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相见恨晚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这本是刘涣抄袭而来的三首小令,却被豪放的辛弃疾记在了心底,后来他辛幼安为这几首小令附上了曲调,在江南一带的军旅之中,特别是在湘赣川陕的军旅之中,被吟唱了许久许久。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却言这辛弃疾得交刘涣,想起了自己年少之时,又感慨而今之时局,心中忽地五味杂成起来。
二人快马加鞭,一个是青葱少年,一个是狂放词人,眨眼间消失在赵汝愚等人的眼底。
刘涣“吁”的一声刹住马儿,看着天边的晚霞,阵阵发呆。
辛弃疾与他并排而立,忽一转身,尽见得这个少年郎的眉宇之间尽是沧桑,这股子气息倒和他的年纪不服。
“哈哈,这六月间的天气就是热,好在胯下马儿得力,你我此番跑在风里面,路过了孤村野桥、乡里人烟……便有愁绪,也当被洗涤而尽了。却不知刘秀才这是为何感怀?”辛幼安老气秋横,既有武人的狂放,又有文人的情怀,说起话儿来,也如惠风拂面一般。
“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小子是感怀这流光易逝,而我等年华单薄,便再有几十年时间,也是要辞别这大好山河的。量力而行,也不晓得能为这片河山做点甚么?难免一时间伤怀起来,倒让安抚使见笑了。”刘涣要么不装逼,装逼就得装到底。
辛弃疾闻言,想及自己年少举兵,一路刀山火海投奔江南而来,到而今,还不是被朝廷所遗忘,就算他心有这片河山、就算他能装下这片河山,但面对朝廷半死不活的态度,他也是无可奈何。
伴着刘涣的感怀,幼安也是长叹一声,道:“但愿有生之年,能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生后名罢。刘秀才年纪轻轻,但已然锋芒毕露,才学了得自不消说,那武略韬谋也是别出心裁,是个敢作敢当的好汉子呢。将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辛某不才,能结交于你,便是福分了。”
辛弃疾这话却不是在夸赞刘涣,他一直以来,在政途上不顺之时,便会羡慕笑傲山林的隐逸高人来,这刘涣之名,传言却只是鹅湖山的一介小秀才,不是“高人隐士”,又是甚么?
刘涣却道:“安抚使总是这般深分,动不动就称我‘刘秀才’,实在是别扭得很。我看你虽年长,但却使得我一见如故,心心相惜。若不嫌小子高攀,便叫你一声‘辛大哥’,你看如何?”
辛弃疾哈哈一笑,道:“有何不可,你既称我为大哥,我便叫你一声老弟吧。”
刘涣笑道:“这便对了,所谓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
辛弃疾自打结交刘涣以来,短短时间之中,总是听得他妙语连珠,时不时便是小令诗词,或是对仗对偶之句,关键那些个言辞之中,所蕴含之意境又是高洁而深沉。他更是来了兴趣,大有知己之感。
“兄弟!”
“大哥!”
二人也不下马,一大一小的两只手儿拉在了一起,相视一笑。
辛弃疾道:“好一个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好兄弟,真是相见恨晚呐!”
刘涣道:“还算老天有眼,小子终是得以结识了大哥这等风云人物!”
辛弃疾也不避讳,也不自满,当下一笑,道:“天下风云出我辈嘛!好兄弟,你说便在你我有生之年,这宋室能否中兴?”
刘涣一听他开口谈及政治,半点忌讳也没有,心中甚是欢喜,暗想这般谈话,才叫一个爽快呢。他道:“一定能!大哥是太上皇赵构时期便南下而来,时局又是变动不堪,难免心灰意懒。可依兄弟看来,这大宋的当今皇上倒是个有作为想作为的主,我想多则五年,少则三年,北伐一事定要死灰复燃的。到那时,你我也有了用武之地!”
辛弃疾闻言,长叹一声道:“哎……兄弟这般情怀,正如为兄气血方刚之时啊……我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就怕朝廷黯然,时日一长,尽安逸起来,那还谈甚么匡扶宋室,北伐挥师?”
刘涣也不辩解,毕竟而今时局,确实是看不到半点期望的,他转了话题,道:“大哥,你是杀过金狗的,那金狗厉害么?”
辛弃疾冷哼一声,道:“有何厉害的,除了马背上的功夫了得以外,战略战法也是稀疏平常。只是很可惜,我泱泱大宋之文人武臣,不是贪财、便是怕死……大好的河山也拱手送给了金人了!”
刘涣听闻他说“马背上的功夫”,当下惊疑,道:“兄长所言,却是那骑射之法么?”
辛弃疾道:“正是,这女真人本是东北边上的种族,长期在深山老林中打猎为生,马背上的功夫自然不可小觑。但只要我大宋儿郎勤加苦练,也不见得就弱给了他们……对了?兄弟带领的那群人当中,不是有一个箭术了得之人么?昨夜正射掉了我手中火炬!”
刘涣面色惭愧,道:“大哥有所不知,那射掉你手中火把的人,正是你的老乡呢……”当下又把历城八兄弟的由来说了一通。
辛弃疾闻言,微微感慨,道:“哈哈,还真是不打不相识,却还是遇到了老乡了。”
刘涣道:“兄长不知,小弟在鹅湖山之时,便在研究一种‘以少胜多’、专干‘偷袭斩首’的战法来,小弟冠以‘特种战法’,若兄长闲暇之余,不如赏光来指点一二?”
辛弃疾道:“特种战法?却是从未听过呢。老弟啊,为兄有的是时间,不如叫上你那八个兄弟,实际演练一番?”
刘涣摇头道:“兄长唐突!而今不是公务在身嘛,哪有时间去耽搁,再者,你在湖北,我在信州,以后交流的机会怕是少之又少的。”
辛弃疾见他这般表情,当即莫名其妙的大笑起来。
刘涣不解道:“兄长为何发笑?”
辛弃疾道:“对不住老弟了,却忘了说一件事情。你看这是甚么?”说完扔给刘涣一卷轴般的东西。
刘涣接过来打开一看,尽是皇帝圣旨,当即一怔惊愕,赶紧封合起来,道:“这……这乃皇帝圣旨,小子焉敢乱看?”
辛弃疾道:“有何不可的?即便是圣旨,而今也是下给我辛弃疾的圣旨,我叫你看,你看了就是,难不成还犯了哪条王法?”
刘涣见他这般放浪形骸,不拘小节,当真是男子气概无疑,但正是如此,也怪不得他辛弃疾总被弹劾,后来的政治前途一片黑暗……他道:“即是如此,小弟便得罪了!”当下把那圣旨打开,一一细读起来。
原来,这辛弃疾便在前日下午,就接到了皇帝圣旨——他以由湖北安抚使调任江西安抚使,极力配合赵汝愚,抓好江西兵防和治安……
天了,这皇帝赵昚好想法啊。赵汝愚是“皇室之人”,若让他手有兵权,难免授人以柄,就算是厢军的调度之权,也容易被人家说三道四,再者,他赵汝愚在用兵一事之上,确实没有多大才华的。而今安排辛弃疾过来,这江西地界就是一文一武,珠联璧合了……
最让刘涣吃惊的是,他辛弃疾前日下午才接到了圣旨,便在昨日夜里就从湖北赶到了江西,其运动之神速,当真让人咂舌。
刘涣道:“有得大哥巩防江西,再有恩师主持政局,真是珠联璧合了……”
辛弃疾道:“那些都是后话了,为兄也是在纳闷,为何陛下会突然间对我重视起来……嘿,等把这批金银送往临安府,我便走马上任了,到时候兄弟可得多多指教才是!”
刘涣惊恐道:“不敢不敢!兄长博学大才,焉是小子能够指点的。只是兄长来信州之时,小弟尽要尽地主之谊。”刘涣明面上这般说,心底去一阵嘀咕,“哼,当然咯,老子写给赵昚老儿的策论之中,就提及到你的,还有那四川的陆游呢……”
辛弃疾喜道:“好!你我兄弟来日方长!但愿不久将来,能联手杀敌!”
刘涣抱拳道:“一定!兄长,太子殿下已然赶了上来,也该给他请安才是。你我这般策马急行,却是有些唐突的。”
辛弃疾道:“我看不至于吧?”
刘涣笑而不答。
果然,这辛弃疾一身是胆,满腔热血,一心只装下了家国天下。在这么个浪漫主义且豪气冲天的人的眼中,对于世事复杂、人心险恶大不在意……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刘涣发誓,今日既然结交了他,将来若有自己一方立足之地,便不能让人苦了他辛弃疾……
赵汝愚等人赶了上来,却没多言,只是从赵惇的脸上,多多少少看到一些不痛快。
刘涣放眼一看,这太子殿下的身后身旁,周边大小官吏点头哈腰,身后跟着一只长长的队伍,一眼也望不到尽头……
突然!人群中喊出一句话来,却道:“阿挺,你给老子滚过来!”说话之人却是赵挺无疑。
本来太子有一辆马车的,但他见到自己的侄儿以后,又想在一众官员面前表现“仁慈和关爱”,便说赵挺体弱,把马车让给了他。
赵挺本不愿意坐,可一想“不坐白不坐”,一溜烟踏上了马车,连个谢字也没有。
刘涣停了脚步,朝车边小声道:“阿挺,你大呼小叫的作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不能给老子留点面子么?”
赵挺道:“咦?老子觉得你对劲啊,一见到那个甚么辛弃疾,连老子也不管了。老子问你,那‘石头记’的最后,‘林妹妹’到底有没有和‘贾宝玉’在一起?”
刘涣道:“哎哎哟额,我的祖宗,你之所以生气,便是要问这事?”
赵挺愤恨道:“当然了,难不成你以为老子要问你甚么?上车来,和老子细谈!”
刘涣推诿道:“阿挺,你丫想害老子啊?这可是太子殿下的车,你是皇上嫡孙,又是太子的亲侄儿,你能乘坐那是理所应该的。老子却不一样了,老子不过区区一介秀才,焉敢坐太子的车驾?”
赵挺恍惚道:“哦!也对!是老子唐突了,你不晓得,老子那小叔心眼小得很的,你不坐也好。”
二人小声嘀咕一阵,显得无礼无节。赵挺自不好说,毕竟是自家的侄儿先犯浑的。
“哼哼!不过一介黄毛小儿,你能蹦跶多久,连临安府也进不去。你爹抛弃了你,便是父皇也要抛弃你……”太子赵惇在心中暗骂,尽对一个小孩子起了怨恨之心……
第九十一章 闷声发大财
时赵昚北伐失败、和议复成。宋主称金主为伯父,岁币银、绢各减五万,地界如前……这事情距离而今也不算太久,偏偏宋人苟安不振,寒了天下有识之士的心。
对于金朝而言,金世宗时期算是全盛时期了。那时候的金朝,村落到处散布,甚至安插到了中原之地,宋人想要“北伐”或是“造反”,更是难上加难!
可有利必有害,金朝之衰弱,也是从那时候起的。“诸猛安、谋克人”,都为酒是务,有“一家百口,而却垅无一苗”……女真人的强悍之风渐渐失去了,关键是又不能从事于生产,这可是个大问题。
按史书所讲:“那时候的女真人日趋落寞,然而还非宋人所能辱”。
可在刘涣看来,史料必有史料的客观性,可历史终究是人来写的。他觉得,而今北伐的时机已然初露头角,最多在等五年时间,便已然成熟。
他深知,若泱泱大宋再不行动,再不痛定思痛,迟早是要丧失良机的,而今虽然打不赢金人,可时而搞点“小动作”还是可以的。因为,便在金人的旁边,有一个民族正如初早之朝阳冉冉升起,只要给他时日,将来定成祸患。那个民族便是蒙古族……
却说几人一路前行,过了几日,便穿过洞庭湖,行到徽州地界,再往前走便是杭州,临安府的地界了。
赵挺犹豫被他皇爷爷呵斥——“三年之内不得踏入临安府”,他便南下去了鄱阳湖,只等赵汝愚和辛弃疾复命回来,便船渡鄱阳湖,往信州而去,至于那外出游历的计划,看来是泡了汤了。
刘涣一直都想去临安府看看大姑娘小媳妇,奈何赵挺死缠烂打,他无法之下,只得朝赵汝愚鬼话一篇。
却道:“太子殿下、恩师、辛安抚使:小子不过一介布衣,此番便不和你们去临安府了,就在这鄱阳湖边陪赵国公罢,若见得陛下,请恩师代小子请安!”说完深深一礼。
赵汝愚知他心中想法,也由着他。毕竟那赵挺一个人,他也不放心。可现下在太子跟前,还容不得他发言。
却见赵惇老气秋横道:“恩,你既能知廉耻,也是极好的,毕竟此番本宫等人是去办正事,带上你一个无名无官籍的人,确实多有不便。你好生服侍赵国公,若他有个闪失,本宫饶不了你!”
刘涣正色道:“是!小子遵命!”
见得刘涣被赵惇的官腔训斥,一旁的赵挺心底乐呵呵的,也不晓得他高兴甚么?
等到众人走远,赵挺哈哈大笑。一旁众人一阵突兀。
刘涣鄙夷道:“阿挺,你笑甚么?”
赵挺道:“如何?老子那三叔的架子大罢?瞧你刚才那点头哈腰的表情,和个看家狗有甚么两样?”
刘涣道:“阿挺,你得意甚么,哼!听说啊,这鄱阳湖古称彭蠡泽、彭泽和官亭湖,历史底蕴深厚,水质极好,上面产有一种特殊的鸟儿,叫做‘花田鸡’,啧啧啧,那花田鸡烤来吃,味道可是好得很的。”
赵挺是尝过刘欢的“厨艺”的,当下听他说起美食,忍不住咽了口水,急道:“阿涣,那还说甚么,赶紧弄他个百八十只来尝尝啊,你点子多,定能做出成百上千的美味来。你说呢?”
刘涣却不理睬他,转身朝三号道:“老三,你听说‘惊弓之鸟’的故事么?”
老三被问得很是惊愕,看了一眼还在等刘涣回话的赵挺,又看了一眼正在询问的刘涣,当下道:“这……涣哥儿,国公问你话呢?”
刘涣道:“哼!某些人适才不是在笑话老子么?”
在美食的面前,赵挺弯了腰,认了错……
其实几人脱离了大部队,才算逍遥快活呢,刘涣迫不及待地顾了船只,带着众人荡舟湖面,吃酒讲“段子”,好生惬意。
待到天色黄昏,那霞光倒影进湖水之中,随着微波一阵晃动,清风一扬,大家的发梢便飘了起来,这一切美到了骨子里面去……
刘三搭箭开弓,不下片刻,打了一大堆的花田鸡。对刘涣嘿嘿一笑,道:“涣哥儿,我的箭术好吧?”
刘涣一看,大骂道:“你疯了么?打一两只来过过瘾就是了,你杀这许多作甚?”
众人也不晓得这呆子为何发怒?只因在刘涣心中,这花田鸡可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今日却被三号当成了练手的靶子,他如何不伤心,如何不愤怒?
可既已成了事实,他也无法,将就展示了一番烧烤手段,众人吃得不亦乐乎。
“阿涣,你说这烧烤一事,还缺少一种调料,叫甚么来着?”
“辣椒!”
“辣椒?产在哪里?”
“嘿嘿,你只要跳到这湖水里,沿着水流一直走,一直走……说不定就会看到那东西了!”
“你又来消遣老子了!哼!你曾说过甚么‘土豆’、甚么‘玉米’,现而今又说‘辣椒’,说得玄乎乎的,那些东西真就那般好?”
“不仅是好,若能在我大宋的土地上生长,还能养活不少人,能富国强民……”
“那好,涣哥儿,我们这就渡船出海,去把你说的那些东西找来吧?”
“我……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啊,你太幼稚了……”
刘涣众人在鄱阳湖上正享受这湖光山色,又听着刘涣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好不惬意。
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很清楚,他的“良田”,很多很多的“良田”就要到手了,与其叽叽喳喳做出头鸟,不如闷声发大财……
但赵汝愚等人却丝毫不敢马虎,正小心谨慎地朝临安府而去。
才入临安地界,赵汝愚忽然发现一个怪现象,就是大小茶楼酒店、闲散的富贵人家、纨绔子弟,都在乐此不彼地玩一种游戏,便是那小子发明的“麻将”和“扑克牌”……
他心中暗暗感叹和伤怀,这坏小子真是要带坏一大片人,到底是大宋之福,还是大宋之祸?忍不住长叹一声“哎”……
辛弃疾道:“子直如何感慨?”
赵如遇道:“幼安,你可知这满大街的小游戏,那创始的祖宗是谁么?”
辛弃疾不解道:“这桌牌倒是新鲜,说不得是近期才发明的,但要问及是何人所创,我却不知了。子直有何见解?”
赵汝愚叹道:“幼安啊,这些个小游戏,便是那鹅湖山的刘秀才发明的,临安府倒还好,信州大地上早已成了风气。”
辛弃疾道:“他还有这本事?”
赵汝愚道:“呵!他的本事多着呢,还能把肮脏的粪便转换成灶火,你说怪不怪?”
辛弃疾惊疑道:“子直,你这弟子小小年纪,莫不成尽上知天文,下晓地里?他是神人?”
赵如遇道:“哎……才华倒是有,只可惜锋芒太露了,做人做事过于刚直。用他的话来说,是‘情商’太低了!幼安,你可得帮我好好说说他,收敛收敛他那‘老子天下第一’的臭脾气,否则将来是要吃大亏的。”
辛弃疾一听,哪里会不晓得,这赵汝愚不仅仅是在说自家的弟子,同时也是在提醒他辛弃疾呢。碍于情面,他赵汝愚只好声东击西,把话说得过于直白了,难免不好。
对辛幼安而言,赵汝愚此番话虽说的酸溜溜的,但也是好意,他心底还是感激的,起码在朝在野,还有个把忠义之人在关心着他这个武将出生的人。他心底也暖和起来,孤军奋战、曲高和寡的心情也好转了不少……
几人絮絮叨叨,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天子脚下,看守城门之人见得是太子带队,也不盘查,只是对那些那车上的大箱子感到不解……
翌日,众人随着太子早朝,赵汝愚向龙椅上的赵昚说明了来龙去脉。当说到缴获之金银堪比大宋一年税收之多时,当朝文武大不相信,一阵怀疑。
这可惹怒了太子,他是亲自押回金银的人,别人这般说,他很不高兴,朗声便道:“启禀父皇,若是当朝文武不信,儿臣请求把那些金银抬到大殿上来。”
赵昚一听,心底暗叹,他这儿子到底还是年幼,说话的水平真是太差了。不过当着大家的面,也不好驳了自家人的威风,他道:“也不必全盘搬来,且搬一两箱来就是!”
太子闻言吩咐左右,不多时便有人抬来了三个大箱子。
打开一看,果然满满当当的全是黄金……
当场众人炸开了锅……
待到平息过后,赵昚喜笑颜开,道:“太子押护有功,可要甚么赏赐?”
他这话当着众人的面来说,是有些偏颇之意,可他赵昚而今高兴,就是要赏自家的儿子,旁人再有怨言,也不敢啰嗦。
赵惇一听,父皇尽然主动问及自己的请求来,当下心中得意,可一时间也不好说,支支吾吾地道:“儿臣听凭父皇发落就是了,不敢要甚么赏赐!”
赵昚道:“你押护有功,哪里来的‘发落’?可你身为太子,能有这般谦卑之心,也算是难得了。这样吧,此次有功之人,赵爱卿已然全全上奏言明了,朕命:即刻起恢复太子俸禄,统领皇宫御林军,负责朕之安全,护全我皇家之威严!其余有功之人,官职不变,官阶上升一级,赏一年俸禄!朕之嫡孙荣国公,即日起恢复自由,可任意往来临安!鹅湖山刘涣绞贼献物、护卫赵挺,功不可没,赏……赏良田千亩,牵扯到鹅湖山田产具体事宜,由赵汝愚等人一并处理……再者,近年来南方匪患不断,特别在湘赣等地,是层出不穷、灭之不及,朕今日特拨禁军三千,全为辛弃疾调度,便在一年之内,朕不想再听到任何南方匪患的事情……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在场众人,史浩等一些“中流砥柱”自然完全拥护赵昚的决断。可也有反对的人,毕竟三千禁军,全派遣给一个人调度,实在不妥……他辛弃疾,不过是个爱出风头的厢军统领罢了……
呵!赵昚之用心,谁人能懂?
便在退朝过后,赵汝愚、辛弃疾、史浩三人,又被皇帝赵昚叫了过去,说是夏日炎炎,请几人吃茶解暑,但具体有何安排,满朝文武都不知道……
第九十二章 赵昚的托付
“六月季夏,正当三伏炎暑之时,内殿朝参之际,命翰林司供给冰雪,赐禁卫殿直观从,以解暑气。当时的行在临安,湖中画舫,俱舣堤边,纳凉避暑,恣眠柳影,饱挹荷香,散发披襟,浮瓜沉李,或酌酒以狂歌,或围棋而垂钓,游情寓意,不一而足。盖此时烁石流金,无可为玩,姑借此以行乐耳。”
赵昚叫走史浩、赵汝愚、辛弃疾等人,不知说了甚么,只晓得那几人离开临安之时,脸色各不相同,或沉重、或欢喜、或觉得任重而道远、又或觉得有些“儿戏”……
辛弃疾策马扬鞭,早已迫不及待,他要去给刘涣说一件秘密的事情。至于那皇帝拨给他的三千禁军,却是就近调度,便从驻扎在江南西路的兴**禁军、江南东路的南康军禁军当中挑选,每处共计选了一千五百人,具体圣旨已然另派人去传达了。其实这般做法,基本上调动了全江西驻扎的禁军,这赵昚如此信任辛弃疾,必有大谋!
过些时日,辛弃疾一骑绝尘,来到洞庭湖畔,便在一处山岛之上寻到了刘涣等人踪迹。当是时,那小子正带着一干人等,和赵挺顺风吟唱,诵读的正是那小子抄袭而来的“少年中国说”!
辛弃疾来了兴致,大喊一声,用尽了全身力气,当即打断了刘涣等人诵读声。
刘涣瞩目远眺,见得湖畔边一人立马纵观,正是那辛弃疾无疑,他当即回应一声,那声音便在湖面飘荡,碰到了小山小岛,形成回声又折返回来,经久不歇。
几人下了小岛,驾驭一叶扁舟,破浪而行,才行到岸边之时,刘涣纵身一跃,跳到了辛弃疾跟前。辛弃疾也下得马来,激动道:“兄弟,大好的事情啊!”
刘涣见他这般心情,恰如三伏天中的烈火,势要把这鄱阳湖水也给燃烧了一般,惊疑道:“辛大哥这是何意?当有甚么天大的事情,惹得你这般激动?我猜,一定是好事!”
辛弃疾道:“不错!兄弟,陛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特意封赏了你,便在鹅湖山赏了你千亩良田呢。”
刘涣闻言,笑呵呵的神情突然一滞,遗憾道:“才一千亩,未免少了点吧?这陛下也实在小家子气!”
一旁赵挺闻言,调侃道:“咋样?老子说给你要个官儿做,你却死活只要良田,哈哈,你以为,皇爷爷是那般好相与的么?”
刘涣转身道:“阿挺,要不你上书给你皇爷爷,多少再给点吧,这一千亩,也是在少了些!”
赵挺鄙夷道:“休得与我说这些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爷爷赏你千亩良田,已算是皇恩浩荡了,你还不知足?”
刘涣闻言长叹一声,道:“哎……将就吧……”
他这消息被一旁忠心耿耿的历程八杰听到后,也显得很不开心,暗道那缴获的金银若是用来置办田产,岂是一千亩就能衡量的,涣哥儿到底是做了亏本生意了……
辛弃疾见他哭丧着脸,心中不解,却道:“兄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除去这田产以外,却还有一件大事是陛下亲自交付于我的,和你又莫大干系,那才叫人兴奋呢!”
刘涣道:“哦?却是何事?”
辛弃疾摇头道:“那可是陛下密旨,得等到你恩师前来,我们三人在一起之时,方能告知于你……对了,而今陛下开恩,国公已然恢复了往来临安的自由,还赏了一年俸禄,其余兄弟全皆官阶升了一级,着实可喜啊!”
刘涣众人闻言,无喜无忧,脸色还是一派淡然。这倒使得他辛幼安不解了。
他哪里知道,对于而今赵挺而言,回不回临安府已然无所谓了,因他所有的心思都沉沁在了“石头记”上,不写出一部千古奇闻的故事来,他誓不罢休!
刘涣呢,向来对这官职官阶不感兴趣,只要能有实际的东西,当个大官小官的,他全部放在心上。再说了,那皇帝也没有给他赏赐官爵,他也没那个劲儿高兴。
对于历城八兄弟来说,多大官儿也比不得跟在涣哥儿的身旁好,他们的头脑,早已被刘涣清洗得干干净净,终此一生,只想着北伐杀敌、重整河山……
现场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刘涣深感不对,便朝辛弃疾问了一声,道:“辛大哥,我恩师没有和你一路么?他何时赶来?”
辛弃疾道:“哈哈,本来我与他是同时出的临安府,但我心中惦念着兄弟,又有好消息在身,实在是着急来知会兄弟一声,故而先行走了。至于赵大人嘛,便在临安府时,接了他的小女儿赵琦玮,有女眷在旁,难免速度要慢些。我看,我们也不必等他了,先回信州吧,我也好看看你设计的学堂,听说那信州今年的水稻长得极好,我也想去看看的……再者,我的先去两个地府掉军!兄弟不知,陛下拨了三千禁军给我……”
刘涣道:“那赵琦玮不是在信州么?怎地又去了临安府?”
辛弃疾笑而不答,或是不知实情。
赵挺却道:“哎哟,阿涣,你又不是不晓得那个野丫头,天下间的怪事安在她的身上,还有不合理的么?”
刘涣点头道:“恩,也是!”之后尽和赵挺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辛弃疾深觉得这是少年人心中的事情,也不好多问,晾在一旁看着湖面,任由那清风扬起他的鬓发……
刘涣道:“对了,大哥,你去两地调军,却是要集中安排在何处呢?这江南东西两路,大多州县都是赣地所辖,却安排在哪里合适?”
辛弃疾道:“就在信州!”
刘涣惊愕道:“信州?是大哥的意思么?”
辛弃疾道:“是陛下的意思!”
刘涣道:“陛下这是甚么意思?”
辛弃疾道:“而今还不得告知你,等我调集了军队,你便知晓了!对了,我已迫不及待,兄弟是要与我先行,还是要在此处等赵大人?”
刘涣道:“大哥先走吧,这鄱阳湖中的鱼儿好钓得很,兄弟还想在享受一两天呢,顺便等等恩师。”
辛弃疾道:“既如此,辛某先走一步了,青山不改!”
刘涣道:“绿水长流!”
这辛弃疾果然说走就走,来去如风,好生狂放与洒脱呢……
看着辛弃疾远去的身影,赵挺道:“阿涣,这辛弃疾便是你故事里的‘侠客’么?老子看却很有那个意思呢!”这些时日以来,刘涣给众人讲了许多武侠故事,直把大家的心也勾住了,还害得赵挺一不小心,尽把石头记也写出了那番知未来,还是后来刘涣一一给予改正!
刘涣道:“他不是侠客!”
赵挺问道:“那是甚么?”
刘涣道:“他只是一个孤独的人……”
几人闲来无事,索性就着鄱阳湖,练习了一番水上功夫,刘涣也第一次学会了“扎猛子”,要知道,这丫以前可是个旱鸭子呢,这事他很感激刘三。
累了之时,大家在岸边盘膝而坐,听着湖波,打着扑克牌,一边听刘涣讲“色.情笑话”……
“涣哥儿,许久没踢球了,要不来一场?”
“这岸边倒是天然的场地,可惜没有足球啊!”
“嘿!那还不简单么?容我去偷一头牛来杀了,将那牛皮一剐,要做多大就做多大!”
“三号,老子总觉得你是黑娃的翻版,你信么?”
“甚么意思?”
“你自己问国公罢!”
射手老三不解其意,把目光看向了赵挺,赵挺道:“按照大宋律法,偷牛盗马可是重罪!你而今身份已变,却是正儿八经的从六品皇家侍卫,你敢犯那等罪责,必定严加一等!”
射手道:“属下知罪,万万不敢犯浑了,还请国公饶恕!”
赵挺纳闷道:“射手,老子咋觉得很怪异,你对阿涣说话,总是亲和随意,怎地一对我,就变得这般生硬起来?”
射手道:“国公赎罪,您是我主子,涣哥儿却是我兄弟,在您面前,我岂敢放肆!”
赵挺不高兴道:“你……气死老子了!去,用你的弓箭给老子射一条花鲢鱼来,记住,要花鲢鱼。哼!”
射手道:“遵命!”
刘涣见状,好言安慰道:“阿挺,你何必这般?人家也不是不当你是兄弟,只是不敢当,你毕竟是陛下嫡孙,碍着这层关系,任由是谁也不敢放肆,你别在为难他了!”
赵挺道:“好在这些家伙为你马首是瞻,但殊不知,你待老子也好,韩信用兵,刘邦用将……”
刘涣打断道:“你这没良心的,你想来那‘兔死狗烹’的把戏么?老子可不想做韩信,你也不能做刘邦!”
赵挺道:“老子只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而已,你晓得了么?”
二人争论片刻,谈论了一会儿“千古骚客”,便就转移了话题……
一直到日落西山,射手还是没有用弓箭打出一条花鲢鱼来……
这射手是历程吧兄弟中的老二,因刘涣排了一号,他无奈只好排三号了。可是后来,这老三却有一个称号,叫做“大宋第一弓”,历城八兄弟也统统随刘涣信了刘,成了‘刘家军’的家臣……
翌日黄昏,赵汝愚带着他的宝贝女儿来到了鄱阳湖,那小妮子死活要吃刘涣做的“烤鱼”,无奈之下,大家又耽搁了一晚上。
刘涣问赵汝愚:“恩师,听闻陛下有密旨传于我,到底是何指示?”
赵如遇道:“不急,等回了信州,辛安抚使调兵回来之时,我在告知于你。”
刘涣实在想不明白,这赵昚到底搞的甚么把戏?心中难免忐忑,可他不知道的是,大宋的第一支特种部队,便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形成的,他刘涣所设计的学堂中,后来也开设了这一门课程……
第九十三章 鹅湖山的大财主
几处花街新夺锦,有人香径淡凝脂。万里烽烟,战士边头争宝塞;一犁膏雨,农夫村外尽乘时……
那日天公抖擞,惊雷阵阵,大雨如注,鄱阳湖的水面惊起了鱼儿无数,水纹突涨,却把旁边的稻田湮没了……
刘涣哈哈大笑,道:“湮得好,湮得好!”
赵汝愚惊疑怒骂,道:“兀那小子,这些田产皆是农人费劲千辛万苦开采而来,而今被大水一湮,算是白了收成,你却拍手叫好,安的甚么心?”
刘涣这才觉得食言,但却反驳道:“恩师唐突,若在这般‘围湖造田’,我看不用金人南下,宋人迟早自掘坟墓!”
赵汝愚冷哼一声,道:“我看不见得吧,这等围湖造田是巧夺天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好法子,怎地就是自掘坟墓了,你不要危言耸听!”
刘涣无奈摇头,叹道:“哎……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见得刘涣又在鄙夷自家老爹,赵琦玮坐不住了,就要想方设法的收拾他一番,她的办法也不毒辣,只是过于变态了——她把湖中打捞上来的鱼儿全部弄死,然后用刀砍得稀烂,便用稀烂的鱼肉一股脑儿泼洒在刘涣的头上、衣服上,还弄进了他的后背心之中……
这事被赵汝愚知晓,自然一阵愤怒,第一次亲命刘涣好好‘教育’了赵琦玮一番。
刘涣黑着脸,委屈道:“教育是不敢当的,可我却有一个道理要和令媛讲,不知恩师准不准?”
赵汝愚道:“准了,你讲吧!”
刘涣道:“这道理却不能让恩师知晓。”
赵汝愚闻言,转身走出了屋子,全不管他女儿死活。
突然!
众人听得一阵尖叫!
大家循声而往,才到得小屋之中,就见赵琦玮红着脸跑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泪花……
“涣哥儿,你没事罢?”
“哼!你去问问她有没有事?”说完转身走了……
赵汝愚见得自家女儿这般情形,也不晓得甚么意思,便好言安慰道:“吾女这是为何,好端端的尽哭了起来,那小子如何欺负你了?不是说要给你讲一个道理的么?”
赵汝愚抽泣道:“他……他……哼!他……他用他的臭嘴堵住了我的嘴……”
赵汝愚闻言大吃一惊,道:“可真有此事?”
赵琦玮道:“难不成我还骗你么?他说以后只要我敢在放肆一次,他便狠狠地用嘴堵我一次。他还说,反正我迟早都是要嫁给他的,先收点利息也是正常……”
赵汝愚道:“那你怎么看,你生气么?”
赵琦玮道:“何止是气,我恨不得杀了他!”
赵汝愚起身怒道:“好,为父这便去问他的罪,安一个十恶不赦的罪名给他,把他砍了!”
赵琦玮闻言瞪着大眼睛,赶紧拉住他的父亲,娇羞道:“哎呀,算了算了,我不想杀他了。”
赵汝愚转过身来,道:“那你就是原谅了他?就不要点惩罚?”
赵琦玮道:“谁个原谅他了,罚还是要罚的。就罚……就罚……就罚他给我做好吃的。”
赵汝愚正色道:“好,罚他一辈子给你做好吃的!你看可好?”
赵琦玮喜笑颜开,道:“这样最好了!就依爹爹的吧……”
这事算告了一个段落,可后来,赵琦玮越发觉得父亲的话很不对头,至于怪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话不多说,几人一路南下,朝信州而去……
这一路之上,赵琦玮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那般放肆和顽劣,尽显得乖巧许多,时不时地和赵挺讨论起“石头记”来,仿佛一时间对儿女情长、肝肠寸断的故事来了兴致……
刘涣道:“恩师,那以后还出去历练么?”
赵汝愚道:“哎……怕是没那个机会了。不过孩子你要清楚,当年孔明未出茅庐而三分知天下,你虽不经历红尘,也得有那颗洞察世事的心。一定要静,只有静了下来,治学才能严谨,做事也才会成功。为师是怕你心性不稳,又心高气傲,过刚易折啊。”
刘涣道:“谢恩师提醒,弟子省得了!”
赵挺闻言道:“我看恩师说得极对的。再者这外出历练也不是好事!”
刘涣疑道:“你为何这般说?”
赵挺道:“阿涣啊,你想,这历练一事,自然是千辛万苦,可你总是带着个扫把星,却如何安得心了?”
刘涣不解道:“你这话怎么说?”
赵挺道:“还能怎么说,你不就是那个扫把星么?若不是有你,我们焉能在江州地界遇上了山贼?还有就是,有一事我最不爽了,今日不吐不快!”
刘涣道:“你……你怎能把那件事情赖在我的身上?哼,看来你今日是有话要说啊,你且一并讲来,当着恩师的面,别藏着掖着的。”
赵挺道:“好啊,我就是搞不明白了,那辛弃疾与恩师称兄道弟,你却是晚辈无疑,又是恩师的弟子,却和人家辛幼安称起了兄弟,你这般做,老子是要叫你一声长辈呢,还是叫你阿涣?恩师又该如何叫你?”
刘涣长叹道:“阿挺,这不以辈份论交情啊,我和他辛弃疾怎么叫都只是我和他的事情,又关你何事?你却把恩师也牵扯进来,你…….哦,老子晓得了,你是故意挑拨离间,想让恩师责罚于我吧?说,是不是受了赵琦玮的指示?”
赵汝愚还以为二人要说甚么事情,却不过一些鸡毛蒜皮的东西,他当下正色道:“好了,这一路上你二人总是喋喋不休的,争论这等小事有甚么意思。没见得犬女已然安静了么,你们却死性不改……”
赵挺的奸计被识破了,终于“坦白从宽”,哭丧道:“恩师啊,不是我要挑拨离间啊,实在是令媛扣押了我的‘稿子’,非叫我整阿涣一把,否则就把我的稿子烧毁,您老给做主啊!”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事出有因……
好不容易到了信州,赵汝愚才得以安宁,心中大大叫苦,这三个孩子总不让他安心,好生苦闷。可一想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也就释然了。
众人才刚刚歇脚,刘涣便迫不及待地拉着赵汝愚和赵挺,要去铅山解决他“良田千亩”的事情。
几人来到铅山,到了永平,不多时就抵达鹅湖山。赵汝愚叫来知县、主簿,还有大小一众官员,又请了虚相及当地有名望的人,当众宣读了皇帝圣旨,办理了“手续”,将鹅湖山一带的田产划归刘涣名下……
乡里乡间的人都震惊了,咂舌不已……
知县却苦恼一阵,暗道而今正是“夏税”时节,这些个播种有稻子的良田全给了他刘涣,该如何是好,如何向朝廷交代?
刘涣却大言不惭,说今年的田地,就给大家先种着,等过了秋收,便要归还给他的,想要租赁的,继续向他办理手续就是。今年的一切税收也由他来承担,至于来年,他便要“税里抽税”……
知县这才放了心。鹅湖山的老百姓是晓得涣哥儿的为人的,听得他而今成了大财主,心底也乐开了花……
众人走后,不多时天色暗淡起来,乌云密布,就要下雨了。
夏天时节本来雨水就多,刘涣也不回村,跑到了鹅湖寺去躲雨……
“好徒儿,你行啊,尽不费吹灰之力得千亩良田……嘿嘿,你看看,这是老子前些时日买的土地,全写在这地契上了,你还满意吧?”
“师父,我那住处修得咋样了?今日招收了多少‘家丁’?”
“今日雨大,看不真切,等雨后天晴,为师带你去看看吧,便在鹅湖寺的右首边,与你设计那学堂一左一右,把这寺庙夹在了中间……对了,前些时日来得七个人儿,手持你的‘亲笔书信’,说是来还恩,来给你种田的,却是你的安排么?”
“才七个……对的,正是弟子安排的,那些人都是绿林出生,一身是胆自不消说,重要的是还有一颗忠义之心……师父,您老不知,辛弃疾也要来信州了,还带了三千禁军而来……我这些个‘家丁’,该如何安排啊?他辛弃疾是忠肝义胆之人,要是被他察觉,不知如何是好?”
“嘿嘿,这鹅湖山崇山峻岭,草木葱翠,隐藏一些人还是可以的……但人多了却是不好隐瞒,至于如何解决,得看你的手段了,那不是老子操心的问题!”
“额……师父,我觉得我的力气大了许多,不如趁着大雨,向师父请教请教?”
“动手吧!”
大雨婆娑,雷声炸耳,便在鹅湖寺的院坝之中,两人手持大刀,恰如雨水中的雕刻一般,一动不动……
络腮大汉突然大刀横空,刀影与人影尽然不分先后,凶猛凌厉地向刘涣攻去,那气势,真当是一往无前,有进无退。
刘涣也毫无保留,全身实力喷薄而出,也是有进无退,以力破巧的打法,直逼他师父侧方与身后,直指要害。他这是一出手便是生平绝学,暗想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师父突见刘涣这不要命的打法,一时间怕伤了他,故而当即一滞,只得变招,一招“滴水不露”使出来,封住自己周身穴道要害,这一招是防守之势,全然无半点进攻可言,但却威力无比,不容小觑。
刘涣耍无赖,用的是“攻心”手段,他师父本是憨直汉子,怎能玩得过他的心机……
可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刘涣最后在一百二十三招之时败给了他师父……
雨停了,田地里蛙声一片,叽叽呱呱好不热闹。
“徒儿,你已然大有进步了,何必苦恼?走,为师带你抓田鸡去,咱爷俩大醉一场……”
刘涣随他师父出得寺庙,去到右边。他师父向前方一直,道:“徒儿你看,这便是老子给你建得‘新家’,你还满意么?”
刘涣一看,顿时惊愕不已,嘴巴也成了“o”字型。
“师父,这……这不是我设计的那学堂的缩影么?”
“哈哈……那是当然,老子一介猛夫,且晓得建筑之道理,便依葫芦画瓢,建成这般模样……”
“师父大恩,真不知如何报答了!对了……师父召集而来的人有多少了?而今又是如何安置的?”
“嘿!而今已然有百二三十个了,全安置在鹅湖山后竹林中……”
“哎呀,师父,这般做可是不妥,我看还得建造一个居所才行!”
“徒儿,老子已然没有多少钱财了,这……”
“师父放心,我自有办法。”
呵!他刘涣是有办法!因为便在某处秘密的地方,历城八兄弟为他隐藏着三大箱子黄金呢,要建造一所大本营,还是简单的……
第九十四章 办个报社
话说刘涣与他师父彻夜长谈,到得深夜子时过后,又踩着山露去了“秘密基地”,当时见得那些个招募而来的“家丁”,全是精明精干的汉子,但却桀骜不驯,见得刘涣之时,尚有许多人还在赌色子……
这些人若不是痴汉,便是些寻常间“胡作非为”的主儿,他们综合素质极差,但却有一个优点,便是天不怕地怕,轻易不被别人降服,可一旦奉了何人为主,便会誓死效忠。
刘涣明白,这样子的人只能有一个用处,便是整编成“武装力量”,看来他那姓魏的师父固然草包,但还是慧眼识人的。
他现目前要解决的事情,便是给这些人按一个窝,哪怕简易,也是迫在眉睫……
想及便动,到得翌日清早,涣哥儿马不停蹄地朝信州而去。
他才到赵挺住处,当下二话不说,拉上赵挺就跑……
赵挺自是一阵怒骂,奈何挣脱不开刘涣的魔抓,也由他摧残了。不多时二人来到一处小山丘,算是信州城的制高点……
“阿涣,你狗日的这是想干嘛?”
“阿挺,你好好看看,你觉得你看到了甚么?”
赵挺见他说得玄乎,当即驰目远眺,大半个信州城映入他的眼帘,那清早上的太阳还在温柔阶段,熠熠之光将这座古城装饰得金碧辉煌,一派生机盎然,使人心神荡漾。
赵挺奇道:“老子看也看完了,你到底要做甚么,该说来了罢?”
刘涣道:“阿挺,你且看这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你说他们这般忙碌,都是为了生存与生活,但到头来,千百过后,又有谁会记得他们?特别是会记得那些最平凡的个体?”
赵挺不耐烦道:“贱人就是矫情!到底要说甚么,你就不能直说么?”
刘涣转过头来,正色道:“阿挺,我想要这些人、这座城、这个时代、甚至是千百年后的岁月中,都有人能记住你我的名字、记住你我做过的事情,你看好不好?”
赵挺听他之言,甚是觉得远大而又有报复,心中也不再认为他在装逼,便也正色道:“好!当然好了!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哪个不想名垂千古,被世人惦记。你且说说你的想法吧,记住,老子要的是‘怎么’做的法子,而不是叽叽歪歪的大道理。”
刘涣道:“好兄弟,而今却来了个好机会,看你敢不敢做了?”
赵挺道:“只要不是徇私枉法之举,老子有何不敢做的?”
刘涣激动道:“行!阿挺,咱哥两办一家报社吧?”
赵挺闻言惊奇道:“报社?报社是甚么东西?”
刘涣道:“所谓报社,便是用来宣传思想、观点、政策、诗词歌赋、奇闻妙谈……等的信息中转站。所涵盖之内容,所谓是方方面面,有俗优雅……”
赵挺当下有些转不过弯来,道:“还是不明白?你能举个实例么?”
刘涣道:“这还不简单,阿挺,你知道陆游写的‘黄酥手’么?”
赵挺道:“知道,咋不知道了?那陆游的长短句写得极好的。”
刘涣道:“那你是何时知道的?你又知道那陆游的长短句写于何时?又是为谁而写?就中又有甚么有趣的故事?”
赵挺道:“这……具体时间我也忘记了,好像是在临安府时,不小心听得读书人们讲起,至于他陆游写于何时,我哪里晓得?他那长短句,大抵是写给他的前妻的,里边又有甚么故事,我也不尽知道,都是猜测而已,谁说得准了?”
刘涣道:“这不就结了么?我们要办的报社,就是要第一时间收集到这些信息,然后经过加工和整理,再把这些东西公诸于众……”
赵挺道:“哦,老子晓得了!可是阿涣,我们向人家传送最新信息,又能得到甚么好处呢?能赚钱还是能成名?”
刘涣道:“你这个傻逼,自然是能赚钱的。我们先舍后得,就从信州开始,先是每十天出一期,免费来个几期以后,就开始收钱,兄弟,这可是个好路子啊,你要相信哥,哥不会害你的。”
赵挺道:“信不信是另外一回事,先把你的臭手拿开,动不动就搭在老子肩上,要知道老子可是皇亲国戚。还有,你别动不动就流口水成么?堂堂刘秀才,老他妈流哈喇子,成何体统?把你的计划详细说来,老子听听再说。”
刘涣激动时得意忘形的举止被赵挺所厌恶,当下觉得失了礼数,嘿嘿一笑而过,又开始了涛涛不绝。
他道:“阿挺,这事情绝对是千秋伟业,但万丈高楼也得从地而起,我们一步一步来:首先是完善基础设施,就在信州买了房子,在通过你的关系和权力,想尽一切办法,弄来纸张和墨水、最重要的是弄来印刷之工具;其次是建立信息网络,我们先收集网络信州之人才,通过培训,并形成长效酬劳机制,安插在信州及信州周边州府,全部用来收集和采纳信息;其三是必须博得朝廷支持,当然,这点小事对你赵国公而言,却是不在话下的。有了后台,腰杆子才硬得起来;其四是先把咱恩师拖下水,在通过他的人脉与关系,建立起一个网络来,我们以网络发展网络,以点成面,以面带面,最终把信息网遍布我大宋的每一寸土地,到时候,信息来源源源不断,我们的事业也必定在蒸蒸日上……阿挺,你想想啊,你可以宣传你的石头记,尚有文人骚客写得好诗好词,为了成名,他们也会来找我们给他发布,到时候我们就来个通吃两方,岂不美哉?关键的关键是,这事一旦做成、做大做强以后,必定能引领我大宋的舆论力量,最终形成大宋的软实力,即精神文化实力……阿挺,这等于国于民于己的好事,如何不做啊?趁着年轻,来吧!朋友,真的是趁着年轻,我们放手大干一场吧?”
赵挺听他细细一说,虽还算不得鞭辟入里,但隐隐约约之间觉得很爽很暴力的样子,他也激动起来,道:“好啊!朋友,咱们就大干一场罢!”
刘涣见得拖人下水成功,激动道:“好,咱们这就开始!”
赵挺道:“要我做甚么?”
刘涣道:“你给钱给人脉,哄好恩师和你皇爷爷就可以了!”
赵挺道:“可是……我说阿涣,你这狗日的,你不知道老子没钱么?”
刘涣道:“你少来,你多少还是有点的,但我也不能攀连你,大部分的钱还是老子来解决吧。可有一个忙,你得帮我!”
赵挺道:“算逑算逑,砸锅卖铁老子跟着你干了,说吧,甚么忙?”
刘涣道:“把你那九个亲随借老子用用,少则半年,多则两三年!”
赵挺道:“借这么长的时间?老子的安全谁来负责?”
刘涣鄙夷道:“你这个傻逼,那辛弃疾不是马上调动三千禁军而来么?到时你给他要一些,他会不允?再说了,你而今居住在信州,长期受信州大小官员的庇护,恩师更是把你捧在了手心里,谁还敢伤你?谁还伤得了你?”
赵挺一想也对,道:“算了,反正从一开始老子就知道,那九个人尽是给你要的,却不是给老子要的。对了?那黑小子在鹅湖山么?”
刘涣道:“在个逑,早带着他的新婆娘去娘家探亲了……”
赵挺稀里糊涂得被刘涣绑架上了贼船,这一上船,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却说刘涣带着历城八兄弟,不多时便已脱离了信州,骑着骏马激荡在官道之上。
“三哥,此番我且不和你们去了,因不多时,那辛幼安便会调兵回来,我怕他寻我。”
“小哥放心,这事误不了的,你且在鹅湖山等着就是了。”
几人寒暄一阵,就此分道扬镳。
刘涣向赵挺借人的目的,便是去那二龙山上取“黄金”,他们私藏的三大箱子黄金……
刘涣要用这些黄金来做两件事情,第一是给自己的“家丁”建一个窝,第二是给“报社”买一块地……
刘涣出游多时,到得而今,才有了闲散时间,他当即心怀感恩,回了鹅湖村一趟,当时正是烈日炎炎之际。
张老头和一众人等,在大树下打麻将,村里的野孩子们子在踢着足球……
众人见得村头一匹高头大马,马上骑着一个面容俊朗而儿郎,不正是涣哥儿还有谁?
寒暄一阵,都是说些恭喜的话,大抵意思是在讨好涣哥儿,来年也好接着租他的土地……
张老头显得生分许多,没有主动朝他打招呼,仍然实在默默注视着自己的牌局。
涣哥儿附身给他行了礼,道:“爷爷,你这等好牌,咋不要清一色?可惜了可惜了!”
张老头见他还是这般吊儿郎当的模样,既熟悉亲切,又觉得陌生隔阂,但这小子喊他一声“爷爷”,且不论从哪个层面上来说,他张老头都是受用的,心底也舒缓了许多。他道:“打清一色多危险,若是做不成咋办?老夫且输了十八文钱了。”
刘涣闻言二话不说,把全身上下的钱全摸出来放到张老头前面,道:“爷爷勿忧,你等打的都是小牌,这些钱你全拿去,没个三月五月是输不完的。”
张老头怒道:“哪个要你的钱了?哼!再说,你这是诅咒老子输钱么?”
他话是这般说,脸色也不好看,但到底还是把那些钱收到了自己的怀里,又接着道:“家里有你三婶炖的鸡汤,快回去吧,少在这里烦人!”
刘涣嘻嘻一笑,道:“得勒,孙儿这就走,万不敢在您老面前丢人现眼。”
他说完迈着幸福的步子,朝“家”里赶去,不知怎么了,突然间眼睛有些湿润……
第九十五章 仓促开业
刘涣在村里瞎转悠,东家问问、西家聊聊,见到哪家有大黑狗,便忍不住咽口水。
他去山巅找了一次丫头,两人自是亲亲我我一番,好生缠绵。最让他惊讶的是,丫头而今的字写得极好,可诗文之中始终有一份伤怀感叹的气息,实在是过于劳心,读起来沉重不已。但这已然成了风格,他刘涣也不好多说甚么。
“丫头,你这字写得真好看,咋有点像我的风格?”
“那是自然的,涣哥不在,丫头便照着你以前交给我的笔法笔势,下了功夫,终于有所成就了。”
“恩,好丫头,你最聪明!可是你这诗词却写得过于心酸,读起来多有沉重之感,这可不好。”
“哎……我有甚么办法?总觉得自己孤孤单单的,看这风雨山林,草木花鸟……尘世间的种种都是悲伤的,故而写的诗词也悲伤得多,怎么,涣哥不喜欢么?你若不喜欢,我不写就是。”
“不是的不是的,丫头,写还是要写的,但万万不敢让悲情泛滥,我们写诗作词之人,肩膀上是有担当的,不论你信不信。你想啊,要是一个人写的东西总是伤感的,旁人读来,也是会觉得伤感,我们伤了自己不说,还伤了别人,多多少少,总是不对的,你说呢?”
“哼!我自写我的诗词,又和别人有甚干系了?只要涣哥不觉得差,丫头便要写的,天下人怎么看,我可管不了。”
二人闲聊一阵,刘涣始终没有能说服她下山。只因在她心底,那守孝三年的事情是必须要做的……
临走时又见得丫头泪眼婆娑,刘涣忍不住“犯了罪”——他总觉得,深吻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姑娘,真是邪恶不堪,有猥.亵之嫌疑,还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这要是放在他的前世,一不小心可是要触犯刑法的……
话表两头。
那历城八兄弟做事就是妥当,一去一来刚好三天时间。
在鹅湖山的隐秘之处,刘涣看着那熟悉的黄金,心中真是美极了。
“一号,如何处理?”
“听好了:第一,先拿出一部分来给我师父,用最快的时间把老子的窝建好;第二:即日起由二号负责,配合我师父,在鹅湖山下建设一排简易屋子,越多越好,里间东西不必冗繁,能容人睡觉、遮风挡雨就成;第三:尽快找到黑娃那狗日的,老子很想揍他一顿!”
“涣哥儿,那学堂的事情,要不要投资?”
“投资个逑,那学堂而今已成了官家的事,老子才懒得操那个心。记住了兄弟们,从今日起,我们开始为自己而活!”
听得涣哥儿开始“自私”起来,众人莫名其妙来了兴致,当即兵分几路,开始忙碌起来。
刘涣自然也不会闲着,去了信州,以赵挺和赵汝愚的名义,强盗般的“强买强卖”,在人流繁华,往来汇集之地买了一所大房子。
赵挺只是嘿嘿地笑,说有的时候“权力”这东西真好用。
刘涣反驳并予以提醒,道:“阿挺你错了,权力没有好不好用的说法,关键是为谁而用,用来做甚么?你要是有这般想法,将来必定会造成权力的滥用和私用,于国于民都是祸害啊。”
赵挺道:“贱人还是矫情!”
刘涣实在忍无可忍,最近这句话成了赵挺的口头禅,且总是被安放在他身上。他一时间气不过,给了赵挺一个“中指姆”。
赵挺回敬了他一个中指姆,道:“谢谢”!
这伸中指姆一事,自从被刘涣“曲解”以来,当真是面目全非,许多时候使他哭笑不得……
赵挺虽说一介草包,到底还是有他的用处。
果然,他充分利用了自己的关系和人脉,还有他那皇亲国戚的政治牌,弄来了许多印刷工具,又联系好了信州等地的造纸行业,其实便是一家“国企”……他的任务,眨眼之间全部完成,速度之快,却让刘涣咂舌不已……
“阿涣,该做的老子也做了,下一步得看你的了。”
“等等,还有一件事情要做,这事没你不行!”
“贱人……你也忒麻烦了,说吧。”
“我们要人!”
“从哪里要?”
“嘿嘿,去找恩师,就从信州大小官员和厢军中选。”
“怎么选?”
“面试!”
“面试?”
“对!”
刘涣不吝解释之词,终于又给赵挺灌输了一个专业术语……
他们商量好了,而今要面试录用的人,先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对印刷一事有一定的认识,最好是曾从事过;二是要头脑灵活之人,特别是爱听八卦,爱讲故事,爱说东家长西家短的那种人。
面试的题目也很简单,第一个是“你对‘三人为虎’怎么看?”第二个是“你觉得听故事因该注重哪些因素?”第三个是“请现场讲一个故事来听!”
这几个问题,刘涣以结构化的要求去一一剖析,并说明了评分标准。赵挺觉得刘涣真会玩,赵汝愚却觉得刘涣这几个问题很好,最妙的还是这种考法,确实能够体现一个人的许多素质来,所以他义不容辞地当了“考官”。
这次招人是“内招”,受众面小,也含有官家插手的韵味,可也顾不得许多,毕竟万事开头难,有“廉价”的劳动力,哪个不想用呢?那些个厢军全是拿的朝廷俸禄呢……
消息不胫而走,不多时便在信州大小“官员”和厢军之中传开。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在信州府衙,大堂之上,刘涣、赵挺、赵汝愚三人正襟危坐。左右两边各有三人,左边放着一个沙漏,用来计时;右边之人负责统计“分数”,门口又有接引之人,之后便是长长的队伍……
这事情很新鲜,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大家议论纷纷,不晓得赵大人到底要干甚么?
刘涣温和道:“叫第一个进来罢……”
片刻后来了一人,长得贼眉鼠眼,猥琐得让人愤怒,他一见这“阵势”,有些像上公堂,心中一阵嘀咕,暗道自己没有“犯错”,但还是忍不住跪了下去。
赵挺怒道:“不许跪!你身前有座椅,坐好!”
那人颤抖道:“谢国公大恩!”心底却想,还有“不许跪”的说法,这大宋朝是怎么了?
刘涣见他表现,心中难免失望,可这等玩意儿毕竟前无古人,他也就释然,开口道:“你不必紧张,我们要问你三个问题,若你在规定时间答得好,以后便不用去厢军里面劳役了,就跟随国公办事,领取双份俸禄,你听清了么?”
那人一见是个小少年,心底猜测这便是传说中的“刘秀才”了。微微低头躬身,道:“多谢刘秀才提醒,多谢两位大人厚恩,小的记住了!”
刘涣一想,这人虽长得猥琐,但还算灵活,当即开口道:“你怎么看待三人为虎?”
那人却还不适应,但眼珠子一转,见得堂上三人都在看着他,他心底一阵紧张,暗想“这便开始了么,好快啊,不用验明正身、问明户籍”?赶紧平复,收拾心绪,正色道:“那故事倒是有意思,可惜有些缺德,小人以为不可取,我大宋……”他一开口便滔滔不绝,但对问题的看法全无新颖和深入的见地,尽是通篇鬼话,刘涣很失望,给他打了四分(满分只有十分)……
赵挺见他滔滔不绝的满篇鬼话,心中也厌恶起来,暗道我大宋朝便是败在你这等夸夸其谈的人手中,他当下问了第二个问题“你觉得听故事因该注重哪些因素?”
那人沉思片刻,嘿嘿一笑,显得得意忘形,道:“这听故事嘛,悄悄听就是了,若听到精彩之处,拍手叫好,或赏些钱财就是。”
刘涣一见他的回答,还是停留在“听书”的观点上,直接晕死,显得垂头丧气。
赵汝愚没了精神,那第三个问题也不问了,直接说:“你走吧!”
那人莫名其妙,颤颤巍巍地道:“这……这……不是,大人,还有一个问题呢?”
赵挺“啪”的一声,用手拍在桌子上,道:“滚出去!”
那人这才一溜烟,跑个没影……
经过层层筛选,三人从早上一直忙碌到了黄昏,终于完成这项工作,前来面试的三百多人,最终只录取了二十一人,还是勉强录取的……
赵汝愚直叫苦,说这等苦活,还没有批阅童子试的文章有趣呢,以后说甚么也不干了。
过了翌日,刘涣叫来那二十一个人,好酒好菜招待一番,又介绍给赵挺认识,便开始了疯狂的“培训”。
还别说,这几人确实算得“出类拔萃”,三天时间,将信息的采集、报送、宣传;印刷技术的掌握、熟练、实用等全部学会。
在一个清早,众人还在平凡的生活忙碌的时候,突听得信州城北,炮仗声噼噼啪啪,好不热闹。
大家赶紧快步前去凑热闹,原来是一家做生意的今日开张。可那馆子却怪异得很,也不见得里面买甚么东西,只有那正门上面挂着一块大牌匾,上写几个大字,正是“南方报社”!
众人莫名其妙,可也不见店家出来解释,更不见店家出来吆喝生意,觉得无趣之极,定是哪家公子哥在戏耍呢,渐渐地走开,当成了笑谈……
刘涣和赵挺一阵忙碌,那二十一人而今各司其职,开始在印刷刘涣的诗词文章、赵挺的“石头记”连载、赵琦玮的“其妙算术”、赵汝愚的“信州政要”、临安府的“人文风情”、隔壁州县的“人命案子”……
刘涣早把报纸的排版想好,大家也依葫芦画瓢。
便在众人忙得不亦乐乎之时,辛弃疾来了。他叫走了刘涣,当着赵汝愚的面,向刘涣宣读了皇上密旨……
第九十六章 皇帝密旨
刘涣到得赵汝愚官邸,恰好那辛弃疾也在。二人见他一脸迷茫,忍不住微笑起来。
赵汝愚正经八百地呵了一声,道:“刘涣听旨!”
他还没准备好呢,就被赵汝愚一声呵斥,迷茫道:“恩师这是唤我?”
赵汝愚怒道:“圣旨当前,你这小厮再敢无礼,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刘涣这才恍惚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无言。
赵汝愚道:“今传皇上密旨:鹅湖山刘涣之特‘种战法’,朕已然看了,深觉有理,但却不合时宜,大有冒失之处。然朕不忍人才凋零,恐寒了天下士子之心,又生爱才之意,故不论刘涣而今身份、不论体制礼法,时特殊之秋,当行特殊之手段。即刻特调辛弃疾任江西安抚使,帅禁军三千,是为权知之策,具体事宜,由辛弃疾与刘涣相商讨,于一二年之中,练出一支特种之兵来,若有成效,则可举国兴之,若劳命伤财全无用处,当治鹅湖山刘涣之罪。一切用兵统帅之权,归辛弃疾调度;一切训练治兵之法,归刘涣把持;一切监督视察之权,则归赵汝愚;大小事宜,宜藏不宜露,万万不敢让多事之人知晓……望你三人珠联璧合,成千秋之大业!钦此!”
刘涣心中激动,暗道:“终于来了,终于来了,老子等了许久了……”久久不能平静,过得片刻,他才正色而言,道:“秀才刘涣领旨!”
辛弃疾道:“兄弟,即刻起,草拟一套方案出来,此事越快越好!”
刘涣却道:“小子有问,不知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赵汝愚道:“除了你我三人,便只有陛下知晓了,你在担忧甚么?”
刘涣疑道:“那史浩史相公就不知道?”
辛弃疾道:“从临安府出来之时,却不见得他史浩知晓此事。兄弟,而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得皇上这般器重,你有何忧虑的?”
刘涣还未搭话,却被赵汝愚打断道:“哎,大宋自立国以来,让一介秀才参与军政事宜,却还是头一次呢,你真是莫大的荣幸了,万万不敢驳了陛下厚恩。有志不在年少,陛下既赐予你特殊之权,你便行特殊之事,诸多担忧,反而绊手绊脚。”
刘涣道:“是了!弟子了然!”
三人谈得片刻,过了晌午之时,他刘秀才却把一套“特种训练法”写了出来,呈给辛弃疾一观。辛弃疾实在看不懂其中的许多“词”,当下不耻下问,刘涣一一解释过后,把他惊得呆立当场。
“兄弟,这……这不是练兵之法,而是自杀之道啊?千百年来,可没有这等练兵的门道,你可不得乱来!”
“大哥勿忧,只要我们循序渐进,这套法门是练不死人的,我以向上人头担保!”
“不行!我不同意,你这法门就算炼不死人,也得把人炼疯了,我们要的是军人,而不是疯子!”
“呵呵!圣上有旨,调度之权归你,训练治兵之法则归我,你敢抗旨?”
“你……”
“大哥,你实在不信,小子便和你打一个赌,你敢么?”
“哼!如何赌法?”
“若小子此道能成,便请大哥找个时间,带兄弟们去北边玩玩,杀几条金狗也好。若小子此法不灵,兄弟我也无话可说,这颗头颅就交给你了!”
“哼!听你这般说来,倒是必胜无疑了?告诉你,你而今虽是一介秀才,但有陛下‘特命’,军中可无戏言,望你慎重才是!”
“你且说敢不敢赌吧?”
“好!依你所言,赌了!”
二人击掌为誓,把赵汝愚搞得一阵紧张,他心底玄乎乎的,要是刘涣不赢,他那女儿又该如何处理了……
刘涣出了恩师官邸,与辛弃疾一道,直奔郊区而去,到得信州一处峡谷之中,果然见得大大小小的帐篷草屋,尚有些许士兵因为懒散,却躲到了大树之下,好避开炎炎夏日的折磨。
众人见得两人骑着高头大马直奔军营而来,那守路的兵却没有阻拦,当是“自己人”无疑。终于到了跟前,才见得正是他们顶头上司辛弃疾。
辛弃疾不顾炎热,大喝一声道:“整队!”
就见得一片混乱,“哎哟”之声不绝,怒骂之声不断,直等了许久许久,三千禁军才歪歪斜斜地站好了。
刘涣小声问辛弃疾,道:“大哥,你确定这是禁军而非地方厢军?”
辛弃疾道:“哎……确实不如人意,还比不上我在长江边上收容的伤兵呢。这些人平常间懒散惯了,这几年既无战事,也无灾荒,他们又是驻扎在地方上面,临安府疏于管理,时日一长,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刘涣暗暗点头,道:“就怕不是炼钢的铁。”
辛弃疾道:“怎么,你怕了?”
刘涣道:“有啥好怕的,我就不信,这三千多人,却不能找出一千个合心意的来?废话少说,大哥赶快说明来意吧,你看他们的眼神好生怪异!”
辛弃疾自不啰嗦,朗声道:“国有国法,军有军容,你们今日之举实在令某寒心,若有下次,当以军法从事,可别怨某心狠手辣。”
他辛弃疾本是习武之人,名声又大,当刻一阵严厉批评,众人赶紧站得正正的,不敢丝毫放纵。也不看刘涣,将目光全部投向了他们的正主。
辛弃疾又道:“众将士听令,本使身旁这位,乃是朝廷钦点之人,是来传授大家一门厉害法门的,本使特赐他生杀定夺之权。今后两年当中,众将士的起居训练,皆由他刘涣全权定夺,见他如见本使,倘有不从之人,杀无赦!”
哪晓得辛弃疾这般严厉的话才一说完,当场就有一人站了出来,行了一礼后,蔑视道:“安抚使,此子年纪轻轻,当是个读书的小白脸才对,由他来指挥我等训练,还要两年之久,我不服!”
辛弃疾待要呵斥,却见得身旁一道身影飞出,定睛一看,自己的腰刀也被夺了去——但见得刘涣手握大刀从天而降,不到眨眼之间,一刀狠劈而去。
那不服之人才一个突兀,抬头之间就见得一道匹练横空出世,他来也来不及躲藏,睁着不解的眼睛,赴了黄泉……
刘涣一刀毙命,二话不说,转身一起一跃,复又归于适才的马背之上,将腰刀一插回鞘,归还给了辛弃疾。然后沉默地看着那沉默的众人。
辛弃疾汗颜道:“看……看到了么?这便是后果,且不论你们服与不服,都得遵照刘涣之命行事,若再有怨言者,定不儿戏!”
众人还是不言不语,仿佛仍沉沁在适才的惊恐之中,刘涣提气传音,愤怒道:“听清楚了么?听清楚了就答应一声,他妈的,又不是哑巴!”
众人闻言,异口同声地道:“是!”
刘涣满意地点了头,又道:“今日权当是个开场戏,再让你等放纵半天,明日清早,老子便要动真格了。若是条汉子,老子希望你承受住,若是个没屁眼没种的懦夫,把你活脱脱整死,也怪不得老子了!各行其事吧,老子走了!”
说完尽拍马转身,消失在众人眼底。
辛弃疾见状赶紧冷哼一声,也是二话不说地追刘涣而去……
到得远离了众人,辛弃疾郁闷地问道:“你这是要唱哪一出?”
刘涣道:“工欲善其事,必先立其信。军旅之中,本尽是特殊之事,也得行特殊之法,否则以人管人,谁又管得了谁了?我要的是纪律!是规矩!”
辛弃疾道:“可你未免毒辣了些,这些都是我大宋的兵卒,杀了你不可惜么?”
刘涣道:“哼!有啥可惜的,连你的口令都敢反驳的人,将来上了战场,还有个逑用!”
辛弃疾叹道:“也罢也罢,反正出了事情都是你的罪孽。下一步该如何打算?”
刘涣道:“回鹅湖山,我把你那八个老乡找来,有他们在,这训练之法便好办得多。”
辛弃疾道:“那八人的性质与此间禁军不同,官阶不一,你如何敢把他们调来,国公能答应你?”
刘涣哈哈一笑,道:“那是我的事情,大哥,兄弟不仅要把那八人带来,以后还要带来两百之众呢,到时候你可不要拒绝才是!”
辛弃疾道:“能投身军旅,杀敌报国的都是好儿郎,我如何会拒绝,我是怕你做的太过了。”
刘涣闻言调侃道:“哟?大哥何时这般畏首畏尾起来了?”
二人争论一番,辛弃疾被气得打马转身而回,刘涣却不管不归,奔鹅湖山而去……
这辛弃疾不是在气刘涣的为人,而是在气他的法子,在那个时代,像这等变态的练兵之道,一时间着实让人不易接受,否则那皇帝赵昚也不会只给辛弃疾三千人了……
刘涣途径信州城之时,见得满大街在谈论一些怪事情。
“这……兄长你看,这事真是怪异了,‘贾宝玉’,难道是假的宝玉……”
“哎,你看你的,我看我的,你扰我作甚?却说这江州出了匪患,被朝廷一举剿灭了。还有,兄弟,那永丰县咋会出现这等人命官司?”
“哎哟哎哟,这人好怪异呢,这算术题目好难啊,哪个解得出来了?”
“哟……早就听闻鹅湖山的刘秀才何等了得,你看你看,这首长短句写得极好,真是太妙了……”
听着众人的讨论,他刘涣知晓,想是那“南方报社”开始起作用了。
是的,在苟安的岁月当中,人们的目光和精神总要找到寄托和消遣的方式,而今出了一种新玩意,大家都来了兴致了……
到了夜里,刘涣来到鹅湖山,叫上了历城八兄弟,在那秘密基地说了一通话儿,之后便各自分开了。
刘涣又去找自己的师父交代一阵,他师父只是一味点头,也不晓得说了甚么……
第九十七章 收拾辛弃疾
清早之时,有几人在竹林旁小声议论着。
“我说哥几个,起了起了,赶紧把你我的房子建好,也省得在这里受罪!”
“哎哟,大早上的你吵个逑!甚么你我的房子,明明是人家刘秀才的房子罢?你着急个逑?”
“嘿,你这狗日的,人家收留了我等,现今又给房子住,你还埋怨起来了?你不服可以走啊,反正是白纸黑字,当时你是画押了的,不怕吃官司你就走!”
“哪个要走了?你我虽没有见得刘秀才几次,但人家的恩情却是满满的,老子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么?”
“诶……别吵了,听‘大汉’说,刘秀才最近太忙,也不会来招呼我等,倒是会有一个黑兄弟来招待大家。”
“甚么黑兄弟,那是人家刘秀才的拜把子兄弟。嘿,那八个官兵也走了……想来刘秀才好大的面子,连官家的人也请得来,弟兄们说他到底是甚么人?”
“管他甚么人,你我有吃有喝,又要有房子住,便是练一些看家护院的本事也是因该的。”
“嘿!不是我说,我看这鹅湖山太平得很,哪会有甚么贼人?再说了,你我以前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人,给刘秀才看个家,还怕不行么?”
“恩,我看不可大意,当家的既然这般安排,必有他的道理……”
这几人便是刘涣的师父找来的“家丁”,已然和刘涣签了“合同”、定了约定的。前些时日一直由他师父管理,他师父自然是放羊式的办法,粗鲁而无章法,后来刘涣给他师父讲了具体的套路,又叫历城八兄弟给带上了“正路”,而今历城八兄弟被刘涣调走,却说要来一个黑小子带领他们,他们也是猜测,对那黑小子并不清楚……
却说刘涣与历城八兄弟等人,星夜赶往了军营。又是用的侦查手段,全埋伏在军用周围。
“兄弟们,这些个傻鸟猖狂得很,白天时尽然看不起老子,此番定要好好收拾一番。”
“一号,如何收拾,要下重手么?”
“不用!兄弟们且看,那些个能住在营房中的,必定有些官职,我细细数了一下,不过三十几处,便在天亮之时,将那营房中的小头头捆了,兄弟们也好连连手。第二是把他们的粮草烧了。第三嘛,把马儿全部赶走,但不可真赶,老八老九守好出路,一一接引下来。对了,在这营地的出路口设下陷阱!”
“一号,这可是辛安抚使的人,烧了粮草是不是不妥?”
“放心!保你们出不了事情……你们看好了,那山脚下的第一间营房便是辛弃疾的,此刻他或许正挑灯看剑呢,就不要动他了,多少留点面子!”
“得令!嘿嘿,这些个杂鱼,自认是禁军,个个一副了不起的逑样,老子早看不惯了……”
几人赶紧补充体力,又小睡片刻。
等得夜深露中之时,过了三更天,有人朝刘涣打暗号,意思是说陷进布置好了。刘涣当即回复一个暗号,众人便如夜猫子一般,鬼魅地穿梭到军营之中……
刘涣也悄悄摸到了辛弃疾的营房边,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他的守卫,然后伪装成辛弃疾的卫兵,“睡意朦胧”地站立在辛弃疾的账外,要是账内之人惊觉起来,刘涣打算第一个放翻了他。
刘涣想:“你不是说老子这不是练兵之法么?先给你上一课!哼!”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刘涣突然听得旁边一声闷哼,当即很不满意,暗道这刘三的动作怎地这般不利索……
东方,第一抹红色终于显露出来。
刘涣吹了一声口哨,那口哨声如深谷幽灵一般,响得诡异瘆人!
辛弃疾向来警觉,突地睁开眼睛,就要醒来。却突然听得账外一阵疾呼,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马惊了!”
辛弃疾闻言弹身而起,呵道:“来人!”
刘涣赶紧低着头进了帐篷,逼着声音道:“安抚使!”
辛弃疾道:“外面何事?”
刘涣道:“小的不知,听兄弟们惊慌,说是马惊了!”
辛弃疾二话不说,随手拿起腰刀,抢身出去,道:“随我来!”
哪晓得他才一出营房,忽然听得“噼噼啪啪”的声响,之后就是火光滔天,然后是躁动的人声鼎沸:“不好了不好了,粮草着火了!”
以他辛弃疾多年经验,他明白这事绝非偶然,可到底是何人所为,他心中想不明白。
好在其反应迅速,夺过了火把,立马召集身旁杂乱之人,道:“兵分两路,一路去追马,一路去救火。等等,追马的人不宜太多,二十名就行……”情况不明,他辛弃疾也不敢妄动。
救火的人速度也快,可是此地距离水源尚远,他们一时间如热锅上的蚂蚁,乱了阵脚。
那去追马的人去如鬼魅一般,尽一去不回。那可是二十多人啊,怎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呢?
辛弃疾干瞪着眼,见得灭火无效,赶紧咋呼一声,叫人寻来兵器,死守四方,可周遭仍旧一派寂静,除了现场众人的躁动声以外,再无其他……辛安抚使第一次感受到了诡异,心中没底,暗想这该不会是金人的手段吧……
天色亮起来,疲惫的禁军如惊弓之鸟,害怕这天要塌陷一般,不安地看着四周。
辛安抚使一个纵身,站到一处制高点,四周查探一番,突觉得不对劲,朗声道:“其余人呢?”
大家不晓得他在说甚么,当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辛弃疾。
辛弃疾也是急昏了脑子,当下不知如何表述,想他自举义以来,从未如今日这般狼狈过……
便在此时,那士兵当中忽有一名小将站出身来,问道:“安抚使是在询问那一众大小头目么?”
辛弃疾闻言望去,见是一个低着头的瘦弱兵卒,但言语之间显得很是怪异,他呵斥道:“抬起头来!”
那人却不太头,哈哈一笑,道:“你们只顾着救火追马,就不去自家营房中看看么?”
辛弃疾一阵恍惚,怒道:“来人,去营房里看看。”
过得片刻,营房中哭爹喊娘地跑出一些人来,全身**裸的,尽皆扑倒在辛弃疾跟前,大骂道:“安抚使,不知是那个短命的,昨夜朝我等下了黑手。”
辛弃疾一看,这等**约莫三十多人,全是他任命的小头目,只因他辛弃疾是地方安抚使,统领的却不是禁军,奈何皇帝发了疯,信了刘涣的鬼话……所以面对这三千禁军之时,他也不知如何分队分组,更不好安排职务,毕竟这些人的官阶是大大高过了地方厢军的,便是随便一人,都比地方厢军中马军首领的职务要高,权宜之计,他也只得模棱两可地安排一些小头目和职务来……
辛弃疾怒火中烧,并指指向那安静的士兵,呵道:“你是何人?”
众人这才转眼看向那人。
但见得那人从容地把铠甲一脱,扔到地上,抬起头来,道:“辛安抚使、好大哥,别来无恙啊!”
这人,就是刘涣!
辛弃疾惊愕道:“你……”
还未等辛弃疾震惊出来,刘涣大呵一声,道:“兄弟们,现身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但见得适才的普通士兵之中,又有几人脱了铠甲,全是清一色的黑色劲装。不多不少,共计五人。
这五人朝周边木纳的禁军一阵抱拳,道:“得罪!”片刻之间就围拢到刘涣身旁……
辛弃疾这才啊恍然大悟,问道:“是你做的?”
刘涣正色道:“不错!还好是自家兄弟,若我等是金人,大哥想想,你能不能活到今日?”
辛弃疾一阵脸红,暗道自己治军多年,怎地出了这等乱子,好生丢人,他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却是咂舌不已,对刘涣佩服得五体投地,尴尬道:“你昨夜便一直守在我得营房外,是与不是?”
刘涣道:“正是!兄弟昨夜见得哥哥疲乏,不忍打搅,便充当了哥哥的护卫,给您值了一夜的班呢!”
辛弃疾闻言,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道:“你动用了多少人?”
刘涣道:“加上我,共计九人!”
辛弃疾道:“还有三人呢?”
刘涣先不答复,却朝着北边出口大喊一声,不多时,就见得一人捆绑着二十几个人,如赶山羊一般,朝军营而来……
辛弃疾道:“想必那派遣除去追马的二十几个兄弟,也遭了你的道了?”
刘涣道:“嘿嘿,和哥哥开个玩笑呢,也好让哥哥指教指教兄弟这特种之法是否有效。”说完不待辛弃疾发言,再次大啸一声……
众人只听得刘涣啸声过后,南北两边就响起了马蹄之声,到得近处,才看了个清楚,南北两边各有一人,正赶着数十匹马儿朝营地而来……
历城八兄弟“完璧归赵”后,齐刷刷地站在刘涣身旁,一动不动,如风化了的石头一般……
刘涣道:“大哥,你还有何话说?”
辛弃疾却没有搭话,从高处下得身来,走近了对刘涣深深一礼,道:“今日过后,一切尽凭兄弟做主!”
刘涣哪里敢受,迅疾一个健步上前,双手托起辛弃疾,道:“不敢当不敢当!哥哥折煞兄弟了!”
在场众人这才明白,昨夜种种全是他刘涣做得好事,好在正如他所讲,要是金人的话,他们早已命丧黄泉了。
可人家才九个人,就把三千禁军搞得大乱,收拾得服服贴贴,心中既惊恐,又羞愧。
刘涣朝众人道:“在场之人,哪个不服?还请出来说话!”
现场鸦雀无声……
刘涣道:“既如此,从今日起,你们的命就交给老子了!”
粮草被刘涣烧毁了大半,辛弃疾苦了脸,该如何向朝廷报销啊?
刘涣见状呵呵一笑,吩咐一声,历城八兄弟便每人拿出一包东西来,打开一看,全是金灿灿的黄金……
辛弃疾道:“兄弟这……”
刘涣道:“这些金子拿来做两件事情,第一是解决单兵装备;第二是解决近阶段的粮草事宜。”
辛弃疾这才喜笑颜开,道:“看来兄弟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二人自商讨一阵,写了编号给每个士兵,从“一”一直排到“一零一三”,又吩咐众人将编号拿走,缝在自己的背上。
刘涣说,这三千多人当中,必定是有许多人才的,他要选的是兵中之兵,是兵王中的兵王。等三个月以后,就能见到成效了。到时候,那“单兵装备”已然做好,刘涣的特种之法也算是步入正轨了。
辛弃疾服气了,激动地等待着……
第九十八章 初见成效
三个月的时间悄然而逝,转眼九月丰收之际来临,秋老虎挂在头上,晒得臂膀火辣辣生疼……
却说赵挺最近累成了死狗,白天要忙报社的事情,晚上要写他的“石头记”,尚有空闲之余,还要应付一些前来“拜访”的人,尽是叫他给宣传诗词歌赋的……
南方报社开始盈利了,赵汝愚也“兼职”当了“编辑”,他的女儿赵琦玮终于找了正事做,整天跑前跑后,活脱脱的一个“女白领”……
这事情一不小心传到了临安府,赵昚看着最新的“报纸”,脸上乐开了花。太子赵惇也坐不住了,他说要南下一番,看看今年的收成如何,却被他老爹一阵怒骂,又给赌了回去……
鹅湖山的学堂进入收尾阶段,只差“装修”了,刘涣的老窝呢,却在他师父的“铁血手腕”之下,早和那些家丁的住处一并修建好了。
黑娃来找过几次刘涣,说呆在鹅湖山没意思,他把那些家丁玩得死去活来,早没了兴趣,叫刘涣早点要他归建……
刘涣这些时日以来,一直专注于一件事情,就是“折磨人”,在他的带领下,那历城八兄弟以身作则,有了长足进步,他很欣喜。
看着日益健朗起来的兵卒,无论是个人实力,还是配合作战,都今非昔比,辛弃疾叹道,“刀不磨要生锈,这兵还是得练,得往死地里练……”从今过后,他辛弃疾学会了很多很多,写的诗词也少了起来,一心捉摸着如何“北伐”。
可刘秀才却不高兴,因为这三千多人当中,符合特种兵标准的,只有八百多人,八百多人当中,出类拔萃的,只有一百人……或许是他的要求太高了,又或许是未经沙场,唤不醒兵卒们体内的热血吧。
该榨的潜力也榨出来了,用去得钱财也如流水一般,报告打到赵昚哪里,赵昚也很头疼,暗想区区三千人的开支便这般庞大,整个大宋的开支还得了么,可他已然下了深水区,要回头却不容易。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早晨,刘涣把制作好的“单兵装备”扔到地上,朗声道:“这里的装备只有一百套,我宣布全军比武,前一百名便能享受这装备,落后的统统去喂马……”
辛弃疾见得成果,极力配合刘涣,营地中又闹翻了天……
到头来,还是八百人中出类拔萃的一百人得了装备。
日子悄悄溜走了,寻常间的训练却丝毫没有停滞。
“兄弟,下一步怎么办?”
“照常进行就是了,对了,兄弟要把历城八兄弟调走了。”
“这是为何?”
“他们毕竟是国公的人,时日久了终是不好的。”
“对了,听闻赵大人在信州县城办了一家‘报社’?”
“嘿嘿,正是,那报社好大的影响力,名声尽传到了临安府,多少文人骚客应声而来,好不热闹,哥哥若有兴致,改日我们去瞧瞧?”
“也好,听说抚州的陆氏兄弟不日就要来造访,为兄也想去看看。”
“抚州陆氏?可有陆九渊?”
“正是陆九渊!”
刘涣又听到陆九渊的名字,心中暗想:“陆九渊啊陆九渊,你不好好复习考状元,却来搞你的‘心学’论述,哎……”
历城八兄弟自然是舍不得军营生活,可涣哥儿有令,他们也不敢不从,当夜和一众兄弟大醉一场后,便和刘涣回了鹅湖山。
刘三问道:“涣哥儿,这般急切就要回去,却是为何?”
刘涣道:“三哥,这三千禁军已然成了气候,又有那选出来的一百人带队,哪里还容的兄弟们麻烦。小子知道弟兄们重感情,大家也磨出了火花,可而今鹅湖山更需要你们。”
刘三道:“鹅湖山,鹅湖山不是交给黑娃了么,涣哥儿不放心么?”
刘涣道:“黑娃的做法与我那粗鄙的师父有何两样?他二人指定是往死里整人家,却不‘授业解惑’,我怕误了众人,那可不好。”
刘三道:“哦,原来如此……对了,涣哥儿,你不是说要去四川一趟的么?何时动身?”
刘涣道:“不急,等陆游的回信。关键看辛弃疾的想法了,我总觉得他想北上,若是辛安抚使有安排,我们也去北边练练手罢。”
刘三闻言一喜,道:“早该如此了,其实要杀金人还是简单的,我们只要度过长江,向北行得不远,定能遇上金人……”
刘涣道:“三哥,万事不可着急,而今九月天气,若再过些时日,北边就是下雪了……关键是来年开春,又正是朝廷科考大事。三哥啊,从现在起,我的时间怕是越来越紧了,家里家外,你要多担待一些。”
刘三心中一怔,道:“小哥说的甚么话,但凡大事小事,你吩咐一声,兄弟几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涣叹道:“三哥,我把你当自家人,你怎地老是这般生硬?可有点寒心呢。”
刘三不会说话,也是被刘涣的真诚所打动,当下吞吞吐吐道:“我也是把小哥当成一家人的……”
几人来到鹅湖山,稻田里金灿灿的好不喜人,那谷粒实在比以往饱满,农人们的“两税“也被涣哥儿包了,心底暖暖的,整日坐在稻田边闲聊。
才进了村口,就有农人前来打招呼,脸上尽是恭敬,却感激涣哥儿的恩情,邀他去家里吃一杯,刘涣只是推迟,说要去鹅湖寺一趟。
他到了自己的“住处”,师父就哈哈大笑走了出来,道:“小崽子,老子的速度快吧?”
刘涣放眼一看,前方正是白墙青瓦,传统的“古典工艺”,模样有些四不像,和旁边的学堂比起来,更显得相形见绌了。他难免觉得失望,道:“还好还好……对了,我爷爷接过来了么?”
大汉道:“哼!你说那张老头么?老子好心好意请他过来,哪晓得那厮才来不久,便这里不行那里不行,整日闹闹叨叨,满嘴子曰诗云,老子看不惯和他干了一架,他回鹅湖村去了……”
刘涣紧张道:“师父,你……你动手了?”
大汉道:“动手?哼,他张老头一介匹夫,也配得上老子动手?老子是和他吵了一架,他气不过,转身走了!”
刘涣道:“哦……”
其实他心底清楚,这两个人就是两个极端,万万不敢放在一起的,一旦相遇,必定要出乱子。还好,他那学堂的“宿舍”当中,早就给张老头留了一间的……
几人寒暄一阵,刘涣突觉得不对头,道:“师父,我那些家丁哪里去了?”
大汉道:“还能哪里去,全被那黑小子待到后山折磨去了。”
刘涣惊道:“师父,你们没有按照我的法子来么?”
大汉道:“刚开始也是按照你的法子来的,可那黑小子却说你这法子过于温柔了,实在没劲,他说要加点猛料,故而……”
刘涣道:“那这些时日以来,可有人离去?”
大汉道:“呵!老子选的人,且不论能力如何,那那颗红彤彤的心却是忠义得很的,你信不过老子?”
刘涣赶紧道:“不敢不敢!”
之后几日,刘涣在自己新居建设了一个大大的沼气池,又把房间重新布置一通,在门口写了一副对子,上联是“水击三千里法天法地法自然”、下联是“人生两百年立德立功立言论”。土包子们自不晓得他在写甚么,但想必刘秀才诺达的名声,写出来的东西一定非凡……
刘涣却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头,他师父加工加点赶出来的这房子,实在是太难看了,里间的布局也乱哄哄的,突然间像一块怪异的石头,偏偏插在这鹅湖山下,又像似一道遗世而立的怪景。
他心中一阵苦笑,叹道:“哎,甚么人有甚么样的窝,想我刘涣就是这尘世间的怪物,所居住的地方,自然也要怪异一些才对……”
那两百家丁也终于见到了自家“正主”,却没想到是个年纪轻轻的儿郎,偏非他身后站着的八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好生震人心魄。
刘涣没有训话,没有为难众人,也没有责怪黑娃,只是又招呼众人一声,按照前世记忆,建设了一个花园,把自家的屋子围在里面,也好掩盖那丑陋不堪的形状。他刘秀才也是要脸面的人,好歹是自己的窝,该遮羞地方,自然要不留余力……
于是乎,假山、水流、奇花异草把这本来怪异的房屋妆点得更加怪异了……
黄昏时,那小子难得清闲,爬到鹅湖山的顶峰大喊大叫。
山下的人都在议论,那人是怎么了?尚有认识涣哥儿人,就跳出来说,“哎哟,哎哟,那就是刘秀才啊!你们不晓得么?”
“啥?刘秀才?刘秀才原来是个犯了失心疯了人?”
刘涣站得高,只感受到了清风拂面,却听不到凡人议论,他而今还是觉得自己没有适应这个时代,更觉得这个夏天过得快极了……才一眨眼,来这个时代快两年了……
当是时,鹅湖山下村落依依,炊烟寥寥,他突然想起一首没有唱出来的歌词,好像是说:当风儿吹过这里,故乡已经很遥远了……
第九十九章 遇到麻烦了
村里人多多少少听到了风声,觉得涣哥儿有钱就是任性,好端端却养着一些吃白食的家伙。关键是这信州向来太平,纵有偷鸡摸狗之辈,也逃不脱官府的制裁,哪里还有强人匪患?就算有,也不见得就敢去碰他涣哥儿。
绿林中人向来不会轻易去招惹谁,特别是像刘秀才这等有些名望,且和官家混得很熟的人。但正因如此,便来了疑问——他刘秀才好端端的,养这许多家丁作甚?他想造反么?猜测怀疑之声越传越远……
对于此事,刘涣没有出来解释,而是大袖一挥,将那两百多人全赶到了辛弃疾的军营当中……他要以具体行动来反驳众人的误会。
人言可畏。便是在任何时代,都是一个**烦,甚至许多时候,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见得涣哥儿这般举动以后,时人又开始讨论起来。说“你看你看,人家涣哥儿就是这般心肠的人,原来是在为朝廷养人呢……大家都误会他了。”
舆论的力量再次对他有利起来,他便委屈地笑了。可这样一来,又苦了辛弃疾。
“兄弟,你这两百多人都是身强马壮之辈,全叫过来你不可惜么?”
“怎地,莫不成连辛安抚使也在怀疑小子的初衷么?哼!那些个贱民实在可恶,尽把我往造反的深渊里面推,我哪里有那个心了?”
“哎……和你说笑的,你何必当真?刘秀才赤诚之心,旁人不知,某辛弃疾却还是知道的。算了算了,你也不必过于劳心,既来之,则安之吧。”
“不是的大哥,你说也怪了,这人言的力量咋这般可畏?关键是涨得太快了,就如那钱塘江的浪潮一般,让人猝不及防啊。”
“哎,你呀,有时候也糊涂,莫非你不明白此事的由来?”
“甚么由来?”
“兄弟你想,你那千亩良田以前的主户都是谁?还不是这鹅湖山一代的大小地主,而今陛下一道圣旨,你又是铁血手段,便在三五日之间就把田产全揽了过来,旁人会怎么想?无非是恨透了你,便是想方设法也好害你一番呢……”
“这……可我收田产是六月间的事情,这些个负面信息早不来晚不来,都两个多月了。”
“你啊,人家不造你的谣言,是因为找不到话说,而今见得你无端端养了这么多人,自然也就找到了借口了……”
“哦,懂了!哎,这些个刁民……不行,老子得去找阿挺,叫他出一期报纸,给老子正正名声,这‘造反’的帽子我可戴不起啊……”
刘涣被辛弃疾点拨,找到了出路,看来这年头,单单做事是不够的,必须给予宣传和炒作,任何时代都需要炒作。还好还好,他刘秀才有先见之明,办了南方报社。
可他正要走时,却被辛弃疾一把拉住。
刘涣不解道:“大哥这是作甚?难道你真以为我要造反?”
辛弃疾笑道:“你说的甚么话,别动不动就把造反挂在嘴上,我听到了还好,若是旁人听来,你必定惹祸上身!”
刘涣闻言一怔,道:“即是如此,大哥你这……”
辛弃疾没好笑道:“咋啦,你把两百多人丢在这里就要走了么?叫老子如何安排?”
刘涣这才恍然,愣道:“嘿嘿,倒是忘记了这出了……哎呀,那两百个人原本是我的看家护院,而今没有办法才来请你帮忙的,你是正儿八经的治军之人,你来解决就是了。”
辛弃疾见他又要耍浑,正色道:“不行,你别想跑,必须拿个主意出来。别忘了,圣上是叫你来练兵来,你可不敢渎职失职!”
刘涣委屈道:“你也拿官家来压我,哎……也罢也罢,我看那两百多人,就先以厢军的名义安排在这里吧。”
辛弃疾道:“厢军?你想清楚了,老子而今练的都是禁军,可没有厢军一说啊。再者,就算是厢军,这无端端多出来的两百多人,如何向上头汇禀?如何开支?”
刘涣道:“你总是如此,做甚么事情都要求个‘名正言顺’,你管他是厢军还是禁军、管他是流民还是匪盗,只要是忠于我大宋,且心怀北伐中兴的人,统统拿来练了就是,到时候兵将雄雄,还不是你大袖一挥的事情……”
辛弃疾笑道:“你说得好听,你且畏惧人言,怕人家说你造反,老子就不怕了么?”
刘涣道:“行了行了,他们编制由我来解决罢。哎……搞了半天,你不就是想框我去找赵大人上奏么?”
辛弃疾笑道:“这事我总不好明说罢,由你来做最合适不过了。”
刘涣道:“哼!你做好准备罢。”
辛弃疾愣道:“甚么准备?”
刘涣笑而不答,转身出了营房,一溜烟跑了。
他不做则已,既然做了,就要做大做强,他要联名向皇帝献言,主张“兴兵”,要把那信州的兵马强壮起来……但为了解决一个名声问题、为了解决他那家丁的安排问题,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他刘秀才总觉得不妥当……
涣哥儿一路急行,不多时来到信州城北,打算直接去报社找赵挺。
可现场状况令他咂舌不已,那报社的门口而今排满了长长的队伍……
“你别挤,老子是从江州赶来的,都等十天了,今日的报纸老子非定到不可……”
“哪个挤你了?你即是江州之人,又跑来我信州作甚?哼!”
刘涣看着水泄不通的报社,一阵头大,折身去了赵汝愚官邸。
他是老熟人,赵汝愚官邸众人自然认得他,也不加阻拦,和他笑嘻嘻地打了招呼,就算了事。
赵汝愚而今正事不做,却和赵挺整日瞎混,此刻正喝着早茶,审阅着“新稿子”。见得刘涣前来,吩咐管家赐了座。
汝愚问道:“你跑来作甚?那练兵一事进展如何了?”
刘涣道:“回恩师的话,那事已然步入正轨,只待时日了。弟子忙里偷闲,此番来找恩师,却是有要事相求!”
赵汝愚头也不抬,只把毛笔在稿子上一圈一点,漫不经心地道:“是来找报社帮你‘正名’吧?哼!那怪得谁了,你好端端的养些家丁作甚?自讨苦吃!”
刘涣委屈道:“原来恩师早已知晓的,也省得弟子再多言了。”
赵汝愚伸了一个懒腰,显得有些疲乏,不耐烦道:“哼哼!这报社的眼线遍布信州各县,你那点人言可畏的道道,还瞒得了谁?”
刘涣闻言一阵咂舌,道:“恩师,既知弟子委屈,您可得为弟子正了名声啊。”
赵汝愚道:“行了行了,答应你就是了。还有其余事情么?”
刘涣道:“还有两件事情,其一是想请恩师上书陛下,扩招信州厢军,再兴从厢军中选取禁军的法子来;其二是……是……恩师有所不知,弟子才是这报社的兴办之人呢,而今是想……是想来分红的……”
赵汝愚没好气道:“上书扩招厢军且选取禁军一事,就由你来写折子吧,写好了读给我听,若无过错,大后天便呈交给陛下审阅。但为师要告知于你,而今朝廷财力紧张,扩招兵员怕是行不通的,你实在有想法,便在奏折上加一条,就说愿意把你刘涣的所有钱财和收入用在信州军务之上……如此的话,陛下见你赤诚,或许会同意的。”
刘涣激动道:“恩师!这……这……这恐怕不妥吧?弟子有甚么收入了?您不清楚么?弟子除了鹅湖山的田产以外,就是这报社少部分红利了,那低微的收入,养家糊口且不够,咋还能投到军务之上?”
赵汝愚没有理睬他,专心致志地审阅稿子……
刘涣着急地又说了一大堆话,赵汝愚还是没有理睬他……
刘涣终于明白了,这越是朝廷的官,耍起无赖越是让人无法,他只好道:“恩师!弟子知道您在听,你看这样可好,弟子……”
赵汝愚起身而来,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打断道:“别说了,你以为为师不知道么?你是找不到地方安放你那两百名家丁吧?哼,你一定在想,把那些个家丁赶走觉得不敬人意,又舍不得;可继续养着呢,又是人言可畏,你也担待不起;所以无奈之下,你只好全盘扔进厢军之中,但既入厢军,就必须要正名分,想来想去,那辛弃疾也帮不了你……所以,你小子便小题大做,尽为自己的私心,就要上书献言,好让陛下同意扩充兵员,对与不对?”
刘涣暗暗咂舌,道:“弟子……”
赵汝愚再次打断道:“别解释了,哼哼,你到底是年幼无知。不过两百众人而已,就找不到更好的法子了么?”
刘涣惊道:“还请恩师教我!”
赵汝愚呵呵一笑,道:“而今这报社缺人得很,你就不能把他们安排到报社之中?”
刘涣道:“弟子何尝没有想过。恩师实在是有所不知啊,那两百多人全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猛将,忠肝义胆、义薄云天,万人敌倒不敢说,但战场之上以一敌百还是能行的!这……这般人才,用在报社之上,实在是不妥当嘛。”
赵汝愚冷哼一声,道:“哼!既然是以一敌百的好汉子,你鹅湖山的刘秀才又养来作甚?旁人说你想造反,难道还说错了么?你这不是居心叵测,又当何论?”
刘涣觉得食言,当下一阵尴尬,道:“恩师,弟子……”
赵如遇道:“哼!也罢,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到底还是年幼了!你此番举动若是在临安府,早被下了大狱了……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吧,以后万万不敢再胡乱动小心思了,告诉你鹅湖寺中的朋友们,叫他们别太张扬了,小心惹火上身!”
刘涣闻言,冷汗直流,暗想自己真是幼稚,一厢情愿不说,还拖自己的师父下水。他道:“恩师明鉴,弟子是绝无二心的,还请恩师指条明路罢,弟子再不敢顽劣了!”
赵汝愚叹道:“哎……也亏你还记得我这老师!小子额,告诉你吧,你在那三千禁军中,裁剪出两百多人来,全放到报社之中,再把你那忠肝义胆、义薄云天的家丁安排到禁军中去……如此一来,一涨一消,但实际却无变动,不就解决了么?但你要记住,不论你安插进去的是甚么人,既然入了军旅,便再不敢有丝毫匪气和闲散之态,你是练兵之人,就中厉害你是清楚的,要是因此事出了甚么乱子,别说是你要吃官司,为师的饭碗也不保了……”
刘涣恍然大悟,感恩戴德,深深地行了一个跪拜之礼,起身后就要辞别赵汝愚。
赵汝愚却调侃道:“刘秀才,你还要上书给陛下么?”
刘涣惊愕道:“不敢不敢!”
赵汝愚也不难为他,心底冷笑,暗道“区区两百个人的小事情,就搞得这般焦头烂额,甚么才子?不过一介幼稚的少年郎罢了,还是太嫩了……”
刘涣一路出来,小心肝直跳个不停,暗道以后做人做事,当要小心才对。
而今时局尚且“安定”,无乱则无治,万万不敢再胡作非为了……
第一百章 报社的方向和灵魂
其实无论如何,他刘秀才到底只是一介秀才而已,好不容易得了官家器重,被当做了棋子来使,一时间尽翘起了尾巴。
这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他刘涣终于尝了苦头。暗想而今还是势单力薄,无官职、无兵力、人脉也少,以后做人做事,还是低调一些为好,权当自己是个傻子吧……
他在信州城一阵转悠,听闻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一些个故事,那故事便是赵挺写得石头记,赵挺之名一时间大躁而起……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他终于有机会找到了赵挺。
“阿挺,您老人家好大的名声、好大的官威啊,想见您一面着实不易呢!”
“哟,你少给老子说这弯酸话!哼,这报社还不是你提议要办的,而今害苦了老子,却来说甚么风凉话。”
“哦……那……即是如此,不如把这报社关闭了罢?也省得堂堂赵国公忙碌了。”
“你敢!哼!老子好不容易找到了正事做,正做得热火朝天,焉能半途而废?阿涣,别说你与老子关系好、情分重,你若是敢乱来,当心老子对你不客气!”
“哟哟,啧啧啧……这他妈不是和你说笑嘛,急激动个逑!”
“你少来,说吧,而今所为何事?反正要钱没有,你那红利早开销出去了……”
“你……不是阿的挺,你不能总把我想得这般邪恶,我是来提意见的。”
“提意见?你这狗日的,不是整日和辛弃疾瞎混么?也不晓得在混些甚么?”
“阿挺啊阿挺,你别怨我啊,我也是身不由己。”
“少来了,有屁快放,老子还要赶稿子呢。”
“阿挺,我觉得我们的报纸虽然如日中天,他却少了两样东西?”
“如何讲?”
“一是方向;二是灵魂。”
“详细说来!”
“阿挺,还记得我们办报社的目的么?”
“当然记得,第一是赚钱发大财;第二是引领舆论力量,成就大宋软实力!”
“亏你还记得,那你说说,而今除了赚点小钱以外,可还做到了甚么?”
“这……”赵挺闻言才细细想来,确实好像过于急功近利了,却把最初衷的想法也给忘记了。他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刘涣。
刘涣道:“阿挺你看,我们而今的报纸,除了写些奇闻妙谈,除了写些人命官司,便是文人骚客的诗词歌赋,且这些诗词都是些风月之作,尽皆暗自伤神的调调……你不觉得过于过于单薄了么?我曾听说太子殿下想来视察,却被你皇爷爷何止了,你想,你皇爷爷为何要何止?那还不简单么?因为他看得透透彻彻,这等报纸,而今对大宋而言,实在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赵挺醒悟道:“即是如此,又当如何处理了?”
刘涣正色道:“以后要多多宣传一些临安府的‘动静’,要多多宣传一些‘有争论性’的文章,特别是关于激进派的文章,要把报纸宣传的内容和大宋时局相结合起来,要批评、要怒骂,怒骂苟安之世人,以起到提醒鞭策之作用。当然,诗词歌赋还是要写的,奇闻算术也是要写的……篇幅再大一些,上至天文宇宙官家朝廷,下至花鸟鱼虫黎明百姓。反正是柴米油盐,琴棋书画,政治时局等都要涉及!重中之重的是,而今要着重宣传一些‘朝野见地’,你懂了么?”
赵挺若有所思道:“这般激进,会不会引来世人怒骂?”
刘涣道:“你傻呀,我们做任何事情,都是为了大宋服务的。你皇爷爷不就是个‘激进’的人么?再说了,世人怒骂的又不是你赵挺,而是那报纸上的内容……就是要让大家骂,骂开了,才会去反思和领悟……”
赵挺一想,拍手道:“我懂了!你也不早说,但还好来得及时,若再过些时日,怕是‘禀性难移’了。可是?如何去找那些朝野文章?”
刘涣呵呵一笑,道:“以前不是与你讲过了么?叫你发挥你的人脉力量、发挥恩师的人脉力量,以点成线、以线成面、以面带面,网络天下之信息……诶,我看那你这头脑一热,甚么都忘记了。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个人写的小诗一首,你先拿去发表了。”
赵挺深觉得刘涣言之有理,当即虚心接受,道:“何人所写?写的甚么?”
刘涣道:“这人便是陆游,时为四川夔州知州,他与我书信往来,人家虽是知州,却和宣抚使王炎交往密切,曾多次奔走于前线视察军情,投身于收复失地之中,正所谓是一腔热血、满怀赤诚、忠肝义胆啊。阿挺,你说这等人物,是不是该给人家宣传宣传?”
赵挺道:“何止是宣传,要大力宣传才是!他写的甚么?”
刘涣道:“写的却是一首‘金错刀行’,文如下:黄金错刀白玉装,夜穿窗扉出光芒。
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独立顾八荒。
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
千年史策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
尔来从军天汉滨,南山晓雪玉嶙峋。
呜呼!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
赵挺道:“好诗啊!这最后一阕写得极好,着实让人愤怒,且发人深醒啊!阿涣,你何时与人家有往来的?”
刘涣道:“这个你不用管,若有机会,咱们真该见见这等人物的。”
赵挺点头称是,经刘涣这一提醒,他那心中的火种又开始躁动起来了……
刘涣正要辞别,赵挺却留住了他,道:“阿涣你别着急走啊,再呆一两天吧……”
刘涣疑道:“有何指教?”
赵挺呵斥道:“甚么指教?你的老相识约了咱老师,明日傍晚要来信州一聚呢,你就不参与?”
刘涣道:“老相识?是哪里的老表?”
赵挺道:“还能是谁,正是抚州的陆九渊和陆九龄两兄弟呢。”
刘涣假意兴叹道:“哦,原来是陆子静啊,嘻嘻,一直神交,却未往来,见见也好……”
话不多说,涣哥儿那夜没有打搅和麻烦赵挺,却在茶馆中打了一夜麻将,赢了不少钱呢。
第二日天亮之时,他显得有些疲乏,倒在椅子上流口水,旁人也不打搅他的美梦。直到日落西山之时,却被一人摇醒。
“涣哥儿,涣哥儿……”
“恩?咋啦?陆九渊来了?”
“涣哥儿说笑呢,陆九渊没来,是这一期的报纸出了样板,国公叫我呈给你看看,请……”
刘涣接过报纸,铺展开来慢慢细看,直过了良久……
“兄弟你来,你回去给赵大人说,这期的报纸虽做得极好,但却疏漏了一点内容。”
“是何内容,还请涣哥儿明示!”
“你得讲讲今年信州农人‘收成’的事儿,今年不是稻谷大丰收么?比其他地方做得都好,这是为何?你要说一说才好……”
“哦,懂了!可是当如何来写呢?”
“你拿去找赵大人,他对此事最清楚,一点就通了!”
“是了,小的这便去做!”
刘涣很无聊,麻将也打得累了,便瞎转悠起来。
忽行到一处小摊铺之时,见得正是买的“臭豆腐”,他心中一愣,前去寻问。
“大叔哟,你这臭豆腐是何人教你做的?”
“诶哟,小哥来尝尝吧。这臭豆腐可是铅山的亲戚教给我的,而今家中没有田地,也无秋收恼人,便出来做点小买卖。”
“哦,原来如此,来一碗吧,我且看看你的手艺如何。实不相瞒,铅山鹅湖山的臭豆腐我是吃过的,味道极好呢,看你得了多少真传……”
那人乐呵呵地给刘涣呈来弄好的臭豆腐,刘涣一一尝了,觉得烤得太过,丧失了臭豆腐天然糟朽的脾性。他自然不吝赐教,亲自动手给那人演示一番,临走时还扔了一吊铜钱……
他心中很幸福,暗想自己的“创作”终于被人们注意到了,且不论人们知不知道这东西的创始人是谁,但能为这个时代做点事情,能留一点足记在这个时代上,便已心满意足了。
他回到报社之时,听得众人议论,说是有两个大儒来访,连赵汝愚赵大人都亲自出来接待了。
刘涣心中嘀咕,又问赵大人来了没有,旁人回答还未到来。刘涣当即一乐,想先会会这陆氏两兄弟……
他进得报社之中,在一间不算宽大的屋子之中,门沿上写着“接待室”三个大字。而今里面正坐着两人,也不见赵挺的人影,却是一个小厮在服侍着……
刘涣定睛一看,见得正是两个模样相仿的人,其中一人生得微胖,额头上的皱纹微微瞩目,留了一口漂亮的胡须,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不时朝小厮问东问西;另一人则显得安静许多,见他不过中年年纪,要长得儒雅一些,下巴尖尖的,倒像是个瓜子脸,奈何却是个男子……
当下也不晓得这二人哪个是陆九渊,哪个是陆九龄。
“吾心便是宇宙,宇宙便是吾心……”刘涣哈哈一笑,拖着深沉的语气进了屋中。
那二人闻言一个突兀,当即微微起身,但觉得人未到声先至,定神一看,才见得是一个俊朗的少年郎走了进来。
陆九渊觉得大不对劲,怕是“来者不善”。陆九龄是他兄长,为人处世显得灵活许多,也不管来者何人,笑呵呵地道:“心学之究,何止是心与宇宙的关系?但小哥儿好妙的话语呢……”
刘涣本想先入为主,却不曾想被人家反客为主了,当即心中怒骂“他妈的老油条”。不过他脸色却不变化,也是笑意盎然地道:“小子是这间报社的主事呢,却不知二位是?”
那人闻言,当即躬身行了一礼,道:“原来是赵挺赵国公,失敬失敬!不才抚州陆九龄,这位是愚弟陆九渊,今闻信州报社之大名,又有国公和子直大人的两方大才在此,故来拜会!”
刘涣呵呵一笑,却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于、身在此山中。先生笑话了,小子不敢冒领国公之名呢。”
陆九龄闻言唐突,尴尬道:“那……请教小哥尊姓大名。”
刘涣道:“鹅湖山的疯子刘涣便是,适才狂妄,还请不要怪罪则个!”
陆九渊一听他就是刘涣,当刻神色激动,复要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
第一百零一章 滔滔不绝的陆九渊
朋友们,第一百章过了,而今出头第一章,却是今日的第三更了,拜请大家多多推荐和支持,感激不尽呐……
陆九渊向来“敬重”,便是年少之时,就已显得老成持重,传说他“好学多思,遇事物必致问”。从小就学会探究思索天地之理,到得而今三十而立,对天地人三极又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三观”更加趋于成熟。
他以前仰慕刘涣之才学,曾与之书信往来,也多有论述自己的“哲学观点”,奈何那小子总是避重就轻,不与他“正面交锋”……有才学的人难免都有脾气,刘涣敷衍他,他便要去鹅湖山会会这诺达名声的刘秀才,殊不知,却受尽了“重重机关”,被搞得狼狈而归……
今日总算是见得庐山真面目,原来那刘秀才便是这般年纪轻轻的儿郎,时常顽劣一些也是正常不过了。想及于此,陆九渊谦谦君子之情怀泛滥,心底长叹一声,再不怨恨刘涣了……
陆九龄却是官场中人,到得中年年纪,难免油滑得多,他当下也不和刘涣纠缠。往往刘涣意欲“挑刺”,他便来个声东击西,巧妙地避了过去。
三人除了寒暄,还是寒暄。这般尴尬情节,一直到赵挺和赵汝愚前来。
赵汝愚与陆九龄都是老油条级别的人物,自然一见面就把“废话”说得漂亮无比……
陆氏兄弟又见过了赵挺,走了礼数,便相视而坐。
陆九龄不待他弟弟开口,抢先说道:“我兄弟在抚州之时就听得‘南方报社’诺达的名声,却没想到是国公与子直坐镇呢。才初初进来,但闻诗书气息扑鼻而往,又害得刘秀才接待……子直好福气啊,尽育得两个出色弟子,这信州小小的报社之中,实在是卧虎藏龙。”
这陆九龄的官职要比赵汝愚低一些,可他开口却不叫“大人”,而是称赵汝愚的字。一是说明今日是私人拜访,不牵扯公事事宜;二是套近乎,玩弄“情分”。其心虽不可诛,但而今的官场就他妈是这个氛围,又有甚么法子?
赵如遇温和笑道:“子寿勿要夸赞他们,抛去身份地位不论,我这两个弟子的才学和令弟比起来,实在是相形见绌了。”
赵汝愚可不想与他多扯,便剑指偏锋,把话题转到陆九渊的身上。
陆九渊闻赵大人提及自己,当即微微欠身,道:“赵大人言重了,便在抚州之时,不才便于刘秀才书信往来,神交已久了。刘秀才之才华,却不是子静能比的。赵国公也是谦谦君子,写得一出好故事,当真是伤人至深、感人至深、发人深省,但从他连载的故事当中,便能看出其满腔之才华,便是学贯古今、博采众长也不算过……都是难得一见的大才子,子静在他们面前,却显得微不足道了。”
刘涣一听,这陆九渊说的都是谦虚话,甚么大才?在他陆大哲学家的眼底,怕是看不上旁人的,不然又怎会和朱熹“吵起架”来。但那是文人之间的事情,却和做人没有多大干系。
不得不承认,陆九渊为官做人之忠诚、治学思考之严谨、谈吐论述之紧密……特立的人给魅力还不是盖的。便是任何一个名声在外的人,都必然有其不可掩盖的锋芒和优点。
赵汝愚听人家夸自己的弟子,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也不在他陆九渊夸,就以赵挺和刘涣而今才学名气,便是信州官办学堂中的学子,也恐多有不及。他笑道:“诶,子静可不敢这般讲,便在朝野之时,我就听闻你的大名了,你治学之态度,对天地人三极之思考,实在是别出心裁、独树一帜的。”
陆九渊道:“子静谢过大人美言了。”
陆九龄接着道:“子直,你可不能夸赞愚弟,他那点微末道行,还入不得你的法眼的,但愚弟在治学之上,确实是下了功夫的。这不,今日便是要来给子静汇禀一通,看看能否在‘南方日报’上给愚弟露个脸啊?”
见得他终于说明来意,赵汝愚道:“那是应该的,南方报社能得子静这般大才青睐,实是某之荣幸。只是……”
陆九渊见他显出尴尬之色,当即道:“实在是烦劳大人了,子静不才,只是写了些许文章,想通过贵社宣传,给天下学子们打个气、提个醒,但也有‘鹦其鸣也,求其友声’的私心,还望大人成全则个!”
呵!这陆九渊真是曲高和寡,一出口便这般大气,尽扬言要给天下学子打气提醒,难不成这普天下学子的治学之道都是错的,只有他陆九渊研究出来的才是对的么?
赵汝愚闻言,心中难免疑问,可他也是个爱才之人,想及当年的刘涣,不也是这般狂妄的么?
但他转念一想,那刘涣到底年幼,狂妄一些倒还好说,这陆九渊这般年纪的人了,却还这幅德行,他一时间来了兴趣。惊疑道:“哦,愿闻其详!”
陆九渊搏得发言机会,哪里会放过宣扬自己的观点,毕竟是对着皇亲国戚宣扬思想,又可以折服刘涣一番,何乐而不为?
他道:“禀国公、赵大人:子静年幼之时家规严谨,得长嫂哺育成人,又得家父与家兄教诲,心性却要早熟一些……不才熟读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又观天地日月、花鸟鱼虫,但觉得万物演变发展自有其必然之道,人活于世,上头是天,脚下是地,当是灵于万物、贵于万物、与天地并为三极,故人不可轻……子静认为,人心至灵,此理至明,人皆具有心,心皆具是理,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子静不才,实在是想以此理告知于天下学子,若能起到提醒交流之作用,则心满意足矣……”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这陆九渊好强的人格魅力,将自己的思想立论款款谈来,半点马虎也不打,才区区谈了一个“论点”,就感动了在场之人,赵汝愚直频频点头。
刘涣是“外来客”,心底自然也是认为他讲得极好的,但无可厚非,他陆九渊这是“主观唯心主义”无疑,都是属于哲学范畴,可一旦是哲学,就要解决一个问题——便是所立之观点,必须找到一个“祖宗”,即找到一个最初的立足点,比如陆九渊观点的祖宗就是“心”、就是“理”;而朱熹的观点祖宗是“道”;马克思唯物主义哲学的祖宗是“物质”;西方基督教是“主”、是“耶稣”;佛教是“佛”;迷信的信仰是“鬼神”……
可是,可是可是,任何哲学都是禁不起追问的,因为立论之人无法回答“祖宗”的“祖宗”是谁。
便在刘涣想入非非之时,赵汝愚长叹一声,道:“子静好大的才学啊,你治学之气魄真是让人汗颜!时千古以来,除去大贤大圣以外,还有何人敢触及学问的根本?便是王安石、便是苏东坡,也不如子静这般气魄啊。大宋有子静这等人才,实在是苍天庇佑!”
陆九渊一听,这赵汝愚尽然说王安石和苏东坡都比不上自己,心中到也认同的,因为他熟读古今,对王安石是有看法的,想不到这赵汝愚尽是个慧眼识英才的主。他谦逊道:“那……是否叨扰大人劳心,给子静留点笔墨空间?”
赵汝愚道:“那还有何好说的,若是我赵汝愚今日拒绝了子静之大才,想必天公也要愤怒了。”
陆九渊闻言,起身鞠了一躬,道:“能得先生提点,大恩不言谢!”
赵挺一听可不得了了,这小子尽然“先生”都称呼上了,要知道,他兄长且与赵汝愚同辈,他这般“谦逊”,是不是有些过了……
赵汝愚呵呵一笑,示意他不必客气,当下又和陆九龄寒暄起来,直到仆人传话,说宴席备好了,可以入席。
赵汝愚才假意一个唐突,道:“哎呀,真是招呼不周了,而今才备好薄酒为子寿接风呢,还望不要推迟才是!请请请!”
几人起身而来,只说客套之话,假意拒绝一番,就笑呵呵地吃饭去了。
临走时,却见得刘涣呆呆地沉思着,眼珠子一动不动。
赵挺道:“阿涣,吃饭了!”
刘涣惊道:“吃……哦……恩师和陆大人及子静去吧,小子听闻子静论述,心中想及了一些问题,而今还在思索呢……”
见他用心,赵汝愚也不忍打搅,但愿他这弟子能在陆九渊的论述中找到有用的东西。
赵挺却一阵鄙夷,暗道:“你平常不是很能说的么?咋地今日怂了,他妈的一个草包,只是欺负老子的狠,对于旁人,屁也不敢放一个……”这等恶毒的话他没有说出声来,只是在心底默默唠叨。
陆九渊见状,心中好不痛快,想来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你便是年少多才又怎地?便是诗词写得极好又怎地?你恩师尚且说了王安石都比不上我,你又算老几?
几人走后,刘涣一阵兴叹,道:“好狡猾、好聪明的人,尽然说‘吾心便是宇宙、宇宙便是吾心’,老子要是问你‘祖宗’,你却有得说辞了……”
是的,陆九渊的观点确实逻辑性很强,就好比别人问你,“你是谁”,你只说“我是我”……如此循环往复,以观点来论观点、以结论来论结论,哪个说得赢了?
但这般难免过于孩子气,有耍流氓的嫌疑。
怪不得在不久的将来,那“鹅湖之会”上,朱熹会处于下方了。这陆九渊而今便这般机敏、这般用心、这般严谨、这般懂得借力打力、这般懂得宣传,真是不可限量。
刘涣开始为朱熹担忧起来,那朱熹此刻正在为他母亲守孝呢,虽是静心修学,所悟斐然,但到底过于孤僻……
嘿嘿,这两人到底谁的成就高?而今却不好说了。
但都是当世大才,若朝廷用得恰当,他二人便如两个咕噜,相互平行,定能带动大宋之机器不断前行。拿来做官或许不恰当,但若拿去搞教育的话,真是天作之合……
第一百零二章 九议
夜色渐深,某人像个丢了魂的主,骑在马背上呆呆的,天地之大,却不知去哪里。
还好老马识途,优哉游哉地朝郊区营地走去。
他在想一个问题,追问自己信仰的“祖宗”,物质的前面到底是甚么……
夜里的气温比白日要低,偶尔有迟到的桂花香飘去,他也浑然不觉。便如他这般情景,时人见了,还以为是个鬼魅呢。
那马儿乖巧,不多时来到了郊区,暗哨发现了他,朝营地吹一个口哨,意思是说“来人是涣哥儿,不要阻拦!”而今这处训练之地,看似平常,但四面八方皆设置了哨卡,寻常人等,无法靠近分毫……
辛弃疾还在为那两百个家丁的事情发愁,当日没有去赴赵汝愚的宴席,此刻正在营房中奋笔疾书,要写出一篇好文章来,呈给皇帝赵昚……
“报安抚使,刘秀才回来了!”一名精干的兵卒一声报告,打断了辛弃疾的沉思。
“去请他过来,我有要事相讨!”
“得令!”
那马儿走到自家“老窝”,站着不动,也不吭声,像似在等背上的主子发话呢。
“诶哟涣哥儿,小的伺候您下马?”
刘涣放眼四顾,见得正是寻常熟悉的环境,便是那“特种基地”无疑,又看了一眼胯下红马,这才略微恍惚,道:“伺候甚么?老子弓马之娴熟是你能比的么?哼!”言毕右腿一抬,身轻如燕地落到地上,一拍马屁股,接着道:“给老子把马儿喂好咯,嘿,这马儿认了老子了,便是老子的亲兄弟!”
那人牵过缰绳,道:“涣哥儿放心,小的养马三年了,定把您‘兄弟’服侍妥帖。对了,安抚使唤你前去,说有要事相讨!”
刘涣“嗯”了一声,转身朝辛弃疾的营房走去,行不多时,正见得那房内灯火微微,一尊人影斑驳,伏案疾书,稳如泰山!
他也不客气,大步直入,走进案前,问道:“大哥唤我可有吩咐?”
辛弃疾头也不抬,道:“再等片刻,我这文章就要写成了,烦劳你刘秀才的法眼看看,是否妥当?”
刘涣道:“不敢”!便一屁股坐在地上,转眼四顾,正好见得辛弃疾的卧处有一酒壶,他赶紧起身,一把拿了过来,道:“有酒也不早说,真他妈抠门!”
辛弃疾沉沁在自己的文思当中,自不在意他说甚么……
刘涣今日真是郁闷,却被他陆九渊的一个“论点”带入沉思之中,搞得好不爽快,堪比以前最难的函数还要难解,关键是解不开。
他一扬头颅,大口灌酒。叹道:“他妈的好酒!狗日的陆九渊,等老子想清楚了,不把你辩得哑口无言才怪了……”嘀咕一句,就灌一口酒,不多时,那酒壶也快见底了。
辛弃疾笔势一顿,左手一拍伏案,“啪”的一声,道:“总算完成了……诶哟……你……给老子留点!”
他才发现自己的酒被刘涣吃了,现下有些心疼。
刘涣灌了最后一口,将酒壶一扔,道:“你也不早说,喝都喝完了!”
辛弃疾长叹一声,道:“哎……也好,辛某向来不愿受人恩惠,今日你喝了老子酒,便给老子看看这篇文章,也算是扯平了。”
刘涣闻言一个激灵起身而来,道:“啥文章,是写给陛下的么?”
辛弃疾伸了一个懒腰道:“你一看就知,麻烦了!”
刘涣微微抱拳道:“不敢!”之后便俯身拿起案上的文章来。
他定睛一看,开篇立题,正写了两个大字“九议”!之后是一马平川,言出铿锵,却言:“某窃惟方今之势,恢复岂难为哉。上之人持之坚,下之人应之同,君子曰"不事仇雠",小人曰"脱有富贵",如是而恢复之功立矣”……
刘涣霎时间汹涌澎湃,暗道“这‘九议’却是写于此时么?天了,这等流传千古的文章,尽让老子第一个读到,何其幸哉!”
辛弃疾见他脸色阴晴,双手尽微微颤抖,当下惊疑道:“可有不妥之处?”
刘涣道:“妥!妥得很!”之后便再无多言,陷入沉寂之中。
这辛幼安的文章与他诗词一般,当真是豪气冲天,理论得当、列举古今、谈笑纵横、意境深远、气势宏伟,一腔热血、一片赤诚全洒落在了笔墨之间……
刘涣久久不语,长叹一声……
辛弃疾急道:“如何?”
刘涣道:“大哥有所不知,前些时日,我曾给陛下献言,写了类似文章两篇,还谈及了特种战法,但我人微言轻,也不见得陛下有何示意……而今再有大哥这篇‘九议’,则陛下北伐之心当更加坚定了!大哥,你好气魄!”
辛弃疾道:“就不需要修改么?”
刘涣道:“一字不改!”
得到刘秀才之肯定,辛弃疾心中更是有底,欢喜地把文章折叠好,准备不日转交赵汝愚,再呈交皇上……
但是刘涣很清楚,他辛弃疾这等文章或许能起到一定的推动作用,也或许会被满朝文武称赞,但牵扯到具体的实施,恐怕还不到时候。就算他能打动并坚定赵昚的北伐之心,却不能说服那些个苟且偷生的“主和派”……
辛弃疾问道:“对了,你那两百个家丁的事情解决了么?”
刘涣道:“得恩师指点,总算找到出路了!大哥,你今夜咱不去赴宴?莫非恩师没有差人来请你么?”
辛弃疾哈哈一笑,道:“辛某今日登高驰目,突觉天地宽广,心中豪性大发,便要写一篇文章来,那吃酒吃肉的宴席,我却没有放在心上呢。你可曾结交到抚州的陆氏兄弟?”
刘涣道:“哎,你莫再提了,人家陆氏兄弟偌大的名声,哪里会把我放在眼中,连认都不认识!”
辛弃疾呵呵一笑,安慰道:“你刘秀才不也是偌大的名声么?可惜你足不出户,世人就算谈及,也只是论‘鹅湖山的刘涣’,哪里又见过你这菩萨的尊容了?不认识也是正常,你还怪怨起来!”
刘涣道:“哎,我也不是怪怨,只是那陆九渊实在可恨,锋芒太露了!”
辛弃疾道:“锋芒太露?你莫说别个了,管好自己再说吧!”
二人无话,刘涣乘着一壶烈酒下肚的豪气,再次“突击训练”,便从深夜一直折磨众人到黎明。
兵卒们嚎啕大哭,汉水把衣衫全部湿透了……这非人般的折磨,总算在三更天的时候停止了。
刘涣集结整队,把掉队众人的名单一一统计好,恰有三百多人,他心中当下有了计较,便把这三百多人安排给报社吧……
历城八兄弟和黑娃站在他的两侧;在禁军的旁边,雄赳赳地站着一小撮人,目光之中全是鄙夷,看着身旁大口喘气的禁军,仿佛高高在上。这一小撮人,本是鹅湖山刘涣的家丁,而今怕人家冤枉他要造反,无奈只好“充公”。
黑娃也是仰着头,不时向刘涣看来,显得一副天下第一的样子,心底暗道,“如何,还是老子炼人的法子好吧,哼!”
刘涣自然知晓他的想法,但在队伍跟前,总不好与他理论……
他朗声道:“兄弟们,天有天道,天道冥冥,但存在于尘世之间,你们且说,军人的天道是甚么?”
众人异口同声道:“服从!服从!服从!”
刘涣道:“好,听好了,但凡今夜掉队之人,请自觉站到一边,其余人解散!”
众人道:“杀!”
等得众人走后,刘涣对那在场的众人道:“兄弟们,都放松下来,此刻我也不骂你们,我想和兄弟们谈谈心底话。”
众人哪晓得他又要干啥,只是直勾勾盯着他。
刘涣又道:“兄弟们,你们说这训练苦不苦?累不累?能不能承受?”
众人还是无话,大气不敢出,因为刘涣的手段他们领教得太多了。
刘涣见状,心中怒火中烧,可为了把戏唱完,当刻只好厚颜无耻,嬉皮笑脸地道:“嘿嘿,兄弟们,我这里有一个肥差,除了能领取时常俸禄以外,还能领取额外的补贴,关键是这肥差自由得很,不需要训练,更不需要上阵杀敌,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激灵!你们可想去啊?”
众人虽然满怀期待,但还是不说话……
涣哥儿终于怒了,废话不多说,骂道“他妈的,烂泥扶不上墙”。之后就直接“安排了!”
三百多人全部扔给了赵挺和赵汝愚……
后来赵挺无奈,只好扩建报社,将眼线安插遍布了信州全境,他以“老人带新人,分工分部门”,终于做上了甩手掌柜,专心地写他的石头记去了。平时没事的时候,还哼着小曲出来检查一番……
正如赵汝愚所讲“一进一出”,便在神出鬼没之间解决了一个小问题,只要他刘涣把持得当,又有赵汝愚撑腰,自然不会出甚么乱子……
翌日,众人用过早饭,刘涣朝辛弃疾道:“大哥,我想借兵一用!”
辛弃疾惊疑道:“用多久?去做甚?”
刘涣道:“为人民服务!”
辛弃疾道:“你少整这些怪话,老子听不懂,说直接点!”
刘涣嘿嘿一笑道:“我想带兄弟们去修水渠、孤路基、顺带鹅湖山的学堂也打理一番,重要的是带兄弟们去‘亲民’!”
辛弃疾道:“这些事情不是厢军做的么?老子带的禁军,你搞错了吧?”
刘涣软磨硬泡,终于得到辛弃疾的认可了。
他的想法,就是要带出一支“人民子弟兵”来,不仅能打仗,还要能亲民,任何一支不能亲民的队伍,都必将是短命的队伍,他也是着眼大局,用心良苦了……
众人出乎意料地休息了一天,觉得很不习惯,更觉得涣哥儿将有大“阴谋”!
果然,第二天早晨时,众人被一声呵斥,选出了两千多人来,全部脱了军服,换上普通装,跟着刘涣浩浩荡荡地朝铅山县而去……
经过其余县城之时,惊动了当地知县,知县见得人多势众,不像难民、不像贼子、也不像军人,一时间拿不住注意,便加急汇禀赵汝愚,赵汝愚一惊,又问辛弃疾,辛弃疾一阵解释,这才不了了之……
鹅湖山有福气了,刘涣更是有福气,两千训练有素士兵全来修水渠、夯田地、巩路基、开山道……好不热闹。
初始时,老百姓们不明所以,也不敢问涣哥儿,都是在远处指指点点,后来见得人家全是来“修阴功、做好事”,心中一暖,便给兵卒们送饭送水。可涣哥儿有命令,绝不能那百姓一针一线,他们当即只是推迟……
朴实的老百姓被感动了,除去泪眼汪汪的老妪老头以外,但凡年轻力壮之辈,全部投入到劳作之中……
这便是刘涣要达到的目的——军民一家亲……
第一百零三章 报社更名、太子南下
“军民齐心”,又有经验充足者在一旁提建议,更有涣哥儿的“农业灌溉”理论指引,历经整整一月时间,永平鹅湖山的道路被修整得宽阔规整、平坦舒适,便是山间小道也因地制宜,修整得极为人性化。最特殊的是农户与农户之间、村落与村落之间,都连接上了一条道路,众人按照刘涣的意思,在道路的始端立了石碑,上面写着“户户通”、“村村通”等字样;
所有稻田之中,又有适当的水渠穿插,那原始的小河流也被夯实扩宽起来,每隔一定距离又建设又一个大水坑,用来旱季蓄水……农人再不担忧大水会冲垮沟渠,也不担忧会犯洪涝了……
可这一切刘涣还是不满意,他觉得始终是资金太少了,只能修成这个样子,若将来有了钱,定要好好完善一番。他心中还有一个伟大的目标,便是要治理长江黄河,至于能不能实现,得看下文……
却说这一消息传到了很远的地方,当地百姓问涣哥儿这些人是哪里来的,涣哥儿笑而不答,或是巧妙避过。他们去问黑娃,黑娃更是只字不提。
无奈,众人只好问那些闷声干活的人,那些人更是不敢讲,都说能为乡里乡亲做点事情,是应该的。
老百姓们无奈了,送饭送水人家不要、做衣做鞋人家也不要、问人家是从哪里来的人家也不说,他们只好请教当地德高望重之辈,之后便有了一个称呼——“仁义之师”!
可是在一个极为平常的早晨,老百姓们醒来的时候,觉得今日很怪异。
果然,那支仁义之师突然间消失不见,如人间蒸发一般,便是他们如何寻找,都找不到踪迹。更有老人家矗立在修好的道路上,摸着石碑默默地流泪。
但纸包不住火,有好事者传言,说这些都是朝廷的禁军,便驻扎在信州,他们是受了赵汝愚和辛弃疾的指派,才来此处为大家劳作的。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老百姓们自发组织起来,带着“心意”之物,直接绕过当地县衙,往信州而去……
呵!这便苦了赵汝愚了,他听说州府被围堵得水泄不通,当即一惊,赶紧跑去观看。
这一看,震惊了他……
辛弃疾做的是“秘密之事”,陛下再三叮嘱过,故而赵汝愚不敢告诉旁人辛弃疾的住处,只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众人驱散……
“大人,乡亲们感激官家恩情,实在是无以为报,给点寻常农产你们也不收……这是乡亲们联名制作的一方大旗,上有万民滴血签名,还请大人收下吧,若遇到‘那群好孩子’,便帮我等转交了……”
“老人家,这……这可使不得啊,您老收回去吧!”
“大人!你若连这方旗子也不代收转交,老丈便只有以死想报了,否则回到永平,也对不住相亲们的托付啊……”
赵汝愚无奈,颤抖着双手接过那老丈的大旗。果然那旗子上面写满了红色的名字,又写着“仁义之师”四个大字。
这事情闹得有点大,尽被南方日报推为头条。报纸传到临安府,赵昚拍案叫绝,亲传赵汝愚问话,赵汝愚一一答了。
赵昚兴致一来,道:“传朕旨意,赏赵汝愚、辛弃疾、信州大小官员半年俸禄,亲派太子南巡,验收鹅湖山学堂竣工一事……”却偏偏没有提及他得孙子和刘涣,不知是不是他忘记了。
天了,这赏赐到还好说。可一个区区地方学堂,尽要派太子前去验收,这赵昚到底甚么意思。
其实那赵昚也是用心良苦,他一是感慨赵汝愚等人做出这等好事来,为大宋赢得民心;二是感慨太子为人,派他下去验收是假,让他亲自去感受一下民心民意才是正事!他赵昚要培养出一个合格的接班人来,实在是煞费苦心,关键是这份心意,不晓得他赵惇能不能明白……
信州大小官员自得到朝廷赏赐以后,便也各奔“政绩”,乘着秋季雨水少、天气也合适,硬是拿出了一部分“财政开支”来,都在修路修水渠,夯土肥田……
这事不晓得是谁带的头,尽突然间蔚然成风,在信州大地上搞得如火如荼。当然,这等事情又被南方报社给予宣传,赵昚看后更加欢喜了,叹道:“这才是大宋,这才是大宋!”
赵昚一激动,再次颁布旨意,播发费用给了南方报社,并金口玉言,将南方报社改成了“江南报社”、南方日报也被改成了“江南日报”。并大大鼓励了信州大小官员的功绩,也提醒全朝官员,说这等官民一心的事情,当大举兴办才是……
赵惇早就想去南方看看了,特别是信州,他突然觉得这信州真是好奇怪,尽一时间民声大躁起来,到底是否名与实属,他要去视察视察……
太子是未来的接班人,而今还未登基,正是大小官员巴结的最佳时机了,要是能在太子没有上任之前和他搞好关系,说不定将来能飞鸿腾达……
赵汝愚早早地集结了一众官员,在信州城门前恭候多时,辛弃疾负责安全保卫,但现场尽无半个士兵模样的人出现。
赵汝愚道:“幼安,太子南来,你不安排人保卫么?”
辛弃疾道:“子直勿忧,早已做好准备了,我已向上人头担保,定不会让太子失了半根汗毛。”
赵汝愚道:“可是,尽无半个禁军模样的人出现啊,刘涣呢?”
辛弃疾道:“子直,他们都在暗处!至于刘涣,被国公调走了,说是要去鹅湖山准备,好给太子留一个好影响!”
二人闲聊一阵,突见前方车马严肃,赵惇终于出现了。
赵汝愚带着众人躬身行礼,道:“恭迎太子大驾!”
赵惇放眼一看,见得两旁尽是官员,他微微一笑道:“平身平身!”然后下得马来,又温和道:“子直何须多礼,本宫此番是来公干,又不是来享受的,无需这般张扬!”
赵如遇道:“殿下舟车劳顿,下官已准备好了酒席,还请太子歇息过后再做打算,万不敢费心劳力,累了身子!”
赵惇道:“也好!对了子直,本宫此来,却是受的父皇圣旨,来做两件事情,一是考究信州稻谷收成之效;二是亲去鹅湖山验收学堂一事。等用食歇息过后,子直便先于我说说吧。”
赵汝愚道:“下官早已准备妥当,不时就向殿下汇禀!”
几人自是寒暄,辛弃疾却一言不发,跟在众人身后。
饭后歇息,赵惇养尊处优,要小睡片刻,旁人便苦逼地等待着。
好不易等他醒来时,天色已晚,正是华灯初上,赵汝愚前去请安。向太子汇禀了关于信州稻谷丰收的事情,究其原因,还是那肥田之法用得恰当;关于学堂一事,赵汝愚却言之不尽,说之不详……
“好了好了,子直,本宫连日赶路,也是疲乏了。关于视察和验收一事,明日全凭子直安排。”
赵汝愚恭敬道:“是!”
赵惇道:“诶,你我身上流的都是皇家血脉,关起门来便是一家人,你何须这般见外?来来来,找两个人来打一圈吧。听说这麻将是兴起于信州,本宫也来瞧瞧信州之玩法如何地道?”
赵汝愚闻言一惊,道:“殿下既有兴趣,这便找几个人来陪殿下。”
哪晓得赵惇闻言道:“子直,你今日是东道主,你可不能缺席!”
赵汝愚冷汗直流,暗道今日要折本了,哪个敢赢太子的钱啊。但嘴上却道:“因该的应该的。”
不多时,赵汝愚找来两个当地官员,陪着赵惇打起了“公关麻将”,他每放一炮,就心疼一次,又不好赢太子的钱,便是能做的大牌,都做成小牌,或者直接不“叫牌”……
如此折磨,一直搞到二更天,大家服侍赵惇用过宵夜,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家……
赵汝愚暗想,这太子殿下是不是在宫中沉迷这一游戏,若是的话,那可不好,看来得在适当的时机给他提出来,或者直接向陛下汇禀。
赵惇却把这次南巡当成了度假,游玩戏耍,赏民俗、吃美食、游湖山,直拖了三日时间,才来到永平鹅湖山,刘涣和赵挺早等在了那里。
“阿涣你看,我说我这太子三叔长得不好看吧,你非说他比我俊,俊在哪里了?你真是瞎眼了!”
“阿挺,你也不看看,你连人家的肩膀都比不上,但从这身高而言,你就弱了一等;还有,你体内之毒才解完不久,便在力量上也输给了他;再者,你年纪比他轻,经验和学识只怕也比不上的,依我看来,你一定打不过你三叔!”
“狗日的!不是说的‘俊朗’么?你咋说到打架上去了?你是何居心?”
“诶,好了好了,殿下来了,快点,微笑起来,像婊/子一样微笑起来!”
“你这狗……”
二人当下停滞了争论和谩骂,弯腰驼背地给殿下行礼,赵惇一看,正是刘涣和他那侄儿,带着几个和尚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人,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对面。
赵惇温和道:“快快平身!”
众人搭话谢礼,说“谢殿下!”
赵惇放眼四顾,问道:“刘秀才,听闻这学堂的设计是你一手把持的,而今本宫得陛下旨意,前来验收。此番事情你最清楚,便由你来解说吧!”
刘涣道:“遵命!殿下请……”
刘涣又是不厌其烦,从头到尾,犄角旮旯全部说了一通……
赵惇却一直震惊,问道:“这区区一个地方学堂,怎占了这般宽的地?就是行在临安的太学院,其规模也不过如此,刘秀才,你给说说?”
刘涣道:“回殿下的话,此番事宜,小子恩师赵大人已然上奏给陛下,是博得陛下允可的……”
赵惇很生气,这刘秀才尽拿他老爹来压他,但当着众人的面,他不好发作,轻哼一声,道:“这学堂倒是前所未有,不论从格局、面积等来说,确实让人眼前一亮,但却无名字,可打算取个甚么名字?”
刘涣道:“这学堂初初建成,却还没有署名,不如就请太子殿下来赐名吧!”刘涣这点情商还是有的。
众人闻言,赶紧复议道:“请殿下赐名!”
赵惇呵呵一笑,虚伪地道:“即使如此,本宫便勉为其难,我看……就叫‘鹅湖书院’吧!”
赵汝愚一听“书院”二字,觉得不妥,正要反驳,却被刘涣打断道:“太子殿下真乃大才,这个名字取得极好极好!很是贴切!你们说呢?”
众人听得刘秀才且拍了马屁,哪里还不醒水,当刻附言道:“是啊是啊……”
赵惇得到众人夸赞,很是高兴,转身朝赵汝愚道:“子直,你这弟子好啊……”
旁人也不晓得他甚么意思……
第一百零四章 远行前的准备
十月间终于冒出头来,时孟冬之季,但却无半点冬的感觉。有山间野菊、乡里百花者,不忍及早抛去凡尘俗世,尚留得一二朵,正在温和的日光中随着风儿摇曳……值此之时,反而称作“小春”更为贴切。
鹅湖山的稻谷满了粮仓,今年有涣哥儿的“大包大揽”,不再为“秋税”发愁,便是被他刘涣庇佑到的农户之家,自然喜气洋洋。他们细细数着日子,等到了月中,丝丝小雨便要落下地来,又称作“液雨”,百草之间和泥土中的虫儿乘此时机吸引液雨,饱饱地冬眠起来,叫做“藏蛰”,从藏蛰过后一直到来年“惊蛰”,雷始发声之时,百虫方“出蛰”……
世间万物,一动一静,暗合天地大道。
但人生一世,如草木一秋,难免有悲凉的时刻。那呆子此时正在山巅吹风,觉得是不是有点虚度光阴了,曾记得以前每到此般季节,总想出去走走的……
是的,他有一个计划,就是要乘着年少,去看看这大好的河山,一来增长见识,二来“急流勇退”。他想,他从不愿意亲自去为这个时代做些什么,他只是放一把火、吹一口风,看看这火势能否燎原?
若念念不忘,则必有回响。果然过不多时,涣哥儿一吹口哨,一匹杂毛马窜出身影来,乖巧地用头蹭他,他微微一笑,一个纵身跃上马背,双腿一夹,消失在沧桑的山脉之间,他要去找辛弃疾……
“兄长,兄弟放肆,有要事求你!”
“暂且不论求不求的事情,我来问你,你这一天跑哪里去了?”
“额……回兄长的话,小子去了北边的山脉。”
“去做甚?”
“去和草木相谈,我要问清它们的道理!”
“呵!草木本无情,何来的道理,你莫不是又犯了疯魔病?”
“兄长唐突,便是这世间一尘一粒,都是天地造化,岂能没有道理?君不见日升日落、万物一岁一枯、江河西往东逝,这些都是道理啊,是它们的道理,也是天地的道理……”
“即是如此,你问清楚了么?可曾得到甚么道理了?你有没有问问那满山坡的枯草,问金人何时遭天所谴、被雷所劈?”
“这……这……兄弟一介凡尘,心神尚未开灵开光,却没有问清草木的道理,也没有搞懂天地的大道,我只是从它们身上,看到了一些人的事情,也懂得了一些人的道理,搞来搞去,还是逃不脱凡尘匹夫的束缚。哎……”
“少来嗟叹,我想问的是,你既已弄清诸多道理,又当如何作为了?”
“我想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去哪里?去多久?”
“西北而上川中、汉中、南下黔桂,再朝东而行,回信州、历临安……少说也要一年半载。”
“哈哈……可笑之极,陛下亲命你负责军旅训练一事,你如何拖得身了?除非你敢违命不尊!”
“兄长又唐突了,你以为,陛下命我操办此事,却是何意?”
“哼!还能有何意?莫非是强我大宋军旅,练就蹄铁之师、兴特殊之法,早日北上,中兴宋室!”
“好!说得好!兄长不知,小子此番出走,便是要去做这一大事的。”
“休得诓我!”
“不敢,小子是想,就算你我齐心,训得三千铁甲,但在强大野蛮的金人面前,也实在微不足道。故而,小子狂妄,要游走天下,寻访有识之士,譬如川蜀的陆游、王炎,要劝他们兴特殊之法,练不世之兵。同时也好探查民风民情,了时间疾苦,北上大散关,看看金人的动向……最重要的是,小子此番出走,却要集前人智慧,造出一种火器来。”
“造甚么火器?”
“而今还不敢夸下海口!恕无相告!”
“你……不行!还是不妥,若朝廷问及你的去向,我如何答复?”
“你只说我去兴兵强将,寻北伐之法就是了……”
“这……若有罪责,我可担待不起,到时你吃了官司,落了小命,可怪不得我。”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小子一腔赤诚,便是因此而丧了性命,也怪不得兄长半句。”
“哎……非走不可么?”
“非走不可!”
“你意已决,我又能如何?也罢,放你走就是了!然你此去今年,殊不知何时再归,前途渺渺,我又能为你做些甚么?”
“有劳兄长美意,小子只要八人!另外还有一事相求,烦请兄长为我书信一封,便是交给夔州知州陆游陆务观。”
“行!便是那我那八个老乡,你带走罢!可这陆务观与我交情尚浅,按理而言他又是长辈,我如何写了?”
“无妨,便是前些时日,我已然与他有了书信往来,此间只需兄长言明小子大小事宜,便算是搭桥引线,为我引荐了陆游。我是怕倘若遇到他之时,他却不信任我是鹅湖山的刘涣呢。”
“哈哈哈……你这小子,到底是滑头,还怕出门在外遇到落魄之时么,也罢也罢……”
涣哥儿与辛弃疾长谈一通,终于博得了辛弃疾的支持,当下乘热打铁,催促辛幼安为他写了书信,封好以后,欢喜地走了。
辛弃疾其实是个忠诚刚烈之人,但想来而今那特种之法已然成效,他刘涣又不过区区一介秀才,时常呆在军旅之中,恐怖又妥。尘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若再给他刘秀才传出甚么不好的额名声来,可对不起他。总之此刻这军营之中,多他不多、少他不少,也由得他去了……
刘涣去营房叫了刘三等人,马不停蹄朝信州城而去……
几经周转,终于找到了赵汝愚。他的目的还是前来糊弄一番,要博得赵汝愚的支持,也是要赵汝愚的文书一方,给他带着去“招摇撞骗”,可赵汝愚没有答应,还骂了他一个灰头土脸。
无奈之下,刘涣只得行下下之策了。
便在当夜,他模仿赵汝愚的笔迹,为自己写了一通书信。可细想开来,还是觉得不对劲。为求踏实——只好去偷赵汝愚的大印了……
这等“偷盗之事”对他几人而言,实在是梁上君子的小把戏,以前在鹅湖山时就勤练不缀,而今更是纯熟无比……终于神不知鬼觉地把赵汝愚的官印偷来,盖在了文书之上……
一切处理过后,最后还要去找一个人了,那人就是赵挺!
刘三今日只是跟着涣哥儿一阵瞎跑,也不知他意欲何为,当下小声问道:“涣哥儿,你既得辛安抚使亲笔书信,为何又要去想赵大人求公文呢?难不成你遇到了麻烦,要分别写信给两个人么?”
刘涣笑道:“三哥,麻烦倒是没有,这两样东西也是捎给同一个人的,但之所以这般大费周章,是因为我打算出远门一趟……”
刘三还是没有听明白,反而更加糊涂,又道:“去哪里?”
刘涣道:“过几日你便晓得了!”
见得涣哥儿不答话,刘三本分地闭上了嘴,又吩咐一众兄弟回了客栈,便由他陪着涣哥儿,星夜去拜访赵挺。
二人一路急行,转弯抹角来到赵挺住处。却见那小子房里此刻灯火阑珊,说不得又在写他的“石头记”……
刘涣吩咐刘三在外间等他,便只身一人进了屋子……
“阿挺!”
正在奋笔疾书的赵挺突闻一声怪异而亲切的叫唤,当即转身一看,却见得不是那刘涣还有谁。他没好气道:“叫魂么?老子好端端的思绪,也被你打断了!”
刘涣嘿嘿傻笑,又把他贱人般套路拿出来,到底什么目的却不得而知,只是这一幕在赵挺看来,实在是其心可诛。
赵挺气道:“夜半三更的,你跑来作甚?千万别提‘分红’的事情,而今还是没钱!”
刘涣还未开口便吃了一个闭门羹,当下难免腹诽和责骂,可又神思一转,笑呵呵地道:“瞧你说的,尽把我往铜臭里面推,我是那种人么?”
赵挺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只记得有些狗日的整日围着我要分红,已经问过不下二十次了……”
刘涣道:“算逑算逑,老子此番真不是来给你要债的,你可别误会了老子!”
赵挺闻言一阵惊疑,奇怪道:“那你来做甚?哼!好端端的把一个报社扔给老子,甩手不管就算了,而今报社有了起色,却来要钱!你说,换作是你,你气不气?”
刘涣尴尬道:“这……”
赵挺摇头道:“算了算了,也不和你计较了,说吧,你来找我何事?”
刘涣道:“阿挺,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滇马’么?”
赵挺疑道:“记得啊,咋地,你弄到手了?”
刘涣道:“非也非也,但快了。我此番前来,就是要汇禀你一声,老子打算去滇西、滇东的乌蒙山区转转,寻他个百十匹滇马来,到时候分你一些,你要不要?”
赵挺犹豫而警惕地问道:“你此言……当真?”
刘涣道:“若有虚言,天诛地灭!”
赵挺道:“你说的,要知道你小子从来不发毒誓。”
刘涣道:“那是!诶,你到底要不要?”
赵挺道:“要啊,怎地不要了?老子这报社正是需要用人用马的时候,你不知晓,寻常间的凡马实在差劲,大大误了消息的传递速度呢,你若能搞来,老子大大有赏!”
刘涣道:“算了,赏也不要了,你借一样东西给我吧!”
赵挺道:“看吧,老子就知道你不做折本买卖。说,借甚么?”
刘涣道:“嘿嘿,借你的大印一用!”
赵挺道:“借去做甚么?那东西可不敢乱借,被皇爷爷知晓,老子要吃苦头的,你小子也要掉脑袋!”
刘涣道:“这事你不说我不说,哪个晓得了?阿挺,就借来用用吧,不会用太久的!”
赵挺道:“别耍赖,你先说借来做甚么?反正那东西老子也不用!就是个摆设罢了……”
刘涣道:“没啥,到时我去滇西,换马之时难免受奸商敲诈,有你大印在身,老子拿出来往白纸黑字上一盖,岂不是……”
赵挺道:“你何必这般大费周章,你而今写好公文,便是需要盖的,老子统统给你盖了就是,却要带着去作甚了?”
刘涣道:“这……阿挺,世事无常嘛,那个晓得我到滇西以后会发生甚么事,你别忘了,那里可是人家大理国的地盘啊,弄不好老子小命不保呢。”
赵挺一想也对,道:“用多久?”
刘涣道:“这一去一来,最快也要三个月啊!”
赵挺沉吟片刻,也实在识不破刘涣的奸计,他毕竟年幼,哪里晓得江湖之险恶,无知而幼稚地道:“行,你拿去吧,但你记住,要是倒时候没见到滇马,老子要你的命!”
刘涣当然是乐开了花,赶紧答应下来,接过以后转身就走……
赵挺却怒骂道:“这事谁也不能说啊,要是走漏风声,你我都得玩完……诶……你……你个狗日的,跑得太快了吧……”
真是万事俱备,刘涣只差去铅山县出一张“户籍证明”,再给村里面交代一阵,就可以后顾无忧地远行了。
可他做这许多准备到底为了甚么?且看将来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