所以只能我们自己去寻找线索。”
“对，”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伊唯·斯格沃克此时也突然开口了，“坚胜，我一直都想要向你道歉……但是现在，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我希望我们都能将过去的事情先放下……对我们来说，贝露佩欧鲁都是我们的敌人。”
“而且，银夏到时候也会来。”海澜这么说道，终于看见坚胜脸上的神情有了一丝变化：不再是最初阴冷的抑郁，现在她的脸上多了一抹哀伤……海澜顿了顿，继续说道：“是这样的……现在银夏还在国内召集新生力量，很快他也会赶来美国和我们会合。然后，我们三个人就再在一起战斗吧……就和十四年前一样。一切都没变。”
坚胜那没有聚焦的茫然双眼此刻突然像是有了光泽，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海澜静静地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找到懒惰，才能向他复仇，为那些他夺走的生命复仇……就算懒惰可能跟现在的这个组织没有关系，但是，他也曾经是潘多拉的护法，光是这一点，我们也必须将他斩杀……这样，才对得起曾经被他们残忍杀害的那些无数的无辜生灵。”
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坚胜点了点头。海澜心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这样就好了……对于坚胜来说，现在很多事情都是她必须克服的难关……比如说桥贤的离去，战友的离去，已经时间的变化……物是人非，世态炎凉。在那之前，只要让坚胜与他们在一起就好，这样他们互相也好有个照应，不能再出现任何意外。海澜又悄悄地看了坚胜和伊唯两眼，希望她们两个真的能像伊唯说的那样，摒弃前嫌，共同战斗。
现在剩下要了解的，就是关于贝露佩欧鲁本人的事情了……夜里，海澜和伊唯、坚胜坐下，开始商讨接下来的行动。“去nasa以前的分部找找吧，”伊唯·斯格沃克提议道，“虽然现在肯定都已经解散了，不过说不定会留下什么线索……也可能在里面会有什么人认识贝露佩欧鲁。”
“嗯……”海澜默默地点了点头，赞同伊唯的看法，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nasa分部”的字样。然后，她看向坚胜，希望她也能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随即才意识到她现在说不了话。每每想到这一点，海澜又是一阵痛心。
“nasa那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线索，”海澜说着，看了坚胜一眼，“毕竟先前坚胜一直潜伏在那里……贝露佩欧鲁肯定藏在其他的地方。”
就在她和伊唯·斯格沃克为懒惰的藏身地而苦思冥想的时候，坚胜突然拿过了那张纸，在纸上刷刷写下了几个字。“宇宙事业开发部”……海澜望着那几行字，又吃惊地看向坚胜。“这个地方真的和贝露佩欧鲁有关？”她这么问坚胜，对方点点头，脖子上的那条醒目疤痕又露了出来。
果然……海澜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是正确的。而看来坚胜在nasa的废墟那边待了那么久，也没有闲着，她肯定已经知道了许多她和伊唯·斯格沃克不知道的事情，只是因为无法发声而一直都没有告诉她们……海澜和伊唯对望了一眼，然后都点了点头。看来她们还是有必要对宇宙事业开发部那个地方一探究竟——包括它六十四层以上的楼层，以及那个封闭的没有通道的顶楼。
“我们明天就出发吧。”伊唯提议道，“凭借我以前的职务，这次肯定也很容易就能混进去……然后，我们先进去再看情况再说，这次一定要想办法到顶楼去。”她这么说着，海澜赞同地点了点头，而旁边的坚胜也没有表现出反对。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下来。她和伊唯都决定今晚先好好睡一觉，让明天有充足的体力去面对在开发部中可能遇见的种种危险。
到了深夜，海澜来到了走廊上。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按照时差，他们那边现在是白天……然后，她拨打了银夏的电话。在电话接通后，她告知了他关于贝露佩欧鲁和宇宙开发局的事情，以及……
“银夏……坚胜回来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臭虫
夜晚的空气又冷又潮，虽然没有下雪的迹象，但毫无疑问现在已经严冬时分。m.www.uu234.net席英睿怀疑自己能否活着看到下雪。在黑暗的夜色中，他抬起自己的双手，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手如此苍白枯瘦。名副其实的皮包骨头，他心想，我有一双老人的手。
他终于离开了那片黑暗的牢房，然而在前方等待着他的，却并非光明，而是一个更加黑暗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中，没有希望，恐怖和阴影在里面滋长。某一天，他不知道是白天还是夜晚——反正在那监狱中对他来说也没有区别——席俊哲又来牢房中看他了。他忍受着席俊哲的屡次冷嘲热讽，忍住自己已经崩溃的泪水，静静地跪在那阴冷潮湿的地面上，听着他不停地谩骂自己。然后……席俊哲告诉他，他要把他从这里带走。
“去哪里？”当时在席英睿的心里确实燃起了一丝希望。他以为自己的苦难终于要到头了，他终于可以被放出去了……然而事实证明，这不过是席俊哲玩的又一个把戏而已。就像当时谎称加入组织就可以报复虹翼，这一次，席俊哲也是先给予了他希望，然后再一次深深地给予了他重击，让他身心都受到重创——这就是他的父亲，席俊哲。而被席俊哲如此折磨的人，居然是他自己的儿子。
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在那间可怕的牢房中已经度过了将近三个月。然而他却觉得自己在那里度过了三百年……永无天日的等待、漫无边际的黑暗……这些都不停地摧残着他的心智，让他在短短三个月里，就苍老虚弱得像个百岁老人。当他走出那片牢房，重新来到地面上的时候，身子根本就直不起来，双腿发软，仿佛在残风中抖动的落叶，没有人扶就会立刻摔倒在地。街上的行人都向他投来了鄙夷的目光，他是多么想向他们呼救啊……可是恐怕，现在没人能够认出他是个孩子吧。别人只会把他当作是一个发育不良的乞丐。而现在政府还好意思说这是个失业率为零的和平安定的社会……明明有那么多的黑暗，潜藏在人们看不见的角落里。
然而，他就拖着这样的一副身躯，被席俊哲带回了他家。那是一幢别墅，可虽说是别墅，席英睿也看不出它有多豪华多气派——这幢别墅就和他的主人一样，阴森恐怖，脏乱不堪。而在进入这幢别墅之后，席英睿觉得自己就像是掉进粪堆的一只臭虫。这间房子跟席俊哲一样恶心……然而这里的阴影与黑暗，他却摆脱不了，一如他无法摆脱自己那个可憎的父亲。
席俊哲几乎是连踢带踹地将他赶紧了屋子里边，然后立刻要求他洗澡。“妈的，你身上真他妈臭。”席俊哲一边把他往浴室那边赶，一边嫌弃他。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让我身上这么臭的，不正是你吗！然而在将近三个月的长期监禁后，席英睿全身虚弱得已经失去了抵抗的能力，这三个月来他都没有好好吃过一点东西，终日靠吞食苍蝇老鼠，渴饮地上脏水为生。在牢中的时间，他也不被允许放出去解决生理问题，自然只能在那间牢房中排泄……每夜他都躺在自己的屎尿中，身上会变得如此恶臭，难道席俊哲不知道原因吗？英睿觉得他当然是知道的，但是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只是看自己不顺眼，所以才会处处找他的茬。只要席英睿稍稍有地方让席俊哲不满意，就立刻会迎来他的一顿暴揍，甚至有时候还会因为全身的剧痛而失去意识。当他醒来之后，所面对的又是父亲的拳头和巴掌。渐渐的，他的身躯已经残破不堪，意志凋零。
席俊哲每天都在翻新花样折磨他。他刚来这里的时候就被逼着去洗澡，而席俊哲也根本不看看他的状况，硬是逼着他在五分钟之内将澡洗完，否则就会让人揍他。在牢房里待了这么久，席英睿的身上早已恶臭不堪，头发也一直都没剪，凌乱纠结，上面爬满跳蚤，在浴室里英睿甚至从他的耳朵里扯出了一条蛆。他看着浴室镜中自己的模样，差点呕了出来。他瘦得像根芦柴棒，嘴唇豁了开来，向上翻起，口腔里没有几个牙齿还是完好无损的。身上的衣服被人撕裂了好几道口子，身上全是被人殴打的红肿印记。他现在肌肉松弛，白发灰肤，骨质疏松，饿得半死不活。
他原以为席俊哲将自己从监狱里接出去是大发慈悲，但其实是想要变本加厉地折磨他。现在他每时每刻都处在席俊哲的监控下，他只要愿意，随时都能折腾自己，摧残他的意志，虐待殴打他的身躯……就好像那天他到这幢别墅时被要求在五分钟内洗干净全身，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席俊哲显然也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可以向英睿施虐的借口。可想而知，当他战战兢兢地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所面对的立刻就是父亲的轮番暴揍。
对席英睿而言，在那间冰冷的牢房中生活，和现在在席俊哲的别墅之中下生活，没有任何区别。因为两边都是暗无天日的地狱……他每天都必须忍受来自席俊哲的百般折磨，有时候别墅里来客人，他还必须面对他们嫌恶的目光。他被人当做一条狗一样使唤，有客人来的时候他被席俊哲逼着给他们端茶倒水，同时也会因为自己身上的臭味而被那些人拳脚相向——果然，席俊哲的那些朋友也个个都是些暴虐成性的怪物。
不过席俊哲后来还是给足了他时间，又让他去洗了一次澡，毕竟现在当客人来的时候，他还是以仆人的身份出现的，身上的味道太臭对席俊哲来说影响也不好。然而他怀疑自己身上有些污垢是洗不掉了……他在那间可怕的监狱里待了太长时间，现在身上的臭味就如同他的影子一般，甩也甩不掉。而影子还只会在阳光下出现，可是他身上的恶臭，却无论何时都一直都伴随着他……
他觉得席俊哲根本就没把自己当人看。自从上次在牢房里面见面之后，席俊哲就剥夺了他的名字，要求他称呼自己为“无名氏”。席英睿当然不愿这么做，这是妈妈给他取的名字，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抛弃？然而他不这么做，肯定会受到来自席俊哲的惩罚，被揍得鼻青脸肿……在他的生活中，充斥暴力、血光与绝望。
有时候即便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席俊哲都会莫名其妙地折磨他，仿佛当这是一种游戏，他能从中享受到虐待他人的快感……或者说，是虐待我的快感，席英睿心想，虐待那个他憎恨的儿子……一旦父亲不满意、或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毫无征兆地殴打他。决不能在“稻妻大人”上火时惹他。当然，他无聊时则更要避而远之。
今天又有客人造访席俊哲的别墅。席英睿待在外面的寒冷冬夜之中，静静地望着他们在灯火通明的温暖室内把酒畅谈……但英睿知道，如果自己也进去的话，非但不会感受到温暖，还会遭受到更加折磨人的寒冷。他宁愿待在屋外的漫漫长夜之中……然而这时，房里的席俊哲却朝他挥了挥手。席英睿立刻感受到了最绝望的恐怖，但是他无法反抗。他低着头，耸着身子，走进了别墅。
“来吧，给我们三个人每人斟上一壶酒。”席俊哲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空酒杯。英睿环顾其他两人：席俊哲的朋友，显然都不是些什么好惹的角色。其中一位身形憔悴，眼睛犹如燧石，留着一束长长的白胡子，面孔跟冬天结冻的土地一样坚毅。此人身穿褴褛的熊皮旧夹克，夹克上满是油污，就和席俊哲的别墅一样脏乱。即便在宴席上，他也套着全身锁甲，肯定平时没少干什么亏心事，否则没必要这么做。而另一人不像前一位那么体形笔直。他身材扭曲，一边肩膀高出另一边很多，而他就着餐盘驼背用餐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就是秃鹫在享用尸体。此人有一双贪婪的灰眼睛、一口黄板牙，骨架宽阔，身上的赘肉昭示他日后会成为一个大胖子。他有蒜头鼻、小嘴巴和枯草般的黑发，粉色皮肤斑斑驳驳，肥厚的嘴唇殊为奇异，眼既小离得又近，释放着危险的光。
席英睿忍着身上的酸痛，走进厨房，将他们的酒杯倒满，然后放上一个托盘，端着向他们走了过去。他脚下软绵无力，但是仍然强忍着身上因为席俊哲的殴打而造成的伤痛，尽力保持平衡将酒杯端了下来。然而就在这时，席俊哲突然狠狠地踩在他的脚背上，又迅速收回了自己的脚。席英睿一个趔趄，重心不稳，瞬间手上的所有酒杯都掉了就来，酒洒一地，玻璃酒杯碎成好几块碎片。他惊恐地抬起头，看见席俊哲的那双小黑眼睛中露出了残忍的笑意，然后，他和其他两人一样都变得愤怒无比。其中一名客人甚至还对他开骂了起来，唾沫星子溅到了英睿深深低着的脑袋上，让他倍感屈辱，却又不敢反驳。
“操他妈这小鬼你从哪里捡来的！”一人说道，“这么没礼貌，而且身上他妈的还这么臭！”
“唉，没办法啊，这是他的体臭。”席俊哲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英睿简直有苦说不出，只能低下头默默地收拾满地的残渣，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因为他知道，如果看见了自己的眼泪，过会儿席俊哲一定会加倍惩罚他。
第二百三十五章 悔
到了深夜，席俊哲总算是送走了他那两个可怕的狐朋狗友，然后换上一副更加可怕的神情向英睿走来。www.uu234.net他在笑。他在笑……看见父亲的笑容，席英睿像个疯子一样厉声尖叫。然而席俊哲一把擒住他的胳膊，逼迫他跪倒在地上。接着，席俊哲狠狠地朝他的脸上踹了一脚，踹得席英睿头脑发晕，脑袋里嗡嗡作响。然后，他不停地殴打他、谩骂他，仿佛根本不知道刚才英睿会摔碎酒杯是因为他自己踩了他一脚……
“看上去还打得不够啊！”席俊哲一边踹他，一边放声大笑，“我最近学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要是将你身上的某些部位割下来，会怎么样呢？”
“爸……”席英睿满嘴是血，含糊不清地叫嚷道。
“你这家伙，居然还好意思叫我爸？”席俊哲叫道，“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父亲，你现在已经没有名字了！给我记好了！”说罢，他又狠狠地往英睿的脸上踢了一脚。如果说之前他还在学校里的几次见面，席俊哲都是在欺骗他走进这个陷阱的话，那么现在，席俊哲是真的在他的面前展露了真面目……迄今为止，他的牙齿完好无损的只剩下三个，半边嘴豁了出去，嘴唇开裂，新伤加上老伤，伤口迟迟没有愈合。
他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席俊哲是不会希望看见他的眼泪的——不，应该说他会乐于看见他的眼泪。但是那样一来，一定会让他更加快活，指不定他会不会加倍地虐待自己。因此席英睿已经决定，就算再怎么痛苦，也绝对不掉一滴眼泪。
终于，席俊哲打得累了，他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席英睿已经满身是淤青，膝盖上面两块红肿，根本站不起身子来。席俊哲朝他招招手：“无名氏，来，你过来，替我刮胡子。”英睿惊慌失措地看着他，生怕这又是一个什么新的圈套，设好了让他往里面钻。然而，他却不得不听从席俊哲的话做……他不给他刮胡子的话，也一定会遭到席俊哲恐怖的惩罚。在折磨他这件事上，席俊哲似乎永远都不会感觉无聊。
席英睿踉踉跄跄地来到他的身边。席俊哲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夸张地伸伸鼻子，然后将剃须刀递给了英睿。英睿从来没有用过这种东西，现在他脸上的胡须也用不到刮胡刀。不过他以前确实看见过姑父用过……为了不惹席俊哲再次发火，他只好根据自己那模糊的记忆，硬着头皮上了。他在席俊哲的下巴周围涂上了胡须膏，一层白色的泡沫覆盖了他下半部的脸。然后，他用自己那双枯瘦如柴的颤抖双手开始小心翼翼地给他刮胡子。
他按照席俊哲胡子生长的顺序来刮。在此过程中，对方的心情看上去不错。他突然对英睿说道：“喂，你听说了吗？你那反目成仇的朋友，虹翼，他死了。”席英睿的心脏突然停止了跳动，胡须刀差点掉下去。虹翼……死了……？他感受到的疑惑大于惊恐，但是很快，他就害怕得喘不过气来——他在害怕什么？或许是席俊哲，又或许是他自己……那天，我看着店长倒在我的面前。
“你应该感到很高兴啊！那小鬼终于死了，你不是很讨厌他的吗？”席俊哲像是故意刺激他一般地说道，得意地闭上眼睛，声音沾沾自喜，似乎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你是多么讨厌他、憎恨他呀！”席俊哲似乎对这件事感到格外开心，“现在他终于死了，你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这可是好事啊！真是便宜你了。”
“虹翼……死了吗……”席英睿握着刮胡刀的手比方才更为颤抖，话音绝对不如席俊哲所说的那样感觉到快乐，相反他十分痛苦。
“是啊，他死了！虹翼！死了！”席俊哲哈哈大笑。英睿看着自己手中的剃须刀，再看着席俊哲毫无保留地向他暴露出来的脖子。现在席俊哲完全没有察觉，只要他这么劈下去，这个曾是他父亲的男人就会立刻毙命……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动手。只要他心中产生杀人的念头，眼前就会立刻浮现出当时店长的那张脸……舒翰才的眼睛大大的，向他发出无声的控诉，折磨得他日夜难安。
“怎么不说话了？”席俊哲说道，“别告诉我，你开始为虹翼心痛了？”
“不……我并没有感到心痛。”席英睿摇了摇头，但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谎言——就如同当时他说自己憎恨虹翼的那个谎言一样。“我确实有过一段时间很讨厌虹翼……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在席俊哲的面前，英睿无意识间喃喃开口了，“我……我很尊敬他。”
席俊哲突然朗声大笑起来，笑容之凄厉，令席英睿毛骨悚然。“你还不知道吗？那家伙就是因为你才死的！”席俊哲高声说道，“正是因为他知道了他养父的死讯……在你害死了他的养父之后，同样你也害死了他！那天他自杀了，正是你，才逼得他自杀的！”
“不对！我没有！”英睿痛苦地大叫起来。我没有……不是我杀的……虹翼……他终于无法再克制住自己的泪水。
“哦……不好意思，我错了。”席俊哲一挑眉毛，“你当然不会感到心痛。应该感到心痛的是虹翼的朋友席英睿，而你是无名氏。”
“不是！我是席英睿啊！这是妈妈给我取的名字啊……我是席英睿啊！”他愤恨地大吼，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的名字……我是席英睿……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他的声音终究还是渐渐软了下来，他小声说道：“我是无名氏。”
***
“其实……我也喜欢你。”
从梦中醒来，宁早倩觉得自己的脑袋麻麻的，仿佛在梦中遗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一样……唯独还回响在她耳旁的，便是这句话。只有这句话，她还是记得那么清楚……但是随着对梦境的淡忘，她愈发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不，应该说是一些对她而言非常重要的人。每天早上醒来之后，她都会有这种感觉，随着睡梦的消散，重要的记忆也在流逝……她拼命地想要找回那些字失去的记忆，想知道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
可是，她想不起来。
她匆匆喝完粥，然后便上学去了。今天是初二上半学期的结业典礼，她不想迟到。而且因为这次春节过节晚的缘故，他们这次的寒假也放得特别晚，算起来，等他们重新回到学校开始下半学期的课程，已经是三月份的事情了。
这次他们期末考试的成绩都很好，早倩在参加补考之后也得到了一个不错的分数，她和爸爸妈妈都很满意。不过她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参加补考了……好像是因为大家考试的时候她生病住院了，所以才错过了考试时间。可是现在细想起来，早倩却觉得这件事上有很多疑点……因为她根本不记得自己生的是什么病。
当她来到学校后，发现自己其实来得很早——通常来说，在毕业典礼或是返校分析试卷，又或者是春秋游的日子，她都会早早地来到学校，因为这些都是很重要的日子，要不是学校有强行规定到校时间的话，她其实觉得自己到得越早越好。所以当她那里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没来。不过徐雯茜还是一如既往地很早就出现在了教室中。早倩知道雯茜其实很爱睡懒觉，可是她却有一个比谁都严格的妈妈，无论是什么事，只要是上学时间，都会命令她大清早就起床。
“嗨！早倩！”雯茜笑着向她打了招呼，早倩也很礼貌地向她挥了挥手，然后将书包放到了自己的座位后面，接着便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班级里比较闹腾的同学都没有那么早就来学校，所以现在教室里还是很安静的。但是随着周欣媛的到来，立刻就让全班的气氛活跃了起来。“喂，你们知道吗？银老师和李老师都去买糖了哦！”她一进教室就恨不得让全校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
“哇塞，真的吗？”嘉凌立刻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欣媛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听全家的阿姨说的！昨天有两个老师去他们那里买走了好多糖……而且刚刚我经过办公室的时候，也看见他们的桌上放着一大袋的糖。”早倩想起了考前李老师和银老师对他们的承诺：如果这次他们考得好，就给他们发糖。想着，早倩就笑了一下，看来两个老师真的言出必行了。
李老师率先进入教室，在他的手中，早倩果然看到了一大袋的糖果。里面似乎各色各样种类的糖都有，巧克力、棒棒糖、奶糖、水果糖……巧克力又有德芙和好时，棒棒糖还有不二家的。早倩怀疑昨天李老师和银老师两个人洗劫了街上所有的便利店。“好了，大家都别抢，一人两个，人人都有份，我下来一个一个发。”李老师说着，提着那个袋子走下了讲台。他是随机发的，因此有好多人都要求换，不过立刻就遭到了李老师的拒绝：“有的吃就不错了，挑挑捡捡的干嘛，这样对最后发到的一个同学不是不公平吗？”说着，他以这样的理由拒绝了他们的要求，继续发糖。
虽然有很多人都对自己被发到的糖不满，不过大家吃起来的时候却都很欢。之后银老师也进教室发糖了，大家又是一阵哄抢。因为今天的主要内容就是去礼堂参加结业式，而现在距离轮到他们初二的学生还有一点时间，所以李老师破例允许了他们直接在教室里面吃糖——平常他们要想在教室里吃东西，那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银老师发的不只是糖，还有很多小点心，甚至还有饼干。看着他们吃东西的样子，李老师这么评价道：“我发现你们做到了‘特别能吃苦’的前四个字。”全班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第二百三十六章 忘
李老师这些冷笑话初听确实会让人觉得有些尬，但是现在他们都已经喜欢了李老师的这种幽默。www.uu234.net有一次在班会课上，李老师还用他这种特有的冷笑话风格给他们猜了一个谜。“听李老师讲课，打一数学名词。”全班同学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猜出来。然后他得意一笑，公布答案：“绝对值！”
“好了，大家慢点吃，离我们去礼堂的时间还很早。”李老师此刻站在讲台上说道，“而且之前我也说过，你们这次考得好，就给你们发糖吃。对吧，你们这次考得还不错，我还是守信的。其他学科我不清楚情况，不过你们这次的数学考得确实不错，超过了年级平均分，我们班的平均分是88.5分。大家都考得不错，不过我们班仍然有五六个平均分低于这个分数线的同学，希望这些同学能好好反思一下。”结果说着说着，李老师又把发糖的话题扯到了学习上来，他还特意看了柳常一眼。柳常是班上数学成绩最差的学生，一直都是班里垫底，早倩知道李老师现在说的这番话其实就是在有意地去提醒她。
后来他们的英语老师也进来了。其实他们这次三门功课的成绩都很好，虽然在新开的物理考试上有所欠缺，不过他们的平均分也不算太难看——这其中还有许多分数是段秀涵拉上来的呢。他们那向来严肃古板的英语老师进教室后，先是对他们的这次考试成绩进行了一连串的褒奖，接下来就又是猛灌一顿鸡汤：她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impossible”，然后对他们说：“世界上有很多看上去不可能的事，但只要你相信自己，再努力一点，它就会变成可能。”接着她便转身往那个单词加了一笔，“impossible”变成了“i’m possible”。其实早倩有些方案这样生硬的鸡汤，因为意义不大，但每个老师都有他们自己独特的教学风格，而早倩也无权去评价他们。
不过今天毕竟是毕业典礼，也是放寒假的前一天，老师们也都不想给他们再多的压力，所以李老师也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于是大家又变成了一群快快乐乐吃糖的初中生。
在九点多的时候，总算是轮到了他们去礼堂参加毕业典礼。一路上早倩听到欣媛她们都叽叽喳喳的，只不过自己和玉婷排在比较后面，而欣媛和她的朋友们都排在很前面，所以她没能听清她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可以肯定，是非常欢快的事情……望着她们脸上神采飞扬的快乐表情，早倩的心底不知为何突然涌过一片哀伤……
宁早倩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想着他现在是否也仍然在笑着……然而她却记不得他的名字了。在她的印象中，那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她根本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只是隐约觉得记忆中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但是再细想下去，就什么都想不起来，还让脑袋疼痛欲裂……她知道自己果然是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但仅仅是脑袋中的那个印象，就让她感到万分的悲伤。而且在她朦胧的记忆中，仿佛只记得他一次的笑容……而那次的笑容，却也是让她最伤心的一件事。对于那个人仅存的回忆，宁早倩只记得与他伤感的事，而任何快乐的事都想不起来了。如果真的是如此悲伤的人或事的话，那还是忘记好了……早倩这么想道。
坐在礼堂的座位上，早倩听着他们的教导主任在台上讲话。教导主任先是将他们年纪六个班的总分和平均分报了一遍，然后特别表扬了他们班。可就在这时，宁早倩的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丝疑问：别的班级算平均分的时候都是除以二十八或二十九，也就是说别的班有二十八或二十九个人，唯独他们班只有二十五个人。他们班的人数未免也太少了吧……？虽然和其他班只相差三个人，但早倩总觉得他们班少了很多人。
可是……大家这会儿都在呀。早倩认真地数了数在座的各位同学，她认识的每个同学都来到了这里，今天也没有人请假或者缺席，那么这样的话，她这种奇异的感觉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为什么她以前就没感觉到这种不正常的失衡感？按理说当初分班的时候也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可是，为什么他们班级的人数会这么少呢？
一直到结业式结束，他们从礼堂里走出来，早倩的心中都抱着这样的疑惑。而在收拾书包准备放学回家的时候，早倩将自己的这个疑问告诉了同桌玉婷。郭玉婷想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没事的啦，每个班会有人数的差异也是正常的，会比别的班少三个人也很正常，早倩你想太多啦！”
“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奇怪……”早倩皱了皱眉，“你有过这种感觉吗？就好像是突然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人……但就是想不起来。”被她这么一说，玉婷倒真的是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点点头：“好像真的有这种感觉诶！”
“是吧？我感觉我好像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明明是绝对不能忘记的，可还是忘了。”
“好啦，早倩，你是最近考试压力太大了吧！之前还生病请假了。”郭玉婷说着，轻松地拍了拍她的肩，“别去想这种事了，脑袋会想出毛病的。你最近是怎么了？有点疑神疑鬼的……从预备开始我们班就一直是二十五个人啊！也没有人转走过，也没有转校生转过来过……一直都是二十五个人，你怎么突然今天开始关心起这个问题来了？”
“一直都是二十五个人……吗……”早倩自言自语。确实，在她的记忆中他们班也没有再多的学生了，她也想不起来其他不存在的三人，看来他们班真的是一直都只有二十五个人吧。可早倩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偏偏她想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正常，因为她确实觉得他们班人数的缺少，造成了一种怪异的不平衡。我最近脑袋是怎么了？怎么状态越来越不好了……不过，她不想让玉婷担心自己，于是朝她笑笑：“好吧，你说的有道理，最近我可能是太累了……可能回家睡一觉就好了，今天的话就当我没说吧。”
“嗯！”玉婷笑嘻嘻地点了点头，“把这些糟糕的想法都忘掉吧，要一直快快乐乐的哦！”
在走出校门口之后，她和郭玉婷便就此分别，然后她一个人踏上了回家的路。看着下班高峰时期街上的喧闹繁华，她突然觉得有些空荡荡的，就好像身边少了一个人……和之前不同，这是另一种遗忘的感觉……她觉得以前好像她是有一个朋友和自己顺路一起回家的，可事实证明，她身边的朋友都和她不住在一块儿。那么我又是怎么会出现这种想法的呢？她越来越不解。
当她回到家的时候，爸爸妈妈还没有下班回家。不过由于现在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而且她考得还不错，所以父母允许她在寒假玩手机。一回到家，她便打开手机微信进入他们班级的微信群查看，果然群里只有二十五个人。果然是我想多了吧……即便她这么告诉自己，心中的那股疑虑却依旧没能就此消失。
她放下手机，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她又不想现在就开始做寒假作业，于是她发现自己现在无事可做，百无聊赖。于是，她走到自己的窗台旁，从上面拿下了那两个海绵面包吉祥物，开始捏起它们的脸。它们是配对的，一对正好两只。这是早倩在一次跟段秀涵他们的活动中买的，当时她一下子就将两个买了下来。而回想起关于那场活动的细节，貌似除了她和段秀涵之外，也只有李浩文参加了。可是她却又有一种感觉：当时绝对不可能只有他们三个人参与了这场活动……又是这种奇妙的失衡感，折磨得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觉得这两只小东西特别励志，无论怎么捏它们，它们都会恢复最初的笑脸——这不正表示了他们应该用积极乐观的心态面对生活吗？或许，这就是这两个吉祥物的象征意义吧。她看着这两个吉祥物，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将它们放回到了窗台上。接着，她便开始浏览起书架上的一本本书。其实她的大多数书都放在外面的书橱里，这个小书架上放的只是最近她用得到，或是她最近正在看的书。可是，她却看到了另一本从未读过的书。
封面和书脊都是纯白色的，书名叫做《邂逅在水杉树下》……没有作者名。她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把这本书也放在自己房间的书架上了。她记得自己从来没有读过这本书，也不知道当初是为什么原因才买下了这本书……这本书做工粗糙，书页参差不齐，简直就像是地下出版社的山寨盗版书。自从她买下这本书以来，就从来没有翻开来看过它。
不……我好像读过一遍。在宁早倩的心中，突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她隐约觉得自己在哪里见到过这本书里的情节……尽管她连这本书中讲述了什么都不清楚。但是，她觉得这个书名很熟悉……我绝对在哪里看见过。可是和先前数次出现这种想法一样，她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读到过了。这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让她疑惑又害怕，心中忐忑不安。
关于这本书，她依稀记得好像是一部老套的言情小说……故事的主角是一男一女，故事平淡无奇，没有任何转折。早倩不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会在书店里挑中这本书买下。而且她现在强烈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在她记忆中，自己从来没有翻开过这本书，这绝对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宁早倩自己在买下一本书之后，无论好看不好看，都一定会读上开头的一段，然后再看掉结尾的一段，这是她的习惯。可现在，无论是开头还是结尾，她都想不起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领
宁早倩觉得，以后她也都不会再翻开这本书了，留在她自己这里实在没有什么用。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她突然想起，这次在结业式上他们的教导主任曾经提起过，在下个学期开始的时候，学校里会举办一场义卖活动。那就到时候把这本书卖掉好了……早倩这么打算。毕竟这本书就在留在她的身边，她也不会再翻开来看了，那还不如在义卖活动的时候低价把它给卖出去。
她盯着那本书的纯白封面看了好一会儿，仿佛是在跟它道别。然后，在她的眼前，浮现出了这样的场景……少年和少女，在水杉树林荫道上相遇。画面中的二人，被明亮温暖的阳光包容。她猛然想起，南宫附中也有这样的一条水杉树林荫道。
可是只有那个男孩，她想不起来。
***
林间很暗，但星星在为他引路，所以他的步履踏实。寒鸦用脚走着，感觉到脚下的大地，落叶的轻响，厚重的树根和坚硬的磐石，还有层层的腐殖质。这样的感觉真棒。他带领着烈鸦斯奎尔拉德以及他的伙伴，一同前往自己的义军营地。
下雪了。他们穿过片片树林原野，总算是回到了那间坐落在郊区的废弃的工厂中。太阳西下时，天空才开始飘雪花，但入夜后，雪已大得蒙住了月亮，犹如白色巨幕。工厂之外，极目所见，皆是白色的世界。白雪编织出一件柔软的白披风，把树林、田野和整片工厂一并盖住。
在路上，寒鸦尽力避免被群众发现。因为斯奎尔拉德拉拢了一大批也对人类存有不满之心的亚魔，所以在回程的路上，他们的义军队伍愈发壮大起来，很快就达到了十几人的规模。这样的一支队伍行进在街上，一定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这也是寒鸦最担心的一点。一路上他都在避免自己的军队与人类进行接触，虽然看见他们的都是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但寒鸦仍然非常担心，因为一旦他们认出了自己的身份，通知了人类警方，那他们想要再逃跑就是非常困难的事了——就和当时他去找斯奎尔拉德时遇见的事一样。
不过幸运的是，那些最终还是看见他们的人类并没有对他们对说什么，可能他们以为寒鸦他们都是普通的亚魔士兵吧。后来寒鸦才想起，这些亚魔都是普通居民，他们自己的盔甲上并没有相关部落的符号——不过如果那些普通人把他们当成是亚魔居民的话，也可以理解。总之，最后他们还是一路平安地回到了他们义军的基地中，期间没有发生任何冲突，也没有出现任何与人类那边的战斗——这点让寒鸦颇为满意。
他们义军队伍一路上的壮大，寒鸦完全得感谢来自烈鸦斯奎尔拉德的帮助——他就知道自己当初去找斯奎尔拉德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果然如他自己所说，在斯奎尔拉德认识的亚魔之中，都有许多是憎恨人类的，在寒鸦和烈鸦的一番轻易游说之下，他们立刻就一拍脑袋，答应加入了寒鸦的队伍。即便上每个人都是如此，于是自然，寒鸦的这支义军队伍吸收了许多的新兵力量。
不过，期间也仍然有人固执得很，不愿意加入进来——会发生这种状况也是寒鸦料想中的，想当初他去找斯奎尔拉德的时候都考虑过他不同意的情况呢。不过好在基本上大家都答应了他，那些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加入进来的亚魔也只是少数。而且寒鸦看得出来，他们其实也是对人类心怀不满的，但由于害怕与人类产生争执，危及到自己的性命，所以才没有加入起义军。
在他和烈鸦寻访各个潜在的盟友的时候，只有一人让寒鸦非常气愤。对方非但不同意加入他的队伍，还不停地嘲笑他……包括嘲笑他脸上的伤疤，以及他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去向人类发动起义。去你妈的，你懂个屁。加上现在已是深冬，天气冷得直逼人心。当他和烈鸦斯奎尔拉德从那家伙的住宅出来后，小腿抽筋得厉害，而且他冷到了骨子里。但他没有向任何人抱怨，他见鬼了才会让那家伙称心如意。
但他倒是在御寒皮衣上扳回一城，原本对方故作殷勤地献上一件满意腥膻，老旧破烂的熊皮大衣，以表现他的济弱扶贫，显然希望他会碍于礼数婉拒，但寒鸦微笑着收下。最初离开他义军基地的时候，寒鸦带上了所有最暖和的衣服，随即却发现根本不够。这里真是冷得吓人，而且气温还在不断下降。夜里的温度早已降至冰点以下，每当朔风吹起，便如尖刀般割进他最暖和的羊皮衣。想必那家伙此时正为自己一时兴起的骑士精神后悔吧。想到那个拒绝自己的亚魔一脸懊悔的样子，寒鸦的心中就说不出的痛快。
经过长途跋涉，他们终于回到了这片工厂中。当看到通明灯火为他照亮时，寒鸦得意极了。看吧，我的部下都在热烈欢迎我呢。寒鸦大手一挥，然后工厂的大门应声而开，在门口镇守的保安亚魔向他鞠躬致意，寒鸦大摇大摆地带着他的新部下进入了这里。很快，听到声音后，其他的义军战士们也都纷纷从自己的房间中走了出来，看见寒鸦后，他们明显都吃了一惊，接着便都纷纷表现出了诚挚热烈的欢迎。
“寒鸦大人，您终于回来啦！”闇麟首当其冲地说道。寒鸦满意又欣喜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幅景象，忍不住向身后的新加入的亚魔们炫耀——你们看吧，我的部下是多么爱戴我啊！他想让他们知道，跟随自己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大人，您这一去，可发生了很多事啊！”又有一名亚魔说道，寒鸦心里一惊，随即便问发生了什么事，却得知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所拜托的幽狼将这里管理得很好——这对他而言理应是好消息，然而接下来亚魔的话却让他笑不出来了。寒鸦得知，在幽狼的治理中，石人也插手了……他当即差点破口大骂。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反感石人插手他的计划，但是当他听到石人在不停地为幽狼出谋划策时，他就感觉心里的愤懑无处发泄——这样的话，他一开始让幽狼代替自己管理义军的行动不就没有意义了吗？他原本就是因为不想再让石人再插手了，所以才找的幽狼啊……
“寒鸦大人，不瞒您说，幽狼大人和石人大人联手，将这里管理得还不错呢。”又是一名亚魔这么说着，寒鸦真想指着他的鼻子劈头盖脸地骂下去，怒火攻心，但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可不想在自己身后的这些亚魔加入的第一天就发火。而此时，那些亚魔仿佛也总算是注意到了他身后的亚魔，停止了关于石人和幽狼的话题，转而开始询问关于这些新兵亚魔的事。“大人，你身后的这些亚魔，他们是谁？”闇麟问道。
“哦，我正要跟你们介绍他们呢。”一提起他们，寒鸦就满脸兴奋。此行他果然有比预想中的更多收获，肯定可以狠狠地打石人的脸。他要让石人看看，自己就算一个人，也可以做出多么有利于军队的事情。这样的话，看石人之后还敢再违逆他。他指着身后的亚魔们一一向闇麟他们介绍道：“来吧，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斯奎尔拉德，赐名‘烈鸦’，我和他很早以前就认识了。然后从这边依次往后面是希珀捷丝、克兰登、修洛恩拉……”这些亚魔曾经都是普通居民，他们都还没有赐名。而对于他们的赐名，寒鸦决定在明天所有义军战士的面前亲自给予，一方面是为了鼓舞士气，另一方面他还想让所有人见识一下，他反抗人类的决心。
“好了，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在大家面前好好说一下这件事吧。”寒鸦说着，便催促众人赶紧回营睡觉，明天他打算在所有人的面前宣布这个好消息——他很想看看，到时候石人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一种表情。想到这里，他心中就暗暗叫好。
那天晚上他只干了一件事，便是给这些新加入的亚魔们分配了房间起居——好在这片工厂很大，当初他也找对了地方，加上先前他们已经失去了很多义军战士，所以现在工厂的员工宿舍中还有许多空房间，可以供他们居住。因此在这件事上，寒鸦并没有太多操心。在简单地安排好这一切之后，他自己便也回房睡觉了。
次日上午，他将所有的义军战士——包括昨天晚上新加入的以斯奎尔拉德为首的那一批，都召集到了工厂外面的空地上，向他们宣布，现在他新找来的亚魔，现在也成为了他们义军队伍中的一员。“从今以后，他们就是我们的战友，是我们的兄弟！”寒鸦一个人站在高处，煽动群众，鼓舞士气，“从今以后让我们通力合作，同仇敌忾，有我们现在的力量，一定能够对人类迎头痛击！”
“说得对！”他看见在队伍中，有几个一直以来都对他忠心耿耿的亚魔大声赞同。他们的声音带动了一大批人，很快下面的义军战士们就轰动了起来，纷纷表达了自己对抗人类的信念。寒鸦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却看见了不远处的石人……他的脸上依旧还是那样一副冷若冰霜的没有丝毫感情流露的脸，目光严峻犹如坚硬磐石。
第二百三十八章 架空
会议结束后，闇麟敲响了寒鸦宿舍的门。www.uu234.net寒鸦放他进来后，发现他的脸上正少有地严肃，仿佛发生了什么非常严重的事。寒鸦预感到不妙，立刻邀请他坐下，然后闇麟直接开口了：“大人，你知道在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吗？石人和闇麟共同执政，却发生了许多事情……”寒鸦听得心头一紧。果然，他就知道不应该让石人掺和进来。
“每次幽狼在做什么决定的时候，石人总是会插几句，我亲眼所见。”闇麟这么说道，虽然他的语气有点像是在打小报告，但仍然让寒鸦听得气愤无比。他现在已经开始认真考虑该如何处置石人这个在他团队中的不确定因素了。
“而且，他曾经还不服从您的命令！”闇麟又说道，“之前您不是让石人去处决我们队伍里面的那些对你不满意的亚魔吗？但是石人却悄悄把灭空放了……我发誓我看见了，他没有按照您所说的对灭空行刑，而是悄悄将他放了，这会儿估计他都已经逃回到鬼攸那里去了吧！”
“……石人！”寒鸦愤恨地吐出这个名字，仿佛是舌头上的毒药。如果闇麟说的真的没错的话，那么恐怕石人也对他起了反叛之心了。这点他绝对无法容忍，看来他要找个时间把石人也一起处理掉……或许，用当时处理安震的方法处理那家伙更好，寒鸦在心里默默盘算。不过毕竟石人一直以来都是坚定地站在义军前线的亚魔，所以寒鸦打算在行动之前先确认一下闇麟的话的准确性，要是错杀了一个忠心耿耿的人就糟了——不过寒鸦觉得，闇麟说的应该不可能有错，而他也从来都没觉得石人对自己有多忠心……如果他真的对我忠心的话，那么昨天晚上就该跟其他人出来一起迎接我了。而他却没有这么做，相反从前还处处挑我的刺……不可饶恕！
寒鸦先让闇麟离开，然后亲自去宿舍将石人找来了。但对方的脸上还是那一如既往的淡然神色，仿佛根本就不知道他犯下了如何的滔天大错。看到他那一脸镇定处变不惊的神情，寒鸦心里就愤恨不堪。他强迫自己用平和的态度开口道：“刚刚闇麟和我说了一件有趣的事……他跟我说，在我不在的那段时间里，你一直都在干涉幽狼的管理……尽管你知道我已经全权委托幽狼帮我管理义军了，可你仍然进去插了一脚？”
“幽狼的管理方法实在不敢恭维。”石人淡淡地说道，“如果我不去提醒他的话，等你回来了，整支义军队伍都会被他搞得乌烟瘴气、混乱不堪。”
“哟，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寒鸦讥笑道，“别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就算幽狼没有你的帮助，他也仍然能将这支队伍管理得很好——我正因为相信他，所以才将队伍交给了他管理，而不是交给你。懂吗？”
“寒鸦，我不管你是怎么看我的，或者你对我有多大的偏见……我只想说，既然你决意要发动反叛，并且你现在是一个领导者，就不能因为这种私人恩怨而做出影响你决断的选择。”石人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如同刚才一般的漠然，但是寒鸦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指责。“作为起义军领袖，寒鸦，你应该知道你的所有决定都是不能被这些事情给影响到的。”
寒鸦觉得石人是在断章取义。拜托，现在明明是我在指责你，怎么反过来变成是你在批评我了？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还是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怒气了：“听好，刚刚闇麟还告诉我，之前我让你处决掉那些对我不满的义军战士，让你对他们进行死刑，可是你却把灭空放跑了，对不对？”
“这是计策。”谁知，石人却这么说。“寒鸦，这样肆意处决内心对你怀有不满的人，只会让更多的人对你不满，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自取灭亡，你应该是知道这一点的吧？而我将那人放走，虽然不知道他会去哪里，但就算他回到了鬼攸那边也好，也仍然对我们有用处……我们这边对他有恩，会让他在今后的战斗中无法轻易对我们下手，这就从道德善恶上牵制住了他，明白吗？有时候并非只有残酷严刑才能控制他人，些许的善意更能收买人心。”
“这就是你的借口吗？”寒鸦暴跳如雷，“我告诉你石人，你这是谋反！”
石人平静地闭上眼睛：“寒鸦，其实部队的军心很整齐，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都想推翻人类的统治，只不过你的方法有些太偏激了……你这么做，才会真正让你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和幽狼两个人将军队治理得很好，难道你还没有明白吗？”
寒鸦觉得自己喉咙发干，听着窗外风飕飕地刮过工厂街道两旁光秃秃的榆树枝头。
“你这家伙……！”他现在气愤到就差直接向他动手了。但是他还是忍耐了下来。不，我不能现在就动手。他要让所有人都见证这一幕，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反叛他的下场，所以他要在所有人的面前告知他们，石人的下场。于是他没有再和石人说什么，让他出去了。等着吧，过不了多久我就会给你一个大“惊喜”。而石人看上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再想说的了。临行前，寒鸦听见石人清楚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气更是让他愤懑。不过他忍了下来，毕竟一切最终都会有结果的——就算石人想要反对自己，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然而等寒鸦一个人冷静下来后，他又觉得这样有些太便宜石人了。这家伙，不就是想要和我争领袖的地位吗？他想，那我他妈就偏偏不让你如愿。他坐在自己的一张木制椅子上，心里想着该如何一步一步打击石人。首先得先架空他……就算他非常不愿意，他也不得不承认，现在在他的军队中，有很多人都非常尊敬石人，甚至都愿意听从石人的话而胜过听从自己的。寒鸦不能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下去。寒鸦自己的错误就在于，最初将石人带到义军中来的时候，他将那家伙定位成了自己的参谋，所以他的团队中才会有那么多的人听从他的话。现在他必须断绝这种情况再出现……他要架空石人在义军中的权利，让他四处碰壁，没有人再尊敬他。
当天晚上，寒鸦再次召集起了部队中的所有成员，当着他们的面解除了石人参谋的职务，然后，另立新成员烈鸦斯奎尔拉德为新的参谋，并向所有人宣布，今后烈鸦将代替石人的作用，将一直待在他的身边辅佐他。“从今以后你们有什么疑问就不用去找石人了，找烈鸦就好，或者直接找我也行。”寒鸦对他们这么说道。
通过石人事件，寒鸦明白了一点：他的身边不能留住任何自己不信任的人，他们终有谋反的一天。因此，在这次会议上，他将义军中的所有干部都换成了自己的嫡系以及亲信。这样一来，看看你们还有谁敢不服从我！他俯瞰人群，昂扬得意。
而在这次的会议上，他发现石人一直都在很远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自己……虽然在石人的脸上，依旧那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但是那种目光令他厌恶，更令他恐惧。
***
痛风的苦痛如影随形，日夜不变地折磨着他。根据医生所说，穆宫隐最近都不适宜出门。然而有时候，却还是会发生像现在的这种情况，让他不得不亲自去往南宫附中……
起因要追溯到先前小陇给他打的一个电话。在上次自家别墅的见面后，穆宫隐觉得小陇应该已经不再担心学校里的事情了，可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开始还很正常，确实如席俊哲所说，他带着“记忆宪兵”系列进入了学校，亲自对那里所有师生和后勤人员的记忆进行了一次大清洗，让他们忘记了和虹翼、韵美以及席英睿有关的全部信息，现在在他们的记忆中，应该是不存在这三个人的。事情进展到这里，一切都很顺利。穆宫隐也曾经见识过那个被他们称之为“记忆宪兵”的仪器，其实记忆宪兵的外形和他们用来探测人体内的行星能量的仪器很像，但是作用却完全不同。“记忆宪兵”，可以清除人脑中的一部分记忆，甚至可以篡改记忆，或是对人们施加心理暗示……可以说，记忆宪兵系列，是他们现在所掌握的所有工具中最重要的东西，也是最可怕的仪器。
在席俊哲清扫了整片南宫附中的人的记忆之后，又对他们周围的人施加了心理暗示——比如说学生的父母，或是其他可能认识那三个孩子的人。席俊哲一一将他们找出来，也消除了他们的记忆，甚至还利用记忆宪兵的心理暗示功能，让他们自己在微信群里面清除了那些人的微信，在其他的聊天工具、甚至是过去的聊天记录中也完全抹去了三个孩子的存在，可以说现在是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那三个孩子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了……除了穆宫隐他们这些知道他们存在的人以外。
然而，就算席俊哲利用记忆宪兵将这一切后续事件都处理得这么完美，意外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