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傲气
宁早倩看得出来，就算自己已经不喜欢虹翼，可是虹翼还是一心一意一如既往地喜欢着她——就和当时他在《邂逅在水杉树下》那本书中写的一样。她或许会为了男孩的执着而感动，可是这样的死皮赖脸，却也只能让她感觉到厌烦。虹翼对她越是专一，她现在反而越是讨厌他——难道说，要等到虹翼不喜欢我了，我才会重新喜欢他吗？早倩对产生这样想法的自己害怕极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样的想法真是让她矛盾。
现在虹翼对她的感情，她自然是知道的。不仅她自己能够看出来，听班上同学们的言论她也多多少少已经了解一点了。她知道虹翼不喜欢韵美，他现在一心喜欢着自己——可是这份感情，是否是基于他认为自己还喜欢他的基础上的呢？然而早倩已经不喜欢虹翼了，她也不想看到虹翼被如此折磨的场面。她开始考虑是不是该要向他说清楚，自己并不喜欢她。她原本想让周欣媛或是郭玉婷代替自己去转达的，可是后来想想，她还是放弃了。从前有一次，虹翼曾经当众问过她是不是喜欢他，当时早倩怕尴尬，于是便说自己只是仰慕他，让虹翼沮丧了好一会儿。可那时她是喜欢着他的，所以后来她又让别人告诉虹翼，那是假的……那时是假的，可是现在却是真的。早倩害怕自己告诉虹翼自己不喜欢他的这件事，虹翼会以为她还是在害羞，那样的话，宁早倩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或许是看到她回来了，早倩发现虹翼的心情正在一天一天地变好。虽然他们两人之间和从前一样，还是没有什么交谈，但是早倩知道，虹翼一直在课上偷偷地向左偷瞄自己。这些事情早倩虽然没有点破，但是她一直都看在眼里。现在，早倩觉得虹翼简直跟林顿·威尔一个样，就算她对他们的态度不冷不热的，他们也还是没有放弃。是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可是她又怕直接将自己的内心想法说出来，会让虹翼伤心。结果最终，她还是只能继续与虹翼保持距离，不搭理他，不回复他，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这种关系。她以为自己已经表现得很冰冷，但是看来似乎仍然没能凝固起虹翼心中的那份热情。有时候，她也会很愤怒，为什么现在虹翼会这么热情，如果在她转学前，他能够这么热情的话，说不定当时她心一横，就会留在国内不走了……然后，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也不会让她下定决心不再喜欢虹翼。或许那天在书店中，虹翼把一切事情都和她说清楚，会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结局。然而当时虹翼却没能这么做。她自己也是同样。
历史课上，他们已经将这学期的内容讲完了，于是历史老师开始给他们复习这学期学的近代历史——从潘多拉时期开始讲起。从课本上早倩可以得知，那是非常动荡混乱的几年，然而在他们无聊的历史老师口中，却可以变得如此枯燥无味。历史老师让他们将课本反到第三页，然后给他们划重点，据说考试的时候都是从这里抽题目。这时，早倩又听到了右边传来的拆笔盖的声音，看也不用看她就知道是虹翼。她不明白，尽管历史老师讲课是会让人走神，但是虹翼是如何做到在如此重要的复习课上还仍然心不在焉的？
她好奇地往桌子右边看了一眼，看见虹翼正一手拖着脑袋，一手玩着自己的笔，甚至连教科书都没有翻开来。在他的身上，早倩再次看见了那股傲气，仿佛此时此刻他已经将一切都不放在眼里，就连老师讲课也无法让他认真听讲，一个人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早倩知道虹翼自尊心一直都很强，但是他此时的心高气傲，却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好的，我们接下来看‘雨冬’时期。”历史老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语速偏慢，惹得人昏昏欲睡。虹翼坐在座位上打了个哈欠，然而历史老师这时却突然提问他了：“坐在这排最后面的那个同学，你起来回答一下，雨冬时期持续了多久？”
被叫到名字的虹翼恍恍惚惚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历史老师。这是早倩第一次看见他们历史老师的脸上出现生气的神色，他的声音立刻就提高了一个分贝：“上课不认真听讲怎么行？你看看你，还是班长对不对？先坐下吧。”
“我没有……”早倩看见虹翼的嘴巴动了动，以极低的声音这么抱怨道。不过早倩坐得离他很近，所以听清了他在说些什么。历史老师一皱眉，从讲台上走了下来，朝他走去：“你说什么？”
“我没有……”虹翼又重复了一遍，但是这次声音却响亮了许多。早倩惊讶他居然真的敢再在老师的面前说一遍，班上的其他同学也都发出了惊呼声。历史老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是觉得作为班长，在课上走神就可以了吗？我告诉你，以前我上课的时候就看到你走神很多次了，今天想要提醒一下你，没想到你怎么不知好歹！你可是学生啊！”
“……烦死了。”虹翼默默地说道。早倩无法料到他居然也敢向老师顶嘴。历史老师瞪大眼睛，愤怒地质问道：“我烦还是你烦？教材改革之后潘多拉那段时期的历史非常重要，考的可能性非常大。你说你懂就算了，现在问你你又答不出来，还不认真听讲，到时候考试是闭卷考，你是想要考不及格吗？那我再问你，根据统计，潘多拉政治结束前的那场由铠甲人发动的民众起义时，死亡人民的数量有多少？”
“死了那么多人，我又不认识，我怎么知道。”
“你还有脸说？”历史老师看上去终于要发飙了。宁早倩不得不佩服虹翼，也不知道今天他是突然怎么了，就好像被席英睿附体了一样，居然敢把平时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历史老师都给惹毛。“我一直跟你说，有哪三个数字是必须记的？每年考试都会考到这个，国家认为这个很重要所以他们才要考！就是要勉励你们现在好好学习，我们现在和平的生活，全都是参与当年那场战争的人们用鲜血换来的！就算你上课不认真听讲，也该好好去考虑那些死去的人们吧？潘多拉时期，他们是有多么痛苦，多么可怜，我说了这么多遍，你难道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虹翼突然大吼了起来，把全班包括历史老师在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这样愤怒的样子也是早倩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他冲出自己的座位：“但是，你什么都不懂……你知道家人死在战争中，是什么滋味吗？明明你连他们见都没见到过一眼，就这样被割舍了感情……这些丧失父母的人的痛苦，你又知道吗？”他厉声反问历史老师，咄咄逼人，说得历史老师发不出声音。早倩知道他是在说自己，但是她觉得虹翼不应该用自己的身世来反击，这样会有哗众取宠无病*的感觉。她觉得虹翼现在可能只是想要反驳历史老师才这么说的，因为毕竟他年幼失去双亲，可能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可怜……但是，从小生活在父母温暖下的宁早倩，觉得自己肯定是理解不了那些没有父母的孩子的痛苦的。
“你这小孩怎么这样？真不懂事！”历史老师总算是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却只是这么责备了虹翼一声。虹翼只是冷笑：“我不懂事吗？不懂事的人是你们！非要要求我做各种事情……你们根本就不明事理，根本就不了解我！”这次，他没有再给老师反驳的机会，直接冲出了教室，离开了他们所有人。全班被不安的沉默笼罩。
历史老师也被虹翼惹急了，接下来他都没有上课，让大家自己自习，然后他也走出了教室。早倩猜测他应该是去找虹翼，或者直接去找他们的班主任李老师了。
到了下课的时候，历史老师和虹翼也都没有回来。早倩不安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觉得有必要和大家出去找一下虹翼。这时，雯茜找到了她。“早倩，你知道最近晚上虹翼都在哪里吗？”徐雯茜这么问道，早倩有些疑惑，便摇了摇头。
“有一次我待在李老师的办公室里，打算把作业全部做完再回家。”雯茜说道，“结果在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我从教室的窗户看到了我们教学楼下面的回字形花园……虹翼和银老师在那里。他们的身上都穿上了以前我们看见过的那副铠甲，他们两个都变成了铠甲人。”
早倩惊讶地瞪大眼睛。银老师就是铠甲人，她早就知道，但是她没想到虹翼居然也是。她想起先前虹翼在学校受到袭击的时候曾经救下自己，身上就出现了那么一层铠甲，难道他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是铠甲人了？还是说是在那之后，银老师才找到了他……
这时，雯茜继续说道：“不过银老师看上去也没有隐瞒的打算。后来我去找过他，他虽然嘱咐过我不要告诉别人，但是也没有刻意提醒。他跟我说，他在虹翼的身上找到了行星能量，能够帮助他一起战斗。所以他现在正在训练虹翼成为一名合格的守护者——就和他自己一样。我那天晚上在花园里看到的场景，正是银老师在训练虹翼。”
“虹翼……也是铠甲人？”早倩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雯茜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对。而且银老师还跟我说，最近训练得挺顺利。而且虹翼自己似乎看上去现在也挺乐意当一个铠甲人的，这样的顺利一下子就让他膨胀了起来，把所有事和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银老师对这点也挺担心的。刚刚在课上，他会那么傲慢地反驳老师，恐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宁早倩觉得虹翼已经彻底变了，变得和她记忆中的那个虹翼截然不同。和她从前认识的那个温柔、谦虚的虹翼不一样，现在的虹翼目中无人，自视甚高，唯我独尊。在她去美国之前，虹翼还是原来的那个虹翼；但是在她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样。一股不祥的预感从早倩的心中升起。
第二百一十二章 刺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虹翼又是迟到了很晚才来学校。不过班上的同学似乎都已经对他的迟到习惯了，而这节课是银老师的语文课，他看了看虹翼，没有多说什么。早倩想到了昨天雯茜对自己说的话，银老师现在肯定在不停地想办法让虹翼变回原来的那个虹翼吧。
但是在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中途有人敲门。银老师走下讲台将门打开，发现学校的书记、校长、德育处主任已经李老师都来了。银老师被这阵势弄得摸不着头脑，全班同学都小声交谈了起来，李老师立刻拍桌子让大家安静，然后四名老师一起走向了虹翼的桌子。“虹翼，站起来吧。”李老师用尽量温和的语调说道，虹翼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在一旁的早倩看得却是心慌不已。
校长第一个向虹翼靠近。早倩突然就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进入教室了——一定是昨天历史老师和学校的这些高层干部告状了。可是，穆宫陇校长却半途而止，停下脚步，望着虹翼，眼里写满惊慌。怎么了？正当早倩不解之时，穆宫陇校长反而后退几步，倏地转身，接着便在众人的错愕中快步离开了教室。
“虹翼……”李老师和他身旁的其他两个老师也是吃惊不已。然而在那惊异之下，早倩还看到了某种惊恐。虹翼双手撑在桌子上，气喘吁吁，抬头目送校长离开。他脸上的表情震撼到了宁早倩。
她不知道如何该诠释他的表情。那是既像冷笑，又像恐慌，更像凄绝的无助，那是历经深不见底的绝望深渊而生的狂气笑容。
宁早倩感觉到某种寒气正在班级里扩散，让四周的环境越来越冰冷，温度越来越低。早倩打了个哆嗦。她可以确信，这是具有实体的寒意。而那寒冷的源头，似乎正是虹翼。这一次，宁早倩清晰地从他身上看见了那一股一股向上升腾的黑烟，似乎要将整间教室吞没一般，让周遭充满黑暗。
“虹翼！”银老师突然大叫一声，从讲台上冲了下来，扶住虹翼，让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也就在同时，那股寒冷消失了，黑烟也失去了踪影，同学和老师都陷入慌乱。他们的书记伸手制止了他们喧哗，然后俯身观察虹翼现在的表情。虹翼脸上的肌肉在抽搐，脸色有些苍白，但刚才扭曲的笑意已经不见踪影。
“大家安静自习！”李老师用他那爽朗的声音宣布，但语气莫名不稳，鼻头挂满汗水。
“你叫虹翼对吧？跟我去一趟卫生老师那里。”德育处主任弯腰对他说道。虹翼咬咬牙，然后……他的目光与宁早倩对上，久久没有移开。接着，他疲惫地笑了笑，没有反抗，任凭老师们将他给带走了。虹翼在踏出教室门的最后一刹那，朝早倩看了一眼。也就是那一瞬间，宁早倩的心里出现了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不安的想法。
从那天起，虹翼就再也没来学校。
***
十二月，天气寒冷刺骨，朔风凄凉。在席英睿之后，虹翼也不来学校了。
自从那天在课堂上爆发出那阵惊人的寒意之后，虹翼就再也没有来过学校。那届语文课，韵美坐在虹翼的后面，是被他身上的寒冷所影响的最深的人之一。那刺骨的冰冷，韵美即便是待在亚魔部落中也从未感受到过。他在一瞬间所爆发出来的强烈杀气，自从加入组织之后，韵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如此恐惧了。
韵美看出这些日子虹翼的变化很大。自从银老师回来之后，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从前虹翼是温文尔雅的，可是现在他却心高气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虽然韵美不知道他的变化和银夏有什么关系，但是她仍然为虹翼这样的变化感到痛心。她知道银夏的身份，也知道他至今为止一直都在追查着组织的事情，但是由于他考虑到自己的安慰，所以拒绝了自己的帮助，一个人调查。韵美怀疑，在他失踪的那段时间里，他就是去追踪组织了。而现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又回到了南宫附中里。而在他回来的那天，也正是虹翼的变化开始的时候。
韵美仔细算起来，这些日子以来虹翼一直都在不停地变化。从上学期，他和宁早倩之间的关系僵硬之后，他就日益消沉，新学期开始之后他的状况也丝毫没有好转。如果说一开始虹翼只是阴郁的话，那么在宁早倩和银老师相继回归之后，他所表现出来的就是超过班上任何一个人的暴躁。先是他和席英睿吵架，韵美怀疑正是因为虹翼的缘故所有席英睿才离家出走，至今都没有回学校；然后，现在虹翼自己也失踪了。不过他是被德育处主任和书记他们带走的，所以韵美觉得学校里的老师应该知道虹翼去了哪里——这点和席英睿的情况不同。但是，老师们都守口如瓶，不管他们怎么去问，老师们都不肯告诉他们虹翼去了哪里。
有一次韵美私下里去问银夏，但是对方却也只是告诉她，现在虹翼的身上出了些问题，所以暂时被隔离了起来，不能与他们见面。
“虹翼是得了什么传染病吗？”韵美立刻紧张地问道，但银老师摇了摇头：“不……是心病。”
韵美沉默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恐怕他们所有人都帮不了虹翼，只能靠他一个人自己去解决了……虹翼身上的问题，韵美知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能是最近接连受到刺激，才让他终于爆发了出来。韵美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知道虹翼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一直都将自己的真实感情藏在心里，从来没有流露出来，谁都没有告诉。开心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大笑，难过的时候他也从来不会在他们面前痛哭。于是久而久之，虹翼在他们的面前永远是阴沉着一张脸，什么表情都没有。因此，虹翼心中在想些什么，他们谁都无法知道。他紧闭自己的心扉，从来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给自己穿上了层层伪装，最终谁都帮不了他。
“知道刺猬的距离吗？”那天她去问银夏关于虹翼的事情的时候，银老师这么说道，“冬天的刺猬，想要聚在一起互相取暖。离得太远，无法温暖别人；靠得太紧，只会将别人刺伤……现在对于虹翼来说，他就是这样的一只刺猬。他只有在和你们相处的过程中，不停地选择语言，改变交往的方式，最终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距离，既能给予你们温暖，又能不伤害你们……也不会受到你们的伤害。能不能度过这次难关，就靠他自己了。”
尽管韵美依然不清楚虹翼的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听银夏说，似乎是非常严重的问题。确实，心病只有自己去克服。韵美所能做的，只有每天晚上祈祷，希望虹翼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击败这次的心魔，变回原来的那个他。
除了虹翼，韵美也仍然在担心席英睿的事情。在席英睿刚刚失踪的那段时间，韵美也确实和其他人一起出去找过他，可是找了很多次都没有结果，于是最后韵美只能选择了放弃。她想告诉那些和在寻找席英睿踪迹的人，他们这么做只是无用功，可是又怕打击他们的信心，所以最终这句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韵美觉得，席英睿失踪和虹翼生病，这两件事之间有很大的联系，很可能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是互相的。他们两个人都被互相所伤害，然后都出了事。班里少了虹翼和席英睿，一下子冷清了不少。虽然平时虹翼就不怎么说话，但是席英睿在课堂上一直都很活跃，总是会用各种笑话来逗笑全班。现在班级里突然少了他，即便过去了这么久，韵美也仍然还是不习惯。
和虹翼的情况不同，全校没人知道席英睿怎么了——就连老师那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警察们搜寻到今天，都没有任何下场，席英睿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从秋游那天就突然消失了。大家推测他是离家出走，可是韵美觉得就算席英睿真的离家出走了，他肯定也会有意无意地留下一些线索，他没必要做得这么绝。而且，韵美不觉得席英睿会想得这么周全，一丝线索都不留下，这样缜密的性格也实在是太不像他了。所以韵美觉得，一定是外力因素让席英睿不得不离开——可是一想到这个原因，韵美的心中就会立刻不安。这也只是个猜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毕竟现在学校已经被不安的气息给笼罩了，她现在不想再火上加油，让人心变得更加惶恐不安。
而且除了虹翼和席英睿身上发生的事，韵美自己现在也有够不好受的。她的身上，也同样发生了很多事。最让她心慌的，便是那天晚上放学后，在学校的回字形花园里见到的场面。
她知道虹翼的身上有行星能量，也知道银老师一直都想要训练虹翼，所以那天她在花园里看到银夏和虹翼两人的时候并没有太吃惊。她知道银夏回来之后肯定会找机会训练虹翼的。然而在他们见到之前，发生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组织里的亚魔居然进入了这所学校，并且找到了她。这并非是现在起义的叛军亚魔，而是服从造乌组织的亚魔……韵美在它们的盔甲上面，看见了它们所属部落的符号。而它们一看见自己就立刻手持兵器朝自己冲来。来者不善，韵美立刻就意识到它们是来追杀自己的，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些亚魔给缠上。她曾经打电话给穆宫隐，亲自告诉他自己想要退出的想法。恐怕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穆宫隐就已经下达了对她的追杀命令吧。之前韵美也有数次发现有亚魔在暗中观察自己，看来那天它们是终于开始行动了。它们潜入南宫附中的校园，趁师生都走光之后，对她发动了袭击。
第二百一十三章 非人
韵美知道，后来赶到的虹翼能够那么轻而易举地将那些亚魔击倒，并非是因为它们实力的弱小，而是因为在银夏和虹翼赶来之前，她就已经削弱了亚魔大半的力量。www.uu234.net这正是她最恐慌的地方。上次在新世界广场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而那天晚上，她的行动再次深刻印证了她的想法。她的身体确实出现了某些变化……在面对亚魔攻击的时候，她不知道从何处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量，她的反应速度、弹跳力、臂力都有了大幅度的提升，虽然从前她的身体素质就因为亚魔部落中的魔鬼训练而得到了很好的锻炼，平时她的身体素质就不错，可是当时面对亚魔的攻击，她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就真的不是常人所能达到的了。她与那些亚魔周旋，只身一人对抗它们一支小队却仍然不落下风。她对自己身体的异变感到害怕极了。更可怕的是，最后她将那些亚魔纷纷放倒，夺去了它们的攻击力，才让随之赶来的虹翼轻易战胜了它们。
亚魔落荒而逃根本不是因为虹翼造成的……它们是在害怕我啊！在虹翼卸去铠甲走向银夏的时候，韵美仍然处在惊恐之中。她害怕自身的变化，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她的身体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居然可以面对如此凶神恶煞的亚魔而丝毫不落下风。她全身的各项能力都远超普通人，甚至根本不是正常人类所能达到的地步——她现在就像是无法穿上铠甲，却可以素身战斗的铠甲人一样。她知道银夏和虹翼能够战斗完全是因为他们体内拥有行星能量，可是韵美在自己的体内从未感觉到过那股能量，她知道自己没有行星能量，可却还是拥有能够匹敌行星守护者的惊人力量，让她感到万分悚惧。她知道这对自己来说，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她不希望自己的身体慢慢变成自己所不认识的可怕姿态。对于未知力量的迷茫，让她格外恐惧。
那天，在银夏和虹翼交谈的时候，韵美悄悄离开了。她没让他们再注意到自己，她不想让他们两个将谈话的重心放在自己的身上。而到了第二天，大家似乎都在讨论失踪的席英睿的事情，银老师也为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于是自然每个人都忽略了昨晚她的存在，让她感到舒心。可是，她仍然非常害怕，不知道昨天和更久以前在新世界广场的那一次，她的身体究竟怎么了。
之前她也曾经告诉过自己的父亲冬韵这件事，当时父亲和她约好会带她去组织的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可后来父亲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韵美觉得可能是父亲又忙忘了这件事，而且现在她觉得再进入组织的地盘也十分不妥，毕竟她之前已经遭受到组织上派来的亚魔的追杀，现在再回去，不正是自投罗网吗？她开始考虑一个更安全的方法。
最后她决定直接去市立医院检查。那边的设备比较齐全，对病人的**也有很好的保障。不过韵美并不觉得自己也生病了，她只是觉得有必要去那里做一个全身体检，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向医生形容自己的情况。总不能和他们说，我变得不像人类了吧。等她拿到体检报告单之后，她再看看什么地方有问题，然后再专门从有问题的那个地方下手去治疗。对她来说，这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会在医院里再被组织的人追杀。
她一放学就往回家赶，拒绝了早倩向她提出的一起回家的提议，一个人踏上回家的路。她奔跑得速度飞快，但由于害怕自己跑步的速度也超越常人，所以她又不得不放满了脚步，可最后也只在路上花了一刻钟就回到了家。韵美打开家门，看到房子里面昏暗的环境，知道家里没有人，看来父亲今天也不打算回家了。
韵美打开灯，来到自己的房间，找到了自己的病历单，带好交通卡和家门钥匙，以及各种物品便又出门了。她坐车前往市立医院，打算在那里对自己身体的状况一探究竟。
她从医院正门走进去，挂号全身体检。当她来着自己的病历单来到第一个项目的检查门口的时候，却在那里遇见了几名亚魔。韵美吓了一跳，赶紧背过身去，然后躲到了墙背后，悄悄向外探出头去。那些亚魔正站在那里聊天，看样子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韵美从它们的身上看见了奇狼部落的标记，知道它们也肯定接到了追杀自己的命令。这样的话，自己再出现在这里就不安全了。
她终究还是放弃了这次的体检，打算带着自己的东西悄悄离开这家医院。她必须做到掩人耳目，绝对不能被这些亚魔发现。她看见了后面逃生通道的小门，打算从那里绕出去。她向后方退了一步，每一个动作都非常警觉，生怕引起亚魔的注意。同时，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下，她发现先前自己那股奇特的能力又出现了……因为自己现在的神经紧绷，非常紧张，所以她好像能听见很多平常她听不清楚的声音。譬如说，她以前只能听见十米外的人的交谈声，可是现在，二十米外的人的交谈声她也能听见了……还有医院办公室里传出来的打字声，对面走廊的踱步声，她的耳边突然变得分外嘈杂。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那股超越常人的能力再次出现，恐慌与不安再次笼罩了她的心底，更加坚定了她要进行一次全身体检的决心。要不是今天她在这里偶然遇到了组织的亚魔，否则她一定会把这个体检做完再回家。她知道这件事情拖得越久，她的身体出的问题可能就越大——尽管到现在为止她的身体还没出现什么不适的状况。
就在她想要逃离这座医院的时候，那些在房间外面的亚魔的交谈声也同样传入了她的耳朵，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之前派出去的那些亚魔，全都逃回来了。”其中的一名亚魔说道，它有着粗哑的公鸭嗓，“看来我们真的小瞧那个小鬼了……下次得派更多的人去把她带回来。”
“为什么狼吼大人一定要活捉她呢？”另一个亚魔说道，“既然她中途放弃了组织交给她的任务，而且还暴露了身份，甚至暴露了目的，已经是背叛组织的人了，为什么不直接将她杀掉呢？”
“这是狼吼大人的命令……”第一名亚魔说。韵美仔细静听它们的谈话，发现它们是在谈论自己，不免神色一变。它们是真的想要杀了她……得知这一点之后，就连韵美也不寒而栗，毕竟她的生命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我倒是觉得直接杀了那个叫韵美的小鬼更加明智。”第二个亚魔评论道，“而且她已经告诉了我们的敌人铠甲人那么多关于我们组织的事情……甚至把她自己的身份也给暴露了。她怎么折腾自己我管不着，所谓的良心不安只不过是弱者的愚蠢借口罢了。我现在关心的只有，如果造乌组织的计划暴露了，我们该何去何从。”
“这些事情，狼吼大人一定也都考虑到了吧。我们应该相信狼吼……”听起来，第一个亚魔的态度似乎比较温和。韵美记住了它们两个的样貌，如果今后再发生冲突，她会饶这个帮她说话的亚魔一命。“而且，好歹那家伙也还是个孩子……”那个亚魔继续说道，“我们总不能向孩子下手啊！”
“你这样想就错了！”第二个亚魔的口气义正词严，“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而且，谁跟你说她是个孩子了？杀了她并不违反我们的伦理道德……因为她甚至连个人类都不算……她就是个怪胎。”
韵美愣住了，一时间听不到任何话，只能听见无数的嗡嗡声在自己的大脑中炸开。她神志不清，头疼欲裂。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心里害怕极了。那些亚魔丑陋的面孔出现在她的眼前，不停地嘲讽讥笑，她真想大声尖叫，可是嗓子干干的，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个亚魔是什么意思？我不是人类……如果她不是人类的话，那她又是什么呢？她知道自己是地球人和魔星人的混血，可是她也拥有正常人的思想和感情啊！可就在这时，她心底一个很小的声音对她说：“你却也同样拥有正常人所没有的力量。”
韵美害怕地浑身颤抖。她真的怕极了，却仿佛只有这一个理由能解释她为什么会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一整个晚上，她都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睡着之后，做的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噩梦。她在梦里变成了一头亚魔。她和对面的一头亚魔厮杀起来，而这时她身旁的父亲却突然中弹身亡。她想要哭泣，却哭不出来，眼泪一流出来，就立刻蒸发。
我究竟是怎么了……我真的是个怪物吗？韵美迷茫地睁开双眼，刚刚在睡梦中，她看到了非常奇特的一幕。那并非是自己的第一视角，她好像在天上，静静地观看着下面所发生的举动。她看到一个长得很像自己的人被盖上了雪白的被子，接着被推上了一个手术台……在她的身边，躺着一个浑身长满黑色鳞片的丑陋亚魔，一看就知道是基因突变的物种。然后，人和亚魔，融合为一体，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韵美重新睁开眼睛。
你也是个亚魔啊。她心里那个细小的声音又说道。
第二百一十四章 扭曲
他独自待在能够俯瞰世界的山丘，但没见到人的踪迹，感到相当不可思议。这是个秋日的傍晚，空气洁净到让人多愁善感的地步。现在已经是元旦假期了，想必最多再过两周，他们就要期末考试了吧。虹翼这么猜测。
他被重新带到了他们秋游时来过的这片山峦，校长找人撤走了这里的所有工作人员，在清愿寺后来给他盖了一栋简易的小木屋，每天都让他在这里面起居。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事，但是老师们看上去都非常惊慌。他聚德自己相当于是被变相软禁在了这个鬼地方，每天都会有学校里的老师过来看着自己，但是没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除了照顾他的日常生活之外，他们不会和他说任何一句话。虹翼真的想要让他们帮自己给同学带一句话，可是他们都不搭理自己。
但是，他最想要传达的人，还是店长。好歹他养育了自己这么多年，自己却突然音讯全无，感觉会很对不起他。他不知道学校里的人有没有通知自己的养父，他和前来照顾他的老师说了，全也得不到任何回音。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朋友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可后来他转念一想，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根本没有朋友。
从那天在课上被拽走之后，他就被带到了这个地方，并且一直待到现在。他甚至都不被允许下山，只能待在山上的这个木屋中。每天处在孤独的环境里，他感觉自己四周的黑雾愈发浓重。而且现在的气温本身就很低了，何况这还是在山上，他天天都冷得瑟瑟发抖，寒气逼人，却没有一个人来关心他。虹翼对这里的所有一切都感到无比憎恶。
他知道自己的身上出了事——而且是非常严重的事。从一次他偶然听到的老师们的谈话中，他发现自己似乎是生了什么病，而且是一时半会儿还治不好的病，他们似乎也没打算把自己带到医院里。其实他那天被带到卫生老师那里的时候去过一趟医院，可是他连自己的检查报告单都没好好看，就被带到了这座山上。
据说清愿寺以前是一个驱鬼辟邪的地方，四周都有符箓连结，可以将人身上的阴气消退。待在这里，虹翼确实能感受到一丝轻松，然而他还是与之前一样寒冷，并且随着孤独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这种感觉与日俱增，一开始清愿寺带给他的轻松也不见了。学校的老师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及时地组队前来他在亭台后面的那座小木屋中，而且还在他屋子里的各个地方都系上了各种各样不同形势的风铃，看得他眼花缭乱，却又不知道意义何在。
后来，在一个凄神寒骨的夜晚，校长来到了山上告诉他，这些风铃是特地为他准备的。“你患的是心病，”穆宫陇校长这么对他说，“正因为你心里想得太多，才让你患上了这种病。现在你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学会将注意力分散到其他事物上面。我相信这些风铃能够很好地帮助你转移注意力。虹翼，听好，你现在要学会聆听风铃清脆的声音，并且从众多风铃中分辨它们的声音。”
“聆听风铃的声音？”虹翼低着头喃喃道，然后猛地抬起头：“校长！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生了什么病？”
“是心病啊……上次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校长那双深沉的眼睛仿佛洞悉一切地看着他，“我们在你的身体里，发现了‘业’的种子……‘业因’。”
霎那间，虹翼站在原地，他知道此刻自己的脸庞如同身后那轮满月般又圆又白，嘴巴惊恐地张成一个大圆。随即，他就被深深的不安与恐惧俘获。穆宫陇校长望向他的眼神中，充满悲戚与怜悯。然后，他转身离去，留下虹翼一个人在寒冷的山上。
记忆中席英睿的话语重新浮现在他的耳旁。
“……村里有名头脑非常聪明的少年，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非常出色，被各位长辈们所喜爱。大家都认为他是天选之子，注定会接过老一辈的人的班，成为一代领袖……
“那个少年只有一个小毛病，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小毛病最终发展成了严重的缺点。少年以自己的聪明为傲，瞧不起所有的人和事物。他表面上对长辈的教诲倒背如流，却从没把这些珍贵的教诲放在心里。他开始不再去思考该如何学习、生活，反而去想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在别人眼中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在他心里却是异常重要的事情。他执着于此，心中产生了那样的执念……
“少年嘲笑长辈的愚笨，讽刺世上的伦理。傲慢是因，执念是果，痴迷种下业因的种子，随后业因兽便应运而生……
“少年渐渐远离朋友，终日与孤独为伴，与孤独交谈。孤独成了孕育业因的温床。孤单的少年终日陷入思考中，控制不住地去思考，想着不该想的事，怀疑不该怀疑的事……
“思考能够蔓延业因。在不知不觉中，少年累积着负面的业因，最终慢慢地失去了人形，变成了怪物……那就是业因兽……
“后来村里的人害怕业因兽，都接二连三地搬走了；剩下的人们被业因兽身体四周所散发出的无形的黑暗扼杀。业因兽住进了森林，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森林里的生物也消失殆尽。他生活的地方，树木扭曲变形，变得稀奇古怪，腐朽丑恶。业因兽徘徊在只剩死亡的森林中，周遭变得极度寒冷。最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该存在世上……
“于是业因兽走出阴暗的森林，张眼一看，是一片耀眼的光芒。原来是深山中的深水湖。业因兽走入湖中，心想洁净的湖水或许可以洗净身上一切恶业。但业因兽身边的水瞬间化为一片漆黒……
“业因兽不该存在世上。业因兽理解到这一点，默默地消失在湖底。”
虹翼脚下不稳，惊恐地闭上眼睛，颓然摔坐在地上。那天二日营在宿舍中席英睿所讲的那个鬼故事，他终于全部想起来了。尽管席英睿当时说这是个鬼故事，不过他们都一致认为这更像是个寓言——虹翼也同意他们的看法。或许这个关于远古业因兽的寓言是想要告诉他们，做人应该谦虚谨慎，但是那时他们又有谁能想到，这个寓言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告诫他们，这个故事本身就是真实的呢？如果席英睿和穆宫陇都没有说错，那么现在他的身体中可能真的出现了业因……
其实虹翼到现在都还不清楚，所谓的业因究竟是个什么性质的东西——他将它理解成了体内的某种能量，就和行星能量一样，不过它是由负面情绪累积起来的，因此那是非常可怕的东西……这样的话，之前他杀死那些亚魔，在书店里感受到的寒意，那天晚上失去意识，秋游那天被早倩拒绝之后的愤怒，以及那天在课堂上所爆发出来的诡异气息，都拥有了合理的解释……恐怕在很早以前，他的身体就已经悄悄业因化了，因为席英睿和宁早倩的刺激，让他体内的业因终于爆发了出来。
他现在的情况，跟传说寓言中的描写完全符合。每当他的业因爆发出来之后，四周都会变得非常寒冷，而且总会有一股黑雾围绕着他……现在他在山上，处在孤独的环境中，这一点变得更加明显了。几乎每时每刻他都能在自己的身边看见那股黑雾，也难怪学校里的那些人会要求自己转移注意力，去学会分辨风铃的声音。虹翼也知道自己身体现在的情况非常严重，身体状况很危险，所以他照做了。不过他毫不怀疑，这么做对自己的康复没有丝毫用处。
群星黯淡，黑夜笼罩。虹翼从自己的小屋里面走了出来，他实在是无法忍受风铃那些嘈杂的声音，便穿过清愿寺，来到了外面的树林中。一离开那座亭台，他立刻感受到了比方才更为刺骨的寒冷，狂风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肆虐。
他来到树林里，刚开始没发生怪事，但越往前走就越怪异。树林里面有赤松、抱栎等大树，还有髭脉桤叶树、毛漆树、东北瑞香、珍珠花等茂密的小树花草。甚至有些花草植被，都不应该是这个季节开放的。从某处开始，花草树木像被龙卷风肆虐般扭曲枯死。虹翼的表情阴沉起来，景色越来越阴暗，赤松林的树冠遮住了天空，头顶上密密麻麻交织著荫郁茂密的树枝，宛如屋顶。和矮林的情况不一样，赤松树异常地成长茁壮。
虹翼抚摸着树干上的树皮，不像普通的赤松呈龟裂纹，它长出了许多鼓胀的肿瘤，如同癌细胞般毫无秩序地交叠蔓延，其中不少肿瘤甚至浮现出人脸模样，无数死者遭到了超乎想像的痛苦折磨，扭曲著脸孔发出悲鸣。虹翼看得心头发毛，撇开视线。
他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却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到了。现在已经是初冬，眼前是满布大小石块的山坡，赤松稀疏，大片山杜鹃却遍布其上。虹翼感到万分惊异，山坡上开满大片桃红花朵，散发出从未见识过的呛鼻花香。
他看见了樱花。好漂亮的樱花……然而在下方，却躺满数不清的小尸体，包括蚂蚁、蜜蜂、甲虫、蜘蛛等。他知道这花香里面有毒，可是这片樱花林，真的非常美丽。美丽的东西，往往是最残酷的……一股寒气从树林深处随风飘来，他看见樱花随风飘落，漫流成河。
第二百一十五章 风铃
四周温度骤降，虹翼感觉好冷好冷，然后他双眼一黑，倒在了地上。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一双温暖的手将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那双手的温暖，仿佛驱散了他身上所有的寒冷。窗外的阳光斜照下来，他看见了银老师的脸庞。银夏朝他露出笑容，他发现自己还在那间木屋之中，风铃依旧在不停地晃荡。
“累了吧……可以再睡一会儿。”银夏静静地说道。虹翼感到很惊讶，自己睡着的时候，居然压根就感觉不到寒冷。而且他刚刚睡醒的时候，房间里似乎也很温暖。只不过他刚刚醒来，温度就又开始下降了。他看见银老师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的神色，不过转瞬即逝，很快又笑着说道：“没事的，虹翼，最近你真的太累了。”
“我没事……”虹翼直起身来，却发现脑袋出乎意料得疼，仿佛要炸裂开来一般，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现在先别乱动，最近都别出去了。”银夏温和地说道，话语中却透着命令的语气，“昨天你走出了清愿寺，来到了那片树林了，但是那边的环境已经变异了……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你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事吧。”
“业因兽……是吗？”虹翼现在满脸痛苦。
“对……校长应该也和你说了吧，必须要学会分辨这里的风铃的声音。”银夏说，“这是很好的一个分散你注意力的方法。你知道人为什么会产生业因吗？是因为被他们心中的负面情绪所影响……你最近，一定想了很多事情吧。”
“嗯……”虹翼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现在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在银老师的面前还是坦诚一点比较好。
“过多负面的思考，会累积业因，所以那些在你身体里藏了这么久的负面情绪才会爆发，让你堕入业因之中……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放空自己，不再思考，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所以才要让你去学会倾听这么多风铃的声音，这下你懂了吧？”
“我知道了……”虹翼神志恍惚地点了点头。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困难。这些风铃的声音是实在是太嘈杂，他根本分不出其中的某一个风铃的声音。而慢慢听下去之后，他就会放弃这些风铃，开始转而去想其他事情。比如说……宁早倩的事情。
“总之，这次的磨难，一定要由你自己去度过了……”银夏轻声说道，然后拍拍他的肩膀，给他鼓励，“加油，虹翼，我相信你。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熬过去的……然后，我们大家都在期待着你能回来。”他又拍了拍他，接着便也离开了木屋。虹翼目送他离去，一丝苦笑的笑容不由自主地爬上了他的嘴角。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笑，又为何而感伤。他只是单纯地感觉到孤寂……这种孤独的感觉，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玻璃躯壳，疯狂摧残。
他望着那些风铃，想到了自己那些此刻正在学校里上学的同学。段秀涵，这会儿一定还是对物理课那么感兴趣；周欣媛，现在一定正在和旁边的潘清懿交头接耳；韵美，上课还是那么认真；徐雯茜，在他走了之后，她一定次次都是第一；宁早倩，肯定在不停地做笔记，偶尔会和旁边的郭玉婷聊几句天；席英睿……他这才想起来，英睿在他之前就已经不来学校了。
得知席英睿离家出走了，虹翼也很吃惊，同时也怀疑过会否真的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所以才让他失踪了。但是他没想到英睿那家伙居然会做得这么绝，居然一丝线索都没有留下，让民警搜寻了这么久的时间都一无所获。当虹翼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也想过要去找他，甚至秀涵来找他一起去的时候，他都快答应了。然而，他却想到了之前自己和英睿闹下的那些矛盾……就算最后真的找到了他，在见面的时候一定会很尴尬，所以，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去寻找席英睿。
但是，他每天都在关注着寻找席英睿的进度，但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都没有任何的进展，却反而让他一天天愈发不安。他害怕英睿真的出了什么事，可是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都想要亲自去找英睿了，可是他的养父也没有回来，他还是放心不下，所以一直都没有行动。而且店长长时间不回来，也让他感到很不安。就算他是去外地进书，这些时间也应该回来了，可是店长却一直都是音讯全无，虹翼打他的电话也打不通，要不是现在他在担心席英睿的事情，他也早就打电话报警了。他原本想等到店长一回来就出去找英睿的，可是在他等到那一天之间，他自己的身体就出了事，然后就被带到了这里。
他看着满屋子的风铃，它们排列在一起，映出闪烁的光芒，同时发出三道音阶，构成震荡的合奏，让虹翼根本分辨不出其中的差异。
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有好多想说的话都没能说出口，一切就都突然结束了。然后，他就被迫被带到了这个地方，只能与满屋子的风铃为伍。他还没能和席英睿道歉，没能和店长道歉，没能和那些他曾经伤害过的人道歉……我还没能向宁早倩道歉啊！
从早倩回来之后，他就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她开始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但是虹翼不愿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哪些地方得罪到了宁早倩，所以他一直都在找机会向她道歉。可是他却迟迟没有那么做的勇气……最终他只能是一事无成。而在那天秋游的时候，他总算是鼓起了勇气，一个人来到了宁早倩她们的面前，送给了她那个海绵面包吉祥物，然后邀请她跟自己一起走，其实他是想要和她好好道个歉。
然而，她却拒绝了他。被拒绝的少年很失落，一路跟着她们。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灰溜溜的丧家犬，无精打采，有气无力。他是真的想要和她在一起，之前他已经无数次地让她对自己失望了，所以这一次他想要在早倩的心中挽回自己的形象，让她知道自己也可以很热情，所以才去约她。然而，她可能真的已经对自己绝望，终究还是拒绝了他。想到这一点，虹翼就为自己从前的不作为感到后悔——为何当初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呢？如果当初能够勇敢一点，现在的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一切都会充满光明。
后来，他和宁早倩一起来到了这个亭台中。亭台的名字是“清愿寺”，他们在这里放飞了写有自己梦想的孔明灯，一起仰望着他们的孔明灯飞向天空。那时，虹翼没能看到早倩在自己的愿望便签上写了什么；但是，他已经将自己心里最大的愿望写在了那张便签上。“永远和宁早倩在一起。”然后，他将便签系在了孔明灯里面，亲手放飞了孔明灯。
他的愿望已经写在了上面，他希望自己的梦想能成真。但是，如果早倩的愿望是永远不要和他在一起呢？这样的话，他们的愿望不是互相抵消了吗……还是说，都不会实现呢？他现在越想越怕。最后，他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不过是迷信而已。不可能有孔明灯真的会有这样的能力，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绝望中的臆想而已……是他被宁早倩拒绝之后，无望之中而产生的行为。
那时他看着孔明灯飞上天空，看到的是他自己的希望，是他美好的祝愿，是他最后的寄托。但是，他不知道孔明灯飞向了哪里。可能最后下面烧完了，它也就自己掉落了下去……和他亲手写下的那张愿望便签一起。或许，在孔明灯掉落之前，那张纸条就已经先烧完了。而烧完后消失的便签，就意味着他的愿望也消失了……可能，那个愿望，是不会实现了吧。此刻，在这间满是风铃的屋子中，虹翼这么想道。
他原以为神明会帮助他实现自己的愿望，可是他现在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神明的。最后的最后，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他原本以为在宁早倩离开的那段时间里，他的世界就是地狱；然而真正的地狱，却是早倩回来之后的日子。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地狱，就是他们生活的地方。黑暗只会越来越浓烈，而他身上的寒冷也只会越来越刺骨。
他想着这些事情，再次分心了。与此同时，整间木屋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虹翼惊慌失措，扶住了墙壁，风铃刺耳地蜂鸣，他闭上眼睛，竭力让自己平复心绪，这时房间的晃动总算是被他平息了下来。他知道刚刚是他走神，结果又让他的业因能量再次外泄，甚至影响到了这间木屋。他知道自己的业因能量要是再蔓延开来，很快清愿寺的符箓也会没用，他将会把这片地方变成和那片树林一样的环境——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正是因为自己业因能量的外泄，所以才会让那片林子变成如此阴森可怖、违反自然常态的地方。
变成这个样子，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痊愈啊……虹翼满溢悲痛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右手五指无助地开开合合。他想到了故事中的那个变成业因兽的少年，在故事的结尾消失在了湖底，他知道他最后是自杀了。难道说，只有死亡，才能克服业因吗……可是，他现在还不想死，他还有必须活下去的价值。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完成，还有那么多的话想要多你说，我怎么能死呢！
但是，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离死亡这么近——就连那天在新世界广场遇见亚魔的时候也无法和现在相比。每当他思绪混乱的时候，这幢木屋就会剧烈地摇晃。每次他都要花费好大一番功夫才能让这里的混乱平息，可是每次他都会想到宁早倩的事情，然后重新让业因外泄。他现在唯独知道的一点，就是他现在还不能死。他现在必须回到宁早倩的身边，去完成那些他一直都没能完成的事情……他必须活下来。我还不能死。
他收回心神，望着满屋子的那些风铃，暗暗地闭上眼睛，终于开始第一次仔细地侧耳聆听风铃的声音，宛如一阵清脆的鸟鸣声……然后，他睁开双眼，看着自己冒着黑烟的双手，心里下定决心：就算是为了早倩，他也必须克服业因，痊愈后回到她身边，和她永远在一起。
第二百一十六章 空荡
班级里异常冷清。从昨天开始，韵美也开始不来学校了……班上一下子少掉了三个人，让早倩觉得教室里空荡荡的，冷清得可怜。而随着日子的过去，在宁早倩心中滋长的恐惧一天比一天严重。全班的同学都已经知道了，班级里肯定发生了大事——在其他班级里这种情况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而且看现在的状况，老师们肯定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老师们就是不肯告诉他们。
对于事情的真相，老师们隐瞒得都很好。有天下课的时候，早倩和欣媛她们一起去了李老师的办公室询问情况，但可能是李老师最近被问得烦了，二话不说地就让她们赶紧离开办公室，李老师这么暴躁的样子早倩可从来没见过，看来他最近也很为这些事烦心。
最初的时候席英睿和虹翼相继失踪，学校的老师们都已经尽力制止这件事情从学校里流传出去了，因此除了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其他人包括他们的家长都不知道初二（2）班少了很多学生。可是昨天，韵美居然也没有来学校。这下学校里的高层干部们是在再也坐不住了，昨天早倩留下来值日所以放得晚，听到老师们已经开始在商量报警，加大人力出去将这三个失踪的人全都找回来。
如果说虹翼和席英睿的事情，早倩还能猜到几分，那么对于韵美为什么会失踪，她是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他们班上的人多多少少都已经猜到几分了，虹翼和席英睿会离开，是因为他们之间互相闹了矛盾。一开始，可能是席英睿真的被虹翼惹急了，然后选择了离家出走，因为他不想在学校再和虹翼见面。但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而之后虹翼的离开，可能就并不只是席英睿一个人的事情那么简单了。早倩很清楚，在这失踪的三个人里面，虹翼的情况老师们是最清楚的。之前银老师也曾经告诉过徐雯茜，现在他在训练虹翼，而之前早倩也曾经看到过虹翼穿上铠甲的姿态。难道虹翼是因为变成了铠甲人，所以才被带走了吗？早倩觉得这可能是原因之一，但这背后的因素肯定更加复杂。否则的话，为什么银老师自己就没有被带走？而且那天在课堂上，银老师的神情也非常惊恐……
想到那天在银老师的语文课上，虹翼所爆发出来的那股强烈寒意，到现在早倩还心有余悸。她仍然忘不了当时虹翼的那个可怕眼神，以及他嘴角扬起的莫名的笑意……就好像可以撕裂一切，憎恨一切般的疯狂笑意。那个笑容，是宁早倩至今从未见到过的表情。那天在课上，虹翼身上散发出的黑烟，以及那足以冻结一切的寒冷，但让她毛骨悚然。随后，虹翼就立刻被老师们带走了，而且据说是去了卫生老师那边。凭这点早倩可以猜测，虹翼可能身上出了什么事，而且按照徐雯茜和银老师的说法，虹翼那是心病……那天校长接近虹翼后立刻就离开了教室，当时校长脸上的神情也让宁早倩非常在意。
从那天起虹翼就一直没来学校，但是在医院里面早倩她们也打听不到虹翼的下落，要么他是被隔离起来了，要么他是根本不在医院里。从早倩回到学校之后，虹翼看上去精神状态就非常不稳定，而且上学还总是迟到，真的是不像从前的那个他。早倩心里暗暗自责，她应该很早就看出来虹翼出事了，可却到了这么晚才意识到这点。
就算老师们不肯把真相告诉他们，早倩也一定要知道虹翼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席英睿和韵美也是……她无法看着自己的朋友和同学就这样失去音讯。就算是席英睿，平时跟她没什么交集，但他们好歹同学一场，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就这样失踪。如果到他们毕业了，他们三个还没有回来，那该怎么办？早倩绝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而且还有韵美……在三人之中，韵美的情况看上去是最正常的，然而她却也没有任何理由地就突然失踪了。早倩尽力回想之前和韵美相处时的任何一个细节，却发现不管是她离开之前还是回来之后，韵美都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按理说，她应该是他们全班最正常的一个学生……她唯独可能和早倩闹矛盾的地方，就是虹翼这件事了。但是之前韵美两次告诉都告诉过早倩，她没有与她竞争的打算，而且两人依旧维持了她们之间的友谊，早倩想不通韵美为何也会失踪。难道说，她是被被人给带走的吗……？想到这个可能，早倩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样的话那也实在是太可怕了；而且若果真是如此，她更要找到他们的踪迹了。
快放学了。早倩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他们的教室没有挂钟。随着下课铃声响起，最后一节课的老师走出教室，而同时李老师也走进了教室。不过根据他每天的习惯，早倩知道李老师现在也只是在最后看他们一眼，并且让值日生做好值日他就会离开。果不其然，在嘱咐他们早点回家后，李老师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教室门口，然后，以周欣媛为首的几个人立刻拥到了早倩这边。
“喂，早倩，我们大家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去找一下他们三个。”欣媛这么说道，跟在她旁边的女生们都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早倩还是第一次看见她们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不过现在确实让她笑也笑不出来。她看见段秀涵也在女生们之中，而且刘伟伯也在，这让她稍稍有些惊讶。
“我觉得也应该再去找一次。”早倩同意了她们的说法，她知道欣媛她们是来拉拢自己的。这时一旁的段秀涵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不过现在，我们班上一下子少掉了三个人，这就有点可怕了……而且我担心我们班的人数还会再少下去。”
“诶？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人为的？”张梓璐露出惊恐的神色，早倩心里也是一颤，她没有考虑到这个可能性。不过真的有人在暗中将人给带走的话，那么他们现在所有人都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环境之中。段秀涵的神色十分严峻：“对啊……我们在找到他们的同时，还得要保证自身的安全。现在老师们也在准备一次大规模的寻找了，已经联络了民警和刑警。不过，我觉得我们自己也有必要亲自去找……毕竟他们是我们的同学啊！”
“可是，老师们会同意带上我们吗？”尹安彤皱了皱眉，“他们肯定会说这是很危险的事，让我们不要掺和，然后赶我们回家的。”
“对啊，所以我觉得，”段秀涵说，“我们可以自己行动……在安全的地方寻找蛛丝马迹，这样既不会被牵扯到危险之中，又可以帮助到老师。而且，我觉得为了我们的朋友，付出这样的一点牺牲也是值得的，你们说呢？”
“同意。”刘伟伯点了点头。欣媛看向早倩，征求她的意见，早倩也点了点头。她觉得段秀涵说的完全有道理……他们必须为他们的同学做点什么，哪怕不能帮助到他们也好，如果就这样束手旁观，早倩觉得自己肯定会良心不安。段秀涵满意地笑笑，但是神情还是那么严肃，他又说道：“现在我只找来了这些人……我们先分一下组吧，毕竟有三个人找。”
“好，我来分！”刘伟伯立刻自告奋勇，早倩知道就这种事情他最积极。此时刘伟伯已经开始掰起指头数起人来：“秀涵找到了我，还有周欣媛、张梓璐、潘清懿、郭玉婷、尹安彤、欧阳嘉凌、现在宁早倩也加入了进来了……我们这里一共有九个人，正好三个人一组去找他们。”
“嗯。那我们现在分一下组吧，”段秀涵接过刘伟伯的话，“愿意去找席英睿的请举手。”话音刚落，刘伟伯就举起了手来。早倩觉得在三个人之中韵美和自己最熟悉，所以她还是去找韵美比较好，于是她没有举起自己的手。结果，最后只有段秀涵和刘伟伯举起了手，女生一个人也没有举手，场面一度很尴尬。
“呃……你们有谁想要一起行动的？”段秀涵换了一种问法。
“我只要跟我们家嘉凌在一起就好！”尹安彤说着，立刻就抱着了欧阳嘉凌。段秀涵翻了个白眼，然后直接宣布道：“那么就你们两个去找英睿吧……再带上一个郭玉婷。”然后，他没等众人有意义就开始了下一次分组。早倩也觉得他不能再多说，否则大家又会争执起来，这样的话到明天他们都没法分好组。
“好的，有谁想去找虹翼的？”段秀涵又问。结果这次，还是只有段秀涵和刘伟伯举手。早倩知道段秀涵和虹翼是朋友，就和席英睿一样，所以他会举手；不过看到刘伟伯举手，早倩还是感到很吃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虹翼是非常讨厌刘伟伯的，而且总是对刘伟伯恶语相向。可是现在刘伟伯却还是愿意去找虹翼，让她这个局外人也心头一暖。
“呃……没人了吗？”段秀涵尴尬地环顾女生的人群。除开刚才已经被分好组的三人，现在这里还剩下四个人。早倩知道比起虹翼，大家都更加愿意去找韵美。但如果是三个人一组的话，肯定要有一个人加入去找虹翼的小组……“我去吧。”宁早倩发觉自己默默地站了出来，如此说道。
第二百一十七章 阴影
“……那就你吧。m.www.uu234.net”段秀涵默默地点了点头，答应了她。这下人员终于都分配好了，早倩和段秀涵以及刘伟伯一起去找虹翼，而剩下的三名女生则去寻找韵美。早倩刚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站出来，可能她自己也不想看见虹翼一天天的情况变得更糟糕吧……她可能也想救下虹翼，尽管她还不知道虹翼现在究竟出了什么事。
九人决定好，明天下午一放学，就立刻分头行动，去寻找失踪的三人的线索。据说徐雯茜本身也要来的，不过欣媛说如果雯茜跑了出来，她妈妈一定会把她给骂死，所以她就没有把雯茜给拉拢过来。不过早倩觉得，现在他们有九个人应该也足够了。尽管三个人一组力量还是有些单薄，但只要他们身处安全的环境中，就不会发生什么事。而且……她是真的想要帮助虹翼。
次日晚上放学，在李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之前，他们就已经收拾好了书包，离开了教室。离开校园后，他们便立刻兵分三路。早倩跟着段秀涵和刘伟伯，根据段秀涵的意见，他们打算先去虹翼家的那个书店，从那里找找线索。由于他们的时间很紧张，所以段秀涵选择了打车。他们三人挤在出租车的后排，段秀涵已经开始分析起现在的状况。
“之前虹翼迟到的那次，听说李老师也去从他养父那里了解过情况，”段秀涵摸着下巴，“但是他养父却帮虹翼说话，没有将虹翼的情况告诉李老师，于是后来李老师也放弃了从店长那里进行沟通……不过这样想的话，可能店长是知道虹翼最近发生了什么的，毕竟是他养父，天天和虹翼生活在一起，有什么情况他也能第一时间了解。”
“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去问那个店长对吧？”刘伟伯确认道，段秀涵点了点头：“不过肯定只找他一个人是不行的……毕竟老师们也从店长那里了解过情况，他没有说，也不一定会和我们说。所以之后的行动可能还要再变……对了，宁早倩，你怎么想？”
被叫到名字的早倩猛地抬起头来，双眼一片茫然。“我？听你们的吧……”她含糊地应和道。
早倩清晰地听见段秀涵叹了口气。随着出租车继续向前行驶，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早倩的心中想着虹翼的事情，越来越烦恼，越来越不安。她之前明明已经决定好要和虹翼保持距离了，但是虹翼真正出事的时候，她却还是举起了自己的手，想要帮助他。这就好比刘伟伯，尽管他们两个人从前在班里的关系一直不融洽，可是在虹翼遇到困难的时候，也是刘伟伯第一个站出来。她不知道，在知道他这么做了之后，虹翼对刘伟伯的看法是不是会改变。早倩觉得他也应该知道了，在他身边，还是有许多人都在关心他的……虹翼并不孤单，只是他自己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出租车缓缓停了下来。三人一起下车，却发现书店的门口围了一大群警察。早倩以为是老师们把警察叫到了这个地方，他们也想从书店这里重新开始调查。然而她和其他两个男生凑上前去之后才发现，那些警察来这里是因为发生了更可怕的事……
“真是残忍啊……居然死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其中一名拿着一块记录板的警察感叹道，手里的笔正在不停地写着什么，“是早有预谋的谋杀，将被害人引诱到了那个地方，还故意避开了所有的监控……一路上的监控都被屏蔽掉了，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根本调不出来。”
早倩和其他两人面面相觑，心惊不已。有人死了？最后，还是段秀涵胆子大，战战兢兢地上去问了一句：“请问……发生什么了？”
“你们是南宫附中的学生吧？”那个警官看了一眼他们的校服，随后无奈地摇摇头：“前几天，有人在一条荒僻的小街里面发现了一具腐烂多时的尸体……那边本来就没什么人烟，监控也被砸了，根据尸检报告，这人已经死了好久了……好不容易辨认出来脸，发现死者是这家书店的店长。怎么，你们认识他吗？”
宁早倩心头猛地一惊，愣在了原地，耳边一阵蜂鸣，让她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模糊一片，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还是因为悲怆。店长……死了？她以前曾经见过那个店长几面，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对待客人也很温柔。虹翼的养父，就这么死了……根据那个警察说的，店长似乎很久以前就被人枪杀了。早倩不知道虹翼知不知道这件事，因为虹翼说他养父是去外地出差了；还是说，虹翼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所以连日来的表现才会这么反常，最后终于在那节历史课上爆发了出来？
她想到了虹翼那天对历史老师吼出来的话。失去亲人的痛苦，你根本就不懂……她就这样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听不懂这些警察是什么意思。随着她的身体一阵颤抖，眼泪不可抑制地疯狂流淌。她也看过犯罪节目，看过电视新闻，但是从来没有一次，离她这么近的人死去……店长的笑容，店长的声音，一切都还那么熟悉，一切都和那么清晰，可是现在却突然全都没了……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人，就因为这名警察的一句话，被判定了死亡，向人世告别……这是何其残酷无情，就这样轻易地剥夺了一条生命……
“虹翼呢？虹翼呢？”她突然抓狂起来，不停地朝那警察问道：“在这家店里的一个学生，是死者的养子，他在哪里？虹翼在哪里？”
“请你冷静……”那警察愣愣地说，“死者的孩子也失踪好久了，我们至今都没有找到线索。”
什么……宁早倩张了张嘴，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觉到，死亡是如此真实的事情。每个人都会死，但死亡似乎还离他们遥不可及……但店长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离去，却给了他们每个人的心头深深一刺，摧毁了他们一直以来所深信的这一切。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每天都在发生的死亡，谁都逃不了。就算是那些与世无争、待人善良的人，也会突然横死街头……人性的残酷，冰冷到远超她的想象。
“早倩……我们走吧……”段秀涵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袖子，但是宁早倩依然呆愣在原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她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了噩梦，但无论是怎样的噩梦，都无法让她如同现在一般深深地被恐惧折磨。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点。她一打开门，就看见妈妈满脸愤怒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能让我们省点心？”不仅是妈妈，爸爸的神色也是严肃异常。“这么晚才回家，电话都不给家里打一个，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如果你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我今天有事……”
“有什么事？”妈妈立刻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现在也快要期末考试了，还天天出去到处乱跑，看看时间，今天都这么晚了！你是想要气死我不成？”
“我不知道……我先回去睡了，作业已经在学校里做完了。”她这么说道，然后直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关上。让早倩庆幸的，这次妈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可能真的是因为太晚了。她爬上床，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店长……熟悉的人就这么死了，任谁都无法接受。而且，他还是被人谋杀的……早倩不知道是谁那么残酷，居然真的可以犯下这种滔天罪行。一个人的死亡，真的是会影响到一大批人的……她现在是真的意识到了这一点。虹翼，说不定也正是因为他养父的离去，所以才变成了那个样子……他心病的来源，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吧，宁早倩这么想。
而虹翼，一直都将掩藏这自己真正的内心而活了过来。
***
树丛下有大堆融雪，在月光下映射发亮，涓滴溪流从中淌出，汇聚成浅浅的小池。越往前走就越是寒冷，寒鸦不禁打了个哆嗦。他扯了扯身上的皮衣，还好出发的时候他早有先见之明，在自己的行李中带上了这件大衣，否则他恐怕在见到斯奎尔拉德之前就会冷死在这里。
在凄冷长夜中，他呼出一团寒气，在半空中凝结成白雾。他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看见前面有几户人家的灯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他心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终于到了。
他根据自己小时候来这里的记忆，找到了斯奎尔拉德的住所。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家伙就住在这里……他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当时自己从家中逃跑后，被他带到了他的家中，是感受到了多大的温暖。同样都是亚魔，同样都是被抛弃的人，因而同病相怜，那时候他才在这个冷得要死的鬼地方找到了久违的温暖。
他已经组织好了语言，知道过会儿见到斯奎尔拉德之后应该怎么说。从他们之间见面的情况来看，斯奎尔拉德也是一个非常不满人类暴政的亚魔，而且他曾经也是士兵，有了他的帮助，他们起义军的力量绝对能够有一个质的飞跃。
门上有拉环，在寒冷夜色下，寒鸦重重地叩了叩门。大门被打开，从里面露出一张充满疑惑与不耐烦的脸——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寒鸦知道自己找对人了，和他记忆中的一样，他确实就是斯奎尔拉德。这家伙的脖子上长了个鸽子蛋那么大的瘤，脸上则布满疮和疙瘩。或许正因如此，无论何时他看起来总是怒气冲冲。
“你是……？”斯奎尔拉德脸上迷惑的神色告诉寒鸦，他显然已经把自己给忘了。寒鸦正打算向他报出自己的名字，却转念一想，想到了自己今天来这的目的，而“寒鸦”这个名字则是人类赐给自己的，所以他还是不要用这个名字比较好。而且当年斯奎尔拉德救下自己的时候，寒鸦还没有参军。这个名字他应该是知道的……“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巴忒斐啊！”寒鸦向面前的斯奎尔拉德道出了自己原来的真名。
第二百一十八章 烈鸦
“巴忒斐是……”斯奎尔拉德眯起眼睛，然后他终于想了起来：“你就是那个时候的……原来是你啊！”见到他终于想起了自己，寒鸦也是非常高兴。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然后，斯奎尔拉德脸上那股恼怒的神色总算是消失了，他立刻热情地邀请自己进屋来坐。
因为人类的干涉，因此平民亚魔居住的地方总是非常落后，也没什么先进的科技设施，亚魔部落的文化甚至还倒退到了潘多拉降临之前——而这一切，都是人类亲手造成的。在斯奎尔拉德的家中，寒鸦只能看见一些他亲手制作的木制家具，还有一个火炉。冬日的夜晚，火无疑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两人此刻正坐在那个火炉旁取暖，然后开始话题。待在燃烧的火焰旁边，总算是驱散了寒鸦刚才身上的一些寒冷。而时隔十多年，他重新回到这个地方，居然再次感受到了那时的温暖。
“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来这里的？”斯奎尔拉德拿来两倍啤酒，递给寒鸦。寒鸦一饮而尽，擦擦嘴巴，让啤酒沁人的液体流入自己的肠胃。他回答道：“虽然这地方有点偏僻，不过你也应该知道了……我现在在人类那边的赐名是‘寒鸦’，而建立了义军向人类发动起义的那个亚魔就是我。也就是说，我现在正在带领亚魔推翻人类的统治。”他这么向斯奎尔拉德介绍道，并为此而洋洋得意。斯奎尔拉德愣愣地看着他，随即欣喜地说道：“哎哟，没想到你现在混得这么出色啊！”
“什么啊！”寒鸦挥了挥手，“现在我们的处境也很难办啊……毕竟我们是亚魔，除了部分背叛他们部落的亚魔，大部分人还是我从心泽村里面找的平民，大家的战斗力都不强，而且面对人类和人类那边亚魔的追杀，我们每天都是东躲西藏的，弄得人心惶惶，现在也没几个义军战士还活下来的……而且，居然他妈还有人敢反对我！”
“好了，也别太暴躁。”斯奎尔拉德笑笑，“巴忒斐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今天突然造访，就是想要拉我入伙的吧？”
“对，真聪明。”原本寒鸦觉得还是有必要拐弯抹角地暗示他一下，不过斯奎尔拉德这么懂他的意思，他觉得也就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单刀直入就好。斯奎尔拉德听后，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不过巴忒斐啊，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抛弃现在安定和平的生活，加入到你的义军中去，天天做着和别人拼命的事情呢？”
“因为你是斯奎尔拉德啊！”寒鸦说着，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疤：“还记得这张被烧伤的烂脸不？当时我被我那亲爱的老爹摁到火盆里之后，我逃了出来，见到了你。当时是你把我接到了这个地方，然后照顾了我一晚上啊！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了，不过这张脸你总该有些印象吧？也就是在那时候，你跟我说，人类实在是太过分了，对不对？”
“话虽如此，但是心里怎么想，和实际怎么做是两码事。”斯奎尔拉德喝了一口脾气，咂咂嘴吧，淡淡地说道，“我觉得我也没有必要因为心中的这份小小的不满，而去反抗人类……就算想要发动起义，也起码再等个几十年，等我们亚魔这里也发展了，得到了和人类一战的资本，再去发动起义吧。巴忒斐，你要听我一劝，你现在就去反叛人类，起义肯定会立刻被镇压，你之前又不是没有人起义过，那时发生了什么，你还不知道吗？以你们现在的实力——不，就算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亚魔加在一起，对抗人类，也肯定是没有胜算的。就算是这样，你也仍然想要发动起义吗？”
“……没错。”寒鸦想了良久，最终给了斯奎尔拉德这样一个肯定的回答。斯奎尔拉德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仿佛觉得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然后，他又默默地喝了一口啤酒，没有回答。寒鸦不想放弃他的这份力量，继续说道：“斯奎尔拉德，你看看，你跟我，其实是一样。我因为我的这张脸而遭到众人的非议，你不也是一样吗？想必你肯定没少因为你脖子上的这个瘤，而遭到别人目光的攻击吧？”他这么一说，立刻就让斯奎尔拉德愣住了。对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股怒气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持在手中的啤酒杯就这样一直悬停在空中。
寒鸦知道他说的这番话产生效果了，于是继续说道：“斯奎尔拉德，创造出我们的是人类，可是给予我们如此仇恨的目光的人，也是人类。你说是不是他们咎由自取？当然，我知道按照我们现在的能力，要取胜会很困难，但这也并非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只要你加入到我们的义军中，听从我的指挥，我可以保证我们会取得胜利。”
“这样吗……”斯奎尔拉德抚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渣。寒鸦知道他开始犹豫了，打算乘胜追击：“斯奎尔拉德，你看，人类至今为止都给了我们什么样的待遇？他们让你生活在这片鸟不拉屎的荒凉地带，刻意将我们的生活范围和他们人类区分开来，不就意味着他们在歧视我们吗？可是，我们是亚魔又不是我们的错，这是天生的基因缺陷，我们拥有和他们人类一样的智慧，理应被得到尊重个，可是却没有。他们难道就因为我们外貌长得丑陋所以就把我们当作会说话的下等动物来使唤吗？斯奎尔拉德，你是不知道，在我以前待的那个部落，环境他妈的比这里还要糟糕。那里环境严苛得要命，地形崎岖，既无舒适生活，也无前途可言。活着的时候日子很难过，死亡与你形影不离。人们晚上喝酒寻欢之际，都是在比谁过得凄惨。斯奎尔拉德，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可能你觉得过着现在这样的安稳日子，这一切都可以接受。但是我接受不了！我向你发誓，只要我巴忒斐还活在这世上一天，就绝对不能再让我们的种族经历人类如此的残酷统治！凭什么我们一定要听他们的话，我们也是智能生物，我们有权主宰自己的命运！”
“但是巴忒斐，你要知道……这颗星球，从几千年前就已经是属于人类的了。”斯奎尔拉德静静地说，“我们亚魔只不过是最近才出现的物种……我们会出现，是因为地球人和魔星人结合后发生的小概率基因突变，所以才出现了我们这种生物……当然，我不否认我们也是和人类一样的高等动物，但是，我们的基因天生就有缺陷，比如说我们比人类要短命。短短十二年间，我们的外貌年龄就已经像是五十几岁一样。而在人类的观念里，十二岁还是孩子，还应该在上初中。可是我们这时候都已经是快要接近退役的老兵了……光是这点基因寿命差，就已经能让人类看不起我们；而且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些问题，都是让我们受到人类偏见的原因……当然，我不否认，人类仅仅凭借这些就轻视我们，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对啊！既然你都这么觉得了，为什么你不加入进来呢？”寒鸦大声质问，“虽然我们无法改变我们的寿命，无法控制我们的生老病死，但是人类手里拥有的资源，远比我们现在要多，只不过是他们不肯给我们使用罢了。如果我们能够从人类的手中夺过原本就应该属于我们的政权，那么那些先进的技术都是我们的了，到时候防止细胞衰老都有可能啊！而且就算你不考虑这些，光是给那些嘲笑你的人类好好上一课，你不觉得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可能吧……或许你说的真的没错。”斯奎尔拉德默默地说道，在沉思着什么。寒鸦心中按捺不住地激动，他终于要说服斯奎尔拉德了。最后，对方从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来，重新给寒鸦的杯子里倒满啤酒：“那就先陪你看看吧……看看你那个义军队伍，究竟有多少实力。”
“要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寒鸦热烈地说道，“只要加入我们的义军队伍，就再也不用对人类点头哈腰，像个下等的奴隶一样看人类的眼色行事。相反，你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义军队伍很快就可以彻底推翻人类的统治，那时候，将由亚魔来统治这个世界！而作为我们义军一员的你，斯奎尔拉德，你到时候也将是重要的功臣！”
“不敢当。”斯奎尔拉德谦虚地说，“不过，我倒是很想看看，你们会想出什么办法来打倒人类……确实也该翻身了，不能再看着人类继续在这颗星球上为非作歹。”
“这样想就对了。”寒鸦说着，举起自己被重新灌满啤酒的酒杯：“来吧，祝我们合作愉快！”说着，两个酒杯碰到了一起，里边的啤酒激荡开来，泛起白沫，仿佛正预示着他们将来起义的成功，让寒鸦格外逞心如意。斯奎尔拉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家伙啊……当年我就知道救下你没错，现在你果然变成了一个厉害的角色。巴忒斐，说不定你真的能闯出点什么来……就看你了，我们整个亚魔族群的命运，就交在你的手中了。”
“过奖了，我一定会带领我们亚魔，站上如今人类的地位。”被斯奎尔拉德这么寄予厚望有点让寒鸦受宠若惊，不过被别人夸赞他依旧非常愉快。随后，他看着斯奎尔拉德，正色道：“那么现在，我巴忒斐，寒鸦，正式授予你斯奎尔拉德赐名：烈鸦！”赐名原本是只有人类才能给予亚魔的象征，但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决意，寒鸦直接违反了规则，给予了自己的这个新盟友赐名。
第二百一十九章 青草
斯奎尔拉德看上去也倒是乐于接受。www.uu234.net从今天起，你就叫做烈鸦。寒鸦心说。两人一同走出斯奎尔拉德的小屋，接着冷清月色打算趁现在赶紧回到营地中。“现在外面的人差得很紧，”他对自己的新盟友说道，“而且之前我为了来找你，翻过了那片山，结果被人给看见了，虽然最后我逃了出来，但是对方现在肯定已经报警，所以再走那条路肯定不安全，我们可能要绕点路。”
其实，那天从铠甲人的手上逃出之后，寒鸦立刻就遭到了人类警察的追杀。好歹他熟悉那片山的地形，所以一直在和那些警察打游击战，寒鸦知道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所以一直在避免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最后他总算是从警察的手下逃了出来，才花费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来到斯奎尔拉德的家。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那些警察有没有从山上撤走，所以走那条路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他可不想带着烈鸦再来一遍逃亡。
“说起来，巴忒斐，你现在是不是很缺人手啊？”身旁的烈鸦突然这么问道。寒鸦一愣，知道到了他们的营地之后肯定也瞒不了他，于是点头承认了。烈鸦斯奎尔拉德看上去若有所思，然后他说道：“我这里有几个人，你看看可不可以？他们也都是亚魔。之前有一次聚会，大家喝高了，都吐露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我发现还有很多亚魔也都是反对人类的。虽然他们不是专业的亚魔士兵，不过现在肯定还能派上一点用处。”
寒鸦闻言欣喜若狂，万分感谢烈鸦：“赶快去把他们叫来吧！反正我们现在也要绕一点路，正好去见见你的那些朋友，人越多我们获胜的概率就越大啊！”
“你也别这么着急啊……”斯奎尔拉德无奈地笑笑，“这么晚了，他们应该都睡了……要不你干脆在我这里过个夜吧，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明天再去找他们，然后你带着他们一起回到你的义军营地里，你看怎么样？”
“好主意啊！”寒鸦完全按捺不住脸上的惊喜神色，“斯奎尔拉德，我发现你还挺有头脑的嘛！到时候把你带回去了，你一定能够取代石人成为我的参谋。那家伙……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才好。”他想到了总是和自己唱反调的石人，如果烈鸦加入他的营地，他们一定能够成为最后的搭档，到时候石人那家伙就会后悔了，他得意地想。
那天晚上，他躺在斯奎尔拉德家里的一张简易的草席上，心里已经决定好了。只要在这场战争中拿下敌人，就可以夺回属于它们亚魔的权利，之后他再想要推翻统治，并且在之后与人类的战争中胜利就会变得十分容易。
因此，他一定要赢……我会做到的。他会找到所有能够帮助自己的人，利用一切可以被自己利用的资源，不管用什么手段。
***
正午，阳光明媚，他坐在花园里静静地看着那些孩子们嬉戏玩耍。这些孩子，都是他收留的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他还特地请了保姆来照顾他们。组织里的人对他的这个行为都十分不解，只有穆宫隐自己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个世界已经足够黑暗，他必须在这里留住光明。他不希望看到这些孩子也陷入黑暗之中，他会尽自己所能去保护他们，让他们在快乐中度过每一天，这就是他现在要做的。每当看着他们，穆宫隐觉得自己的身体就会忽略痛风的酸痛，全身心地平静下来。其他人没有亲身经历过，又怎么能够理解他的想法？
他喜欢看这些孩子玩耍。看着玩耍的样子，穆宫隐觉得自己能够回到年轻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造乌组织，一切都还是那么幸福……看着孩子们嬉戏玩耍，他能够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那些回忆，都成为了他现在的强心剂，让他在如此残酷黑暗的环境中走了下来。正是那时候的幸福过往，支撑着他走到了今天。
他特地叮嘱过他麾下的所有人员，他看孩子们玩耍的时候绝对不能被打扰。他也这么和自己的管家贾科允说过，所以每次他这个时候有人来造访，都会被管家请到会客室里，等他从花园出来后再商谈事情。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维持孩子的童真更加重要。然而总有一天，童真会消失，善良的心也会变得冰冷……穆宫隐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觉得，在那天到来之前，还是能维持多久就维持多久吧。对于他而言，那天自然是到来得越慢越好。
可能正是因为自己的这样一份心态，让他在组织的其他人员中的评价并不是特别好。不过穆宫隐已经算是组织上的高层领袖了，基本上是所有人的领导，所以也没人敢直接在他的面前当面指出。不过穆宫隐仍然得知了很多关于他的传言：比如说组织底层就有某些人说他不适合当一个领袖，他们觉得穆宫隐太过柔弱了，没有一个领袖该有的样子，也不像一个真正的领袖那般果断或是凌厉风行。甚至有人将他和稻妻大人席俊哲作比较，认为比起他，席俊哲才更适合当造乌组织的领导。听到这个传闻后，穆宫隐简直哭笑不得。如果真的是他当领袖，那你们的生活可就有得惨了。
他们将席俊哲比作毒蛇，而将穆宫隐比作青草。他们认为真正的统治者应该像毒蛇那样找准机会，迅猛出击，而穆宫隐则像是风中的青草一般摇曳脆弱。穆宫隐不想与他们争辩，他有自己的目标和理想，这些事情就算告诉了他们，他们也不会理解的。而且那些散布出这种说法的人并没有意识到一点：毒蛇能够成为毒蛇，也需要它们上方的青草掩护，否则不堪一击。
一阵寒冷的冬风吹过，穆宫隐不禁将腿上的毯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但他仍然感觉到刺骨的寒冷。可是那些在花园里玩耍的孩子们似乎都感觉不到寒冷，其中有一人确实打了一个喷嚏，不过他们都没有放在心上。其他的孩子在嘲笑了那孩子一阵子之后，就又继续一起玩耍了起来。而那个孩子也只是擤擤鼻涕，然后又加入了他们玩耍的行列之中。他们的保姆跟在后面，让他们不要着凉了，可没有一个孩子听她的话。穆宫隐坐在庭院里，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孩子们的身体好，不像他一样，一碰就倒。他对自己的痛风实在是无比厌恶，原本他年老体衰，就已经限制了他的行动力，加上现在的痛风，更是让他坐在这里，无异于是一个废人。他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动动脑子，发号施令了——起码在这点上，他还可以骄傲地说自己比席俊哲要好。
又是一阵凛冽的寒风，这下那些孩子们中有好多都打起了喷嚏。这下保姆直接跑到了他们的身后，说着今天已经玩得太疯了之类的话语，然后把他们都赶回了穆宫隐特意为他们准备的屋子。穆宫隐淡淡地笑笑，知道今天他们的玩耍算是结束了，于是便推着轮椅，艰难地穿过庭院的长廊，来到了会客室中。这时，管家迎了上来，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大人，稻妻大人正在书房里等您。”
“知道了……老贾，带我过去吧。”他弱弱地说道。在造乌组织的所有人员中，只有席俊哲一人拥有权利直接进入书房等他，而不是在会客厅里面等候。之前有一次，席俊哲仗着自己和穆宫隐是多年老友的身份，硬是不顾管家的阻拦，直接闯到了书房中，还一脸高傲。后来穆宫隐也没有针对这件事特别批评过他，所以席俊哲就认为自己拥有了直接进入他书房的特权。之后穆宫隐再在花园里看孩子，需要别人等待的时候，他就会直接进入书房。于是，他就变成了组织中唯一一个可以在书房等待穆宫隐的人，因为其他人都没胆子对他们的高层领导这么做。
这家伙。穆宫隐无奈地笑了笑，他的管家贾科允在后面推着自己的轮椅，进入了书房中。席俊哲果然在书房里等着他。他正坐在一张转移上，脸带嘲弄的笑容，就这么望着他，然后站起来笑着开口道：“唉，穆宫大人姗姗来迟啊！”
“好了，不用这么跟我说话。”穆宫隐示意他在自己的面前收起他那副油嘴滑舌的强调，席俊哲是什么样的人穆宫隐自然清楚。他朝身后的管家挥了挥手，对方自觉地退出了书房，将空间腾给他们两个人进行交谈。“那么，今天你过来，是又有什么事了吗？”他问道，“之前开会结束后我交待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对，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件事的。”席俊哲少有的严肃了起来，“现在，你上次说的南宫附中里的那三个拥有行星能量的孩子，已经被我们抹除掉两个了……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的儿子席英睿我亲自处理，现在他已经被我关到了我们的牢里，基本上天天只能靠吃死苍蝇死老鼠，喝地上的脏水过活，已经失去了战斗的意志，不会构成威胁；还有那个叫虹翼的，经过我们在一旁的煽风点火，外加他自己想不开，他现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好像是业因化了，也无法再使用行星能量，现在，他的威胁也算是消失了。这样的话，就只剩下那个女生……”
“等一下，什么意思？”穆宫隐打断了他的话，“业因化？那个男孩吗？”
“对……就和那个远古的传说一样，时隔几百年，我们现代社会终于也出现业因兽了。”席俊哲这么说道，“他现在已经被隔离，正在接受治疗，不过不用对他报什么希望。业因兽，是不可能被允许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按照他现在的这个状态，那个叫虹翼的，已经离死不远了。”
第二百二十章 戾变
“业因兽吗……居然会出现这种事。www.uu234.net”穆宫隐十分不可置信，“那孩子是走火入魔了吧……你们有对他干什么吗？”
“基本上都是他自己在想不开。”席俊哲回答道，“我是让冬韵负责这件事的，至于他有没有真的去做，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就现在看来，他做的那些事情的效果不大，主要是那个叫虹翼的小鬼自己本身就已经出了很多事，想不开所以才产生了业因。”
“真是可怕的执念啊……”穆宫隐感叹道。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会变成此等魔物，着实让他心惊。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而言，那个叫虹翼的孩子变成了业因兽，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起码他的存在不会再威胁到他们了。刚开始的时候穆宫隐得知虹翼的身上也出现了铠甲，担心他也有行星能量，会和银夏联合起来一起攻击他们，但是现在那孩子成了业因兽，自身难保，银夏肯定也不会把他从深山老林里面放出来了。虹翼的威胁，可总算是解除了。
同时，稻妻席俊哲的所作所为也总算是按照他自己所说的，彻底剥夺了席英睿的意志。虽然他不知道席俊哲具体是怎么做的，不过现在看来，恐怕席英睿的情况要比虹翼更加凄惨……席俊哲把他关到了组织的监狱里了吗？穆宫隐知道那个可怕的地方，把一个孩子关进去，绝对会对他的身心造成严重的打击，亏席俊哲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他看着面前这个正咧嘴笑着的男人，这才惊觉，他本就该知道的，席俊哲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细问席俊哲发生了什么事比较好。
“这样算下来的话，三个拥有行星能量的小鬼里面两个都已经废了……”席俊哲抑制不住脸上的得意神色，穆宫隐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还有一个，”席俊哲说，“是个女孩，和这两个男孩在同一个班级里。我没记错的话，那女孩应该叫宁早倩吧？她的身体里也有行星能量……那么下一个要毁掉的对象，就是她了。”
“唉……”穆宫隐轻声说道，“总之你不要做得太过分也好。有时候，心理上的摧残要比**上的痛苦更加折磨人……你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吧。”
“对啊，”席俊哲露出了他招牌式的笑容，“所以我才选择了心理上的摧残。”穆宫隐张开嘴，却说不出话，双腿的痛风好像更加折磨他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席俊哲换了一个话题，“是这样的，除开虹翼和席英睿，冬韵的女儿那边也出了点事……之前韵美曾经去过市立医院，不过穆宫隐你知道的，那家医院里面也有组织的人在，而且那天正巧还有亚魔在里面值班，所以她去那边的事情立刻就被发现了。我们现在怀疑她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所以打算把她给带回来。”
“有道理，不能再让她在外面了。”席俊哲的这个决定穆宫隐是赞同的，“既然她已经放弃为我们做事，那还是把她带回来监视起来比较好……现在她怎么样了？”
“我已经给她安排了一个特别的地方，”席俊哲说着，脸上再次露出带着残忍快意的笑容，“就在上次软禁那个铠甲人的地方……我已经把她关到了那里，这次谁都别想再把她救出去，她就在那边慢慢消耗干净自己的生命吧。”穆宫隐想要说什么，虽然这是非常不人道的方法，但是他无法否认，在韵美这件事上，席俊哲这样的处理方法是最得当的。
“现在我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如果韵美知道了她是个半改造体亚魔，会不会对自己的身份认知产生迷惑。”席俊哲说出了自己的疑虑，“这样的话，她要是倒戈到亚魔那边去，就会和麻烦了……毕竟按照她现在的能力，十个亚魔也不是她的对手，要制伏她会很困难，我们能把她抓起来也完全是因为偷袭成功了。”
“先让冬韵去试试吧。”穆宫隐想了一会儿，这么说道，“先让冬韵去稳住她女儿，如果她已经完全了解了真相，那么只有除掉她了……”虽然他也非常不愿意对一个小孩子下手，但是考虑组织的长远利益，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
“好的，我明白了。”席俊哲欣然领命，点了点头，穆宫隐发现他的脸上居然还有一丝激动的神色。这家伙，可能真的是一个怪物……穆宫隐看着面前这个曾经是他昔日好友的男人，心中不免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他说道。
“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向你汇报。”席俊哲却这么说道，“是这样的，之前你委托我开发的‘记忆宪兵’系列，到现在已经全部完成，只剩下在人体实验的最后一步了。穆宫隐大人，您看……”说着，他又露出了那不怀好意的笑容。
“明白了，你可以找人去实验，但我还是那句话，手段绝对不能太过激。”穆宫隐神情严肃地如此警告道，他不想再看到席英睿和虹翼的事情再发生一遍。
“哎呀，这可不行啊……毕竟个体有差异。”席俊哲露出为难的神色，“我决定找一个机会对一个群体进行一次记忆清洗，如果检查下来大家都没事的话，那才是真正的没问题……毕竟，知道我们组织情况的人还是越少越好。所以，我打算用记忆宪兵系列对那些已经知道我们组织情况的人都来一次记忆清扫，让他们将我们组织的情况彻底遗忘。”
“……那就这样吧。”穆宫隐最后还是妥协了。他非常担心“记忆宪兵”系列出什么差错，到时候害得可是一大批人。但是，他们组织的情况确实不能再让人知道了，否则对他们将来会很不利。因此，他也只能答应席俊哲这么做了。其实记忆宪兵系列比起造乌船，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从前他们对待那些潜在敌人的方法，是直接使用造乌船对他们进行抹杀；但现在他们拥有了可以消除或改变人记忆的记忆宪兵，那么他们的手上也就不用再沾上无辜人的鲜血了。穆宫隐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记忆宪兵系列比较好，还可以用来代替现在失效的造乌船。
“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说罢，席俊哲再次向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大步走出了书房。穆宫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去送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自己的轮椅上，待在书房中，也没有找来管家，他现在需要给自己一个安静的空间。
他想到了最初和席俊哲相遇时的场景。那时候，穆宫隐看到的是一个与妻子离婚的失落的中年男子。他在雨中没有带伞，是穆宫隐上去借了一把伞给他。然后那天，两个人就慢慢地聊了起来……如果从那天开始算起的话，他们的友谊已经经历了十年的岁月。但是，在穆宫隐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是这样的人。那时的席俊哲，是个非常爱自己妻子的男人，然而却因为忙于造乌组织的工作，而忽略了家庭的重要性，导致他妻子和他离婚。那天在雨中，席俊哲的脸上写完悲痛与后悔。穆宫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尽自己所能去安慰他。也正是在那一天后，两人成为了朋友，穆宫隐也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加入了造乌组织。
可是后来，席俊哲身上的悲剧依旧没有停止，对他而言更加悲惨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一天夜里，他的妻子跳楼自杀……当时席俊哲在外地，他赶回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丈母娘一家不愿意让他见自己的妻子最后一面，他还没多大的儿子席英睿也被送到了他妹妹家，由他们进行抚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一面，疯狂地投身于造乌组织的事业中。也正是从那天开始，席俊哲就变了。
那家伙从那天开始，变得冷血无情，变得残忍嗜血……穆宫隐细细地回忆这痛苦的变化，他是这一切惨剧的目击人，他知道发生在席俊哲身上的那些事的全过程，因此格外同情他。可是，席俊哲却对过去所有的感情纽带不闻不问，一个人埋头工作着。当他再次出现在他儿子面前，已经是去年他们学校秋游的时候。席俊哲肯定已经变得和他儿子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而那个叫席英睿的儿子任凭如何想象，都不可能想到他的亲生父亲会如此对待……
席俊哲甚至为了组织的计划抛弃了自己的家庭，这份忠诚难能可贵。可是，穆宫隐却觉得，他最近似乎走到了歪路上面……他变了，变得更加暴戾凶狠……变得不像是一个人。
***
天空是黑暗的，天气是阴冷的。周末，宁早倩一个人待在家中，还有最后的一个星期，就要到期末考试的日子了。老师们最近布置的作业都很多，妈妈逼得也很紧，可是现在她却丝毫都不想碰自己的那堆作业。她现在只想要找到虹翼。
这是所谓的思念吗？她不知道，当时自己在美国的时候，虹翼思念自己，是否也是像她现在这样如此焦躁、如此坐立不安。但是这两件事是有区别的，虹翼是因为一直都喜欢着她，所以才会控制不住地去想她；而她现在想着虹翼，是因为她害怕虹翼会出事……在经历了上次店长的噩耗之后，她变得非常害怕，害怕再听到任何自己熟悉的人出事。否则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是多么迫切地想要再见虹翼一面，哪怕为此付出一切也好……然而她知道，这样也只是说说而已，她肯定没有虹翼对待自己的那样的觉悟，她做不到牺牲自己的一切去寻找他。而且，自从上次她因为出去找虹翼而晚回家之后，已经被爸爸妈妈勒令待在家里了。她也知道这是父母在为自己的安全着想，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想着虹翼的事……
第二百二十一章 决绝
在那天之后，她重新回到学校里，和段秀涵、刘伟伯一起将他们昨天遇见的情况告诉了其他六个人。m.www.uu234.net对于舒翰才店长被人谋杀这件事，大家都万分惊恐，尤其是潘清懿，甚至当场吓得尖叫了起来。根据其他人的情况汇报，早倩发现其实她们也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基本上都是警察已经发现的那些，根本就无法找到失踪的那三人的下落。段秀涵本来打算之后继续寻找的，不过宁早倩告诉他自己可能不能去，因为她的妈妈已经非常生气了，结果之后他们的行动都没有再带上她。早倩知道现在段秀涵、刘伟伯和尹安彤还在坚持不懈地寻找他们的踪迹，不过依旧什么发现都没有。早倩其实也很想加入他们的队伍，可怎奈妈妈不允许，她现在也出不了门。
早倩一个人待在家里，孤单寂寞。她看向窗外，窗外是阴沉的天空；她又看向那个虹翼送给自己的海绵面包吉祥物，跟自己从前的那个正好是一对，现在也和从前一样，被她放在了窗台上。她看着那块海绵上的笑脸，不知怎的，总是会想到虹翼的那张脸……而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虹翼了。
你现在也是一个人吧？她将那个海绵面包吉祥物拿了下来，拿在自己的手心里。不管她怎么揉捏它，最后它都会恢复成最初的笑脸。但是，无论是她自己还是虹翼，都没有这样强韧的性格，这也是这个吉祥物让早倩万分羡慕的一个地方。看着它，她又想起了那天在中央游乐园里发生的种种事情……她和虹翼走散了，两个人都没能走到一起，可是却都不约而同地买下了这个吉祥物……几经辗转，他们各自的吉祥物都分别到了对方的手中，这是多么奇妙的缘分啊！然而现在看起来，却异常讽刺。他们之间有这样斩不断理还乱的缘分，可是到现在，他们都无法再见一面。
虹翼……一直以来，都很孤单吧？她望着那个吉祥物，仿佛将它当成了虹翼，对着它喃喃自语。我一直都在伤害你……如果能再见你一面的话，我得好好跟你道歉才行……而且，你喜欢我喜欢了这么久，是我先抛弃了你，我真是个可恨的人呢……她想着想着，眼泪不自觉地就已经涌上了眼眶。你知道吗，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对你说，虹翼，你听得见吗……她问出去了，得到是永远不可能传来回音的沉默。
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她望着原本属于虹翼的那个海绵面包吉祥物，陷入了沉思……她现在果然还是想要出去寻找虹翼，可是爸爸妈妈却因为先前的事情担心她的安危，而命令她在期末考试前都不允许再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出去。一边是虹翼，一边是父母，她现在必须做出选择……究竟是继续听从爸爸妈妈的话，遵守和他们之间的约定，乖乖待在家里不出去，还是遵循自己的内心？因为，她是真的想要再见虹翼一面……
她原以为自己很难得出答案，但其实，答案很容易就出现在了她的心头。她闭上眼睛，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她真的太想要见到虹翼了，也想见到席英睿和韵美。并不是因为她对虹翼的感情还藕断丝连，只是因为……因为她在乎自己的同学，就像妈妈在乎自己一样。她不能看见他们受到任何伤害，她要尽自己一切所能地去保护他们，保证他们安全，绝对不能再发生店长那样的悲剧……虹翼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哪，就和他的养父一样，如果他们都不幸早逝了，这样的话，不管对谁都太残忍了啊！而且宁早倩，也绝对无法再一次接受身边的人离开她……
宁早倩缓缓逼上眼睛，任由情愫在自己的心中滋长。然后，她走到了自己的写字台旁，用自己的那把钥匙打开了那个上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它了……自从她回国之后，就一直将自己的手机锁在抽屉里，很好地遵守了和父亲之间的约定，没有再看手机。但是她现在，居然会为了虹翼而违反这个约定，早倩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丝苦笑；然后很快，无尽的哀伤让她连苦笑都无法做到了。
爸爸，妈妈，对不起……她握着自己的手机，在心中向父母道歉，然后将它开机。又是熟悉的开机动画，又是熟悉的锁屏画面。然后，她将自己的手机打开，点进了微信。她刚一进去，就看见了无数好友向她发来的新消息。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因为在她将自己在美国的情况告诉欣媛她们之间，没人知道自己不能用手机，所以大家一般都会理解成是她不回他们，结果人们还是不停地向她发来微信。然而那时候她一直将手机好好地锁在抽屉里，当然不可能看到他们的消息。
但是现在，无数的信息向潮水般向她涌来。早倩呼了一口气，一一将它们点开，但是都没有回复。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想要干什么，她要不觉得看看微信就能得到那失踪的三个人的下落，不过她却依旧还是违反了诺言，重新从上锁的抽屉中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她看着那一条条微信，有些是别人在她还在美国的时候发来的问候，有的是在她回国之后的问题，还有一些则是她那些好朋友的联络……这些她都没有回复。朋友圈里也有好多人动态的更新，早倩粗略地浏览了一遍，觉得这里面不可能藏有虹翼的线索，而且虹翼也很少发朋友圈。
她叹了口气，我究竟在干些什么啊……她在心底嘲笑自己，刚想关掉手机，让自己冷静一会儿，却发现微信在这时有人向她发来一条新的消息。这下，她是再也冷静不下来了。
是虹翼给她发来的消息。就在这一瞬间，在她想要关掉手机的这一瞬间，远在另一个地方的虹翼给她发来了这条消息。早倩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机，某一刻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微信出故障了，让虹翼很久以前的问候突然跳到了这上面来。可是，这确实是虹翼现在才刚刚发送过来的。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出来。
“如果哪天我真的离开了，你会想我吗？我想你了。”他的字句言简意赅，他的感情激昂澎湃。宁早倩双手颤抖着握住自己的手机，一滴眼泪落到手机屏上，模糊了屏幕上的文字，在寒冷的冬日里迅速蒸发。然后，她静静地放下自己的手机，趴到自己的床上，抽泣着攥紧自己的被子。她的鼻子酸酸的，她强迫自己不能哭泣，她必须面不改色地坦然接受这一切。
然而她做不到。就在她感觉自己的泪水正如暴风雨一般席卷而来时，房间门被打开了，妈妈正站在门外。亮着的手机屏幕直接就进入了母亲的眼帘。
“早倩……？”看见她哭泣的样子，她的妈妈甚是疑惑。
“不……我没事。你进来吧。”早倩无力地笑笑，从床上坐起来，擦去眼泪，她不能在妈妈的面前流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她必须让妈妈相信，她的女儿已经长大了。
“你在用手机？”妈妈问她。早倩知道自己撒谎也没用，她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妈妈看了看她的手机屏幕，接着便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她叹了口气：“是因为那个男孩吗？早倩，你一定要老实告诉我……你们两个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
“……同学。”现在，我们只是同学。
“仅限于同学关系，对吧？”妈妈又确认了一边，早倩强迫自己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如此伤心呢？”妈妈似乎非常不理解这一点。不过，她似乎没打算追究自己又在用手机的事情。早倩别过头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正因为是同学，所以我才伤心啊……如果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我绝对不会流下如此多的眼泪。但恐怕就算她这么跟妈妈说了，妈妈也不会理解的吧……但是她又想起了那天爸爸对自己说的话，她们母女两个应该做到相互理解，所以她又打算把心里的这番话全都告诉母亲。可是这时，妈妈却先开口了：“早倩，你不用瞒着我哦……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听你们学校里的老师说了。那个男孩，最近都没有来上学对吧？”
“他生病了……”早倩默默地说道。妈妈没有疑问，点了点头：“现在，他还失踪了，你们都很担心他，对吗？”
“对……”早倩恍惚地说道，声音朦胧。她又看向窗台上的那个吉祥物，然后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了一股勇气，面向她的母亲说道：“我明天，可能还得再去找他……会晚回来。但是，我必须要找到虹翼。”
“……理由呢？”
“因为他是我的朋友。”说着，宁早倩从床上站了起来，下到地板。房间里出现了一阵长久的沉默，早倩等待着母亲大发雷霆的样子，但是，妈妈却没有。她只是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是谁一样。
“对不起……妈妈，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被你们的意志所左右。”她听见这么说，“出国也好，当交换生也好，还是学习上的事情也好……我从来都没有自己去决定过一件事。这次的事情，是我自己决定的，这个决定究竟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我都想要亲自去验证。可能只有犯过一次错，以后才不会再犯吧……这次，我必须决定自己的行动，我要决定自己的命运。”
第二百二十二章 解
“……这次，我必须决定自己的行动，我要决定自己的命运。”
她望着自己的母亲。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露出过像现在这般如此哀求却又如此坚定的眼神。从前，她一直都听从自己父母的安排，依照他们给自己安排好的生活而度过了每一天。这是她第一次反抗自己的父母……这一次，她必须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其实她也知道，最近她和爸爸妈妈的关系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可能是因为在美国发生的种种事情，让父母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对待她……但是这一次，她是真的想要自己做出这个决定。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今后都不会留下遗憾。
“早倩……”妈妈张了张嘴，声音却很轻，仿佛在梦中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但是，宁早倩却听出了她话音中所蕴含的无限感情。她不能说妈妈拒绝了自己的这个要求就是错误的，她也不能因为妈妈没有同意她而去责怪母亲，就算妈妈会强行命令自己留在家里，她觉得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毕竟，经过上次在书店里看到的那一幕，早倩已经知道他们的身边正在发生非常可怕又非常危险的事，而妈妈一旦知道了店长的死讯，肯定不会再让她到处乱跑了……她望着妈妈清澈的眼睛。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要找到虹翼。
“我明白了。”最后，妈妈静静地说道，宁早倩有一瞬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后，妈妈看着她，轻轻地笑了一下。早倩想了起来，妈妈是很少在自己的面前露出笑容的。她是真的同意了……然后，早倩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要到太晚，保证自己的安全。”妈妈简单地朝她嘱咐了一句，然后就从早倩的房间离开了。临走前，她朝早倩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了一个百感交集的笑容，接着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门背后。
她重新打开自己的微信，在列表中找到了虹翼的名字。然后，她点了进去。这是个多么简单的方法……她为什么之前就没有想到呢？明明可以直接用微信去找到虹翼的下落……她默默地看着他的头像几秒，然后在输入栏里输入了一行字，接着便发送了过去。“你在哪里？”
她没有等待。她原以为肯定要等一段时间虹翼才会给自己发来回复的，但是这一次，并不是这样。是啊……我们之间的等待已经够多的了。她这么想道，然后看见了虹翼的回复。“在上次我们秋游时的那座亭台里面，叫清愿寺。”早倩望着这简单的一行字，仿佛能够从中读到来自虹翼的无数感情……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放下了手机，然后她开始收拾行李。
那是一个很远的地方，早倩决定明天不去上学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胆子，但好像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她的脑海中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要在那里找到虹翼，肯定要花费一天的时间。而且这次，她不想再牵连到自己的同学们……她想要自己一个人去找虹翼。可能她并非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而且还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有些话，她想要告诉虹翼。她必须对虹翼说出口，并且是在四周无人的情况下。她想要再看到他……她想要一个人去。
她在外面的客厅里找到了一点零食，塞到了自己的书包中。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妈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是没有说什么，仿佛已经知道她要干什么了一样。然后，早倩将各种可能用到的东西都放到了书包里，并且将课本都拿了出来。然后……她看向了窗台上的那个吉祥物。她将它拿了下来，用力地捏了一下，在产生了一瞬间的皱褶之后，它恢复了原来的笑脸。早倩苦笑了一下，然后把它也放到了自己的书包中。这是寄托了虹翼感情的东西……而且现在，这个海绵面包吉祥物就好像是她的护身符一般，仿佛只要带着它，她就能消除一切恐惧。
她缓缓走到了房间外，恍如梦游。厨房里灯火通明，爸爸也回来了，正和妈妈一起在厨房里忙碌着。她在厨房外面看着他们，心中突然萌生了一种温暖的笑意。然后，她离开了那里。
吃晚饭的时候，妈妈主动提起了明天的事。“那个男孩子，在很远的地方吧……”她这么静静地说道，“明天你不去上学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回来太晚。”
“嗯。”
“别忘了你还要复习。要去见自己的朋友可以，但是也不能不重视自己。”
“嗯。”
“多带几件衣服，现在气温下降了，别回到时候回来了就感冒了。”
“嗯。”
“早倩……今天晚上，我帮你洗个澡吧。”
“诶？”早倩一愣，没想到妈妈会提出这样的请求。自从她五年级开始发育之后，就再也没让别人帮自己洗过澡了。但是此刻，她望着自己妈妈的脸，突然感到无法拒绝她。然后，她点了点头。接着，母女两人都相视一笑。
那天晚上，在氤氲着朦胧水气的浴室中，妈妈仔细地为她梳洗，把她黑亮的秀发扎成辫子，默默理清纠结起来的发束。
那天晚上，她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不知道今后她会面临什么。但是有一点她是知道的：无论发生了什么，明天她绝对要再见到虹翼。
***
四周静谧无声，被黑暗笼罩。在这里，她能听见钟表秒针走动的声音，却无法感受到时间的流动。在这里，她能够看见远方的万家灯火，却无法从中感受到丝毫的光明与温暖。
她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根据组织里的人的言论，据说当时他们抓住银夏的时候，也是将他关在了这个地方……但是那个时候，他们并没有将银老师捆绑起来。所以韵美觉得，她在这里比银夏更是要痛苦万倍。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是一天，还是一个星期，甚至是一个月？仿佛是最近的事，又好像是在很久以前，她就被关到了这个地方……那天，她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可是却有几名亚魔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立刻就进入了战斗状态，因为她眼见来者不善，对方肯定是组织上派来追杀她的——就和那天在医院出现的亚魔，或者是更早以前在新世界广场的那些亚魔一样。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那反而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便与那些亚魔展开了战斗。
在战斗中，她身上的那股奇异的能量又出现了。她很快便放倒了那里的所有亚魔。她知道她应该为自己又捡了一命而感到高兴，然而自从那天在医院里听到那两个亚魔的交谈后，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我不是人类。这个念头始终萦绕在她的脑海中。我是个怪胎。是个怪物。我不是人类。在想得久了之后，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这句话原本的意思是什么，更像是一句可怕的咒语，在不停地折磨她。但是每当细想下去，她就会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恐惧。
她不是人类。轻而易举就能读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不是人类，又会是什么呢？而她身上所爆发出来的那种力量，显然不是一个人类应该拥有的……那种爆发力，简直就像是十三年前出现在潘多拉战争中的魔兽一样……是她妈妈那一辈的变异生物。那么，她也是个魔兽吗？她闭上眼睛，害怕得不敢去细想。不，她不可能是魔兽……所有的魔兽，在十三年前随着潘多拉的落败，都已经灭绝了。可这样的话，她体内那股可怕的力量，又来自哪里呢？
那天她在击倒了那些组织派来追杀她的亚魔之后，继续向前走。然而她没想到，这也是造乌组织特别布置给她的陷阱……而她，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踏入了组织的陷阱中。这是她无法用自己的蛮力逃脱的陷阱……在组织的陷阱中，她挣脱不了。没有亚魔的袭击，只有黑暗的威胁。而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带到了这个地方。她拼命地反抗，可是这一次她的对手都是人类……他们携带各种高科技兵器，比那些只会使用冷兵器的亚魔要更加具有危险性。万一他们的枪中射出子弹，那么就算是韵美也不可能敌得过。而他们的兵器又极具攻击性，面对他们，韵美根本束手无策，也不可能和他们战斗……就算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异，可能已经不再是个人类了，但是韵美却还是无法做到狠下心来对自己的人类同胞出手——起码在她的意识中，她仍然是人类的同胞。
这张椅子是特质的，她被捆绑在上面，根本挣脱不了。她不知道这幢关押她的别墅在哪里，不知道现在她正身处组织的哪个方位。四周一片昏暗，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尽管她知道别墅的外面肯定有守卫，可她还是感到万分孤独。她叫喊出来的声音，她一个人在黑暗中喃喃细语，不过她干什么，她所发出来的声音似乎都很快就会被四周的墙壁所吸收……无法传达到外面。极度的寂静，让她心生恐惧，不由得直冒冷汗。
黑暗、寂静……这些事物都充斥在这幢别墅之中，然而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东西。最可怕的是，她在这里被关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找过她。无论是前来营救自己的朋友，而是组织上的敌人，甚至是亚魔也好……没有人进入过这里，她一个人从白天到黑夜，都被绑在这个椅子上，也没有人前来对她的情况进行过问，仿佛就是要故意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一样，让她自生自灭……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囚
韵美知道，敌人现在肯定正在某个地方监视着她。www.uu234.net这地方一看就知道有很多监控摄像头……而且她刚刚被人抓进来的时候，就在正对着大门的地方，她亲眼看到了一个正在运作的摄像头。她知道从自己踏进这个别墅的那一刻起，她就被造乌组织的人监视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肯定还有更多的地方藏有摄像头。她不知道敌人正在哪里，从哪个角度监视着她，但是她知道，他们把自己绑在房间中央的位置，她的一举一动肯定都逃不过组织的视线。
她刚刚被困在这里的时候，曾经确实想过要逃离这里。但是，无论她怎么使劲，都无法挣脱这里的锁链。这张椅子仿佛有魔力，吸走了她所有的力量……而且，即便她又从自己的身体中找到了那股异变的能量，可就算使用了那种力量，她还是无法从椅子上挣脱开来，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可以肯定，这也是组织陷阱中的一部分……她只要一踏进这里，就再也不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逃跑了。可是，现在又有谁会来救她呢？
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别人，却是自己的父亲冬韵。他是组织的内部人员，肯定可以轻易地出入这里。但是，她最害怕的就是连她的父亲也放弃了她……但是，她不接受会发生这样的事。就算冬韵以前将她放到了那个冰冷残酷的地方，就算冬韵从前一点都不在乎她和妈妈，韵美也还是相信自己的父亲依然还爱着她……这种自信，她也不知道源自何处。可能是上次的那通电话，可能是在cd店里见面的那次，也可能是在更早无形之中就流露出来的感情……
到现在为止，她都还对自己的父亲有信心。她相信，真的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冬韵一定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可是现在，她却突然感到更加恐惧。如果父亲不来了怎么办……如果就算是冬韵，也无法进入这个地方怎么办……她在黑暗中远望，看向了别墅那扇幽深的大门，锁依然好好地锁在那里，看不出任何人即将前来的征兆，剩下的依然唯有无尽的孤独。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又咬牙在椅子上动了动，依旧无法从中挣脱。
除了她的父亲冬韵，她剩下能想到的人就是银夏。如果是银老师的话，倒是可以凭借身着铠甲的状态直接闯进来……但是她觉得，银夏刚刚从组织手下逃出来，再回到这里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她悲观地想，银老师也不大可能为了我甘愿冒险……毕竟他们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而已，就算曾经为了造乌船的事情而合作过，但是银夏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一点再深入虎穴。而银夏，偏偏却是那个最有实力来救下自己的人……可是，韵美知道，他是不可能再出现在这里的。
银老师现在正忙着虹翼的事情呢，如果因为我的事情而分心的话……她想到了虹翼。她也不想看到虹翼一天天消沉下去，而现在据说他患上了什么心理疾病。她甚至开始觉得，比起自己的事情，可能还是虹翼的情况更加重要……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她也希望能看见虹翼康复的样子。她现在已经开始有点想念从前的那个虹翼了……那个她最初进入这个班级时，看见的那个安静的男孩。那是多么好的一个少年啊……和现在的他形成鲜明的对比。是什么改变了他？是什么让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她不知道。其中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我也是喜欢过虹翼的啊……但是在知道了虹翼和宁早倩的事情之后，她其实就已经放弃了。后来，她变得不再像之前那样喜欢虹翼，剩下更多的也仅仅只是对那个男孩的一份好感而已。可是韵美却觉得，如果虹翼再维持现在这样的状态的话，恐怕连这份最后的好感也都快要消失了……她不想这么承认，但是对她而言，确实如此。她不希望看到那一幕的发生，也不想看到虹翼变得越来越不像他……从前的他，是最好的他；可是现在的他，却在升入初二之后，面目全非。
她懊恼地坐在那张冰冷的铁椅子上，闭上眼睛。处于四下无人的绝对寂静中，与她为伍的只有黑暗……没有比这更让人痛苦的事情了。在这看不见尽头的时间长廊中，她所能做的只有等待。可是，她又在等待什么呢？她在这里无法得到光明，等到救援……她甚至对会不会有人来救她这件事都已经放弃了希望。她现在所能做的只有祈祷，她只能祈祷奇迹的出现。但是很显然，奇迹是不会这么轻易就光顾的……她被囚禁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只有黑暗的地方。黑暗中，不存在光明。
她开始回忆在学校里的生活，怀念小时候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光，甚至开始怀念那段在亚魔新兵训练营中生活的日子……虽然那时候的条件也很艰苦，环境也很苛刻冰冷，但是在那里，好歹还有亚魔陪伴着她。在发现自己的身份并不简单后，她觉得自己突然对亚魔出现了一份亲近感。就算亚魔部落中没有人性存在，那里是冰冷的世界，也比现在这个完全黑暗的绝望世界要好……因为即便是冰冷，也是人性中的一种感情。而在这里，她感觉不到丝毫感情。
她望着缠绕在自己身体上的锁链，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妈妈对自己说的一句话。那还是在她小时候，在她即将前往亚魔兵营的时候……那天她对着自己妈妈大闹了一场，真是不像我自己。然后也正是在那天，她即将踏入那个冰冷世界之前，母亲海澜这么说道：“韵美，妈妈的姐姐曾经告诉过我，看似痛苦，实则坚强；种性强韧。你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就算在那个残酷的世界中，妈妈相信你也绝对不会认输的，对吗？”
对啊……她闭着眼睛，全都想起来了。那时的情景，那时妈妈对自己诉说的话语，以及她在说出这番话时的神情……她原以为这么早以前的事情她都忘了，但是现在，她完全想了起来。苦涩的回忆牵动了她的嘴角，让她格外感伤。她现在，必须要坚强。这样的话，就再也没人能伤得了她……无论是在亚魔那里也好，还是在这里也好。只要她足够坚强，就再也不会在这种地方伤害到她。这里没有任何人，只有黑暗。而单纯的黑暗，伤害不了任何人。
只有当坚强成为一个人唯一的选择，才能知道自己能有多坚强。
很久很久以后，她在寂静中听到了一丝声音。韵美一个激灵，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别无他法。处于绝对静止的黑暗中他，她可以很清晰地听见那阵脚步声……大步、急促，是她很熟悉的脚步声。这么说的话，终于有人来找我了……她闭上眼睛，侧耳静听，在黑暗的别墅中默默等待着那人的到来，心中浮现出了希望。
是父亲。他果然来了。别墅大门外传来交谈声，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父亲冬韵的声音。然后大门应声而开，刺眼的亮光照射进来，韵美眯起眼睛，看见了背光中父亲那熟悉的轮廓。她喉咙沙哑地叫出了声，但是自己的声音却没能传递过去。
“韵美……”父亲快步朝她走来，然后一把抱住了她。父亲的怀抱即便是陌生的，却也是温暖的。“韵美……”她的父亲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韵美感觉到父亲在哭泣，他的泪水滴在自己的胸前，湿润了她。然后，她的鼻子也是一阵酸楚。然后，当她意识到的时候，爸爸已经跪在了她的椅子前，满脸悲痛。
“韵美……你都已经知道了吧……”父亲冬韵的声音满溢哀伤。韵美麻木地点了点头。是说我不是人类的事情吧……这样看来，父亲从一开始就知道，而他没有告诉自己。但是此刻，韵美却无法去责怪父亲，她看着他，突然没来由的心生怜悯。
“我要向你道歉……”他这么说道，韵美愣了愣，仿佛没有意识到他在说些什么。“在很早的时候，你的身体就已经被人改造过了……你现在的身体里拥有亚魔的基因，从施行改造手术的那一刻起，你就成了一名半改造体亚魔……所以你的体内才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我们综合了亚魔和人类所有的优势，所以，你是最完美的生命体……”然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也是最具缺憾的生命。韵美，我一直都很害怕，你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对自己的身份认同产生迷茫，所以才一直瞒着你，没有告诉你……但是席俊哲告诉我，你还是知道了……并且因为这个，你被他们抓了起来……都是爸爸的错……”
“半改造体亚魔……”韵美喃喃道，像是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但父亲其实说得很清楚。
“我知道，现在你是不可能原谅我了吧……”父亲跪倒在地上，强烈的哀痛从他全身散发而出，就连韵美也感受到了那股哀伤……“我做了太多太多对不起你的事，韵美，爸爸错了……我当时就不应该瞒着你的……是我害你一直以来都那么孤单，还害你现在受了这么多苦……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他突然神经质地问道。韵美看着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非常气愤，可是心中却无法出现任何愤怒的感情，只有无限的悲哀。
没等韵美回答他的问题，他又悲怆地说道：“他们把你抓了起来，就因为你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并不是指半亚魔的事，而是指造乌船的事……其实他们很早就想除掉你了，现在终于给了他们一个合适的理由……”说完他朝向她，痛哭流涕，全身上下都随之而猛烈抽搐。韵美以前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掉下一滴眼泪。她一直都以为他是一个冷酷的人，因为他将自己送到了亚魔兵营。可是现在……她对父亲的看法终究还是改变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虹
韵美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然后，她意识到自己必须去安慰他……即便是痛苦的事情也好，是关乎她自身的事情也好，她发现自己还是不想看到自己亲人伤心的模样。m.www.uu234.net她淡淡地说道：“不……其实还好，他们没有对我怎么样……只是一直把我囚禁在这个地方，也没有人来找我……他们可能就是想要让我自生自灭吧。”
“不……不是这样的……你不懂。”然而冬韵的反应，却让韵美非常不解。“之前稻妻席俊哲来找过我，跟我说你被关到了这个地方……”父亲的声音低似呓语，“韵美，我一直都在跟他争取，想要把你救出来……”听了他的话，韵美知道父亲现在成功了。因为现在父亲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正是他会前来将自己从这里救出的最好证明。
“但是……但是席俊哲跟我说，由于你已经知道了造乌船的事情，所以他执意要杀死你……没有任何其他路可以走。”
韵美面无表情。她觉得自己浑身僵硬无比，灵魂突然消失了。
***
凌晨的时候没有任何预兆地下了一场暴雨，山上的植被全都被雨水打湿，或凋或落。但是在晨起来到出门的时候，虹翼却看到了彩虹。
那是多美的风景啊……站在高山之巅，他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过了。迎面吹来凉爽的风，他感觉心旷神怡。他站在山上，望着山脚下连绵起伏的云层，以及更下面的田野，心中已是惆怅万分。这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景象……也是让他心中百感交集的景象。
彩虹、青空、白云，都是美好的事物，但是为何他现在，心里还是那么沉重呢？明明只要站在这里吹着风，就能轻松许多，可有时候，每当他静下心来，心里的那份沉重就会回来……而要让他什么都不想，他实在是做不到。他控制不住地去思考，去想各种事情……而思考这些事情所带来的各种感情，都填充了他痛苦的心灵。
他看见了彩虹，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是洁净的彩虹，是他养父对他寄予的最美好最真挚的希望。可是，他却让店长失望了，他也让自己的妈妈失望了……那天，他在梦中梦见飞雪天，那时店长第一次告诉了他关于他妈妈的事情。母亲是想要看到他能够快快乐乐、幸福无忧地成长的，然而，他却没能实现妈妈的愿望……在他的人生中，尽是坎坷与烦恼。
他已经辜负了许多人，如果他再不改变的话，今后恐怕还会辜负更多的人……他已经让店长失望了，让英睿失望了，让早倩失望了，甚至他都让银老师失望了……只有银夏，是一直都信任着自己的。即便是他的身上出现了业因，被隔离到了这个地方，银老师还是一如既往地相信着他，照顾着他，隔三差五就会来到山上探望他，并且给予他各种鼓励，帮助他早日康复。可是面对这样的银老师，虹翼反而是更加心烦意乱了。他害怕自己无法坐到像他们所期望的那样克服自己的业因，他害怕自己又会失败。到时候，大家都会很失望的吧……而一想到他们看待自己的失望的眼神，虹翼的心头就被阴云笼罩，更加无法集中心思去按照老师们说的做。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银老师对自己的那份信任——正如他一直都不知道怎样面对宁早倩对自己的感情一样。那天，轮到银老师值班来照顾自己，令虹翼惊喜的是，他特意到自己的家中带来了他的手机……以及那个他一直放在窗台上的，当初在书店里和早倩见面时对方送给自己的那个海绵面包吉祥物。他买的正好和宁早倩是一组……而现在，他们都将自己的那个吉祥物送给了对方。当时银夏将这个吉祥物送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虹翼真的是惊喜万分。他不知道银老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他一直都觉得银夏无所不知，或许他和早倩之间的秘密，老师早就知道了吧……他一直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却不知道老师们可能只是懒得来和自己追究这件事而已。
那天他看到自己的手机和早倩送给他的吉祥物后，心中抑制不住地激动，但是在银老师的面前，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没有再让这件木屋陷入颤抖，并且也在银夏面前尽力去分辨风铃的声音，只不过至今依旧都没有什么成果。当银夏离开之后，他望着自己的那个吉祥物，立刻就深入了深深的思念当中。只要望着那个被自己视为是护身符一般的海绵面包，他就能立刻想起从前和早倩经历的种种事情……有快乐的，也有悲伤的。然而在那些事情中，悲伤却大于快乐。或许一直以来，他都是一直以如此长久的哀伤去换取那短暂一瞬的快乐吧。但如果仅仅只是那样的话，他也满足了。
可是渐渐的，看着那个吉祥物，他出了神。他想到了好多事情啊……想到了宁早倩，想到在中央游乐园那天韵美对自己说的话，想到那天自己站在李浩文的面前，想要向他宣示主权，可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他还想到了更久之前的事情。那天秋游二日营的时候，他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宁早倩，最终约她在长风公园海洋馆中的咖啡店里见面，那时候还是周欣媛帮了我呢……可是那天，两人面对面坐着，他却也还是什么都没能向她表达。包括之后在书店里也是……一直以来他都在逃避，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他害怕说出口之后会遭到早倩的拒绝，可那时却不曾想到，如果他什么都不说，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为什么当初的他，会如此怯懦呢？他在害怕些什么？不……所有的一切，我都在害怕。虹翼为当初的自己懊恼，更为现在的自己而悔恨。
但有些事情，他也同样是记得的。至今为止，他仍然记得那天他和早倩两人在学校的那条水杉树林荫道上相遇的情景……那绝对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到现在他还是这么想的。只有那天，他将心里的话向早倩说出了口。可那天，早倩还是没有给他回应……那天他们邂逅在水杉树下，少年和少女互相对望着，羞涩而腼腆，那是他们两人的心走得最近的一次……而也正是从那天起，他们两人便就愈行愈远，最后分道扬镳。
虹翼不甘心。他不想让那天的情景永远成为过去，他不想让那天发生的事情只能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中……哪怕付出一切，他都想要再见到一次那天的美好光景……那天，他在这件木屋中静静地看着那个吉祥物，心中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然后，他拿起了自己的手机。虽然他不知道银老师从书店中把吉祥物和手机给自己带来的用意何在，不过他还是很感谢他的。
他点开了自己的微信。这次，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进了和早倩的通话窗口。今天他所有的动作都是一气呵成，再也没有从前的半点拖泥带水。这一次，他必须下定决心了……他已经身处绝境，而他一直都是这样，在不被逼到绝境之前，他很难做出一个决定。现在对他而言，就是最后的机会……由于很少有人找他聊天，所以在他的微信列表里，宁早倩的名字还是排得很靠前。他斟酌语句，然后在输入栏中打上：“如果哪天我真的离开了，你会想我吗？我想你了。”接着便发送了过去。他真的太想要再见早倩一面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么说，会不会让她来看望自己。到现在为止还都没有同学来这里找过自己呢……当然虹翼知道，这可能只是因为学校的老师们将他的情况和学生隐瞒了下来，因此大家才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山上。
可是在发送出去之后，他的心中又多出了一份不安。之前的那个夜里，他也发送过微信给宁早倩，可对方也并没有回复自己……他害怕现在也会是相同的情况。他闭上眼睛，已经决定了，如果早倩一直都不会自己的话，他就将这条消息在自己的记录中删除，他不想看见自己用心讨好却没有回报的悲哀过去……然而这一次，只过了十几分钟，宁早倩便回复了。
“你在哪里？”
“在上次我们秋游时的那座亭台里面，叫清愿寺。”
虹翼几乎是在她发送过来看到这条消息的同时就将这句话发送了过去。然后，他觉得自己总算是舒心了。虽然早倩之后没有再发来新的消息，也没有和他约定时间，但是虹翼知道，以早倩的为人，她肯定会赶来见自己一面的……他不想要太多时间，只要能再见早倩一面，哪怕只有一眼一瞬间也好……就算是那样，他也满足了。
现在，虹翼正站在山头，望着天边的一道彩虹。那是在纯净天际上浮现的，最美的彩虹……就像是天使一样。虹翼看着看着，不自觉地笑了。他抬起自己的手，似乎是想要抓住那道虹……可是在他的手上，黑烟不停地冒起。它们很快消失在纯净碧空当中，虹翼的五指不停地开开合合。
那天银夏来这里照顾自己的时候，和他说了这么一句话。“父母死去确实让人悲伤，朋友离开也会让人心痛，但正是这样，即便是这样，我们都更应该振作起来，能够将自己的痛苦隐藏，克服自己的痛苦的人，老师觉得是最伟大的……我最欣赏这样的人。”虹翼知道，银夏一直以来也隐藏了许多自己的内心感情，但是，他和银老师不一样……他心中的痛苦已经多到溢了出来。他甚至都已经不知道，喜悦为何物。这或许就是业因吧……他看着天边的那抹彩虹，这么想道。
第二百二十五章 翼
他向前踏出几步，看向下方白净如棉奔腾如浪的云层。www.uu234.net好想有一双翅膀……然后，我就可以跳下去了。他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可是他也不想死去。他不知道寓言中的那个业因兽最后的结局是怎样，听上去应该是自杀了；但是他，绝对不会死去。他还没见到早倩呢，还没和英睿和解呢，在那之前怎么能死去……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必须克服业因，然后回到宁早倩的身边。就算会遍体鳞伤，就算要放弃所有，他也都要回到宁早倩的身边……我必须再见到她！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瞬间，脚下的大地突然剧烈颤动了起来，虹翼吓了一跳，一股比先前都更加浓烈的黑暗从他的身上蔓延，四散开来在大地上奔涌。很快，整个山巅都已经染上黑暗。他平复心神，将那些黑暗全都收回到了体内，却被呛出一大口鲜血。他跪倒在地上，冷汗直流，双手不停地颤抖，大口喘气，皮肤变得苍白。他摇摇晃晃地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四周突然变得非常寒冷。他的身躯颤抖着回到了那间木屋，然而寒冷似乎也跟了进来。他盘腿坐在地上，望着那个吉祥物，听着身边风铃的声音。然而当他看着那个海绵面包吉祥物的时候，那些风铃发出的蜂鸣声他根本就听不见……仿佛将他身边所有的声音都屏蔽了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一想到关于早倩的事情，身体里的那股业因能量就会崩溃，无法控制地蔓延开来。不能再继续了……他痛苦地将视线从吉祥物上移开，也就在同时，他听到了敲门声。他住的是木屋，门根本就没有上锁，对方敲门也仅仅只是出于礼貌。所以他没有去开门，对方便倒是率先径自推门而入。他看清了来人，发现是他们的校长穆宫陇。
“校长……？”虹翼有些迷惑，随后才想起来今天可能是校长亲自来照顾自己——与其说是照顾，还不如说是监控更加贴切。不过，他还是按照学校里的规矩朝校长问了个好，对方也朝自己点了点头，但是脸上的神情还是非常严肃——当然虹翼也不能说自己有看见过穆宫陇露出轻松欢快的神情，他和席英睿去校长室申请秋游踩点那天除外。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对虹翼说道：“虹翼同学……你现在的情况还好吧？”
“还好。”虹翼简单地答道，同时将自己的手机藏到了身后，但还是被校长看到了。同时，穆宫陇校长也看到了他的那个吉祥物。但是，他却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淡淡一笑，随后继续说道：“那么虹翼同学……你现在应该也已经知道自己身体出的问题了吧？业因化这件事，我觉得瞒着你也没有必要……而你那么聪明，多多少少肯定已经猜到了。”虹翼不可置否，只得点点头。穆宫隐脸上的表情十分模糊，然后他说道：“那么你肯定也听到过那个关于远古时代业因兽少年的传说……但是那个传说有一个地方说错了。业因兽会出现，并非因为人的傲慢，而是因为人们心中的执念。也就是说，虹翼，你的身上会出现业因，是因为你的心中存在着某种无法割舍的执念……这就是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方便跟我说说吗？”
执念吗……虹翼一怔，他立刻想到了宁早倩。然后，他朝校长摇了摇头。这确实是他心中的执念，但是，这不是能向别人说出口的事。被拒绝后的校长无力地笑了笑，然后拍拍他的肩：“不是我要打击你的信心，但是历史上出现的业因兽事件，都是非常可怕的事……如果一直都无法放弃心中的执念的话，最后的结果只可能是死路一条。 ”
这下虹翼是彻底愣住了。四周风铃的声音变得更加尖锐。虹翼严肃地对校长说道：“我还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我是个善良的人，所以我能够走下去……我不会死的。”
“是骄傲、虚荣、嫉妒和报复才支撑你走到今天，你的成长依赖的是这些负能量，而不是天生的善良。”穆宫陇校长注视着他的眼睛，看得他心里怵得慌。或许……真的是这样吧。虹翼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然而，如果说他心中的执念就是宁早倩的话，那么他真的放弃不了。
“能够逼死我的东西将永世长存，”虹翼说，“偏见、愤怒、执念、不理解……而我，绝对不会这样轻易死掉。”
“是吗……”校长苦笑了一下，“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好了啊……”他意味深长地说着，然后便走出了他的木屋。虹翼目送他离去，心脏怦怦狂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听到校长那番关于执念的话语之后，他感觉四周似乎变得更加寒冷……而且，他也变得比方才更加渴望能够飞翔。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他想要回到早倩的身边。
突然，木屋再次颤抖起来。虹翼扶住墙壁，平复心神，将自己的业因收回来，然而这一次，他这么做没有任何效果。他知道校长的话开始应验了。是执念啊……该死的执念……宁早倩，就是他一生的执念。每当他想到她，身上的业因就会控制不住地向四周蔓延，情况一次比一次严重。虹翼知道，如果再这么放任下去的话，很快他都自己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业因了，迟早有一天，他会真的沦落为传说中那个毁掉一切的业因兽。
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想着宁早倩的事。“孤单的少年终日陷入思考中，控制不住地去思考，想着不该想的事，怀疑不该怀疑的事……思考能够蔓延业因。在不知不觉中，少年累积着负面的业因，最终慢慢地失去了人形，变成了怪物……那就是业因兽……”他面目狰狞，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身旁的黑暗越来越浓烈。而在那黑暗之中，他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哟，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堪入目啊！”在黑暗中浮现出的另一个虹翼对着他，这么嘲笑道。不知为什么，一看见他虹翼心中就来气，他气得咬牙切齿，朝那另一个自己扑了过去，然而对方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他却还是能听到他的声音。“果然，你还是想要见到她吗？”
“这是当然的啊……”虹翼振振有词，“我是无论付出什么都要再见到她的！”
“哪怕为此献出自己的生命？而且很有可能，你会彻底业因化。到那时候，不管是谁都救不了你了。”那声音仿佛就是他最后的理智。然而虹翼觉得，现在他不需要了理智。他需要的是最后的疯狂……以及能够再见到宁早倩的希望。
“如果有必要的话，哪怕是死我也在所不惜。”虹翼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然后，那个声音沉默了良久，最后说道：“你真恶心。”
黑暗愈来愈浓厚，虹翼在黑暗中仿佛要窒息。他努力想要挣脱那片黑暗，他挣扎着朝木屋的窗口走去。那里，放着早倩送给他的吉祥物……那是他最后的护身符。
“你这个样子，她是不会喜欢你的。”
“我就是我……滚吧。”他对着黑暗喃喃道，然后抬起了手，却愣住了。原本应该在那里惨白的双手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可怕的宛如怪物般的爪子，如同被火灼烧一般漆黑，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如同荆棘般的皮肤……他立刻就想到那天在书店的花园中，他在水里看到的那个倒影。是吗……那个怪物就是我啊……仿佛轻而易举的，他就得出了这个结论，心中没有任何触动，似乎那是很久以前他就知道的事，但是眼泪却依旧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你就那么喜欢她吗？”
“不是喜欢……是爱……不对……也不是爱……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再见她一面而已。”
“为了这个，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嗯。”
“那你会变得和我一样。”黑暗中的那个声音说道。虹翼猛地抬起头，在那片黑暗中重新看见了那个与自己相像的人影。“你……你到底是谁！”他近乎嘶吼着问道。
“我就是你。我是你的影子，是你心中的黑暗。”
“啊……是啊……我的心中确实有无法抹去的黑暗，但绝对不是你这种家伙！”虹翼咆哮着又朝那片黑暗扑去。他看见了自己扬起的兽爪，又是一阵凄凉。我已经……我已经彻底沦落为一个怪物了吗……就和故事中的那个男孩一样……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蹲坐在地上，没有再去攻击那片黑暗。只要与他人接触，就会产生痛苦，就会产生那样令人唏嘘的无助与无奈。回首前尘，尽是可耻的过往。他的右手五指开开合合，他发现自己想到早倩后，连锁想到了一大串事情，而自己的过去尽是些让人悲伤的往事。
“父母死去确实让人悲伤，朋友离开也会让人心痛，但正是这样，即便是这样，我们都更应该振作起来，能够将自己的痛苦隐藏，克服自己的痛苦的人，老师觉得是最伟大的……我最欣赏这样的人。”但是银夏又懂些什么？他又没有过朋友反目、众叛亲离的经历，自然是没有人能够理解虹翼。他这么想着，体内的业因能量汹涌地爆发了出来，出现了激烈的耳鸣，最终，他连那无数风铃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卑鄙、自私、懦弱、胆小、清高、狡猾、愚蠢……虹翼一步一步，挣扎着走到了那个吉祥物的旁边。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她就是他最后的光……他将吉祥物拿了下来，紧紧地攥在手里。他不会就这么死的，一定要撑到早倩过来，哪怕为此坠入黑暗，他也必须要等到他的光……只要早倩还在，他就永远不会迷失在黑暗。
但是，宁早倩正是让你堕入黑暗的执念。虹翼咬了咬牙，能够给予他希望的人，同样也会给他绝望。他看着自己手中的海绵面包吉祥物，一直以来，宁早倩都是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