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南宋日记TXT下载南宋日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南宋日记全文阅读

作者:伯山子鸳     南宋日记txt下载     南宋日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远行前的准备(其二)

    那日天色出奇的好,又是碧空无云的清早上,刘涣等人来到鹅湖山。

    却说那铅山的赵知县听闻刘涣给他要“户籍证明”,他当下不晓得甚么意思,可也不好拒绝这个风头正劲的人物,当下叫刘涣写了模样,他再抄来盖印。

    等刘涣挥笔而就,知县细读之后,道:“我道是啥,原来无非是证明你涣哥儿的户籍罢了。呵,你鹅湖山刘秀才之名,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却还要这等公文作甚?”

    刘涣只是好言相与,当下不敢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来。

    当这张户籍证明到手以后,加上辛弃疾的书信、赵汝愚的公文、赵挺的官印,刘涣觉得差不多了,便是走到哪里也敢趾高气扬,只要是在大宋的土地上。

    “嘿!有关系就是好办事!”刘涣心底邪恶地升起了**之念,当即自言自语起来……

    话表两头。

    鹅湖山还是老样子,安静而祥和,朴素而亲切。这刘秀才虽是“外来之人”,而今也不由得触景生情,却把他乡作故乡了……

    那前些时日修好的道路,平顺地穿插在村落之间,刘涣心中多少有点成就感,慷慨道:“走!鹅湖寺!”

    刘三等人闻言,一怕马背,马儿一声长嘶,绝尘而去,转眼到得鹅湖寺下方的官道上。

    刘涣今日突然豪气顿生,当刻也不拜礼问门,却在山下大啸一声,道:“故人拜访,大和尚还不沏茶相候?”

    他师父以前说他体内有先天血脉,这事真假难说,他也不确定。他只晓得,而今自己是力大无穷,连这一声大吼,也如虎啸山谷、龙吟深潭一般……

    寺庙中的禅师和尚突闻一阵长啸,显得无礼之极,当即心有愤慨,犯了戒律。

    静能向来是个二愣子,以为有强人来袭,立马拿了一把扫帚,一个纵身越到寺门台阶之上,大喝道:“何人拜寺?报上名来!”

    刘涣仰视着台阶,见得正是那横刀立马,大气磅礴的静能和尚,他哈哈一笑,道:“静能老友,秀才刘涣来访,你别来无恙啊!”

    静能一听,暗道“原来是这个煞神”,当即放低视线,终于见得刘涣尊容——骑着一匹杂毛马,身后跟着八个汉子,面容刚毅,一言不发。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刘施主,小和尚有礼了。施主既是鄙寺老熟客,又何必这般举动?请进请进……”言语之中多有怪怨之意。

    刘涣却道:“多日未见,小子心中念及以往种种,突有郁积,不吐不快,故而大喝山门,还请勿怪。有劳有劳!”

    言毕翻身下马,只带着刘三一人,举步进了寺门……

    哪晓得才入里间,突听得一声充沛雄浑之禅音传来:“阿弥陀佛,来者是客……”

    那声音听似低沉,却清晰入耳,荡人心神,想必没个几十年的苦练,难以成就这般高度。

    刘涣循声望去,正见得一个和尚和颜悦色而来,身披袈裟,手拿佛珠,一派出尘出世,如佛主缥缈庄严之姿——正是此间主持虚相无疑。

    刘涣见得“故人恩人”,赶紧一鞠躬,单掌竖立胸前,恭敬道:“大师,小子适才狂妄,望您恕罪!”

    虚相呵呵一笑,道:“阿弥陀佛,听得小哥儿之音,充沛有力、如滚滚江水一往无前、经久不歇,看来小哥的功夫又是大有进步了,可喜可贺!”

    刘涣道:“不敢不敢!”

    便在他刚刚言毕,突又听得一声炸响,却是一阵呵斥之声,那声音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刘涣赶紧一个激灵,正见一道身影夺空而来,才眨眼不到便飘立在他和虚相之间,来得好快,当真如闪电一般。

    “师父”!

    刘涣确定来人身份以后一阵激动,脸色也红了起来……

    大汉道:“哼!好你个小子,才学得半斤八两,就敢来鹅湖寺挑衅,你没把虚相大师放在眼里么?”

    刘涣急道:“师父哪里的话,徒儿便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虚相大师面前放肆啊。”

    几人寒暄片刻,被虚相请进堂内,当即用了清茶,相视而言,好不亲切。刘三却还是那个老实的“家臣”模样,坐在下首一动不动……

    虚相道:“阿弥陀佛,却不知刘施主此番前来,有何指教?”

    刘涣谦逊道:“指教自不敢当的,小子是来请教大师和师父一件事情。另有两件事情要麻烦大师和师父帮忙!”

    大汉不耐烦道:“有屁就放,哼!老子好生辛苦给你建好了房子,那张老头不来住、那两百个种田的也被世人诋毁,无奈‘充了公’……哎,你看那山下空空荡荡的,有甚么意思!”

    刘涣道:“师父恩情,徒儿永远铭记在心的,还请您老放心,弟子相信,便在两三年之内,那屋子定会热闹起来。”

    大汉道:“打住,说正事!”

    刘涣道:“请教您二老,可曾识得山林隐士、方外高人?”

    他这问题毫无由头,虚相和大汉被问住了,虚相不解道:“还请明示!”

    刘涣突兀道:“抱歉,是小子说得唐突了,弟子是说,师父和大师可曾结交过甚么炼制仙丹的隐士高人?”

    哪晓得他这话一出,大汉当即哈哈大笑,道:“仙丹?他妈的狗屁仙丹!”

    虚相闻言,又见刘涣师父癫狂之状,当即提醒道:“阿弥陀佛,魏施主,此乃佛堂静地,可不得口出浊言啊!”

    大汉不爽道:“你少来,莫非老子还说错了么?那甚么狗屁仙丹你没有见到过么?哼!还不是硫磺与硝石混合而成的杂物,全他妈是骗人的。吃了不仅不能长生不老,还能短命呢!哈哈,奈何这千百年来的昏君,偏偏要信那些术士的鬼话。”

    刘涣奇道:“哦?师父是如何知晓的?”

    大汉道:“咋地?你不信么?娃娃,老子告诉你吧,老子年轻之时,也曾上过那些江湖术士的当呢,还是后来川蜀的一个老友解开了谜题。哎……那时为师年少,难免轻狂,初始时,却还不听别人提醒,一门心思之跟着那炼丹的老道瞎跑,还以为能得个长生不老。若不是那朋友以身试法,亲自操弄一番,我还蒙在鼓里……”

    刘涣道:“后来呢?”

    大汉道:“哈哈哈……后来,那骗子的把戏被拆穿,老子也气愤于被他诓骗,当场怒火中烧,提着大刀要取他的性命!哪晓得……那贼厮鸟也不晓得用了甚么道道,尽把他的丹炉弄爆,硝烟弥漫过后,老子再也寻不到他的踪影了……这也是老子一大憾事!”

    刘涣闻言转身朝虚相道:“大师,我师父真是嫉恶如仇,可惜没能把那人就地正法!按你说来,那骗子是如何引爆自己的丹炉的?”

    虚相道:“阿弥陀佛,刘施主才华横溢自不消说,这其中道理你却不知晓么?那人的丹炉之中,除了寻常草药以外,定是放了硫磺与火药,都是易燃易爆之物,他有心害你师父,还不是轻而易举。”

    刘涣闻言假意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对了师父,你那老友而今在川蜀何地呢?可曾联系啊?”

    大汉道:“哎……那都是年少时的事情了,我那老友长期遁隐山林,以前常在潼川府、巴州、利州一代游荡,后来听说他去了大散关,又回到西和州、兴州两地游走,至于而今在哪里,却不得而知。但要找到他,老子还是有法子的。”

    刘涣闻言心喜,假意感叹道:“师父那老友真是个世外高人,他就半点也不理睬凡尘间的事情么?”

    大汉道:“嘿嘿!甚么狗屁隐士?还不是个痛恨金人的主,以前曾和老子在大散关,不知杀了多少金狗呢……”

    刘涣真是欢喜,心中激动得不得了,有和二人说了片刻。

    虚相道:“阿弥陀佛,不知刘施主问此事却欲何为?”

    刘涣道:“也没甚么,就是突然间对那炼丹感兴趣起来,还以为能成长生不老,殊不知是骗人的把戏。我师父且上过一次当了,小子万万不敢重蹈覆辙。”

    大汉道:“好汉不提当年臭勇,都过去了……说吧,你小子还有何事要交托的?”

    刘涣一想,他这师父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当即也不多纠缠,再不提及他的“痛处”,开口道:“却无其他,便是朝廷赏赐给我的千亩良田,实在有些麻烦了!”

    虚相不解道:“这是?”

    刘涣道:“大事有所不知,小子不日便要外出一趟,也不晓得一二年之间,还能不能归来这鹅湖山,那千亩良田便也成了苦恼。故而小子有个不情之请:便在小子不在之时,就请大师为我照料吧,所收之钱粮,全由大事主持!”

    虚相闻言忍不住呵呵一笑,道:“阿弥陀佛,老衲当是甚么难事呢。刘施主放心就是!你这嘱托,老和尚接下了!”他当然要接下,有便宜不占,那不是傻子么。

    刘涣也不点破他,反而恭敬地道:“如此真是太感激大师了。”

    大汉从来不在乎甚么良田等的身外之物,他一生游历江湖,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当即问道:“那老子呢?你就没事求老子?”

    刘涣道:“师父哪里的话,徒儿正要与你说呢。徒儿是想请求您老人家,带徒儿出去游历一番吧,您老不知,徒儿终日困在这信州,实在是乏味得紧!”

    大汉道:“可是……前些时日老子与你说的‘家丁’的事情……又如何……”

    大汉第一次吞吞吐吐起来,因为此时涉及到他和刘涣的秘密,说出来难免“大逆不道”,有造反之嫌。

    虚相见状,哪里会不知轻重,当即起身,合十道:“阿弥陀佛,寺中来了香客,老和尚这便要去接待了,魏施主、刘施主还请慢聊!”

    大汉见状直爽道:“嘿!到底是虚相,你这脾气老子最喜欢了,我与徒儿要说大事,你回避一番也是好的,去吧!”

    虚相无奈,这汉子也实在耿直了,有时候让人哑口无言……

    虚相走后,刘涣又叫走刘三,便和他师父嘀咕起来。

    在佛祖面前,二人尽一改常态,显得认真严肃,气氛也怪异无比,也不知他二人说了甚么……

    只见得大汉沉吟片刻,道:“徒儿,此番做法可是磨难重重,或许还有性命之忧,对你的前途也是个极大的考量,你可想好了?”

    刘涣谨慎道:“师父放心,徒儿已然想好了,此生不驱金狗、不复河山,徒儿誓不为人。便要那甚么劳什子的官儿,又有何用?王侯将相、高官厚禄,徒儿还不放在眼底呢!”

    大汉闻言拍掌而鸣,正色道:“好!老子就算拼了这把骨头,也要陪你玩玩才是的!”

    之后师徒二人尽相视一笑,那眼眸之中的内容,既复杂,又诡异……

第一百零六章 远行前日

    突然间烟雨婆娑,鹅湖山也被染成了水墨色,此时或是凭栏远眺,或是煮茶论道,或是寂寞矗立,都正是装文人、装骚客的最佳时机。反正不论如何,所谓骚客文人,最是见不得这种鬼天气了,一旦遇上,那矫情的愁绪便会无端端地泛滥起来。

    却说刘秀才也正矗立在这烟雨之中,可他却没装逼,也没犯二,只是临行之前或多或少有些伤感罢了,他来到鹅湖山的学堂前,那“鹤立鸡群”的建筑此刻正孤单落魄地立在云雾底下,前方一个牌坊,却是用上好的青石雕琢而成,上写着那草包赵惇的四个大字“鹅湖书院”。还别说,这赵惇虽入不得刘涣法眼,但长期淫沁在书法之中,又得名师指点,这几个行书还是写得极好的……

    “涣哥儿,你还有甚么放心不下的么?”刘三和一众兄弟披着蓑衣,带着竹编帽,正呆呆地看着呆呆的刘涣。

    等了良久,刘秀才忽地转过身来,急道:“三哥,去寻笔墨来,在请一个雕刻技艺最好的师傅,老子要青史留名了!”

    刘三听得“青史留名”一言,当下也不多问,转身上了马,一勒缰绳,消失在众人眼前……

    刘涣又朝当场众人道:“兄弟们,且把这书院左前方的石碑清理一番。”

    几人闻声而动,打得水来,往石碑上一泼,再将其擦拭干净,那平平整整的石牌便显出青光来,如一张张等待这雕刻的纸张一般……

    这学院正大门的左右两边,都有刘涣设计的两排石碑,石碑高有两米,打磨得光华平整,上头又有遮风挡雨的盖子,从正门牌坊下一直延伸到书院正堂前。

    按刘涣的意思,这些东西,是将来用作宣传“校务”、展示“好文章”、“好调研”的,可他大费苦心设计的东西,却被官家霸占了去。而今太子赵惇回宫,也不晓得有没有将这书院的情况禀报给他老子,关于这“鹅湖书院”安排,朝廷迟迟不见动静。其一怒之下,就要留点东西在上面,也好让世人记住,这学院是他刘秀才一手设计、带头兴建而来的……

    过不多时,刘三驭马而归,身后带着一人,那人的肩上挎着一个木箱子,想必定是那雕刻师傅无疑。

    见得刘涣,那人一抖身上的雨水,脱了蓑衣,却是个清瘦汉子。他开口道:“小哥儿便是这鹅湖山的刘秀才么?”

    刘涣道:“正是!此番烦劳先生而来,是要请先生在这左首石牌上雕刻一些东西。”

    那人道:“能得刘秀才青睐,实乃大幸,莫说烦劳的话了!敢问却是要雕琢甚么?”

    刘涣沉吟片刻,道:“无他,不过将近一千五百个字,对先生而言,当不是难事吧?”

    那人笑道:“莫说是雕刻文字,便是雕龙画凤,对我而言也不再话下的。再者这石碑的材质极好,又早已打磨光滑,更是简易无比了。但却不知是些甚么字?”

    刘涣道:“这个你且不用多问,稍后便就一目了然……三哥,笔墨伺候。”

    刘三取出笔墨交给刘涣,他拿着往石碑下一走——哎哟,身高不够!

    见得他这一窘迫状况,其余兄弟立马搬来一方多余的石头给他踮脚,刘秀才道一声感谢后,深深呼吸,调匀墨水,蘸了笔尖,等狼毫吸食饱满后,一捋大袖,缓缓而写,正是一手漂亮的仿宋体……

    那请来的雕刻师傅见得一个个规规整整的楷体字落在石碑之上,顿时眼前一亮,暗道“百闻不如一见,都说这鹅湖山的刘秀才善于书法,果然名不虚传。”

    涣哥儿也不客气,既然要“留名”,就必须下狠功夫,他且尽量保持着激动的心情,让每一个字写得规规整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众人也不打搅,悄悄地等待着。

    过了许久,那恼人的雨水终于停止,天色也开朗起来。

    众人忽听得涣哥儿一声长叹,却见左首石碑之上,全是一个个灵秀俊朗的字儿,每每三个字衔接在一起,好看极了……

    刘涣道:“先生!这便是要雕琢的字了,你看可有指教?”

    那人沉默不语,暗暗读来,当即震惊万分,愕道:“敢问刘秀才,你这是……”

    刘涣哈哈一笑,道:“小子身来无物,被鹅湖山这块土地所接济养育,未报恩情,只得留一篇启蒙字句,算是为鹅湖山一带孩童尽点绵薄之力了。初初写成,却无过多思量,倒让先生笑话了!”

    那人闻言,拍手惊叫一声,道:“哪里哪里,刘秀才过于谦虚了,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或许那师傅肚子中的墨水不多,也说不出甚么夸赞之词来,只是一味叫好!

    这刘涣所写的,就是“三字经”!故而是剽窃无疑,便在落款之处,写着“乾道七年、鹅湖山刘涣”等字样!

    他以前一直在实地考察,或是走访,或是差人询问,都没有听说过“三字经”的相关信息,从那时候起,其心中那邪恶的念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很清楚,到底这“三字经”是谁所作?有许多不尽相同的论断,但姑且推到最早的出处,便是南宋一个叫做“王应麟”的人编撰的,可就算如此,那王应麟也是1223年出生的人,而今却是乾道七年1171年,按时间计算,要等到“三字经”问世的话,还得等半个世纪,即五十年左右。

    五十年何其之长,他刘涣等不急,也等不起了。这等万世传承的启蒙读物,越早面世越好,对一个民族,乃至一个时代之教育,都是能起到良好作用的。

    抛去其中的典故不论,但从文字之简洁与押韵而言,真是朗朗上口,通俗易懂。如此这般,学的人不会太难,教的人也不会太费心……

    那雕刻师傅久久不敢动手,他说这等好文,不是他一个凡夫俗子敢去雕琢的。刘涣听了好不生气,怒斥他矫情,又给金钱诱惑。

    那人到底答应了下来,但那钱财却分文不敢再要,他说能得此等文字雕刻,是他的福分。刘涣也由得他了……

    刘三多少读过一些诗书,当即也觉得涣哥儿这文写得极好,出口叹道:“哎……要是某年幼求学之时,能得此蒙育,那便好了!”

    刘涣呵呵一笑,道:“三哥就算不学这等启蒙字句,而今不也是满腹锦纶么,何必嗟叹!走,该上山了,师父等着我等呢!”

    刘三这才一个恍惚,道:“却不知令师等着我等作甚?却还要跑去那山巅,是极其隐秘之事么?”

    刘涣道:“我师父是多年的江湖老熟客,自有他要交代的事情,想必在这出游一事上,你我兄弟还有何人能比得过他老人家。”

    刘三点头称是,招呼兄弟们一声,踩着湿滑的山道去了山顶……

    到得山巅之时,却见那大汉早已等着。

    刘涣上前见礼,道:“师父!”

    大汉冷哼一声,骂道:“怎地耽搁这久?老子都等得不耐烦了。”

    刘涣谦逊道:“师父恕罪,徒儿和一众兄弟在鹅湖书院做一件大事呢!”

    大汉道:“哼!甚么大事?既要老子带你出游去访高人隐士,就得听老子的话!人齐了么?”

    刘涣道:“齐了!”

    大汉道:“先发毒誓!”

    他这一句“先发毒誓”,却把众人搞得莫名其妙。

    刘涣问道:“师父……发甚么毒誓?”

    大汉道:“不是说好的要外出历练么,此番一去,定是磨难多多,坎坷多多,若不能上下一心,我看是不能历险的。倘若危机时刻,有个把人见死不救、或是脱扯后退,却不是害苦了大家么?”

    刘涣还是不太明白,道:“师父,那……那这到底要发甚么毒誓了?徒儿还是不明白!”

    大汉怒道:“生死同命,富贵同享,若有私心之人,必遭天谴,五雷分尸……老子把你们叫到这鹅湖山顶,正是距离老天最近的地方,便在此处发了誓罢,要不然,老子可不愿意做你的跟班!”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暗道这人未免小题大做了,听涣哥儿言,不是说出去潇洒的么,怎地到了大汉这里,却变得严肃起来?

    刘涣也是无奈摇头,赶紧一整衣衫,双腿跪地……

    旁人见状,也跪成了一排。

    大家在大汉的带领下,说了一通恶毒不堪的誓言……

    等程序完毕,刘涣起身而来,问道:“师父,可还有甚么安排么?”

    大汉道:“徒儿,你不是说要‘急流勇退’,甚至要‘隐姓埋名’么?老子虽不知你具体用意,但想了一夜,如果非得按你要求,我等便只有一个法子了!”

    刘涣道:“甚么法子?”

    大汉正色道:“伪装成走卒经商之辈!”

    刘涣心中腹诽,原来这就是他想了一夜的法子,当即忍不住要笑,可又不敢笑出声来。逼红了脸问道:“那……请教师父,又该如何伪装呢?”

    大汉深沉道:“就装成贩卖茶叶的,你不是要去大理么?那里可是盛产好茶的地方!你们兄弟要听老子安排,这名字也得改、身份也得变,自己想想改成甚么?”

    刘涣道:“有这个必要么?”

    大汉骂道:“哼!你没有功名在身,不改也行,但不得时常提及!可你这八个兄弟都是朝廷禁军,这身份必须隐藏起来,要记住,此番是去做你所谓的‘大事’,却不是去享福的。你既要作为,就必定吃苦!路是你选的,可怨不得旁人!”

    刘涣道:“好好好……就依师父所言吧,三哥,你想想改成甚么呢?”

    刘三道:“我这名字却平常得很,也没有改动的必要,至于这身份嘛,却不好安排!”

    刘涣灵光一闪,道:“三哥,我有一个想法,索性你我就以亲兄弟相称算了,你做大哥、我做老九,算是一个妈生的又有何不可,你看成与不成?”

    刘三道:“这可不行,你我虽是兄弟,但却不能委屈了你……”

    几人争论一番,也没个具体结论。大汉看不下去了,怒道:“算逑算逑!小崽子们,这里老子年纪最大,以后你们就叫一声‘魏伯’,至于你们八个嘛,不如全都姓了刘,就从刘一一直排到刘八!”

    众人听闻恰如惊雷乍响,这连姓氏也改了,未免过于儿戏……当下不好反驳,沉默不语。

    刘涣道:“算了吧,我曾记得一句诗经,叫做‘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刚好八个字,兄弟们不如就一人取一个字吧,三哥排在首位,叫‘岂哥’难免不好听,就不改也行;二号取‘曰’过于拗口,索性叫做‘跃’吧,里鱼跃龙门的意思。无改成‘武’,反正老三也是个武痴,沉迷箭术不能自拔。衣改成‘翌’,也有期待之感。与改成‘瑜’,与周瑜同名。子改成‘志’,志存高远之意。同改成‘桐’,与传说中岳飞的师父同名。袍改成‘炮’,老九就叫‘炮哥儿’……”

    他这是瞎说一番,本来没甚大事的,却被他师父一阵折磨,他也索性顽劣起来。

    可这不说不要紧,一说还说得有点意思,众人尽然满口答应了!

    可老九却不乐意,他道:“涣哥儿,我这‘炮’字是不是有点难听了?再改一个吧!”

    刘涣忍住不笑,一本正经地道:“如何不好了?老九,你将来要做大事的,绝对会与你的名字有关系。我保证,绝不诓你,不成么?”

    众人听闻当即劝说一阵,老九也只好委屈地答应了……

    如此,“岂曰无衣与子同袍”,除了第一个字以外,被冠以人名,变成了“跃武翌瑜志桐炮”。

    也正是今日刘涣的“瞎搞”,这历城八兄弟尽以这几个字为名,后来在每个字的面前加了一个“子”字,成了自己的“字”,有名有字,最后的最后全部成了刘涣的家臣……

    几人笑呵呵地调戏老九,“炮哥炮哥”地叫他,他愤怒难当,可也不敢乱来,跟着大家下了山。

    下山之后,刘涣好言好语,软磨硬泡,终于把张年丰老头请来,住在自家的屋子之中……

    本来打算等明日天气放开,大家就扬鞭远行的。哪晓得深夜时分,黑娃气冲冲地跑来,一脚踢开了刘涣的院门,大叫道:“刘涣,给老子出来!”

    众人正和“魏伯”吃酒,突听得屋外骂话,当即出门一看……

    原来这黑娃听说众人要远走高飞,却不带着他,他一时间气不过,来找刘涣理论。

    “涣哥儿,你为何不带我走?”

    “黑娃,你有父母么?”

    “有!”

    “你有婆娘么?”

    “有!”

    “这不就结了么?我等全是孤家寡人,无父无母,无妻无妾,了无牵挂。你却不同,所以……”

    “不行!老子不管,老子那爹娘身体好着呢,哪里用得着老子照顾?至于那婆娘么,老子可以休了她!带上老……”

    “啪”的一声,黑娃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涣一巴掌打去。

    刘涣怒道:“黑娃,你休得犯浑!老子告诉你:‘家有老母不远行’,你父母俱在,又有娇妻相佐,做人子弟,为人丈夫,当体贴父母,孝顺父母,多为父母着想,多为你婆娘着想才是……再说,你而今是禁军身份,大小是个从七品的官儿,如何敢儿戏?”

    黑娃道:“那他们就不是禁军了么?”

    刘涣道:“你……你……哎……”

    黑娃道:“你叹什么气,到底带不带上我?”

    刘涣道:“黑娃,哦不,黑哥!我的黑哥,不是做兄弟的不带上你,实在是不能带上你啊。你若也走了,这家里家外的该怎么办?你张爷爷怎么办?丫头还在山上守孝呢,她怎么办?这鹅湖山的一切该怎么办?等我们归来之时,房屋潦倒、草木衰折、乡音难寻,到哪里去找依靠?黑哥啊,留下你,我们才放心!这番苦心,你咋就不明白?你以为我等是去外面玩耍么?哎……你肩上之重担,比我等兄弟的要重千万倍不止啊……”

    黑娃道:“你……你此言当真?”

    刘涣道:“若有虚言,天打雷劈!”

    毒誓一发,黑娃心底好受了许多……

    接着又被众人灌酒,大醉酩酊、不省人事……

第一百零七章 浪迹天涯

    却说那憨实耿直的黑娃大梦惊觉,哪里还找到众人的身影,鹅湖山下的新房之中,此刻是空空荡荡。他一阵落魄,出得房门一看,见张老头正在院坝之中劳作,却是在种一棵树。

    “爷爷,涣哥儿走了么?”

    “哎……”

    “您老这是……”

    “涣娃一直想要一株梅树,老夫一直没有答应他……”

    黑娃不再多言,大步出了院子,突见得他那妻子叶二娘来寻他。

    叶二娘见自家夫君这般低沉,也不晓得咋了,出言问道:“夫君这是怎地?”

    黑娃长叹一声,道:“哎,少来夫妻老来伴,二娘额,还是你最忠诚,从不会弃我而去。”

    叶二娘一听他这话,觉得很怪异,待要问及,却见黑娃叹息连连地走了……

    又说那刘涣终于准备好一切事宜,带着八个得力助手,又有他师父庇佑,现下是得意不已,把马儿催得飞快。

    老九年纪轻,也不晓得哥哥们是如何安排的,当下开口询问道:“魏伯,咱们此番是去哪里?”

    魏伯道:“跨过江州北上,沿‘大江’逆行,过鄂州、江陵府,直抵夔州地界!后来还有安排,此刻不宜多讲,娃娃,此番却是出远门啊,你欢喜么?”

    老九道:“如何不欢喜了,只要能和魏伯一起、能和哥哥们一起,便是去刀山火海,小子也是一万个愿意!”

    魏伯哈哈大笑,道:“好极好极,你这娃娃虽然木讷,也不多言多语,但重情重义啊!好得很,老子告诉你,这走江湖,要的就是你这种人物呢!”

    老九被魏伯夸赞,心中一阵得意,把缰绳一勒,追涣哥儿而去……

    几人风餐露宿,或谈或笑,停少行多,便是住宿也在荒山野地解决。刘涣不时讲一些淫而不色的段子,逗得大伙笑疼了肚子,大汉又传授一些江湖经验,闲暇之时,指点大家武艺刀法。这一切其乐融融,倒不觉得路途孤苦。

    关键是这几日天朗气清,大大涨了众人兴致。不知不觉间,尽来到那二龙山下。

    刘涣止住马儿,朝他师父道:“师父,这便是那二龙山了,徒儿曾与你提及过的。”

    哪晓得他师父闻言冷哼一声,怒骂道:“没记性的狗东西,你说甚么?”

    刘涣被骂,忽地一想,改口道:“魏伯,小子知错了!”

    魏伯才喜笑颜开,道:“娃娃,江湖之险恶,岂是你能明了的,多留一份心思,准没害处!”

    刘涣赌气道:“切,您老总说江湖险恶,这一路行来也不见得半点异常,我看这大宋境地是安静得很的,您老是不是多虑了?”

    魏伯道:“哼!真是孩子话,你走过江湖么?老子告诉你,此地还在信州地界,绿林中人与宵小之辈听得辛幼安和赵汝愚之大名,自不敢妄动,但若到了江边,那沿江两岸可就不好说了……”

    这话被刘三听见,他是从北南来之人,心中很是认同,开口道:“魏伯所言不差,沿江沿河两岸,历来是匪患丛生,而今官家堕落,也管制不及,其贼人之猖獗,小子也是深有体会的。”

    魏伯道:“对了嘛!你这小子的话倒是中听,却不像某些人,尽他妈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

    刘涣不爽道:“那请教两位大侠,下一步又该如何打算了?”

    魏伯见他这般小孩子气,难免恨铁不成钢,怒道:“还能咋办?等到了江州城里,购置一些寻常之物,再置办些许茶叶,一路北上就是了!”

    刘涣道:“嘿,这多没意思,依我看来,反正此番不来也来了,既有浪迹天涯的打算,不如就来个‘行侠仗义’!”

    射手老三一听“行侠仗义”,豪气顿生,激动道:“如何个行侠仗义法?”

    刘涣正色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遇得金狗,拔刀便杀;遇得贪官污吏,欺压百姓之人,拔刀便杀;遇得持强凌弱,无恶不作之人,拔刀便杀;遇得魑魅魍魉,宵小作怪之辈,拔刀便砍,且留一条小命就是!”

    老三闻言喜道:“妙极妙极!这才合了老子的心意呢!魏伯、诸位兄弟,你们说呢?”

    魏伯骂道:“杀!杀个逑!你动不动就拔刀便杀,这大宋的江山是你刘涣一个人的么?哼!老子行走江湖,漂泊多年,一生嫉恶如仇,尚且不敢说这种‘拔刀便杀’的浑话!而今我等人多,你且不论自己死活,也该为兄弟们考虑考虑才是!哼,简直一派胡言!”

    刘涣道:“那这出游还有甚么意思了?想怒不能怒,想杀不能杀,有个逑的意思。我便是受不了那官家束缚,才要出来游历的……”

    魏伯抢道:“你敢说你出来游历的目的是因为厌恶官家的束缚么?哼!那你在鹅湖寺中给老子说的又是甚么?”

    刘涣一听他师父所言,当即闭口不答话,他实在是怕他这个脑子不够用的师父,一不小心把“大事”说漏了嘴……

    刘三道:“小哥也别气魏伯,他老人家是多年的老江湖,教训我等也是因该的。”

    魏伯道:“对了,这才像个晚辈的样子。你老是顶撞老子,半点尊重没有,着实可恨!嘿嘿,但你所言的‘行侠仗义’倒是可取的,只是不得如你所说那般浑来蛮干,这行侠有行侠的方式,仗义有仗义的法门呢!”

    见得魏伯又要“传道授业”,几人顿时打起了精神,听他细细教诲……

    歇息一番,又要赶着天色催马上路。刘涣看了一眼曾经战斗过的二龙山,问道:“师……魏伯,这二龙山的由来,你可曾清楚?”

    魏伯沉吟片刻道:“传言便在秦汉时期,就有强人再此立道,因初始时是两个龙姓的兄弟在此间为恶,后来集结众人想要造反,时朝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平息下来……后来在这江赣之地,二龙山向来是匪患横生,灭之不及,杀之不尽……当然,这些都是道听途说,具体却无考证!”

    刘涣道:“哦,原来如此……”

    魏伯也不纠缠,朗声道:“娃娃们,来比比马术吧!”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一马当先疾驰而去。

    刘涣等人一个惊愕,只说“老不要脸的”,复又拍马追赶,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输谁……

    如此行了三天三夜,终于在一个下午到达江州城,这江州靠近鄂州,北边是长江、东南是鄱阳湖、往西则是洞庭湖,地理位置也是极好,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士,这江州地界,多有做“水上生意”的人儿,便是寻常馆子之中,也常吃到新鲜的鱼儿。

    大汉牵马前行,道:“他妈的,总算到了江州城,许久没吃肉了!”

    刘涣四处张扬,突觉得这江州城里有些怪异,便是寻街道之人,眼神怪怪的,低声细语地说着甚么“有么?”、“如何?”等话语。他一时不解,小声问道:“魏伯,你看那些三两成群的人,好生怪异呢,他们是做甚么的?”

    魏伯赶紧拉他一把,示意不要乱看,小声答道:“你谨慎一些,若无必要,轻易别惹这些人!”

    刘涣道:“这些到底是甚么人?”

    魏伯道:“都是贩卖私盐的,他们沿着大江东去,在扬州购买私盐,又冒着性命之忧西来,却是把私盐销到南北两岸之地,赢的利润虽然不多,但却比官家合算……”

    刘涣惊愕道:“原来是这样,魏伯和他们打过交道么?”

    魏伯冷道:“哼!不过一些贩夫走卒,小鱼小虾之辈,老子当年贩卖私盐之时,这些个人还未出生呢。老子结交的都是大当头,哪里认识这些小人物了?”

    刘涣心中更是崇拜他这师父,当下“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老四却道:“魏伯,您看前方有客栈,是否入住?”

    魏伯道:“走!”

    几人“自然而然”地到得那客栈门口,就有小厮出来接待,却道:“几位受累,把马儿交给小的吧,里边请!”

    魏伯道:“小子,官有官道,民有民道,各行其道,你可不得瞎了眼睛!”

    那小厮闻言呵呵一笑,答道:“天是天,地是地,小的省得!”

    刘涣唐突不解,随着师父进了客栈,当即又有人来招呼,他们选了一个靠窗位置,围成两桌坐下,各要了五斤酱牛肉,两条鲜鲤鱼,些许时令小菜,外加三斤烧酒。

    招客之人记住,弯腰驼背地朝内间跑去……

    刘涣坐在他师父的左下首,问道:“魏伯,你适才与那小厮说的话儿好生尴尬,小子听不懂呢!”

    魏伯道:“此间鱼龙混杂,形形色色之人多不胜数,这店家也不挂招牌,实在不敢大意,老子与他所讲的都是江湖客套话,你涉世未深,自然不懂。”

    刘涣闻言,四处打量,果然找不到这店家的任何“标示”,更无“招牌”可言。他心中一阵后怕,还好有师父在身边。

    可说也奇怪,为何那信州就不这般复杂,这才相隔多远,就是天差地别……

    所思无果,几人到得天黑,又去购置一些杂物和少许茶叶,刘涣为了装得更像个商人,还刻意走访了当地市场。

    一切准备就绪,大家长期赶路,也是累了。给店家要了三间房屋,倒头便睡……

    可是夜深之时,突有敲门之声响起,正是刘涣所住的那间,他向来心神警惕,一个翻身起床而来,问道:“何人叩门?”

    门外却不答复,只是“啪啪啪”、“啪啪”五声响动,又敲了一通。

    刘涣暗暗一听,那敲门声正是“三长两短”,他当下不敢妄动,咳嗽一声,想把熟睡的刘三惊醒……

第一百零八章 复杂的江湖

    刘三听得咳嗽之声,当即弹起身来,这才看到涣哥儿警惕的神情。

    刘涣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噤声。

    二人缓步靠近房门,听得那“三长两短”之声再次响起,他刘涣自然是个江湖白痴,并不懂其中深意。

    刘三闻声,却正色道:“来者是客,朋友何必客套?”

    门外一阵寂静,忽又小声道:“好朋友,请我进去吃一碗粗茶罢。”

    刘三闻言道:“夜深人乏,茶水也冷了,怕是招待不周!”

    门外之人沉吟道:“好朋友,都是一条道上的人,何必据我于门外?”

    刘三冷哼一声道:“朋友,你认错人了,请回罢。”

    那人却没有转身离去,而是犹豫道:“我如何会认错?白天不是看得清楚么,你我都是同路人。”

    刘涣听得云里雾里,又从声音分析,那门外之人也不过青年年纪,除去搭话之人以外,旁边却还有一人,听其呼吸平缓,辨不出厉害来。他一时间有些愤慨,抢道:“哼!好不要脸的东西,你再打搅我兄弟休息,老子对你不客气了!滚!”

    他这一声“滚”字,低沉而唐突,眨眼间穿透房门,惊得门外之人心底一怔。之后就听见“哎”的一声长叹,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远了。

    刘三道:“睡吧,三更天了!”

    刘涣道:“如何还睡得下,这到底是何人?”

    刘三道:“小哥勿忧,都是些夜里面做生意的人。”

    刘涣道:“做甚么生意?”

    刘三走到窗边,伸了一个懒腰,道:“哎,兴许是贩私盐的。白天见了我等,想必是有误会,却把我们当成同道中人了。”

    刘涣不解道:“这些个贼厮鸟,太猖狂了吧?”

    刘三嘿嘿一笑,道:“小哥你初入江湖,却不知道其中的道道,这些人别说是敢和你我做生意,就是那北边的金人,他们也能把钱赚咯。胆子大着呢!”

    刘涣道:“朝廷就不管么?”

    刘三答道:“朝廷?嘿,你也不想想,这大宋朝而今还有多少地界?便是些狭小的府路州也管不过来,还管得了外面来的人?”

    刘涣道:“他们是‘外面来的’?三哥你如何知道?”

    刘三躺倒床上去,显得尤其疲倦,也不管礼不礼貌,打着呵欠道:“睡吧小哥,明日你一问魏伯就知。说不定还会和这些人相逢的。”

    刘涣道:“可是我刚才呵斥了他们,他们会记仇么?”

    刘三没有答复,进入了梦乡……

    这江州好乱,怪不得那黑娃的媳妇会在这里被贼人掳走。可有刘三和他师父等人在旁,他也不怕,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这鱼龙混杂的时局,大宋朝的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却他妈治成这个样子,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他想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只记着此行的目的,便是要去寻访陆游、研究“火器”、探查金人动向……

    一夜未眠,等到天色大亮,众人才醒过来。

    刘涣有点气愤,批评了刘三一顿。刘三却说此番是出来走江湖,不是在军营训练,该放松时还是要放松,若一直都是军人作为,难免格格不入。

    刘涣被反驳,当下也觉得有理,既然是出来“隐姓埋名”的,就该是个“江湖儿女”的面目。

    几人用了早食,付了一干费用,带着昨日置办而来的一些杂物,出门而去。

    “魏伯,往北而行便是大江了,走水路还是陆路?”

    “走陆路吧,等到了鄂州,在乘船西去……哎,可是而今还好,若再过个把月,天气寒冷起来,逆流行舟却是困难得很的。娃娃们,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哟!”

    刘涣闻言插嘴道:“嘿,这大江不比黄河,便是冬季也不会结冰、更不会断流,有啥好担忧的?”

    魏伯道:“傻子,你不也是从北而来的人么,你就没有坐过船?这逆流和顺流,却是两码事!”

    刘涣发觉说漏了嘴,假装不知,道:“我那时南来,都是横水而渡,也不见甚么逆流顺流的事情,自然不知道。”

    魏伯也不和他磨叽,心底却暗暗思量,怎地这徒儿一出信州,就变得傻了起来?是水土不服,还是他故意掩饰?

    几人乘着好天色,缓缓前行。遇得酒坊酒肆,便下马来歇息一番,停停走走,倒真像群做生意的家伙……

    变故是发生在一个平常的下午。

    却说那日,几人行到鄂州咸宁县郊外,正是一处三岔路口时,突闻身后马蹄声起,尘埃漫天,才一个不慎,一支队伍就从众人身旁略过……

    “看啥看?赶快让开!”

    疾驰而去的人显得很是慌忙,共计一十三人,人人骑着高头大马,大多满脸风尘,眼神之中又有凶恶与贪婪。那马背上分别驮着两个口袋。见得刘涣等人不紧不慢,稍稍挡住了去路,便呵斥一声。

    刘三警惕道:“魏伯,后面或许还有人来,咱们是不是要被误会?”

    魏伯道:“误会么?应该不会,来人又不是瞎子!”

    刘涣道:“魏伯你们在说甚么?”

    魏伯道:“你小子不是自诩聪明,你猜猜?”

    刘涣冷哼一声,道:“哼!欺我无知么?若没猜错,适才急行之人一定是抢了人家的东西!对否?”

    大汉哈哈一笑道:“猜对了一半!”

    刘涣不解道:“如何讲?”

    魏伯道:“你如何敢肯定是‘抢’?抢的又是甚么?”

    刘涣恍然大悟,道:“哦!这……这可不好说!”

    大汉道:“江湖恩怨,却也离不开一个‘利’字。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到底是谁抢的谁,还说不准呢,你想看好戏的话,便打马前行,跟着适才众人就行了!”

    刘涣喜道:“当真?”

    魏伯正要搭话,却被刘三打断,他急道:“恐怕来不及了,你们看!”

    众人闻言朝身后一望,果然见得一群怒气冲冲的人追赶而来……

    刘涣还在沉思之中,忽听得身后带头之人远远地呵斥道:“站住,贼厮鸟!”

    刘涣不解,“这是叫我们么?”

    射手老三眼力极好,看清那人表情,正色道:“兴许是!魏伯,如何处理?”

    魏伯道:“放慢速度,也不要回头看,等他们追上来就是!”

    果然,几人才谈得一两句话,身后的马队便赶了上来,当下有三人勒马超前,挡住了刘涣等人的去路……

    一前一后,涣哥儿等十人被夹在了中间!

    还在惊愕之中,忽听得有人问道:“是他们么?”

    为首之人一打量,道:“认错了!”

    魏伯见状,止住马儿,抱拳问道:“朋友有何指教?”

    那人不耐烦道:“可曾看到一支马队朝前而去?”

    魏伯笑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欺老子是新鸟不成?”

    有人闻言当即愤怒,“唰”的一声拔出大刀,骂道:“妈妈的,你不想活了么?”

    那适才问话之人却打断道:“休得无礼!”之后又温和地问向魏伯:“朋友,出来走江湖都是不容易的,你到底有没有看到一支马队经过?”

    魏伯就要搭话,却听刘涣一声刺耳的冷笑。

    那人转身一看,见是一个俊朗的小哥,或许是个读书人,只是那态度显得极为鄙夷,他心中一怒,道:“这位小哥有何指教么?”

    刘涣道:“此处正是一个三岔口,你这许多兄弟兵分三路不就行了么?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你不犯我的井水,我也不犯你的河水,而今你要问及我家魏伯,如何敢与你说了?”

    那人闻言极不耐烦,凶恶道:“黄毛小儿,你说得轻巧,这咸宁县外的三岔口,一条通向通城县、一条通向蒲忻城……你是在分散我兄弟的力量,莫不成,你与那伙人是一起的?”

    那人话才出口,他的兄弟们当即抽出大刀,怒目而视!

    刘涣见得此状,怕是一言不合就要打杀起来,他突地仰天而笑,道:“哈哈哈……”

    那人怒道:“你笑甚么?”

    刘涣道:“没甚么!我是觉得,这前方的马蹄印如此明显,奈何某些老江湖就看不出来?真是可笑可笑!”

    众人闻言这才一个唐突,心中明悟是怪错了人。可当即有那些个二愣子出头,就要朝刘涣动手。却被带头之人呵斥住:“正事要紧,走!”

    说完双腿一夹,绝尘而去……身后之人自然也跟随着他,只是看向刘涣的眼神有些恶毒罢了。

    等众人走远,刘三道:“涣哥儿,你可少说两句,险些惹了麻烦!”

    刘涣哈哈大笑道:“怕个逑!不就是打架杀人么,又不是没干过,三哥你咋胆小起来?”

    刘三道:“涣哥儿,我们这是要去夔州,路途遥远得很,若走一路惹一路、行一路打一路、打一路杀一路,何时才是个头?人家尚有正事要做,我们却没有‘正事’做了么?我哪里是怕了?”

    刘涣闻言尴尬,道:“三哥有理,小子错了!嘿嘿,但实在是出走江湖,心中激动,却把自家正事忘记了,你莫要见怪!”

    魏伯怒道:“狗东西,一点见识都没有,老子看你好聪明的人儿,却是和赵汝愚那厮学笨了!哼哼,你不是要看热闹么,老子成全你,走吧,追上那群人!”

    刘涣闻言,当即一马当先,欣喜若狂,如发了疯一般……

    刘三提醒道:“魏伯,这……”

    魏伯叹道:“让这小子经历一些磨难吧,也好让他明白天高地厚!这绿林中的事情,却比官家事情的复杂呢。”

    历城八兄弟自也不多说甚么,就怕涣哥儿出事,当刻也紧跟而去……

第一百零九章 血雨腥风

    据说这长江南岸的鄂州大有来头,曾有古“武昌”之称,鄂州历史之悠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慨括的,帝尧时为"樊国",夏时为"鄂都",殷商时为"鄂国",春秋战国时楚鄂王封地,三国时孙权在此称帝。……堪比起江西的信州抚州而言,其名声只高不低。

    刘涣记得,便在年初时,陆游赴四川夔州上任,便是走的水路,也从此间游历而过,他那“武昌感事”和“泊三江口”两首诗便是写于此地,不知道而今这鄂州城里的骚客文人是否知晓?

    “魏伯,你们总算追上来了。”

    “哼!就你这急性子,老子焉能放心!”

    “嘿嘿,出不了大事的……对了,魏伯,这鄂州真是好风光啊,便是梭梭而过的山川草木、河流湖泊,都让人心旷神怡,好不自在!”

    “少说这些个文绉绉的话,老子听来便烦!这鄂州可是大有来头啊……你走在最前面,却看到那些人朝哪里去了?”

    “他们寻着马蹄印,朝东边而去。”

    “东边?是朝武昌县去么?哎……那两队人行得太快了,我看这热闹不凑也罢!”

    “别啊!追都追来了!”

    “哼!这大江南岸,向来藏龙卧虎,容不得大意和疏忽的。老子警告你,可要当心些,莫被你那小心思害死了!”

    “这……魏伯……可就算……就算不去凑热闹,也该寻一两个好景致看看,否则岂不是白来一趟了?”

    “你想看甚么景致了?”

    “喏,便朝着东边而去,就你说的武昌县,有甚么好景致么?”

    “嘿嘿,你个滑头的狗东西,说来说去,还不是在惦记那两伙人恩怨的事情……不过这武昌县却是当年岳元帅的封地呢。”

    “好啊好啊,便去武昌县看看吧,小子好生敬仰岳元帅的!”

    “哎……也罢,就随了你的意!”

    刘涣听说要去武昌县,好不兴奋,曾记得那地方的百姓为岳飞修建了一处岳鄂王庙,不晓得是不是而今的事情,若是的话,便去烧一炷香,请他老人家保佑此行顺利;若不是,跟着那几人去看看热闹也是极好的。

    “都说江湖险恶,到底甚么个险恶法,老子真想看看呢……”刘涣在心中暗念。

    至此,三拨人马一前一后,相差不过里许之地,朝武昌县方向疾驰而去……

    这三拨人马,各有各的目的,第一拨或是为了逃避,第二拨则是为了追赶,第三拨嘛,是为了那无聊的好奇心……

    刘涣几人风餐露宿,一路急行,眼看距离前方人马不远,就稍稍放慢速度,也好让马儿歇息。

    老八有些抱怨,从来不说话的他,在这个队伍之中就像个路人甲一般,此刻却埋怨起来,道:“这些个杂碎到底要跑到哪里去?都他妈赶了将近一天时间了……”

    刘三见得自家兄弟埋怨,心中忽地想起在鹅湖山顶,魏伯叫他们“发毒誓”的事情来,当即安慰道:“兄弟,既然随涣哥儿出来了,就不要这么多抱怨,兄弟齐心才能成大事!”

    老八道:“哥哥教训的是,兄弟却不是埋怨涣哥儿,而是有些恼怒那两支人马呢。”

    几人也不知行了多久,反正视线从未离开过前面的人马。也不晓得那前方众人是否发现了异常?可江湖上的事情,便是素不相识,寻常间也相互给几分面子,兴许他们也有所察觉被人跟踪,但心有惦念,也管不得太多了。

    终于历经几日过后,胯下的马儿开始喘着粗气,刘涣众人也变得灰头土脸。

    “魏伯,人不见了?”

    “不急,转到山后面去了,天色已晚,下马步行吧,多留小心!”

    见得魏伯谨慎,大家应声而行,翻身下了马背,缓慢地朝前面山丘摸去……

    刘涣放眼一看,此间正是官道转了小道,在右首边,正是华灯初上之时,那人烟繁华的地方,大抵就是武昌县城了。他在心中骂道“他妈的,这地方比铅山县繁华多了,老子要是有钱,便在这里搞房地产,也是极好的。”

    “慢”!

    魏伯突然止住脚步,挥手叫停!

    “如何?”

    “老九牵了马匹,转身绕到山丘北面藏起来,其余人与我翻上山顶,来个居高临下。嘿嘿,这两拨人要搞什么?真有意思……”

    有了安排,便有命令,老九分得照顾马儿得任务,难免不高兴,可也只得闷气吞声。

    刘涣几人身手矫捷那是自然的,又经过特殊训练,这等翻山越岭的事情不在话下。魏伯是成名已久的高人,淫沁武学不知多少春秋,这等小事,他放也不放在眼底……

    话表两头,却说那第一拨人马行到山丘下一所破旧的庙中,当即翻身下来,取了马背上的东西,把马儿藏好,迅疾进入了庙中……

    “大哥,身后好生安静,那群杂碎总算被甩开了!”

    “先别得意,吩咐两个兄弟去庙外探哨,再等等,说好的五更天在这里交货的……”

    几人一路疾奔,真是累极了,当刻围成一团,取出干粮和清水狼吞虎咽。

    他们说“交货”,却不知道具体是甚么。

    “大哥,这事做完以后,咱们便去北边吧,省得在这里受那杂碎的窝囊气!”

    “哎……要不是当年受恩于他,又怎会受制于他?好在这些年兄弟们为他抛头颅洒热血,他也吃肥了。”

    “可是……听说北边也不安逸,我看不如去临安府,江南水乡,那才是人住的地方!”

    “哼!休说这等话了,也不知道他让不让咱兄弟走……”

    便在几人谈话之时,刘涣众人已然赶在那第二拨人马的前面,早已摸到了破庙的周围。

    这一切安静得不得了……

    突然,那破庙前放哨的一阵疾呼,跑进里间来大叫道:“大哥,那群杂碎赶来了!”

    那大哥闻言,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急道:“兄弟们抄家伙,把货看好,守住庙门!坚持片刻,他必定赶来相救!”

    他才堪堪把话说完,便听得庙外“啊”的一声惨叫,想是那放哨的兄弟死于非命。

    之后就听见马儿嘶鸣,动静越发大了起来。

    果然,那追赶的人马终于到来,为首之人一马当先,手中握住一柄钢刀,立马骂话:“陈三,你跑得了么?”

    原来这庙中的为首之人却叫做陈三。陈三闻言出了庙门,大刀横立胸前,做了一个防守之势,怒道:“哈哈哈,你这杂碎到底是追来了,甩也甩不开!今日便来做个了断吧!”

    那人也是怒骂道:“废话少说,老子行走江湖多年,本来也敬重你陈三的为人,才与你做这单生意的,哪晓得你这杂碎,明明说好的‘井盐’不仅不兑现,却诓了老子诸多钱财,你好黑的心!”

    陈三道:“哈哈,人为财死罢了,这世道便是黑吃黑,你脑子笨,却来怪怨爷爷,毫无道理?”

    那人被骂,哪里还镇定得了,出言道:“他妈得贼厮鸟!兄弟们灭了这伙人!”

    “杀”!

    众人一声大喝,打在了一起,“乒乓”之声不绝于耳、哀嚎之声不绝于耳、怒骂之声不绝于耳、喘息之声不绝于耳……

    刘涣等人便在一处制高点悄悄地看着。

    射手老三道:“一号,你看那陈三的人马实在太弱了,帮不帮?”

    刘涣小声道:“帮甚么,你勿要乱动,管好自己的破手!老子告诉你,此番是来看热闹的,却不是来打架的!”

    老三埋怨道:“可我忍不住了!”

    刘涣道:“老子知道你忍不住,也知道兄弟们早就**难耐,可就算要动手,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果然,才过不了多久,陈三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战斗力转瞬陡降!

    那赶来的仗着人多势众,又是愤怒难当,再也顾不得甚么江湖道义了。为首之人和陈三打在了一起,旁边又有小喽啰掠阵。陈三显得力不从心,只是步步后退,以退为守,并不时朝南边望去,像在焦急地等着什么人一般……

    惨叫之声开始小了起来,缘由陈三之兄弟尽皆被收拾完了……

    可对方也不好受,这陈三实在骁勇,硬是忍受着被砍一刀的疼痛,活生生地斩断对方大哥的两根手指!

    “他妈的陈三杂碎,老子今日定要你不得好死!”

    “哈哈,既晓得老子的厉害,还来送死!”

    二人鲜血直流,当即话不多说,又战在了一起。

    魏伯在后方看得真切,这陈三真是个短兵相接的天才,越是被众人围住,他越是勇猛,越是有办法。偏偏那对方的带队之人,不晓得排兵布阵的法门,自家兄弟再多,也尽皆送了死……

    两方各有死伤,正是战斗白热化之时,突地见得南边火光滔天,人影晃动!

    陈三心底大笑,暗道“总算来了救兵!”

    刘涣打了一个暗哨,问刘三道:“来者何人?”

    刘三回话:“看不出来,但能骑这等好马、能用这等武器,想必和当地官府有瓜葛……”

    现场正在纠缠中的众人突见异象,当即一个回防,闪开身来……

    突然!

    那举着火把赶来的人听得一声令下:“将这些贼人全部杀了!”

    令出如山,就见潮水一般的人马飞驰而来,或是箭矢漫天,或是横冲之中,或是大刀长矛乱舞……

    刘涣总觉得不对头,一个翻滚溜到他师父身边,问道:“他们是甚么人?”

    魏伯道:“还能是甚么人,看着阵势,都是训练有素的人,必定是这地方的厢军,要么就是官府私养的爪子。”

    刘涣惊道:“真是鱼龙混杂,这武昌官府看来是黑白通吃!怎么办?”

    魏伯道:“你不是说要杀贪官污吏,要除恶惩奸的么?嘿嘿,你行侠仗义的时机来了。”

    刘涣道:“可来人众多,短时间内怕难以成功!”

    魏伯道:“傻子,你那特种之法不是专门用来偷鸡摸狗、暗箭伤人、阵前斩首的么?”

    刘涣恍然大悟,当即“嗯”了一声,算是省得。他又吹了暗号,示意众兄弟不要乱动,等他的命令!

    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老把戏,果然不多时,来不及反抗的众人杀的被杀,投降的投降。

    那陈三也被捆了起来,他朝对方一人道:“你这是甚么意思?他呢?”

    那人道:“你这贼子,在和谁言语?”

    陈三闻言一个费解,惊疑道:“你这是甚么话,老子自然是在问你那姐夫,你做人家的小舅子,没少与我打交道,怎地现在装糊涂,甚么意思?”

    那人哈哈大笑,道:“先别管什么甚么意思,我慢慢告诉你……兄弟们,把这些个大小喽啰全灭了!”

    话一出口,当即大刀横空,寒光一闪,还在莫名其妙中的众人全被灭了口……

    陈三看着这杀伐果断的一幕,惊愕万分,愤慨难当,道:“我懂了,我懂了,原来是兔死狗喷的把戏!”

    那人单单留下了陈三,此刻见他说话,答复道:“陈三,不是我家姐夫不重情义,但你的命本是他给的,而今是你还命的时候了!”

    陈三道:“哈哈,哈哈哈……老子早该想到的,本来这趟私盐就不该带兄弟们冒险,亏我还惦记甚么道义!你动手吧!”

    那人笑道:“你放心,好歹相交一场,你死后,你那美娇娘老子会替你照顾的!”

    陈三闻言怒道:“杂碎,畜生,你敢动我娘子!”

    那人却不答话,哈哈大笑,笑得好生卑鄙,好生瘆人!

    但见手起刀落,陈三闷哼一声,死于非命……

    刘涣一阵激动,险些就忍不住了。问道:“魏伯,是时候动手了么?”

    魏伯却像个没事人一般,淡淡地道:“怎地?心智受到影响了吧?嘿嘿,你以为……这便是血雨腥风的江湖路呢……”

    刘涣道:“额……”

    魏伯道:“徒儿莫急,再等等,跟着这些人就是了……”

第一百一十章 形影不离的鬼魅

    时月黑风高,山林寂静,偶有河水哗哗,也如在嘲笑这纷乱不堪的江湖一般。便有几只乌鸦飞过,瘆得人心底一怔,微微有些落寞和冷清……

    那武昌当地杀出的一支人马,不到片刻之间,便解决两伙恶斗之人,正所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他们万万也想不到,在黄雀后面,却有一群老鹰正盯着他们。

    “大哥,如何处理这些尸体?”

    “哼!留下十来个兄弟,一把火烧了就是,其余人等,带上盐巴和钱财,与我回去复命吧!”

    这为首之人也不知道姓甚名谁,又是夜色之中,他穿得一身劲装,看不清具体的面目来。只见他安排一阵,现场之人当即惟命是从。动作只娴熟与麻利,着实让人匪夷所思,必定是训练有素,或者就是干这行当的老熟客……

    刘涣见得众人举动,心有惦记,打了一个暗号道:“二号三号与我一组,随魏伯跟踪那伙人,先去武昌城看看,其余兄弟灭了这‘收尾之人’,换了服装伪装进对方队伍,传话给老九,叫他星夜赶往武昌渡口,安心等着我们,一切见机行事,天亮时在渡口汇合……”

    其余人闻言,回了暗号,示意“明白”!

    魏伯虽对他们的暗号有些陌生,但他此刻距离刘涣最近,一问便知其具体安排,心中佩服起这徒儿的果敢来,小声道:“你决定要趟这浑水?”

    刘涣答道:“嘿嘿,您老不觉得这浑水很有意思么……”

    便在几人安排之时,那正在撤离的众人听闻异常,心中忐忑。

    “大哥,这是甚么鸟儿的声音?”

    “嘿,没用的东西,这不是夜莺么。”

    “可实在怪异得很,这般时节,不该是夜莺求春的时候啊。”

    “你少来,有老子在,便是天王老子也卖三分面子,放宽你的心!”

    这为首之人也实在是草包,自欺欺人罢了。想必是在这武昌当地作恶惯了,他哪里晓得,这些看似平常的夜莺鸣叫,将是他的挽歌……

    前面的人骑马而行,可押有货物,速度倒也不是太快,刘涣等人一路狂奔,沿着山道的草木隐蔽,听着马蹄之声,观着几人的火把而行,倒也不会跟丢了,但是又苦又累。

    射手老三抱怨道:“这些个杂碎,一点也不体谅爷爷们,一路急行狂奔,累死个人了!”

    刘涣鄙夷道:“呵,才这点折腾,你便受不了了,将来如何成大事?”

    老三被人瞧不起,现下不服,道:“呵呵,好啊,那便来比比脚力和速度,谁他妈落后,便给魏伯牵马!”

    魏伯闻言却呵斥道:“比甚么比?没脑子的东西,此刻是追踪,却不是赶路,你跑得再快又有个逑用!”

    刘涣也附言道:“正是!哟……那些个杂碎出了山林了,快跟上!”

    众人这才一个疏忽,立马狂奔起来……

    那伙走在前面队伍,当下自信满满骑在马背上,又是深夜之际,除去马蹄之声和呼吸之声以外,哪里还会在意后面的响动?再者,那破庙前不是留了数十个兄弟“断后”么,当是万无一失。

    又说四号五号等人,见得大队人马已然远去,涣哥儿等人也跟着走了,当下再无顾忌,拿出“短弩”,梭梭急发,才换了几个位置,现场之人便被摧枯拉朽地消灭在莫名和恐慌之中……

    四号一声令下:“打扫战场、换衣服!”

    兄弟几个当刻讯疾如风……

    刘涣等人死命追赶,毫不松懈!

    终于……

    那伙人果然进了武昌城。

    嘿,这一进城里,几人便更容易隐藏、更容易跟踪。

    射手喘着大气道:“妈妈哟,累死老子,累死老子,终于进城了!”

    刘三道:“时常我就叫你加强体能,你偏偏不信,这可出洋相了吧?”

    射手道:“嘿,哥哥哟,咱们这是追马而行,可不是在追人啊!马是四条腿,人却只有两条腿,没把目标跟丢,已然是了不起了。”

    刘三待要批评,却听魏伯道:“休得责怪老三,他说得没错,要知道便是寻常禁军,能追踪马儿的,却也不见得有几个!”

    刘涣道:“魏伯休得夸他,这厮最易骄傲了!”

    射手不满地冷哼一声,转道:“哥哥们,这武昌城好生复杂,再不敢闲聊,真要跟丢了,可丢人得很。还谈甚么‘行侠仗义’!”

    刘三附言称是!

    涣哥儿却微微一笑,问道:“魏伯,你可知这武昌城的知县老儿的官邸在何处?”

    魏伯道:“这个却不清楚,但大多县衙州府,一般建在城北。”

    刘涣闻言,迅疾道:“那还等甚么,追!”

    几人似夜里的鬼魅,如那粘稠的牛皮糖,不多时又发现了目标的动向……

    这些人果然是朝城北而去。

    行不多时,前方突然停了下来!

    刘涣放眼一看,正见得前面一条平坦的青石大道,穿过弄堂一直到尽头,尽头是一方朱漆大门,大门左右上方挂有红灯笼连个,里间的蜡烛还未燃尽,或是掌灯之人昼夜不歇的功劳。这大门的四周,又是三五丈许的高墙,高强里间的屋顶冒了出来……这些建筑怎地这般高?却比信州的要高几丈不止。

    “一号,这可不像县衙官邸呀,这些人要做甚么?”

    “嘿,见这森严华丽之建筑,非是当地官儿,也必定是富贵人家。兴许这伙人复命的‘主子’,便住在这院子当中!”

    “对极,一号所言不差。小心观察,待时机成熟,找最佳位置翻墙而入,一切必定了然!”

    便在这时,那伙人交头接耳一番,分出几人来,警惕地盯着大门前的四面八方,那为首之人则上前叩门。

    等不多时,大门吱呀一响,里间出来一个虬髯大汉,和那为首人交接一番,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众人牵着马进得院子之中……

    刘涣暗暗观察,觉得这院子前面尽皆被人守住,当下要翻墙而去,却易被发觉。他想及,突然心生一计,朝老三道:“射手,去把他们引开!”

    射手闻言道:“嘿嘿,何须引开?看老子的!”

    他说完大摇大摆地显出身来,忽左忽右地朝那大门前走去……

    放哨之人见状,却是一个醉汉,当即呵斥道:“哪来的野人,夜半三更不歇息,跑来这里作甚?”

    射手打着饱嗝,一偏一倒,摇头晃老地说:“娃娃,你……你娘呢?爹爹回来了!”

    那问话之人闻言,怒斥道:“他妈的小杂碎,你走错道了!”

    射手却惊愕道:“呵,你这不孝儿子,你甚么?”

    旁人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射手也不停止前进的步伐,突然怒道:“笑甚么笑?你们这群娃娃,见到爹爹还不请安,气煞老子!”

    众人觉得这醉酒之人今日是必死无疑,又被他出言侮辱,心中不快。忽地有一人抽出大刀,骂道:“他妈的,都到家门口了,还得动手杀人!真是晦气!”

    言毕一个横冲直撞,转眼就到了射手跟前,他突地一跃而起,大刀横空,“啊”的一声大叫,便要力劈而去……

    四周围观的人心里清楚,这醉汉必死无疑了……

    可是!

    怪异的一幕出现了,那人没有砍向老三,突然间“啪”的一声倒在地上,手中大刀也“哐当”一声摔在一旁,当下如个软蛋一样,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真是鬼使神差……

    射手见状骂道:“他妈的,见到老爹也不用这般激动吧,你趴在地上作甚?嘿嘿,爹爹可没钱给你买吃的,快起来!”

    其余人见状,顿觉得怪异,可适才也不见那醉汉如何动作,心中很是不解。忽有一人骂道:“老幺,你装什么鬼?起来!”说完就朝射手走来!

    射手笑道:“嘿嘿,你这娃娃孝顺,快来快来,把你弟弟扶起来罢。”

    那人三两步急行,就到射手跟前,当即举刀过了头顶,骂道:“老子孝顺你……”

    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那举着大刀的动作也停止了,之后也“啪”的一声,到在了地上!

    几人见状,这才警惕起来,骂道:“妈的,这杂碎有异,宰了他!”

    说完狂奔而来!

    可才一举步,就突然戛然而止!

    之后慢慢地低下头来,看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尽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箭矢,此刻稳稳地刺进心脏之中……

    那骂人的话再也说不出来,死于非命!

    刘涣见状赶紧招呼一声,一纵一跃之间,便到了院墙底下,他朝射手骂道:“老三,你这没个急缓的狗东西,磨磨唧唧的,还不过来?”

    老三笑道:“这不是想玩玩嘛!”

    刘涣道:“这等紧张时刻,凡事瞬息万变,哎……老子懒得说你……”

    当下也不言语,一个弓步跨出,挺起胸膛,双手交错端平,道:“来,我助你们先翻过去!”

    刘三也不磨叽,退开五步,忽地一个猛冲,右脚踩在涣哥儿的大腿之上,又得涣哥儿一抬,他便翻入了院墙之中。

    魏伯见状,却站着不动。

    刘涣惊道:“魏伯,快啊!你站着作甚?”

    魏伯鄙夷道:“区区几丈院墙,就得行这下三滥的招数,看好了!”说完一个健步向前,双腿委屈,轻呵一声,他那身影尽原地弹起,眨眼不到翻过了院墙。

    刘涣被惊得呆立当场,暗骂道:“他妈的,这便是轻功么,他可没教过老子……”

    射手道:“准备好,你发什么呆,莫非你也有魏伯那本事?”

    刘涣自不多言,和射手老三一阵配合,不多时便一一翻入院墙之中……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为民除害

    进得院中,几人就近找了隐藏之所,可却险象陡升——只因刘三一个不慎,出了响动,尽被那院中之人发现。

    “谁?”

    一声呵斥,几人赶紧猫起了身子,可刘三的藏身之所却乍现无疑,当即两个护院之人怒骂而来,乱棍相向。

    刘三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一根,正要动手,却见射手老三突地站起身来,“嗖嗖”两声,短弩发射,那两个护院又被解决。

    屋中突然问话:“何事惊动?”

    刘涣逼着声音道:“诶哟,吃坏肚子逼不住了!”

    屋中之人骂道:“没教养的东西,你不会去茅房么?”

    之后便没了声音……

    这虚惊一场,魏伯大口呼气。

    射手趾高气扬地道:“嘿嘿,关键时刻,还不是得靠老子!”

    几人自然不理睬他,悄悄摸近房檐……

    正附耳偷听时,院外又突兀响起马蹄之声,来人不少!

    刘三适才被惊,而今有些紧张,问道:“咋办?”

    刘涣急道:“上房顶!”

    言毕又要行了“配合之法”。魏伯却骂道:“没用的东西!”

    只见他一手抓住刘涣、一手抓住射手老三,沿着房檐一个疾奔,“呼”的一声越上了房顶!

    之后又伸手来接刘三!

    涣哥儿道:“师父,这等院墙实在太高了,却比信州的还高,我……我……我一个跳跃,还上不了这般高度!”

    魏伯道:“废话少说,这鄂州临近大江,不把屋子建得高些,等着大水愤怒,还不被淹死么?”

    刘涣闻言这才醒悟,怪不得,他明明记得在以前信州之时,寻常房顶和院墙也奈何不了他,怎地到了这里,目测起来便觉得力有不足,原来是这个原因。看来以后定要向师父请教一番才是!

    射手占据了制高点,心中好不爽快,对于一个狙击手而言,这是很好的位置!

    几人小声行走,翻过屋顶的背光面,朝院外细看。

    “一号,来人好像是老四他们!”

    “呼……”刘涣喘了一口气道:“这老四做事也太慢了吧!”

    射手附言道:“就是,以后得好好教训教训!”

    刘涣白了他一眼,暗道这黑娃的“复制品”就是奇葩。

    魏伯才不管几人的磨磨唧唧,当即附耳静听,慢慢移动,找准了一处地方,解开瓦盖偷窥。片刻之后他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说“正主就在此处”!

    几人见状,各自找了有利位置,也附耳静听起来!

    刘涣摸准契机,打暗号道:“三哥与我下屋顶,正面潜入,老三居高临下,见我口令行事!”

    因那护院之人被放倒,此刻院落之中空空荡荡的,半点防守也没有,可见这些人大意到了什么地步?

    刘三突然惊道:“不好!”

    刘涣一个突兀,急道:“怎么了?”

    刘三道:“一号,适才那大队人马怎地不见踪影了?马匹呢?人员呢?”

    刘涣闻言,当即与刘三靠背而立,惊道:“三哥,此番怕是要遭!”

    他话才说完,就见得这四合院之中,左右两边的厢房里冲出大队人马来,个个手持钢刀,将刘涣与刘三团团围住!

    正堂之中的门也突然打开,里面走出两个人来,手举火把,照亮了大半个院子。

    一人道:“哈哈哈……他妈的小杂毛,没想到折了护院兄弟的性命,尽没能稳了你们的心。嘿嘿,有点脑子!报上名来!”

    刘涣这才想起,适才处理那院落中的两人,也实在是过于诡异了,为何那两人一声不吭,见得异状尽不叫人……

    他长叹一声,道:“真他妈大意了,叫你家正主出来!”

    那人道:“哈哈,无知小儿,天堂有路你不走。大哥本不想理睬你们,都是江湖中人,只要你等上了房顶不回来,便放你们一条生路……哎,哪晓得你这小杂毛……啧啧啧,兄弟们上!”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何时发现他们的,也不知道这些人把他们当成了甚么人,更不清楚为何他们一进院子之中时不动手,偏偏要等到现在……只见眨眼之间,周围来人如洪水猛兽一般,好不骇人!

    刘三大呵一声,唤出匕首,紧紧贴着涣哥儿,道:“小哥勿忧,我为你杀出一条血路来!”

    刘涣哈哈大笑,一拳击退一人,复又回到刘三身旁,大叫道:“老四,院中有变,快来帮忙!”他这一声大喝直传出院子,院外赶来的兄弟闻及涣哥儿声音,当即破门而入……

    院中之人见状,惊到“这他妈不是自家兄弟么,大水冲了龙王庙?”

    几个呼吸之间,院中喊杀成片……

    刘涣等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一身功夫过硬自不肖说,又有老三在房顶放冷箭,当场如鱼得水,穿插之间,杀人如割稻草!

    刘涣没有见到自己师父的踪影,想必他定有安排。他朝房顶的老三急道:“老三,擒贼先请王!”

    老三也不答话,一个闪身不见了影子。

    刘涣几人这几日一直赶路,而今又是星夜急追而来,难免疲乏。他见得除了刘三以外,其余兄弟尽皆开始流汗。

    其心中愤怒,还是第一次被人设套,当刻一套太祖长拳使得大开大合,有进无退。

    “盯住那小子,他才是正主!”

    对方突有人大喊一声,只见乱斗之人当即朝刘涣攻来……

    可这“弃此顾彼”的手段,必然有舍有得,当场漏了空挡给历城八兄弟……

    院子死去的人越发多了,可刘涣一方却不见死伤,那带队之人一阵心急,大喝道:“闪开,箭阵来!”

    这一声呵斥,时人赶紧退开,一个个驴打滚,退守到厢房两边,那厢房之中又出现数十人,个个手握大弓,搭箭上弦!

    刘涣众人此刻便是想躲,恐怕也得多吃苦头,甚至有性命之忧,他心中好生悔恨。

    说时迟,那时快!

    突然,正堂的大门“砰”的一声被踢破,只见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滚到了院坝之中。

    众人借助火光一照看,正是那破庙行凶的带头之人……

    当是时,一个大汉押着一人走出正堂,一旁却有一个刚毅少年手持短弩恶狠狠地瞄准那被押解之人。

    厢房两边的弓箭手立马停滞动静。

    射手道:“哈哈哈,动啊!敢设套围你爷爷,遇到硬茬子了吧?”

    “放开我家主子,你们可知他是谁么?”

    刘涣等人管也不管,当即退守道正堂前,他正色道:“哼!老子管他是谁,莫不是这武昌县的知县老儿罢了!”

    他这一句话本是乱说,可却见得现场众人一惊,面色阴晴不定!

    “你……你……”

    “哈哈哈,他妈的狗东西,岳元帅的故封之地尽被尔等搞得乌烟瘴气,着实该死!”

    “你……不不不……好朋友,放开我家大人罢,且不管你是哪路神仙,要知道胁迫朝廷命馆,可是死罪!”

    “哈哈,去你妈的死罪,你再多言一句,老子当场要了他的命!”

    “哎哟,大侠!”那被胁迫之人被刘涣猛击一拳,疼得金星乱冒。

    刘涣道:“还不叫你的喽啰们安静下来?”

    那人颤抖道:“兄弟们兄弟们,放了手中的东西吧!哎哟…….”

    众人时常畏惧他的淫威,当即只好从命,放了武器。

    刘涣怒道:“说,你可是此间知县?”

    那人犹豫道:“是……正是下官!少侠饶命!”

    刘涣道:“哈哈,饶命可以,得好好搭话!”

    那人道:“正是正是!”

    刘涣道:“好你个知县大人,说吧,将此事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老子一高兴,定饶了你的狗命!”

    知县道:“是……”

    刘涣突然打断道:“等等……三哥,取了笔墨纸砚,一一记好!开头就写‘武昌知县罪己自述’!”

    刘三道:“了然……”

    这一切变故,写来麻烦,当时不过转瞬之间,若不是有他师父在场,刘涣此行怕是凶多吉少了,他到底年幼!

    那知县在刘涣威胁下,一五一十地道:“回少侠的话,本县本来也是个清官啊,奈何身居这大江南岸,无奈于水贼祸害,又有贩卖私盐之人往来……时日一长,尽被他们迫害了……本县也是不得已的……此番却是我那小舅子贪心,问我要了人,去江州做那‘黑吃黑’的勾当,他说一路顺利,却在归来路上见得有人跟踪,便要设计害你们……这……这……少侠明鉴,全是那厮的主意啊,我只帮他出人出力,只帮他隐瞒所得,可……可得到的收益,大多要孝敬各级官员,我最后得到的,却是极少极少的……”

    那知县待要再说,却被刘涣呵斥道:“够了!苍天,这泱泱大宋尽成这般样子,官不官、匪不匪,哎……三哥记好了么?”

    刘三道:“一字不差!”

    刘涣道:“好!很好!知县大人,你只要在这白纸黑字上画了押,小爷一准饶了你!”

    知县道:“当真,大侠可是江湖上的好汉,说话可得算数啊!”

    刘涣闻言一脚踢去,骂道:“你画不画?”

    知县无奈,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颤抖着签了字、画了押……

    刘涣收了罪状,又朝院子中道:“好汉们,老子知晓你们都是被逼的,也是被这混乱肮脏的时局所影响,现而今你们正主已然被俘。老子念及好生之德,饶了你们,且各奔前程去吧!”

    众人当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有得一人带头,便缓缓撤出了院子……

    此时天色即将大亮,若他们再不走,耗时越多,天亮时当地百姓们醒来,还不晓得会是甚么恶劣的景象。反正这些年来刀山火海,也捞了不少,此刻归乡还家,倒也值得了……

    今夜显得尤为长久,武昌城中的百姓总觉得不对劲,便在深夜之时,那知县府邸周边的狗儿一阵乱叫,也不晓得发生了甚么大事……

    天色终于开阔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

    “咋了?”

    “知县老爷被挂到了城门之上了……”

    人言可畏,三人为虎,当即一传十,十传百。

    武昌百姓赶到城墙下时,见得那平常间耀武扬威的知县老儿被捆成了粽子,此刻正挂在城墙上,他面色憔悴,伸着舌头,半死不活,但一定还没断气。

    城墙上写着几个大字:“替天行道”!

    之后就是泥巴石块飞溅而去,全部扔向了城墙上的知县……

    忽有好事者惊道:“乡亲们,我家铺子里还有上百鸡蛋,拿来招呼这狗官罢!”

    知县被虐待得昏了过去,复又醒来……

    当百姓们把那如死狗一般的知县放下来时,见得他的背上有一张白纸,上面写满了字,尽是一篇罪状……

    因罪状上涉及了许多官员的名字,此番兹事体大,时人不敢乱动,派人一路疾奔,去鄂州城请大官来主持……

    这一出过后,刘涣还是耿耿于怀,他总想不明白一些逻辑上的事情,便去问他师父,他师父说要想知道来龙去脉也可以,需得好就好肉招待再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反目成仇

    几人“行侠仗义”,得了诸多“不义之财”,按刘涣的要求,却没有散发给贫民,而是全装入了自己的腰包。但侥是如此,众兄弟心底却是难得的开心,将昨夜的危险抛向了九霄云外。

    “走马扬鞭翻山过河,轻生死重大义男儿本色……”这小子尽对着滚滚长江,唱出一首莫名的调调来。

    “涣哥儿,你这唱的甚么曲?好生豪迈,但这调子却古怪得很。”

    “呵呵,高兴而已,胡乱哼的!”

    他没有回答别人的疑问,只是自娱自乐,心中暗想,“还是他妈的古代好,杀人尽这般容易”。

    魏伯也没有告诉刘涣昨夜不合理的诸多地方,或许他早已料到会有变数,或许是他从中动了手脚,又或许是他江湖朋友满天下,得贵人相助吧……总之不论是何缘由,别人不说,你有什么办法?

    魏伯道:“此地不宜久留了娃娃们!”

    刘涣问道:“魏伯何处此言,那茶叶生意不做了么?”

    魏伯道:“哼,你实在是目光短浅,尽不把天下人放在眼底。你以为你做得‘滴水不漏’么?你错了!官家此番一但认真起来,倘若寻到蛛丝马迹,你便是有一千张嘴,又怎能说得清楚……休得就留,乘着今早没有起雾,赶紧乘船离开吧!”

    刘涣闻言心中不爽,自己好端端地问他,他却一阵严厉,总是当着众人少他的面子,这老头实在可恨得很。

    他道:“侠者以武犯禁,儒者以文乱法。再者杀人不过头点地,而今既然做了侠客,躲躲藏藏的可不好!你堂堂多年的江湖侠客,怎能畏首畏尾?”这话却没有多少理论辩驳的气息,胆儿那不满的批评声极重!

    魏伯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闻言当场愤怒,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瞬移之间,众人眼睛一花,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之后便看到涣哥儿捂着脸,金星乱冒,眼眸中挤出了贱人般的泪珠来。

    “你为何打我?我哪里做错了?”刘涣突兀被他师父一耳刮子,脸庞辣辣生疼,心中怒火中烧,那孩子气再也忍不住,当场质问他师父。

    “哼!老子是气你不成材,心气太高,你以为这是写诗作词么?这是江湖!江湖!你懂么?古来侠不轻易与官斗、不轻易与兵斗。行侠仗义?哼哼,说来好听,但那都是耍脑袋的事情,稍不留神,必定死无葬身之地。老子一把年纪倒无所谓了,你呢?你这狗东西不过年少之秋,何以敢‘轻生死重’?何以敢拉着众兄弟下水?这件事情若非是你一心想参合,何来这般多的惊险?你以为……若不是老子做了动作,你能全身而退?好了伤疤便忘了疼……这是尔虞我诈,阴谋横行的凡尘俗世,却不是你向往的幼稚朝堂!既做侠客,就得有侠客得规矩,胆敢与官家多有纠葛,老子保证你的路也到了尽头了!”

    魏伯从来不说这般话的,今日也不知他怎么了,尽长篇大论起来,可他表达能力稍欠,说了一通,却没有说到关键的点子上,反而逻辑混乱。但见得他那愤怒的神情,众人自不敢多言。

    刘三眼见这二人是动了真格,眼睛都红了,焦急地朝刘涣使眼色,可刘涣也在气头上,哪里会理会他。

    刘涣偏非就是不信邪,一时间自以为是,他不服道:“你整日把‘侠义’挂在嘴边,那甚么是侠?甚么又是义?你懂么?你不懂!还在以前鹅湖山的时候,你整日吹嘘自己何等厉害,到得现在不过杀了几个人,就胆小如鼠起来。哈哈……你说大话,吹牛的吧!你这个草包!”

    魏伯闻言那里还忍得住,双拳紧握,青筋毕现,眼中尽是杀意,他颤抖道:“老子姓魏的一身仗义行侠,得罪了不少爪子,但江湖上的老朋友见了,都得留三分面子,靠得便是这情义二字。你刘涣今朝尽说出这等话来,实在是寒了心了……”

    魏伯言毕愤怒地转身过去,与刘涣拉开距离来……

    刘涣反驳道:“寒心又如何?当初在鹅湖寺,若不是你看重老子体内的什么先天血脉,你会大发慈悲收我为徒么?你不会!你这个虚伪之人,还配谈那情义二字?甚么他妈的情谊,全是挂在嘴边上的鬼话,老子信了你的邪!你寒心了吧,实话告诉比,老子才寒心了!”

    魏伯沉吟小许,突然癫狂道:“哈哈,哈哈哈……也罢也罢,你既然无情无义,也休怪老子不念恩义了!娃娃们:老子此番便要转身离去,你们若是想继续和他去‘仗义行侠’的,老子绝不阻拦。想要与我回信州的,便言语一声,跟了老子,老子便把所有本领全交给你们……哼!若非念及相识一场,老子今朝真想杀人!”

    刘涣见状急道:“兄弟们,老子此番便是要去逍遥快活,要去抱家仇国耻的,愿意跟了老子,定保他将来荣华富贵。哼!动不动就杀人,有种动手就是,婆婆妈妈的!”

    刘三等人见状真是一阵唐突,这二人说着说着的尽然说得“反目成仇”,就要分道扬镳。这可如何是好?

    现场冷冷清清,刘涣也不言语,全不看在场众人,怒哼一声转过背去……

    刘三见得尴尬,心中一团乱麻。按理而言,这刘涣对他们兄弟有知遇之恩,有举荐之功,便是这份不离不弃的恩情,实在难以报答。再者他们长期与刘涣处在一起,脑子中莫名其妙地被灌输了许多东西,现在要弃他刘秀才而去,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可那魏伯对他们也是照料有佳,虽然寻常间打打骂骂,但那都是真汉子的性情。一路上若无魏伯照料,当是何其难看?特别是在昨夜,若没有他老人家出手,几人还能不能活命且另当别论了。魏伯说谁跟他走,他便把一身本事传给谁,这自然是气头上的话,像他魏伯这等高人,岂能轻易传了看家本事给人?

    刘三道:“涣哥儿、魏伯:大家都是说的气话,何必当真呢?涣哥儿你也是冲性得很,魏伯是你授业恩师,便是言语之间说得过了,但也是对你好,也是望你成才。你倒好,怎能这般对待他?”

    刘涣道:“废话少说,你刘三若要跟他走,直说就是了,何必惺惺作态?”

    刘三惊道:“涣哥儿……你……你怎能说出这种话来?我们可是喝了血酒的拜把子兄弟!”

    刘涣道:“哼!”

    此时无声胜有声!

    众兄弟见得刘三尚且说不出甚么话来,他们也是嘴笨,当下又该怎么办了?心中乱晃晃的,一时间没了主心骨!

    魏伯见状长叹一声,道:“哎……山高水长,人各有志。你们随他走吧,老夫告辞!”当即举步而行,就要离开。

    众人突然间如被万剑穿心一样!

    便在千钧一发之际,刘三喝道:“等等!”

    他这一生大呵,可谓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旁人见状以为他就要跟魏伯而去……

    魏伯停下脚步,问道:“如何?少侠可有时甚么指教?”

    刘三道:“请听我一言吧!”

    刘涣道:“你这忘恩负义之辈,还有甚么好说的?”

    刘三红着脸,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大叫道:“涣哥儿、魏伯、众家兄弟,我刘三岂是那无情无义之辈?你们师徒今日都是犯了疯魔,叫我历城兄弟如何做了?涣哥儿是我等的拜把子兄弟,不仅有知遇之恩,更是相待如骨肉,从未嫌弃过兄弟们分毫。而今叫我们弃涣哥儿而去,实在做不出来。魏伯是前辈高人,向来对我等指点教诲,也无苛刻责难之心,一路上更是‘遮风挡雨’,着实……着实如父亲一般,他磊落光明,堂堂正正。便是这等好汉子,我们又怎敢伤了他的心?实在……实在是无可奈何了,刘三而今这一切都是拜涣哥儿所赐,要退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但要报答又无以回报;魏伯的恩情仗义更是难以言及。哎……也罢,反正贱命一条,老子而今割喉自杀就是!”

    他一激动说了许多,又是热血儿郎,心中及重恩义,而今脑壳一闪,便要行那愚昧之事!

    射手老三眼疾手快,“唰”的一声拿出短弩,便在眨眼之间,“当”的一声击落了刘三的匕首!

    老三哭丧道:“三哥,兄弟们都是你从历城带出来的,一心只想为家为国,你若轻生,兄弟们也不活了,要死一起死!”

    其余众人闻言,异口同声道:“一起死!”

    我日他个仙人,这把可玩大发了!这些人全他妈疯了,尽相互逼迫对方,一时间全他妈站在了道德和侠义的制高点,当场陷入僵局……

    刘涣心中一个激灵,仿佛坠入万丈深渊,转身过来,泪流满面,急道:“众位兄弟这是何必?你们而今且不论跟谁走,我刘某人定不多说一句就是了!”

    老九年纪最轻,昨夜也没和他们“出生入死”,当刻急得哭出声来,抽泣道:“你还说这等话儿,哥哥们都是忠心耿耿的汉子,老子却不做孬种,涣哥儿既还是信不过我等,就算死了也就算逑!”

    刘涣急道:“老九!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说完“啪”的一声跪倒地上!

    旁人见状,哪里能让涣哥儿跪他们,当即也是双双跪地,面色刚毅,心中纠结……

    “这他妈一个江湖侠义、一个愚忠愚从,真是害死了不少人。难道越是贫穷落后的乱世,人们更容易找到精神信仰么?”刘涣在心底暗暗问自己!他忽地长叹一声,道:“哎……我刘涣何德何能?尽有幸结识你历城八兄弟这等亮堂堂的好汉子,也罢也罢……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旁人听他一阵酸楚的言语,本是夸赞之言,心中却不是个滋味,当下不晓得他要做甚么?

    只见涣哥儿忽地转过身去,“啪啪啪”地直磕头,朝魏伯道:“师父,弟子知错了!您老原谅小子的无知吧!”

    事到如今,兴许也只有这一条解决之道是最好的了……

    哪晓得魏伯尽不动于衷,冷冷道:“哼!我一个不懂侠义的草包,当不得堂堂刘秀才这等大礼!而今既已撕破脸面,你还叫甚么师父?在你心中,恐怕早就没我这个师父了罢。哎,我也不强求了,你我的缘分便到今日罢……”

    刘涣却不答话,只是一味地磕头,“砰砰”直响,他玩了命,把自己额头也弄出鲜血来……

    众人见众,不敢扶他起来,更不敢先起身来,跪着转身朝魏伯道:“魏伯,涣哥儿既已认错,您老给他一个机会吧……”

    魏伯王八吃秤砣,尽铁了心,一动不动,任由那孤寂的江风吹动他的长袍……

    涣哥儿没有得到师父的原谅,当即更是卖力、更是玩命,鲜血汩汩而流,好不瘆人!

    见得这般情景,若魏伯再不言语,必定出事!

    刘三道也说得累了,无计可施,当刻跟着涣哥儿一阵玩命“磕头”。

    众兄弟见状,也效仿起来……

    时间每过一秒,时人流血便多一分。刀山火海且不能伤得了这些汉子分毫,此刻尽要“自虐”而亡,传扬出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危急关头,魏伯终于无奈道:“哎……这是何苦呢?起来吧!”

    刘涣觉得头有些晕乎,弱弱道:“师父原谅徒儿了么?”

    魏伯道:“哼!不是说的出来游历,叫老子作‘魏伯’的么,你的记性被狗吃了?”

    他这一声亲切的呵斥,众人哪里还不明白,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立马起得身来……

    “哎哟,涣哥儿,你咋了?”一声惊呼过后,那刘秀才尽然自虐得昏迷过去,嘴角挂着微微笑意,不晓得他在高兴甚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 江上变故

    便在茫茫众生猝不及防之时,秋风毫不客气地吹来,如利剑一般直刺而往,伤透了文人骚客的心,伤透了边塞征夫的心,伤透了含泪守望村头却早已成了寡妇的女人的心,更伤透了大宋忠义刀传人的心——那“传人”也是姓魏,便在鹅湖山一带,除了鹅湖寺的虚相知道他的名字以外,时人尽皆不知,就连他那弟子刘涣也是云里雾里……

    只因昨日一出“苦情戏”,涣哥儿死命地“磕头”,也不知这个聪聪明明的小少年为何这般作为?

    他此时流血过多,尽昏迷过去,被安放在船舱之中……这南宋王朝本是偏安江南,而今造船行业得以发展,这鄂州地界又是长江边上,商客往来频繁,便使得人们对船只的需求和要求日益渐长,如此有了市场,必定就有费尽心思的投机取巧。

    而今却见得那茫茫大江如一条沉睡的巨龙般,安静地躺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下。大江上船只往来,贩盐的、求学的、访友的、游历的……好生热闹。刘三等人便是顾了一艘船儿,虽谈不上豪华,但也有模有样,上下共计两层,倒也将就,他们要从此地一路西去,到了江陵府再作打算……

    魏伯突然变得沧桑许多,他没想到那小子尽这般混账,实在过于倔强了,还好其心中情谊二字甚重,否则昨天正是凶多吉少。

    “魏伯,涣哥儿还未醒来么?”

    “半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倒是一直在做噩梦。你有什么事么?”

    “没有,三号说有一条大船飞扬跋扈地赶来,尽朝诸多小船之间闯过,而今已然距离我们不远,该怎么办?”

    “诶,便又是哪个纨绔做的好事?而今这江水平缓,你我又是逆流而行,速度难免慢些。小心一点为好,改了风向,让开那大船吧。”

    “好的,我这便去给艄公讲!”

    刘三得了魏伯的指示,出了船舱,去了外面做事去。

    魏伯却一直守在刘涣身旁,时不时唉声叹气。像他这般江湖豪侠,尽作这儿女态,看来此番真是够伤心的。

    涣哥儿一直未醒,刘三等人见了魏伯郁郁寡欢,也不好说甚么,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尴尬。

    便在沉默之时,那身后的大船越来越近了,也不管是否碰触到了身旁的小船,显得嚣张而狂妄。

    那艄公掌了舵,此刻不断杨帆,以顺应风势,好躲开这庞然大物。

    射手怒道:“船家,你快些啊,那杂碎就要过来了,半点变向的举动也没有,我们可是首当其中!”

    艄公流死命操作,流出了大汗,或许是累的,或许是被吓的,他埋怨道:“哎哟,这鄂州到江陵府的水域之间,按理说没什么水贼强人,这大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尽不把寻常人的性命当回事。”

    刘三问道:“船家,你们平常行舟,也是这般横冲直撞的么?”

    船家气道:“这位爷说的甚么话,但凡吃我们这碗饭的,必定要讲规矩,各有各的水道,一旦遇到前方有船儿,若是雇主想要超越过去,我们也会吆喝一声,提早变道。像而今这等事情,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刘三道:“依你多年经验来看,这大船上坐的都是甚么人?”

    船家道:“这可看不出来,但这等豪华的大船,必是私船无疑,却不是做摆渡生意的……”

    射手突然惊呼道:“哎哟,别再瞎聊了,赶紧知会魏伯一声,那杂碎越发近了……你们听,上面歌舞锦瑟之声不绝于耳,还有饮酒作乐的笑声呢,他妈的,这样霸道的鸟,老子还未见过。三哥,你说是不是该收拾这群杂碎一番?”

    刘三急道:“你动不动便是打打杀杀,昨日的事情你忘了么?算了,快来搭手帮忙吧!”

    射手道:“三哥你傻呀,怎么帮?我等乘坐的虽是小船,但也不是那湖面的打渔孤舟,你我又都是北人,你懂水?你懂船?”

    刘三一想也对,可眼看那大船越来越近,他急得热火朝天……

    一时间无奈,刘三索性一个纵身越到船尾,提气传音,怒道:“嗨!何人驶的大船,不能收了帆减减速么?”

    可他这一声大喊简直如石沉大海,半点作用也没起到。

    舱内魏伯闻言,想必是出了状况,当即出来船舱,放眼一看,正见得一艘大船凶猛而来,距离他们甚近,怕短时间是避不开了。

    魏伯正色道:“老子还不相信这大江是他家的了,娃娃们,我等齐齐发声,骂醒那群杂碎!”

    射手闻言惊喜道:“早他妈该这样做了,实在不行就打一架,或索性抢了这大船,爷爷们也好当一回水上霸王!”

    魏伯道:“休得急躁,见机行事吧!船家,掌好你的舵!”

    刘三问道:“魏伯,骂甚么?要是口径不统一,声音嘈杂反而无用!”

    魏伯沉思道:“就骂‘瞎眼的狗东西,还不减速?’”

    众人道:“得了……”

    “瞎眼的狗东西,还不减速……”

    这几人都是习武之人,中气充沛,内元浑厚,齐齐发声而出,那声音在这平坦的江面上毫无阻挡,才一瞬间,不知传到多远……

    果然,这般骂话终于起到了作用。

    不多时便见得那大船的上头出来几人,放眼一看,正好见得魏伯等人在骂话,为首之人突一挥手,“嗖嗖”几声,毫无征兆下,几支箭矢射了过来,“啪啪啪”地插进了刘涣等人乘坐的小船上,惊得那船家一阵惧怕。

    “龟儿子,挡了爷爷的路还不让开,却在对面骂甚么?”

    魏伯答道:“哪有你们这般驾船的?就算是着急赶路,也得给前方的船只留点变向的时间才是!叫你家主子出来!”

    船上众人闻言,哈哈大笑,笑得何其之癫狂与轻蔑,为首之人答道:“爷爷们在这大江之上渡船,从来都是这般样子的,你好大口气,真是个不知深浅的东西,你可知这船上坐的何人?”

    魏伯喊话道:“都是江湖上行走的人,眼前留一线,日后好想见,朋友这般跋扈,难道就不顾及江湖规矩么?”

    那人道:“少他妈废话,你再多言一句,休怪老子不客气了!哼,你们能让得开便让开,若让不开,也是你们的命!”

    魏伯无奈,见这几人实在嚣张,他突然间起了杀人之心,可转念一想那徒儿还在昏迷之中,这身后的大船上也不知隐藏了多少好手,若是打杀起来,怕难以求得圆满,当即有些着急。

    刘三从未经过“水战”,转眼看了一眼还在变向的船家,心中很是焦急,他问道:“船家,能让得开么?”

    船家急道:“让是让得开些,可那大船一来,虽不能被它撞毁,但定会被其刮倒,我们怕是注定要翻船了……”

    魏伯好话说尽,对方却不耐烦了,一阵箭矢射过来,不断嘲笑,像在眼巴巴看着一直挣扎的小鸡一样,眼中的玩味,笑声中的鄙夷与冷漠,在这大江上显得极为无情……

    魏伯再也忍受不住,紧紧地咬牙齿,小声朝刘三等人道:“娃娃们,待会船儿若翻,你们护好涣哥儿。老子今日要大开杀戒了!”

    这话却被船家听到,船家焦急地道:“哎哟额,爷爷们爷爷们,我这船上还有两艘小舟,先把那昏迷的公子带走罢……我收了你们的钱,却不能把诸位带到目的地,实在是我的不好,待会若打起来,也算我一个吧!”

    刘三道:“船家,你真是好汉子!”

    船家本是胆小怕事的老实人,可狗急了还会跳墙呢,他见得这些雇主这般齐心,心中热血一腾,反而不怕了……

    魏伯命令众人停了骂声,严肃地看着急急冲来的大船,在寻最好的动手时机!

    当即又派了老八老九去渡小舟带涣哥儿离开……

    这长江流经鄂州地界,洞庭湖以北,正是一个弯道地势,而今这江面说宽不宽,说窄不窄,要是操作得当,避开这大船也是做得到的,可因他们沉沁在昨日的悲伤之中,一时间忘记了身后动静,现如今像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被逼无赖,只好行下下之策。

    哼!都是有血性的汉子,别说是一群飞扬跋扈的纨绔了,就算是水贼强人,甚至是金狗,该杀之时,绝不含糊!

    可众人还在紧张之时,突闻得身后传来一声问话。

    “这是怎么了?”

    众人一个突兀,转身一看,正见得涣哥儿弱弱地站在甲板之上,江风吹动他缭乱的长发,显得有些落寞和迷茫。

    魏伯还在尴尬,心中虽有欢喜,当下紧急时刻,却也说不出甚么话来,只道:“你醒了?”

    涣哥儿脸红道:“害得师父与诸位哥哥担忧了!这是怎么了?”

    刘三道:“小哥勿忧,你与老八老九乘小舟先行吧,而今惹了祸事,怕要恶战一番!”

    刘涣闻言一阵观察,心想自己才刚刚醒来,怎地又生变故,这伙人也是在太能折腾了吧。

    可他惊愕之下,尽见得前方一首大船驶来,半点停留的迹象都没有,便在分秒之间,必定将他们的小船撞翻,他一拍脑袋,急道:“他妈的,‘泰坦尼克号’么?”

    旁人哪晓得他在说甚么疯话,还以为他那脑子还未清醒呢…….

    刘三急道:“涣哥儿快走,若在耽搁就来不及了!”

    刘涣闻言,突然仰天长啸,大笑道:“他妈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危难之秋,小子岂能独逃?这大船是谁人驾驭的,出故障了么?”

    魏伯道:“出甚么故障,这群杂碎是故意的,一路行来,不知毁了多少船只。先前还放箭射我等呢。”

    刘涣惊道:“日他个仙人,这群杂碎是想害命还是想劫财?”

    魏伯道:“你看这豪华,还有船上歌舞升平的响动,这群人缺钱么?”

    刘涣道:“哈哈……既然不是劫财,那便是有钱人了,兄弟们,干一票大的!”

    刘三道:“如何讲?”

    刘涣道:“富贵险中求!谁他妈有钱,便找谁要钱!”

第一百一十四章 淫而不色、酥人入骨

    见得刘涣苏醒,众人心中不知怎地,尽一时间踏实起来。或许,这便是独立的人格魅力在作祟吧,往往这世间的某些人,天生就是将相之才,稍一言行举止,都能带来莫大的作用。

    “老三,打一盆清水来!”

    “哎哟,我的祖宗,大敌当前,你要那清水做甚么?”

    “嘿嘿,老子得洗把脸,便是要战斗,也得保持美男子的风度!”

    “你……真是服了你了,等着……”

    不多时,射手端来一盆水,气道:“给你!”

    刘涣也不啰嗦,当即一捧清水,把脸上的尘垢和污血冲洗干净,甩头道:“爽乎!”

    大船终于靠近,船头冒出一人来,俯视道:“哟?又能亲眼看见‘虾米’被‘鲨鱼’吞噬的情景了,好爽好爽!哈哈哈……小虾米们,惊慌吧,颤抖吧,哭爹喊娘吧,你们越是害怕,爷爷们越是欢喜呢……”

    那人看着下方小船上沉默的众人,尽变态地大笑起来,他又转身道:“哥儿们,快来看盛景了,这些虾米好……”

    他是要说“好有趣”的,可那“有趣”二字却没能说出口来。

    因为他死了,被一支精干短小的箭矢穿破喉咙……

    便在此时,千钧一发!

    突然!

    “哐”的一声巨响,几人的船只被那大船碰到,当即摇晃不稳,开始倾斜!

    刘涣大叫道:“动手!”

    “唰”的一声响动,众人将准备好的绳索扔到了大船之上,绳索的一头拴住了铁钩,铁钩本是船家用来靠岸的工具,而今正好派上用场……

    “魏伯你快些,船要翻了!”

    说时迟,那时快!

    便在射手老三一箭穿喉之时,那大船上的“水手”们愤怒震惊,暗道这几只正被调戏和揉虐的虾米,怎能反水?

    可哪能容得他们准备?刘涣等人可不是吃素的,当即短弩骑射,这等距离又近,是最适合的射杀距离。

    那船只陡然倾斜,但还不足以影响到训练有素的众人……

    大船上的水手被射杀得猫身下去,不敢露头,一旦起身,就成了活靶子。刘涣等人“狙击”之厉害,当真匪夷所思……

    魏伯伸手一拉,那铁钩已然钩稳了大船,他怕船上的人砍断绳索,又怕多有耽搁,这小船必定沉沦,当即口衔大刀,屈膝一跃,猛力一拉,使出壁虎游墙的功夫来,两三个纵越之间,一个腾身,落到大船之上,只见他手起刀落,眨眼间解决身旁威胁。

    刘涣等人继续负责“掩护”,几个呼吸之间,又上去三人……

    可是为时晚矣,他们却没有想到,大船的力量实在庞大,这“虾米”一般的小船终于“砰”的一声翻了身子,听得“哎哟”一声,几人瞬间成了落汤鸡!

    船家是熟悉水性之人,急道:“莫慌莫慌,保持平稳呼吸,抓住绳索!”

    魏伯大叫道:“来不及了,你们一起上来吧!”

    刘涣等人在江里挣扎,危机时刻也不含糊,一把抓住“救命稻草”!

    魏伯大呵一声道:“同时用力,起!”

    他姓魏的猛力一拉,将生平实力乍现无余,手臂青筋暴现,满面红涨,“啊!”的一声大喝!急得口吐鲜血,真是拼了命了,可那鲜血却没有被紧张中的人看见……

    刘涣抓在最前面,当即随着绳索一晃动,腾出水面,借助大船的船体,双脚一蹬,换手而上……

    刘三是练家子,表现也是极好,速度尽比涣哥儿还要快些……

    上去的人越多,越是安全,越是保险!

    不多时,只剩下船家一人,他不会武功,当即吊住绳索吃力得很!

    魏伯看也看不清他的影子了,只因这船只太大,身后又有水手杀来,他一阵激动,暗想危难之际,这胆小的船家且不丢弃他们,而今无论如何,必然要救他一命!

    他大喝一声,道:“来!”又暗暗吐了一口血,脸色霎时间苍白起来!其双臂猛地发力,“哗”的一声把那船家拉上甲板来!

    见得众人尽皆上了船只,他愤怒转身,挥刀乱砍……

    这大船上也是怪异得很,适才还歌舞升平,而今尽然鸦雀无声,所有的窗门全部关好,半点声响没有。只剩下几十个水手,在和几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人缠斗在一起。

    又是血战一番,刘涣众人万万输不得,一输便是死!自然使出了浑身法术!

    还好,这些水手飞扬跋扈惯了,平常骄奢淫逸,战斗力不是太高。

    刘涣等人是杀红了眼,如嗜血的恶魔;对敌之人还在惊愕,难免恍惚。

    胜负一瞬之间泾渭分明!

    刘涣等人以少胜多,明显处在了上方!

    可打了片刻,尽不见这船上出来个把主持之人,涣哥儿心中有些不解,突然心生一计,他猛地解决身旁两人,找了一处制高点,大呵道:“尔等贼人大势已去,再做反抗,必死无疑!必死无疑!必死无疑!”

    他这三个“必死无疑”一个比一个强烈,直到全尽说完之时,敌方水手突然觉得肝胆俱裂,呆呆地站着……

    “啪啪啪”几声想,剩下的十多个水手全部丢了兵器,匍匐到了地上,求饶不断!

    刘涣见状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实在是太累了。

    魏伯招呼一声,迅速收缴了众人兵刃,他大骂道:“这方船儿的主人是谁,还不现身么?”

    船上众人都是躲到了小屋之中,哪里敢露出身来?

    江风浩浩,吹得血腥味道灌入鼻口之中,令人作恶……

    见无人应答,魏伯忽地朝怀里取出火折子,再次怒道:“好啊!既然如此,老子一不做二不休,便将这大船烧了!涣儿,取一坛子烈酒来!”

    刘涣道:“好嘞!兄弟们,四周大杀而入,取了烈酒,到处点火,这贼船上的人,一个也别放过!”

    历城八兄弟道:“好!日他姥姥的!”

    几人走过甲板,便要破舱而入……

    “哎哟,大侠们何必行这恶事?脏了手可不好啊!误会误会!”

    人未到,声先至!

    几人循声望去,突看到一支女子出来,那女子生得好俊,正所谓是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生的肌肤丰泽,雪白一般的酥臂乍现在轻纱袖之中……如“石头记”中的薛宝钗一样,但不晓得她是何方神圣,品行与容貌是否相符?

    刘涣一惊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那女子一见刘涣搭话,从其眼神之中看出了震惊,但这少年郎倒是长得俊俏,那面部轮廓,像似刀削的一般……她当即笑不露齿,挂着淡淡的笑容,娇媚道:“哟,小公子这般俊俏,可是个读书人啊,怎地凶狠狠地拿着匕首,可与你的长相不符!”

    刘涣一听她那声音,再配合她的容貌,一时间觉得是“淫而不色、酥人入骨”,这女子难不成是个妖精么,其心神忽地不稳,赶紧转过眼不正视她,怒道:“废话少说,你这跋扈之人就是这间大船的主子么?”

    那女子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刘涣道:“老子管你是不是,越是好看的红颜,越是难挡之祸水。老子今日既起杀念,便再无慈悲,纳命来吧!”

    他说完迅疾如风,又距离那女子极近,当时如一阵风儿吹过,便伸手成爪,抓住了那女子的脖子……

    便在这时,魏伯等人才从适才的“沉沦”当中惊醒,他一阵后怕,这女子好生魅惑人心,若不是涣哥儿惊醒,后患无穷!

    哪晓得那女子尽半点不慌,面色淡然,突然伸出芊芊玉手抚摸涣哥儿的手臂。

    刘涣但觉手臂一震酥麻,突地松开,待正色一看,却见那女子的手臂停顿在了空中。

    她娇羞道:“男女授授受不亲,小哥哥这是欢喜了我么?”

    刘涣道:“你……”复要重新伸手,又觉得有些尴尬,当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只好后退两步,闪开身来,道:“哼!你少来这肮脏媚俗的手段,老子心如磐石,不是你这妖孽能够动摇的。今日你不说个清楚,休怪老子辣手摧花了!”

    那女人闻言突然抽泣起来,道:“呜呜,都言我是妖孽,那我还有甚么好说的,你杀了我吧!”当真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刘涣道:“你以为老子不敢么?”言毕举起匕首,眼中凶光毕现!

    “手下留情!”

    又是一声惊叫,一个男子从舱房走了出来。

    刘涣见他却是个中年模样的人,穿了一身青衫,但面白无须,打扮得干干净净……他道:“你是何人?”

    那人听闻刘涣言语铿锵,面色冷漠,心中忽地有些害怕,他吞吐道:“你……你……你莫要伤她害她,你杀……杀我吧……”

    刘涣道:“好啊,可老子刀下从不杀无名之人,报上你的姓名!”

    那人道:“夫天下有大勇者,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

    刘涣哈哈大笑,道:“你背韩退之的‘留侯论’又有个逑用,啰里啰嗦,死吧!”言毕一个健步向前,就要取人性命。

    那人这才没了气节,急道:“少侠饶命,小的李儒字子学家主重庆府非是歹人乃乾道三年秀才……”

    这厮一瞬间滔滔不绝,说了一大通话儿。

    刘涣“砰”的一脚,踢在他的丹田之处,那人“哎哟”一声昏迷过去……

    刘涣转身道:“说吧?”

    那女子道:“小哥哥真是杀伐果断,你要我说甚么?”

    刘涣道:“将这一切说个了然,我最后重申一次!”

    女子见他神色,定不是开玩笑,当刻心中焦急,左顾右盼一番,忽地惊叫道:“哎哟不好,江陵府的厢军来了……”

    刘涣还以为她又要耍甚么把戏,一个恍惚,还当真见得正前方行来**只大船,船上打着大旗,正是江陵府的字样,船头船尾全是人头……

第一一五章 狐假虎威

    按理说,刘秀才几人一路前行,虽走的水路不假,可是逆水行舟,难免慢些。而今又是鄂州辖地,却如何有江陵府的厢军来了?

    还在沉思之中,那妖媚女子神色忽然阴晴起来,却比适才见到刘涣等人的反应还要大。

    可这一切来得突兀,众人大战过后,自然满目疮痍,这艘“贼船”也显得诡异而醒目。

    关键时刻,刘涣急忙伸手一摸怀里,暗道不好,那赵汝愚和辛弃疾的推荐信已然被江水打湿,却不知还能不能看清里面的内容来?他又往深处一摸,还好,赵挺的官印尚在……

    想及于此,刘涣哈哈大笑起来,正色道:“小娘皮,而今官家人马从这大江之上经过,必定见得此处诡异,你还有甚么好说的么?”

    那女子只是举目观察,忽又看了一眼自己身处这大船上的情景,突然间微微一笑,道:“你且不怕,我又怕甚么?”

    魏伯和众兄弟见状,早已把“杀器”隐藏起来,或是挺立船头,看着前方好不壮观的船群;或是警惕着大船周遭,怕那上下几层的舱房之中再有变故。这妖精距离涣哥儿太近,若有危险,那可不妙。

    刘涣惊疑道:“如此说来,你定和这大江沿岸的州府相交不浅咯?见你成竹在胸的样子,尽毫无惧怕之色!”

    女子道:“呵!我等皆是两岸三地的正经人儿,今朝秋高气爽,邀约骚客文人,聚集亲朋好友,是在这大船上游江赏景,吟诗作对的。却不知你这小公子从半路杀来,对我等行了强盗之事……前方州府人马一来,看你如何逃得了干系?”

    就在女子说完此言过后,大船的舱房之中缓缓出来许多人,都是些穿着华丽,手握扇子的公子哥,更有些大腹便便的纨绔子弟,不知是甚么来路?

    众人占满了大船上的甲板,却把涣哥儿等人围在一角。

    魏伯见状怒火中烧,又要发怒。人群之中霎时间走出来五六个女子,抽泣道:“休得伤害我家姐姐!”说完哭泣着靠近那妖艳女子,恶狠狠地盯着刘涣!

    刘涣却不怒而喜,笑道:“哈哈哈,你这蛇蝎之人,看来是想反咬一口了?”

    女子闻言道:“哼!甚么反咬一口,姐姐我倒是想咬你一口的,你愿意么?嘻嘻,只要你能让姐姐咬一口,待会姐姐帮你谎过哪些人啊,怎样?”

    刘涣呵斥道:“滚!不要脸的东西!老子堂堂正正,焉能让你来帮忙说甚么谎话了?此番变故突然,却不好再下毒手,且留你片刻好活,等过了那州府之人,小爷定让你不得好死!”

    刘涣说话之时,眼中半点怜悯没有,简直一个不解风情、辣手摧花的猛汉。

    那女子心想,“真不知这少年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怪胎,老娘这等妖艳魅惑,尽不能晃动他分毫。看他极为愤怒认真的模样,此番凶多吉少!”她又转身看看众人,伸手淡淡地从偎依在她身旁的一支女子头上划过,呆呆地迷茫起来,看也不看刘涣。

    刘涣冷哼一声,转身道:“老三,搭箭上弦,谁他妈敢妄动分毫,杀无赦!”

    射手道:“哥儿放心,一个也跑不了!”

    刘涣怅然到:“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大宋啊大宋,想你遍地之人渣,如何不偏安?哎……”

    船上众人听闻这小子突然间感慨起来,一副心忧家国的模样,便有一个书生状的人出得身来,道:“你这贼子,杀人放火,罪恶滔天,现而今无端端地心忧家国起来,当真虚伪!”

    刘涣见得一人搭话,愤恨道:“老子自感怀老子的,关你何事了?要和老子说‘心忧家国’的言语,你还不配!老三……”

    其话还没有说得明了,众人只见得一道黑影一闪,那影子的速度好快,就听得“哎哟”一声**,那搭话之人被箭矢穿心而过,“砰”的一声倒在甲板之上,抽搐片刻,赴了九泉……

    这一幕来得突然,见那男子圆睁着眼睛和痛苦的神情,旁边众人忽地惊慌,恐惧着颤抖起来。

    女子娇怒道:“你这魔头,好端端的,你焉能取人家性命?”

    刘涣呵斥道:“这等无用之人,留在世上拖累他人不说,实在玷污了这片天地。老子是替天行道,你懂甚么?”

    那女子闻言,神色慌张起来,伸手指着刘涣,吞吐道:“你……你……你尽说‘替天行道’……莫非……莫非那鄂州武昌县的‘事情’是你做的?”

    刘涣闻言心中一怔,暗道这消息传得好快,这女子又是如何知道的,他假意镇定道:“哼!又是甚么事情了,老子不知你在瞎说甚么!”

    女子却道:“天了,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她只是重复,却不知说的是甚么意思……

    便在此时,那前方的**艘中型船儿行了过来,为首之人在船头挥手,大喝道:“前方的船儿,速速靠岸!”

    魏伯闻言,转身看了一眼刘涣,意思不言自喻。刘涣道:“看好他们……”然后自然地走到船头,对着前方喊话之人答道:“前方船只,让开道来,瞎了你的狗眼!”

    前方船只闻言,一阵怒骂,道:“哼!你是何人?你可知爷爷们是江陵府的军么,此番前去鄂州有天大的公事处理,耽搁了大事,灭你九族!”

    刘涣道:“哼!无知小儿,你再敢胡言乱语,当心祸从口出!叫你家大人出来!”

    对面之人明明打着大旗,按理而言,这官船和民船一望便知,为何对方喊话之人竟如此狂妄,想必其定有依仗,那人不敢多说甚么,当刻转身回了里间,或是要去禀报甚么人……

    过不多时,双方便要交错而过,这大船上的人躁动起来,大喊到:“军爷军爷,这些都是大江上水贼,把我们害得好苦,求军爷救命!”

    “求军爷救命……”

    “呼救之声”此起彼伏,那行来的官船再不犹豫,“嗖嗖嗖”地扔来抓钩,大船“咔嚓”一声,突然被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刘涣俯视一看,怒道:“你们做甚么?”

    前方一艘船上出来一人,穿着文官服侍,当是而今朝廷从六品的官儿,想必官致知州一级,莫非是江陵府的官儿?

    那人呵斥道:“还不束手就擒,你这贼子,原来是想狐假虎威!”

    刘涣却不惧怕,也不管身后此起彼伏的“哭泣叫喊”之声,更不管下方围着的众船,当即哈哈大笑,那笑声使人颤抖!

    那人怒道:“你笑甚么?”

    刘涣喊道:“老子给你看一样东西吧,接着!”

    言毕扔出一定物件去,那物件用了锦帕包好,此时“啪”的一声掉落在对方甲板上。

    那人见得刘涣模样,有恃无恐,心中忽地沉思起来,当即命人捡来……

    有得左右之人小心翼翼捡起地上的东西,双手呈给那人,道:“大人!”

    那人徐徐打开,见得一方熟悉的物件模样,心中微微一怔,抬头看了一眼刘涣。

    他把那物件的底端翻来一看……

    突然间惊慌失措!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下官死罪!”

    “哼!你一个区区江陵府的知州,好大的官威!”

    “不敢不敢!”

    “说,如何处罚你?”

    “这……按大宋律法……”

    “休说这等鬼话了,还物件来!我有几事吩咐,若你守口如瓶,定保你无事,说不得将来还有飞鸿腾达的机会……”

    “下官谢过上使!但凭吩咐!”

    “其一,尔等此去何处,意欲何为?其二,此间事宜,万万不得让旁人知晓,若走漏风声,老子无奈也只得回了临安府,到时候勤政宫中的那位可饶不了你!”

    “不敢不敢,回上使的话,下官这是赶去鄂州城,说是鄂州武昌县出了大事,前去协助处理的……”

    “嗯,那事我已知晓。你记住咯,这鄂州地界实在是乌七八走,官匪官盗鱼龙混杂,不成样子!去了鄂州城,要懂得听民意,体民情,若还不加以收敛,只怕这大江沿岸的众官员皆无好果子吃!”

    “谢上使指点,不知上使不在信州地界,却沿大江西来,有何指示?”

    “难不成我去哪里,也得给你汇禀一声么?哼!若不是此番危机,你等瞎了狗眼,当不得暴露才是,哎……”

    “下官明白,下官知错,还请赎罪则个,若上使回府,还请多多美言!”

    “嗯,你若表现良好,就为你说几句好话,也不过举手之劳!”

    “谢上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不知这突兀的一幕到底甚么意思,当下猜测起来,各有各的心思。

    过得片刻,那官船上的人又啰嗦一阵,才急急远去……行到相互看不见身影之时,官船上一人问道:“大人,那是何人?”

    “哎……还能有谁,前庄文太子的遗孤,陛下嫡孙,官封荣国公,而今风头正劲,深得陛下喜爱。”

    “天了,他……他不是在信州么?”

    “嘘!你这狗东西,小声一些,此事万万不敢张扬,若是让官家知晓,你我这饭碗也要砸了!官家的心思,历来古怪,我等做臣下的哪里猜得透了……”

    解决完一场误会,刘涣转身来朝船上众人大笑道:“哈哈哈,还有甚么好说的么?”

    那女子还在沉思当中,正色道:“你不是匪,但也不是侠,你是官!且是大官!我说得对么?”

    刘涣而今没了束缚,简直可以为所欲为,只见他身形一动,“啪”的一声给了女子一个耳光,怒道:“老子是甚么,焉是你这风尘毒女能够猜忌质问的?你适才不是说老子是这大江上的强人么,哈哈,好!老子而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随了你的心愿吧!”

    刘涣面部狰狞,盯着对首几个女子哈哈大笑。

    那女子伸手捂着通红的半边脸颊,委屈道:“你要作甚么?”

    刘涣爽朗道:“兄弟们,将这些个缴了械的丢到江里去,能不能活且看他们的造化;将这船上一众人等捆了!他妈的,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爷好言想寻,好礼相待,却和老子弯弯绕绕,气煞我也!”

    见得涣哥儿要行邪恶之事,众兄弟欢喜起来,抽出匕首,逼迫这那些水手一个个跳进了江里,又胁迫着捆缚众人,全押到了底舱之中,尚有反抗怒骂之人,一刀杀了就是,反正这年头,人命贱如草,多一条不多,少一条不少……

    船家第一次驾驭这等等大船,好生激动,脸上去全是喜庆,也不管他结识这群人是甚么来路……

    “一号你看!”

    刘涣放眼看去,但见得船房之中是满屋琳琅,音律器物摆得满满当当,酒水小吃更是多不胜数,轻纱帐、红地毯,像似闺房,又像是风尘女子的接客之所……

第一一六章 有些情分是不能轻易试探的

    众人忙碌半天,总算将那大船上的人治理得服服帖帖,到了此时,刘涣这群“强盗”才算是正儿八经地占有了这艘华丽的大船……

    用时太久,天已黄昏。

    这夕阳的余晖洋洋洒洒地铺满大江两岸,大江自是一片金黄。秋日寂寥,鸿雁南飞,度过芦苇荡里,振翅不歇,便要去更南的南边寻温柔之乡。

    船儿缓缓,荡得两岸水波阵阵,风声浪声相得益彰。明明大好景致,却易使人优思满怀,不忍想起自己心底的故人故事。确实怪不得骚客文人们习惯伤秋思春,这番情景,或许是这个民族一脉相承的小情怀罢……

    “涣哥儿,如何处理?”

    “问明缘由,等行至江陵府,放了他们吧,不过一些丢了魂的人。”

    “可无论我等如何问话,这些杂碎总是不说半句。”

    “你傻呀,他们而今全被捆在一起,心中即使畏惧,但当着‘同类’的面,哪个不想装一把好汉了?你得分而问之,各个击破。便在鹅湖山之时,我就与你们探讨过审讯的法子了,甚么竹签穿指甲啊,甚么开水煮青蛙啊……这些个狠招一一用来,老子不信他们还嘴硬!”

    “得勒!”

    刘涣回到船舱之中要去看望师父,那天真是伤透他的心,而今大事敲定,该去“负荆请罪”了……

    刘涣心中念及师父,当下二话不说,大步朝魏伯歇息的地方走去,“吱呀”一声推开房门……

    可他却惊呆了!

    “师父,你怎么了?”

    刘涣推门一看,见得魏伯盘膝而坐,脸色苍白,嘴角全是污血,眼睛似闭似睁。以他对师父的了解,此番定有异样!

    “咳咳”,魏伯咳嗽两声,忍不住又吐出血来。

    刘涣大步朝前,跪到师父跟前,泪珠打转,焦急道:“师父师父,你莫要吓唬徒儿,你咋了?”

    魏伯慢慢拭去嘴角的血渍,沧桑而脆弱地道:“涣儿,师父受了内伤了。”

    刘涣一阵惊疑,问道:“师父,谁干的?你说!”

    魏伯是个直爽汉子,也不会隐藏,有什么话都是直来直往,而今见得自家徒弟问及,心中温暖,当即实话实说道:“哎,那人已被为师斩了,你不要忧心,调养十天半月,为师定能康复!”

    “师父,这都是甚么时候的事情?”

    “便在那日武昌县城,我见得情况紧急,破入那狗官的屋子之中,却不曾想,他那屋中隐藏着一个高手……为师怕你在院中有恙,只想速战速决……”

    “呜呜……都是都是徒儿不好,好端端的偏偏想甚么行侠仗义的卵事,师父你责罚徒儿吧,是徒儿害了你!”

    “哎……你又哭丧甚么?那日在江边,你与老子吵架的时候,不是很硬气的么?”

    “师父……”

    “休得多言了,为师给你说过,‘有些情分万万不可随意考究’,你偏非不信。非要与我演那一出苦肉计……哎,怎样,人家历城八兄弟实在是忠肝义胆之辈吧,你却不放心!若不是当时你来个‘苦上加苦作践自己’,恐怕不好收场啊!”

    “徒儿晓得,徒儿晓得的……师父你要体谅徒儿,实在是此次西去,事干重大,若不是交心过命之人,弟子也不放心啊。但那天师父的演技当真极好,害得我心底一怔,还以为师父是想假戏真做。”

    “哎……你这狗东西,说话也实在毒辣,你不好受,老子也不好受呢,以后再不敢做这种蠢事了……”

    “万万不敢了!师父,你这伤?”

    “身在江湖,大伤小伤的,哪个说得清楚……本来为师死命支撑,倒也无碍。可今朝江上突变,当时为了拉你们上船,为师用尽了全力,一口真元把持不住,终于触动了旧伤……”

    这师徒二人一阵交谈,却把那天“苦情戏”带来的尴尬全尽解除,刘涣心中好生懊悔,正如他师父所言,有些情分是经不起试探的,这他妈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个天大的蠢事!

    刘涣朝船里一阵乱翻,找来人参燕窝,好生伺候着他师父。

    他孝顺地道:“师父,您好生调养,此番当无甚么变故了的!”

    魏伯沉思道:“还是不可大意,此去江陵府倒是顺畅了,可从江陵府到夔州,路途尚远,可不好说啊!”

    刘涣道:“师父,我们就一定要走水路么?实在不行,到江陵府以后,便走旱路吧?”

    魏伯摇头道:“不行!你想想,这一路不知多少坎坷,艰难险阻且不多说。可冬季要来了,我怕时日一长,到时候大雪封山,我们走了旱路反而不好。”

    刘涣恍然大悟,道:“哎呀,我这猪脑子,早该想到的!”

    便在二人谈话之时,船内不时传来“哭爹喊娘”的惨叫声,那声音如夜里面的孤魂野鬼在哀鸣,好不瘆人!

    魏伯皱眉问道:“那几个娃娃在做甚么?”

    刘涣嘿嘿一笑道:“没甚么,严刑拷打而已!”

    见他邪恶的神情,魏伯心中有些厌恶,佯怒道:“没点逑用的东西,要杀要剐就给人家一个痛快,江湖儿女,怎能行这下流招数?”

    刘涣道:“哎呀师父,您老就别操心了,有我在,出不了乱子的……谁他妈叫这群杂碎嘴太硬,到了而今,这伙人是甚么身份,我一点不知!”

    魏伯道:“我看此事你是剑走了偏锋,没有问到正主呢?”

    刘涣惊疑道:“谁是正主?”

    魏伯道:“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刘涣肯定道:“徒儿看来,那‘妖精’定是此船的正主无疑!”

    魏伯摇头道:“我倒觉得,此番定与那女子有莫大干系,可正主却不是她,说不得隐藏在暗中呢……糟了,不好!”

    好端端的,魏伯突然间一个惊愕,吓得刘涣一屁股后仰倒地,他惊慌问道:“咋了?”

    魏伯道:“涣儿,这大船的底舱,一定捆有小舟快船,说不得,那正主已在我等疏忽之时,开了溜了……”

    连正主是谁尚未弄清,这件糊涂事情的来龙去脉更是云里雾里,听得魏伯一个惊慌,刘涣险些失措,一个激灵起身而来,怒骂道:“他妈的,怎地忘记了这出,师父好生歇息,徒儿去看看吧……”

    刘涣心中焦急,大步前行,不多时来到刘三审讯之处,急急问道:“如何?”

    刘三示意他出了现场,之后小声道:“涣哥儿,真他妈奇了怪了,这些个人全是糊涂鬼,半点有用的消息也问不出来……”

    刘涣皱眉道:“便是严刑拷打,也问不出甚么来?”

    刘三道:“正是,你说怪不怪?”

    刘涣道:“被问之人都说了些甚么?”

    刘三叹道:“全是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兄弟们听得云里雾里……这伙人只是说:他们都是大江两岸的文人,没中功名,更无官职在身,或是失意之人,或是富家子弟,南来的,北往的,可都说不是贼人,更不是匪盗,简直鱼龙混杂……”

    刘涣道:“这伙人聚在一堆作甚么?”

    刘三道:“这件事情就更怪异了,他们说,本来而今秋冬之交,是要赶往各地州府,迎接来年进士科科举考试的,因心中急切,来得早了一些,却不曾想,在他乡游历之时,无端端地收到两样东西……”

    刘涣打断道:“甚么东西?”

    刘三道:“黄金一两、请柬一张。”

    刘涣奇道:“这就怪了,放眼这大江南岸,谁人有这般大的财力,仅能邀请这百十众人?对了,那请柬上写的甚么?”

    刘三道:“据说写的是请他们等在大江两岸,会有一艘号称‘醉生梦死’的大船路过,到时只要持请柬上船,东家便会带他们往返两岸州县,一是能相谈相交,增进学识;二是能游历天下,宽阔胸怀……最诱惑人的地方,是那东家言称:‘他一生最是喜好结交天下有才学之人,但凡能赏光上得船儿的,吃穿住行全部伺候,还能有歌姬相伴,写诗唱词,寻欢作乐,劳逸相接’……”

    刘涣怒道:“我日他个仙人,且不论这东家是何目的?就这一条,便能把两岸学子寒士全部笼络过来……三哥,那东家叫甚么名字?”

    刘三道:“这个不得而知,还在审讯当中!”

    刘涣惊叫道:“不好,如此说来,这等大船或许不止一艘,此人真是居心叵测!三哥,可见得有什么怪异之人么?”

    刘三道:“能有甚么怪异,除了那个‘妖精’以外,众人都是平常得很的。”

    刘涣道:“咦……这就怪了,魏伯说这船上的正主一定藏在众人之中,可是……”

    刘三道:“对了涣哥儿,那妖精水米不进,死活要见你,咋办?”

    刘涣道:“三哥,先别急,你我去寻了船家,看看这船底是否藏有小舟快船……”

    过得不久,二人一阵急促,果然在船家的带领下,来到船底,放眼一看,还有什么小舟快船,早就不见了踪迹……

    刘涣一把拍在额头上,愤恨道:“我真他妈傻,看来这大船的主事之人早已逃之夭夭了,啊!可恨!可恨!”

    刘三惊道:“你如何敢肯定那主事之人已然逃走?”

    刘涣叹道:“哎……算逑算逑!三哥,把那‘妖精’带来,老子要单独会会她,看看是何方圣神!”

    刘三道:“你得小心些,这船上的男人们,全被她勾走了魂了……”

    刘涣道:“嘿嘿,三哥放心,实在不行,老子收了她就是!”

    刘三道:“怎么‘收’?她可是人,却不是你故事中的‘妖精’啊。”

    刘涣笑而不答,转身上了船顶,找一间封闭极好的屋子,喝上小酒,等妖精前来。他是否要行那邪恶之事,却不得而知……

第一一七章 曲端后人

    却说涣哥儿选的这间屋子,尽是一间典雅闺房,举步进了里间,正见得轻纱帐里一张罗汉床极为醒目。床前一张红木桌子,桌上放得一方古琴,右首挂了一幅画卷,却无落款署名,不知是何人所作。

    右首却是一幅对联,每幅四个大字,上联是“铁象哀鸣”,下联是“忠臣含恨”,看似对子,却如书法一般,下联隐隐之间有得落款“缅怀家父曲……”等字样,只因字迹有些损毁,又过于潦草,后面的内容实在看不清楚了。但从字里行间看得出来,这书写之人当时的心情一定是愤慨难当!

    刘焕问道:“三哥,这间屋子就是那个‘妖精’的么?”

    刘三看了一眼,沉吟道:“或许是吧!这等奢华布置,又是一副闺房模样,船上众人,除了那‘妖精’能享受以外,还能有谁?”

    刘涣点头称是,复精神抖擞,正色道:“把她押过来罢,今日既然做了‘强盗’,说不得也要为非作歹一把了,哈哈哈……”

    刘三应了一声,避开涣哥儿邪恶的面目,转身下了底舱……

    过不多时,刘涣听得房外脚步声响,刚好一重一轻,他明白必是刘三携着那“妖精”来了,当刻端起酒杯,缓缓而品,一副邪恶的公子哥模样。

    脚步声止,门外道:“人带来了!”却是刘三的声音。

    刘涣回答道:“让她进来,把房门锁了,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刘三应了一声,推开房门,呵斥那女子走了进去,又“砰”的一声关了门,之后就是传来一阵锁链声响……

    此刻又见得那妖媚女子,刘涣心中一怔,见她面色有些憔悴,神色之间尽显厌恶,当即坏坏一笑,道:“小娘皮,既落到老子手中,便得听老子安排。来来来,坐过来陪老子聊聊!”

    那女子见得涣哥儿坏笑,又是口出污浊之言,心儿微跳,也不言语,尽直走到桌边,一伸手把桌上的古琴拿过来,捧到怀里,紧紧地护着。

    刘涣微微一笑,道:“这方古琴是你的么?”

    女子道:“嗯!”她惜字如金,或是厌恶,或是畏惧。

    刘涣道:“既如此,这间闺房也是你的了?”

    女子道:“是又如何?”

    刘涣道:“没甚么,问问而已,饮酒么?”

    女子摇头,示意拒绝。

    现场气氛突地沉闷起来。

    “啪”!

    突然一声巨响,刘涣狠狠地拍案而起,面带凶残怒色!

    当即吓得那女子心中一颠,心跳加速,她恐极而言:“你作甚么?”

    刘涣呵斥道:“说!”

    女子紧紧护起自己的古琴,颤道:“说甚么?”

    刘涣恶道:“说你的故事!从出生那日说起,一直说到现在!”

    女子皱眉道:“我若是不说呢?”

    刘涣听闻哈哈一笑,道:“你若不说,老子只得用强了!”说完把外衣解开,胡乱丢在地上,挽起袖口,色眯眯的盯着她流口水。

    女子起得身来,后退两步,惊慌道:“你……你不是那般人……不会行这等下流事的!”

    刘涣道:“哼!你才了解我多少,老子实话告诉你,这艘贼船实在诡异得很,你不说个明白,哼哼……”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女子道:“你……你这匪人强盗,你不得好死……”

    刘涣闻言一步抢将过去,便在其惊愕之际,一把抱起了她,将嘴凑近他死命逃避的耳旁,小声道:“小娘皮,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不说?”

    女子此刻被他抱住,半点动弹不得,急得是双夹酡红,眼中流出了泪水,怀里的古琴也掉到了地上,抽泣道:“我说就是了,你放开我!”

    刘涣闻言哈哈一笑,一把扶正她的身躯,骂道:“他妈的,好香好香!昨日你不是说想咬我一口的么,老子真该答应你的。”

    女子眼中有些惊恐,捡起地上的古琴,回想起昨日自己说过的话,当下羞愧难当,暗想那是“权宜之计,无奈下说出来的鬼话,这人怎能当真?”

    她道:“我不知从何说起,你问我答吧!”

    刘涣道:“哼!你早些顺从了,又何必老子劳心?你叫什么名儿、多大年纪、哪里人士?”

    女子道:“贱姓曲,单名一个烟字;祖籍镇戎,年幼时随家父逃难至池州;而今……而今一十九岁。”

    刘涣缓缓念道:“曲烟曲烟……嗯,你是个歌姬么?”

    曲烟道:“身逢乱世,家父早辞,为了生计,实在……实在是……”

    刘涣见他吞吐,打断道:“算了!你何时上得此船,又与此船东家是何关系?”

    曲烟道:“这……我说了你信么?”

    刘涣骂道:“你说来就是,信不信老子自会思量!”

    曲烟沉思片刻道:“我本飘零大江两岸,靠抚琴唱曲为生,后来沦落池州,成了卖艺之身。本来平常,实无变卦起色,哪知在上个月初,店里来了一伙富家公子哥儿,点名要我唱曲,东家见得人给的钱多,自然欢喜地唤我出来。唱曲是我的生计,我自然好生服侍那几个公子哥,途中却听其中一人道‘嗯,就她吧!尔等觉得如何?’我当时不知其意,也不好问言,只是本本分分地抚琴……此事过后次日,东家又来寻我,说是那几个公子哥出了大价钱,要请我去一艘船上唱曲半年,一切生计自会有人安排。我当时却不愿意,哪晓得东家拿出我写的契约来……如此无奈,终在一个夜里上了此船,可却没有见得那几个公子哥的身影,倒是有一个满脸横肉的虬髯大汉出来迎接我,我见他身后立着诸多凶神恶煞的水手,便知不妙。可既然上船,也只好身似浮萍了,好在有得七八个姐妹陪着我,一时间倒也不怕……再到后来,这艘大船沿着大江西行,每每行到码头之处,就有一些个学子寒士上船来,人越来越多,姐妹们嗓子都唱沙哑了……昨日……昨日……昨日行过鄂州地界,却不知如何,姐妹们还在抚琴合奏之时,突闻变故,我们出得房门一看,却见得……却见得你等正在行凶……我见姐妹们好生惧怕,那满脸横肉的虬髯汉子也不见了踪影,护船的水手或被你们杀了,或被你们制服。那些个文人寒士大气不敢出,当时惊愕万分,莫名惶恐,我又怕你等在行恶事……鬼使神差地便站出身来,出言意欲止住你等,我……我……我是想,寻常水盗水贼,莫非劫财劫色,当下心中一横,只好行那下流的‘色诱’之策……却不曾想,你这人软硬不吃。直到州府的人马经过,此事又是一番变故,最后,便到了而今了……你到底是甚么人?”

    刘涣闻言沉默不语,忽又问道:“那些个顾你的公子哥长的甚么样?可有甚么特征?”

    曲烟呵道:“我哪里记得住了,男人们还不都是一个样子!我只见得他们身着华丽,言语之中‘汴下音’时隐时现,不知是不是临安府来的?”

    刘涣长叹一声,道:“哎……若真是临安府来的,那可不妙咯!这大宋啊、这大宋啊,区区一个进士科举,便也要搞得这般乌七八糟么?哎……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金人不用南下,这朝廷只怕也要自掘坟墓了……”

    曲烟惊疑,心中暗想“这人好生狂妄,尽敢枉言朝廷好坏,他不怕掉脑袋么?可见那州府之人亦要对他磕头行礼,说不得大有来头。只是听他言语,却不像官家子弟……”她一时间也看不透眼前的刘涣,说道:“你还有甚么要问的么?”

    刘涣这才唐突道:“若你所言属实,却实在是我不对了。但是将错就错,老子一生横行,却没有认错的道理。再问你几个问题吧。”

    曲烟闻言,只觉得这少年郎好生霸道,出言道:“你问就是了……只是……只是,若你弄清来龙去脉,可否放了船上众姐妹,还有那些个文人学子,我等着实不是强人,也非水盗,望你明察!”

    刘涣道:“废话少说!老子生平最烦人家谈条件了!放不放得等老子思量以后再说!你听好了,老子想听听你的家事。”

    曲烟道:“我……我能有甚么家事?不过一介红尘女子,你问些别的罢。”

    刘涣见她难为情,其中定有趣闻,他旁敲侧击道:“不问也好,那你说,这幅对子是你的么?”说完指着右首边的一副对联。

    曲烟道:“是!”

    刘涣道:“曲烟曲烟,又是镇戎人士……容我想想……”

    过了片刻,刘涣突然惊疑道:“那镇戎的曲端你可认得?”

    曲烟闻言一个惊慌,当刻言不由衷,颤抖道:“不……不认得……不认得……”

    刘涣见状,心中立马有了计较,呵斥道:“你少来了,老子看来,你不仅认识了曲端,还和他有莫大的干系,这幅对子‘铁象哀鸣、忠臣含恨’,写的就是曲端,老子说的对么?从实招来!”说完又是“啪”的一声击在木桌之上。

    这一惊一乍,来得突然。刘涣所提及之事,又实在莫名其妙,那曲烟当下也不知怎么了,眼泪梭梭地流,抽泣道:“我……我不知你在说些甚么……”

    刘涣怒哼一声,道:“不知道么?老子看你心底明白得很的。哼!这曲端可是个忠臣良将啊,可惜尽被同僚害死,死得凄惨自不肖说,其后人也是日益凋零,而今不见得甚么太大的起色……恩,老子算算,这曲端去世已然近四十年,如此推来,说不得你就是……就是那曲端曲正甫的孙女!老子说得对么?”

    女子闻言,哪里还忍受得住,当场哭出声来,泪如雨下,激动地步步后退,摇首晃脑道:“不……你别……你莫再乱说了……没有这等事情的……”

    刘涣长叹一声,道:“好端端的忠臣良将之后,偏偏要沦落风尘之中,那曲正甫在天有灵,若看到后人这般不懈,真该气死!”

    曲烟闻言娇怒道:“你懂甚么?你这个强盗贼子,你有甚么资格论及曲正甫?”

    刘涣见她上道,哈哈大笑,也不管她心中如何悲伤,正色道:“你这没用的东西!要知道巾帼不让须眉,你大好年华,不思继承先辈遗志,却跑来这里弹甚么曲、唱甚么词……我若是你,自刎谢罪就是了,还苟延残喘作甚么……”

    曲烟哭得不成了样子,当下屈身下去,将头埋进自己怀里,双手护住耳朵,仿佛那刘涣的一字一句,都能如利剑一般刺穿她的心脏……

第一一八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这个没良心的,真是不解风情,没点怜香惜玉的情愫。见得人家女子哭得死去活来,却不好言安抚,反而站在一旁言利辞严,骂得人家雪上加霜,体无完肤。所谓唇枪舌剑,大抵不过如此。

    曲烟梨花带雨,呜咽着站不起身来,想必其一生孤苦,饱受国仇家恨的折磨,祖业无靠,而今沦落风尘,实在是有难言的苦衷。而今被刘涣不幸言中,更是不能自已,她心底羞愧、遗憾、愤怒,只想找一个坑把自己埋了。

    突然,她站起身来,抱起古琴,就要撞击自己的额头,寻那短见之事……

    说时迟,那时快!

    涣哥儿早小心定住了他,见得异象突显,当即一个健步上前,眨眼之间伸手挡住那古琴,又一把抢了过来。

    他退开身道:“所谓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果真如此,哈哈哈……”

    他这狂妄一笑,惊得曲烟一愣,哭声戛然而止,流着泪道:“我自寻我的短见,你来插甚么手?”

    刘涣嘻嘻笑道:“嘿嘿,你这等美娇娘,弹曲一定动听,老子还未享受过呢,焉能让你赴死?”

    曲烟道:“你这恶魔,又想怎地?哼!我今日死不成,以后自有机会,你看得了我一时,却看不了我一世!”

    刘涣道:“哟,你这是喜欢了我么?”

    “你这是喜欢了我么?”却是那日曲烟对刘涣的“色诱”之言,而今被刘涣反问,一时间觉得尴尬无比。

    曲烟红着脸道:“不要脸的强盗,哪个会喜欢了你?你少自作多情!”

    刘涣道:“哈哈……老子是强盗么?老子若是强盗,何须这般麻烦?早把你等赴了黄泉了!哼!瞎了眼的臭女人,老子堂堂正正,玉树临风,满腹才华的大才,尽被你这娘皮说成强盗,真是苍天无眼!”

    曲烟鄙夷道:“哼!却有这等自夸自说的人儿,好不要脸。”一语即毕,她才陡然发现,适才的伤心好像莫名好转了许多,当刻正色看向刘涣,正见得他坏坏地笑着,一时间倒觉得这少年好生俊朗,干净而清澈,偏偏这言行与他的长相极为不符……

    刘涣笑道:“哼!要脸有甚么用?我若要脸,便不会上这贼船了,更不会甘愿落入那风尘之中……”他这是指桑骂槐。

    曲烟一听就知,当刻复又沉默起来,二话不说,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风一吹、雨一打,她那脆弱的身子就要倒在风雨之中。

    刘涣道:“你不说,老子也已然猜了个大概。你这女子虽然不是甚么好人,但也不是甚么坏人。若往强人匪盗的身上引,你还沾不了边……老子便来说给你听,且论一番你家先人的故事,若有过错,还请你斧正!”

    他当下不待曲烟反驳,滔滔不绝说了一通关于曲端的事迹来。

    曲端曲正甫,镇戎人士,大宋南移时的抗金名将,说不得风光伟绩,更比不上岳元帅之大才,但也属人中龙凤,一身肝胆赤诚,为君为国,拜威武大将军,统率西军。后因北伐布阵问题,与张浚争执,被贬为团练副使。富平之战,宋军失利。张浚接受吴玠密谋,以谋反之罪名将曲端交由康随审问。绍兴元年,因酷刑死于恭州……据说曲前辈死前,受尽酷刑,要一碗水喝而不得,却被旁人给了酒,他喝完七窍流血,死于非命,当真惨绝人寰……

    又言他有一匹好马,唤作“铁象”,此马千里难寻,一日能行四百余里,便在曲端死前,哀鸣不止,躁动难安……

    刘涣接着道:“你这对子上写着‘铁象哀鸣、忠臣含恨’,不正是说的曲端,却还有谁了?”

    曲烟听完,泪水早已流干,脆弱道:“时局如此,又有甚么法子,我那祖父一生忠诚,到头来却落得甚么好下场了?当真比岳爷爷死得还惨!”她见刘涣分析鞭辟入里,早已识破她的身份,若在隐瞒下去,却不应该了。

    刘涣见她终于承认,当刻暗暗喘了一口大气,反驳道:“岳爷爷就死得不惨了么?你这话说得可不中听!”

    曲烟道:“你懂甚么,我祖父之名,自然比不得岳元帅,但都是为了抗击金人而亡。他被酷刑折磨而死,如何不惨了?”

    刘涣道:“嘿,我倒觉得,你祖父和岳元帅都是死在了同僚手中,如此下场,大抵相同。恨只恨苍天无眼,奸臣当道,昏君无能。这普天下人才济济,遍地忠臣,却不得施展抱负。哎……”

    曲烟道:“你这人……真是时而阴、时而晴,真不知甚么来路?”

    刘涣道:“哈哈,要知我来路倒也简单,你拂一曲来听就是!”

    曲烟道:“哪个管你甚么来路?给你这等贼人拂曲,脏了我的手。”

    刘涣鄙夷道:“哼哼!你时常拂的曲子,不过一些庸俗之章,真正华丽的调子,你见也没有见过。”

    曲烟道:“兀那小贼,你敢怀疑我的琴技!”

    刘涣见她上当,心中暗道“呵,这人看似谨慎,到底也不过如此,草包一个。曲端有这等后人,真是老天捉弄。”他道:“哼,不服!老子现下唱一段,你听来看看,可曾听过?”

    刘秀才当下咳嗽一嗓子,提气哼了一段小曲,开口唱道:“沧海一声笑、涛涛两岸潮……”

    他这曲调被门外的刘三听到,还以为涣哥儿被那妖精迷惑了,尽唱起曲子来,当刻叩门而问:“一号,你可无事?”

    曲烟正听得入心,想这曲子当真大气蓬勃,沧桑有力,“沧海一声笑”,笑尽红尘俗世……这曲调怪异得很,不和古调,音阶攀爬降落也各有起色,节拍停顿更是自成章法。

    “这是甚么曲子,怎地从来没有听过?”还在沉思之际,尽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

    刘涣道:“二号,此间无事,你不必惊慌,去把舱里的女人放了吧……”

    刘三疑道:“这……妥么?”

    刘涣答道:“妥!”

    刘三道:“那些个‘软蛋’又该如何处理?”

    刘涣道:“不必管他们,解了束缚,软禁在底舱之中,保证一日三餐就是,等到了江陵府,统统赶走!”

    刘三道:“不再问问了么?”

    刘涣道:“就此打住了,此事干系重大,涉及皇亲国戚,若再调查下去,必定天摇地晃。而今你我弱小,还不至于有那能力搬倒大象,慢慢来吧。再者水清则无鱼,有甚么法子呢?”

    刘三闻言不再言语,转身走了……

    这二人对话被曲烟听到,只觉得云里雾里,不知甚么意思……

    刘涣对她说道:“如何?你这井底之蛙,这等曲子你可听过呀?”

    曲烟怒道:“你才是井底之蛙,哼!这曲子或许是你自编的,我自然没有听过。”

    刘涣道:“你也实在看得起老子,老子能有那等才华么?”

    曲烟道:“说你不要脸,你却反驳。这等曲子自然不是你编的,但却是你抄袭来的。你以为,谁人都有鹅湖山刘秀才的才学么?”

    刘涣惊道:“你说哪个?”

    曲烟道:“哼!连鹅湖山刘涣之名都不知晓,还敢枉称甚么大才?那‘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佳句,你没听过么?”

    刘涣摇头道:“这他妈是甚么佳句?老子自然没有听过。可也实在小气得很,还不够大情怀!”

    曲烟鄙道:“哼,那你说甚么样子的诗词才算得大情怀了?”

    刘涣道:“我且应了今日大江之景色,吟一首来,你看看如何?听好了,‘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净英雄……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怎样?”

    他吟完以后,那曲烟呆呆站在原地,良久过后,才吞吐道:“你……你……”

    刘涣道:“我怎样?”

    曲烟道:“你到底是何人?”

    刘涣道:“老子姓‘武’名叫‘相好’,实在是尘世间一等一的美名呢,你听过么?”

    曲烟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武相好、武相好……好难听……”

    刘涣听他说得“武相好”三字,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真乖真乖,你这娘皮好懂事,喜欢了老子,便相好相好地叫,你着甚么急,老子又不会跑了?”

    曲烟这才一个尴尬,冷不防上了这登徒子的当了,骂道:“呸!不要脸的东西,哪个是你的相好了?”

    刘涣二话不说,猛地欺身而前,抱住她就是一个深吻……

    曲烟只觉得全身酸软,站也站不稳,想要逃避,偏非这登徒子的双臂实在有力得很,半点挣脱不开。那小贼的舌头搅得他天昏地暗,险些呼吸不畅晕倒过去……

    刘涣一把放开她,大口喘气道:“能得相好方泽,实乃人生美事,美哉美哉,哈哈哈……”

    曲烟被他调戏,一阵恼怒,挥拳打去,却被刘涣一把抓住,那小贼又道:“哎哟,相好的手臂真滑!”

    曲烟猛力挣扎,怒道:“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刘涣笑道:“嘿嘿,哪有相好打相好的?烟儿乖乖,可不敢这般做啊!听话就是!”

    说完放开正要怒骂的曲烟,转身一脚踢开房门,扬长而去……

    这一切好生突然,曲烟防不胜防,紧守了一十九年的贞节牌坊,今日却毁在了一个连姓甚名谁都不知晓的小贼手中,心底一阵落寞,想要寻死,又觉得不值。

    今日也是奇怪,明明是沉沁在缅怀先人,伤怀自卑的心绪当中,怎地突然间和他细聊起来,还说甚么曲子、说甚么诗词?

    “哎,我这是怎么了?”曲烟自言自语,想不明白,忽地一观屋外,见得莺莺燕燕的姐妹们啼哭着跑了过来,“姐姐姐姐”地呼唤她……

第一一九章 书生无用

    这小流氓胡作非为一番,扬长而去,浪荡之极……

    他来到魏伯住处,见得那受了内伤的师父此刻正虚弱地盘坐着,船儿行到波涛澎湃之处,微微颠簸,师父的身子也一阵摇晃。刘涣觉得,这人就是这个样子,往往为了心中**,便要逆水行舟,浊浪一打,说不得也只好身似浮萍。

    魏伯双目紧闭,暗暗调戏,突闻得房门声响,他一睁眼睛,正看到是他徒儿前来。

    魏伯道:“去了这么久!可问出什么了?”

    刘涣缓步前来,靠近师父身旁坐下,道:“师父,你可记得那镇戎的曲端?”

    魏伯闻言稍一沉吟,开口道:“曾闻曲端曲甫正,胯下骏马名铁象,日行四百多里而如家常便饭……那人可是个忠臣良将,后来却死在同僚的陷害之中,可惜了!”

    刘涣道:“原来师父认识,那你对他的后人了解么?”

    魏伯无力地呵斥道:“你‘师父师父’地叫个不停,是甚么意思?哼!那曲端是前辈高人,我也只是听闻其名声罢了,他死后,后人一派凋零,至于而今还有没有曲家的种,老子哪里知道?”

    刘涣正色道:“魏伯有所不知,这艘大船上,却有他的一个后代呢。”

    魏伯道:“是哪个?”

    刘涣道:“便是那日站出身来的那个妖精。”

    魏伯闻言细细回想,惊道:“如何讲?”

    刘涣当下把自己得来的信息一一给魏伯说了,魏伯闻言长长一叹,面色也暗淡下去,沧桑道:“哎,这些个忠良之后啊,实在也没甚么好下场……娃娃,你将来若是翅膀硬了,老子劝你‘另立灶头’,官家的墙角不好靠的。便在太祖时期,就有‘杯酒释兵权’的作为,而今临安府‘当家’的那位,可是正儿八经的太祖血脉……将来你功劳越高,越要小心才是!”

    刘涣道:“魏伯也真是急性子,连那‘另立灶头’的话都敢说出来……可你无须担心,小子自有想法,时机不到,万万不敢乱来!哎,生在这乱世,我只想我在意的人都不受到伤害才好,不仅不能受到伤害,还得过上好日子才是。为了这个目标,小子便是头破血流,也肝脑涂地!”

    魏伯赞道:“你是有情有义,老子没有看错你!可这千百年来,哪个不是为了自己而活?适当的时候,你该想想自己的路了?对了,明年三月间便是进士科乡试了,你打算如何处理?”

    刘涣道:“魏伯勿忧,小子早做好打算了……”

    见他胸有成竹,魏伯也不好多说甚么。在他心底,马儿都是放到山坡上自己成长起来的,若一直照看着,失了野性不说,反而难成千里之良驹!

    魏伯又问道:“那照你说来,这满船上下的人实在都是些糊涂鬼咯?哪把他们请上来的人又是甚么居心?”

    刘涣道:“还能有甚么居心?都是他赵家王朝中的魑魅魍魉在作祟而已,想以这种下三滥的方式去和天下学子争夺进士科考,实在肮脏而下流……”

    魏伯惊道:“你说,操纵这件事情的人,是为了科举作弊?把这些个学子寒士全笼络在一起……天了,他想作甚?”

    刘涣点头道:“魏伯小声些,这还只是小子的猜测,我也不情愿这等猜测是真的。但愿,但愿那赵家王朝还有一丝丝纯洁吧!否则,真是让人寒心了!”

    魏伯闻言不再多说,想是自己伤势过重。他给刘涣说不要紧,其实都是说的硬气话,这等好汉,怎能在晚辈面前认怂?

    过了许久,他缓缓道:“即是如此,正主已然逃跑,虾兵蟹将也被解决了,剩下这一群糊涂蛋,又该如何处理,你心中可有打算?”

    刘涣道:“等到了江陵府,把他们全赶下船就是了!”

    魏伯却道:“不可!这人太多了,若全部被赶下船去,难免引起州府怀疑。在者,这些人都是亲眼见得你我‘行凶’的,难免要生事端。”

    刘涣闻言恍然大悟,一拍额头叹道:“哎呀,怎地忘记这这出?那可不好办了,实在不行,等到江陵府时,我们开溜算逑!”

    魏伯仍是摇头,突然道:“不如还了他们自由吧……娃娃,且不论这些人有没有脑子,但都是些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奴隶,你限制人家一时,可限制不了一世。要知道人心难得,众口难辨。你忘了在鹅湖山时,那‘三人为虎’的囧事了么?”

    刘涣无奈道:“哎……就听魏伯安排吧。反正在这大江之上,这些人也掀不起甚么浪来……”

    师徒二人谈论一番,刘涣便出门而去,踩得甲板“咔咔”作响,他去寻了刘三等人,事先抢占了几件上好的屋子,反正这大船而今已然成成了无主之物,谁的拳头大,谁便是主人。

    处理完毕一干杂事,他才叫兄弟们放了被软禁的众人……

    那些个糊涂蛋突然得了自有之身,心底莫名其妙,害怕地出得舱来,果然见那几个强盗正站在船顶,想些木头般一动不动看着远方。全把他们当成了空气。

    可文人有文人的臭脾气,都说“威武不能屈”,但真遇到“威武”之时,难免成了脓包。这就是犯贱了,别人给他自由,他却觉得不妥,定有甚么阳谋。

    所以有得自以为是的几个寒士子商量一阵,在群众中扇风点火,一众没头脑的人便来船顶“逼宫”,要刘涣给一个答复。

    一人一马当先,威风凛凛地骂道:“尔等强盗之人,又要造甚么孽了,少给爷爷们耍花招。有本事便磊落光明地来,何必行这下三滥的招式?”

    没有涣哥儿命令,兄弟几个自不敢乱动,仍旧冷若冰霜,对众人骂声不理不睬。

    众人这就奇怪了,当下还以为是这伙“强盗”怕了他们,有一人当即大喊道:“诸位高贤,古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我皆是有正义之士,当行朝廷之法,问了这几个歹人的罪!”

    另一人附言道:“对极,这位兄台说得对,而今这伙歹人已然没了道义,才行这下流之事,放了我等。哼!却不晓得又是甚么坏主意了?高贤们,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今日你我拧成一股绳,便将这大船当成了滚滚沙场,灭了这伙歹人罢!”

    “对!高贤们团结起来!这伙无恶不作的匪盗,只是欺你我手无寸铁罢了。可只要我等上下齐心,便以读书人之豪气,定能杀他过土崩瓦解!”

    “好!”

    “好!”

    空谈误国啊空谈误国,这些个没脑子的东西,永远不会知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道理,而今头脑一热,集体犯贱,却以为能成甚么大事了。

    在他们心底,一时间倒搞得刘涣一伙与之有深仇大恨一般。其实这初始之时,刘涣等人才是“受害者”,而今为了自保愤怒,夺了大船,杀了几个杂毛,却惹来祸事。

    射手忍不住嘀咕道:“这涣哥儿真是糊涂,放这些个杂毛出来作甚?叽叽哇哇的,扰人清休!”

    刘涣安详地坐着喝茶,听得射手喋喋不休,便问道:“老三,你不来吃一杯么?”

    射手黑着脸道:“那群杂碎要代表朝廷来问罪了,说得热火朝天,不可一世,你还有心思吃茶。你是个木头人么?”

    刘涣笑道:“老三,你这心性极度不稳,将来若是上了大阵仗,老子怕你吃不消!”

    射手不耐烦道:“大阵仗、大阵仗,你总说大阵仗,啥时候才能兑现?空口说白话哪个不会?而今这伙人在外面吵也炒死了,你去处理吧!”

    刘涣道:“如你所愿!”

    言毕起身而去,缓缓推开房门,果然见得四面八方都被这群酸儒围住了,他假意没有看到,忽地伸了一个懒腰,“啊,秋高气爽,真他妈是个好日子!”

    酸儒们才一靠近,顿见得那“贼首”开门而来,双臂一张,以为他要行凶,赶紧后退三步……

    刘涣见状,大喝道:“曲烟!曲烟!曲烟!”

    他莫名其妙地连喊三声“曲烟”,一声大过一声,那声浪一时间尽犹如实质,划开滚滚浪潮,响彻大江两岸……

    酸儒们不晓得他在鬼喊甚么,可见其一副杀神模样,霸气外露,那眼眸中的神色,仿佛能震人心神。刚才还一鼓作气的“杀贼”勇气也渐渐没落下去,当场大气不敢出,呆呆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刘涣见得现场气氛诡异,猛地朝一个书生恨去,呵道:“你有甚么指教么?”

    那书生道:“你……我……我……”

    刘涣见他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怒骂一声,道:“还他妈什么正义之师?若你这种杂碎也敢言‘师’,则天底下再无师字可言,滚!”

    他又是一声呵斥,言辞犀利,语气铿锵。那书生先被他骂,而今被他大喝一惊,忍不住心神一颠,一屁股摔倒在地。

    刘涣也不管旁人如何想法,心中豪迈,哈哈大笑……

    便在这时,一个女子淡妆而来,步履轻盈,姿态曼妙。

    一众酸儒见状,赶紧让开一条道来,畏首畏尾道:“姑娘有礼!”

    那女子却不答复,毫不回避地直视这刘涣,眼神之中好生复杂,她开口道:“你这小贼,大喊大叫地作甚,叫魂么?”

    刘涣呵呵一笑,道:“而今突见秋高气爽,心情也莫名好了起来,想请‘相好的’出来赏景拂曲呀!”

    曲烟见他当着众人的面叫自己“相好的”,一时间脸也红了,闲得无地自容。

    她娇呵道:“你这登徒浪子,休得胡说八道,哪个是你相好的了?”

    旁人见这二人一对一答,看似生气,怎地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打情骂俏”在里边?

    原来他们魂牵梦萦的这个女子叫做“曲烟”,酸儒们想不通的是,无论他们如何低三下四地献媚,这女子始终不以真名示人,怎地而今却和那“贼首”搞在了一起?

    时人心中好酸好苦,那小贼子何德何能了,尽能得到她的青睐。他们不服,当下有一人提醒道:“姑娘小心啊,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莫要上了他的道!”

    曲烟也不看那人,只是朝刘涣问道:“你唤我出来,到底想做甚么?”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060/ 第一时间欣赏南宋日记最新章节! 作者:伯山子鸳所写的《南宋日记》为转载作品,南宋日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南宋日记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南宋日记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南宋日记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南宋日记介绍:
时光倒流八百多年……
刘涣从不愿意做一个逗逼,但无奈也只得做一个幸福的疯子。他也从不愿意去推动时代的变迁,他只是点一把火,却没想到尽成了燎原之势......
忽有一天,主人公打开日记,幸福地笑了起来。原来他的遭遇和故事,就是那一代人心中的向往——穷其全力,总算把那副画卷加以扩大和点缀……
朋友,有些梦,我们情愿不醒来,你说呢?
南宋日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南宋日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南宋日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