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诱饵
刘涣与刘三等了不久,身后赵汝愚等人方才赶来,见得二人立马横路,便也止住行程。
赵挺下得车来,却问:“阿涣你前来探路便是在这里吹凉风么?”
刘三正要上前解释,却见得刘涣使了一个眼色,当刻欲言又止。
刘涣走上前去和人家勾肩搭背,道:“阿挺,哪里是吹什么凉风,兄弟见得这里景致极佳,忍不住驻足。心生一个好主意呢。”
赵挺道:“啥好主意,说来听听!”
刘涣道:“不急啊,先给恩师讲一声,让大伙儿歇息片刻吧。”
赵挺也是多少有些疲乏了,他富家公子哥,哪里受过这等长时期的颠簸。
刘三又朝赵汝愚汇禀一声,之后众人才把车马招呼到了路边,留够了旁人的过处,歇息起来。
“阿涣,该说说你的‘好主意’了吧?”
“嘿嘿,你这人就是心急。还记得以前在信州,哥给你讲的‘龙凤汤’么?”
“恩,记得记得。咋了,今朝你是想请老子吃龙凤汤不成?”
“嘿!对咯对咯,适才我与刘三哥到得此间,发现了一条大蛇,正是肥美无穷……我们且在这里生了火,我再与兄弟几人去打一只野山鸡来,就采集这天地间的配料,保证给你一顿美餐,你看如何?”
“那还有啥好说的,老子许久不曾吃到你的‘私房菜’了,搞快些呀!”
“嘿,得勒,您稍等……”刘涣说完装成一个店小厮的模样,转身麻溜地走了,倒把赵挺逗得一笑。
赵汝愚却是愁眉苦脸,站在官道上仰头看天,但觉得云卷云舒,官道下又有小溪流淌过,本是大好精致,可他听刘三的汇禀以后,心中多少不痛快。
若当真遇到了匪患,他对这几个毛头小子实在不放心……
刘涣上得前来,朝赵汝愚行了一礼,道:“恩师和必发愁,我观此处青山相对,清溪流缓,又有飞鸟往来,古木森森,寂静自然,不正是最佳赏景作词的好地方么?”
赵汝愚见他这般淡定,和以前没甚差别,心中也被感染,淡定了不少,小声地对他说道:“涣儿,你且过来。”
刘涣闻言上前两步,轻轻道:“恩师!”
赵汝愚压低声线,道:“可当真有异常?”
刘涣正色答复:“是有异常,最诡异的地方便是前方的松林,黑娃已然前去探路,可迟迟不见归来,想必怕是遭了道了……”
赵如遇道:“哼!那还得了,你且回州府而去,调集马军侍卫而来,平了此处。”
刘涣道:“不急!恩师莫慌,一切有弟子在,想他魑魅魍魉之辈,翻不起大浪来的……请恩师信我,先不要打草惊蛇,我等权当是在这里歇息游玩,融弟子带得三两个兄弟前去……恩师大可在这里讲学论道,就着这清澈溪流,享山林静谧,天地自然,岂不美哉!”
赵汝愚皱眉道:“哼!是到而今你还是这般笑嘻嘻的,告诉你,可得小心才是……但你要去多久?若是时间太长,为师怕又生变故。”
刘涣道:“恩师勿忧,我等兵分两路,且派遣一人折身朝就近县衙报案,我带三两弟兄前去,若是天黑之时还未回来,便说明出了事情,到时候恩师再做安排。”
赵如遇道:“不行!而今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到底是不是贼人作祟还两说呢,仓促报案,若人家走了空,有虚报谎报之嫌。”
刘涣道:“嘿嘿,那不就结了么?即是情况不明,恩师便在此间好生歇息就是,一切交由弟子打点。”
赵如遇道:“哎……贸然前行自不可取、但疑神疑鬼就要禀报官家也是不妥、涉及小国公安危,更不敢疏忽大意……也只能如你所说了……孩子,一切小心!”
刘涣应声答了师父,又叫上二号三号和五号,共计四人,也不骑马,大摇大摆地就朝前方走去……
赵挺见得刘涣和赵汝愚嘀咕了片刻,也不晓得他们在议论甚么。可他受“君子教育”,又不好“以下犯上”去质询赵汝愚,便也闷声闷气,想着他那“石头记”的事情……
刘涣等人走到远处,他猛地招呼一声,道:“换衣服!”
其余三人闻言,便打开背包,拿出了刘涣设计的“作战服”来,又在头上圈了木藤枝叶。
刘涣又道:“检查装备!”
几人迅速整理一番,见得匕首、绳索、短弩、钢刀、石灰粉、水壶、火折子等一应俱全,便应声道了一句:“一切正常!”
刘涣道:“今朝不得走大道羊场,二号、五号,你二人一左一右,登山而行,朝两边山坡横切而往,反侦察那处松林。三号尾随于我身后……若见得是匪患贼子,便见机行事,各个击破。若是大批人马,则以最快的速度折回,汇禀赵国公。”
“是!可是一号,你咋不换装备?”
“嘿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子就是要做‘诱饵’,看看是何方妖孽作祟,兄弟们,一展身手的时刻到了!”
“一号,这般做法是否欠妥,你……”
“无妨,有三号在我身后隐匿,必要时,三号会护我周全!”
“不行!”
“有啥不行的,还信不过三号的箭术么?莫非在自己人当中,有谁的箭法能胜过三号?”
“不是这个意思……”
“少磨磨唧唧的,执行命令!”
“是!”
几人分工而行,刘涣轻身上路,三号便依着官道两旁的杂草丛林,尾随而行。
刘三与五号“嗖嗖”两声登上山坡,消失不见了……
他刘涣就是要装成一个富家公子哥,大摇大摆地朝前方松林而去……
不多时,果然到得那处松林中,却见得突然间有五六个人围成一堆,正在掷骰子,赌酒钱……
刘涣漫不经心、假意看看,便长身朝前行走,嘴里念叨着“行路难、行路难……”
那几人突见刘涣不理睬他们,便呵斥一声,道:“小娃儿,来玩一把哟。”
刘涣闻言假意驻足,定睛一看,正好六个汉子模样之人,其中一人放着担子,担子两头是两坛子酒。其余五人围成一团,时不时朝那挑担之人换酒吃!
他故意蔑视一笑,道:“哼!有啥好玩的。”
“嘿嘿,你来嘛!小娃,这挑担卖酒的人‘坐庄’呢,要与我等‘比大小’,赢了就给酒吃,输了便给他二三铜钱……”其中一人解释道。
刘涣当即略微沉寂,走回身来,却道:“可是小子身上半点铜钱也没有,只有这一锭黄金了,如何找得开?”说完摸出了怀里的一定金子,故意在几人面前晃动。
众人见状,顿时话也说不出来,暗想今早是遇到“肥鸟”了,心中也乐开了花……
“这……小哥儿这一锭金子确实过于贵重,我等找不开呢,但庄家这两坛美酒可非一般酒水啊,小哥就不动心?”
刘涣伸着脑袋望了一番,又用鼻子嗅了嗅,看了一眼手中的黄金,遗憾地道:“哎呀,算了算了,小子还有要事呢,不玩了,再好的美酒也不吃了……”
说完就要走路,众人见状哪里肯依。
那卖酒的起身而来,道:“小哥且慢!”
刘涣道:“有何指教么?”
卖酒的道:“小哥可是个读书求学之人?”
刘涣道:“哟,老哥哥好眼力,你咋看出来的?”
卖酒的道:“这还不简单么,老哥见你谈吐优雅,穿着整洁,为人又是真诚,一猜也就猜中了……实不相瞒,老哥我最佩服你这读书之人,来来来,赏你一碗酒喝吧,将来中了状元,若有缘分遇到我,帮忙题两个字也好!”
刘涣推迟道:“哟,这可使不得呀,无功不受禄呢!”
卖酒的却不管他推迟,弯腰取了大海碗,乘上烧酒,起身道:“无妨无妨,能得读书人品尝我这浊酒,也算是我的福分了!小哥不要推迟了。”
一旁之人见状,假意不满,叹息道:“哎,人家读书人就是好,走到哪里都有人稀罕,哪像我们……”
刘涣微微沉默,思索片刻后,欣喜地走上前来,接过了酒碗,道:“嘿嘿,如此真是太感激老哥了!”
言毕端起酒碗,就要喝尽肚子中。
众人见到这番情景,心跳也突兀快了起来……
可突然!
“啪”的一声,刘涣的酒碗尽突然劈裂,里面的酒水渐到了他的脸上身上……
他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惊恐地看着周围,道:“几位哥哥这是啥意思?调戏小子么?”
卖酒的也是纳闷,合着众人警惕起来,适才那突兀一击,却是不是他们当中的人做的。
“小哥儿误会,这不是我等做的呀!”
刘涣闻言更加惧怕,双腿也在颤抖,激动道:“那……那……那是何人所为,是鬼么?哎哟哎哟,这松林中有鬼……唉,我这是咋了?咋地这酒水溅到了口中……哟……不对头,眼睛看不清了……好哥哥们,救……救救……”之后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一切来得突然,众人只是一味苦闷,却找不到缘由,暗想是暗中埋伏的兄弟做的?可也不对啊,没有哥哥的指令,谁他妈敢妄动。
六人四下巡查,仍无动静……
“老幺,你丫的药是不是下得太猛了,那小子才舔了几滴,就被放倒了!”
“这……老子那药确实放得不多啊……可能……可能是他年幼不经酒力,又是被适才的突兀所吓唬到,你没听他大叫说有鬼么……”
“嘿,管他的,今朝是咋了,生意也太好了吧!来,上两个弟兄把他‘洗白’了,抗回寨子去……”
第七十六章 第一次杀人
当下来得两人,如见了宝贝一般争先恐后地跑到刘涣跟前,将其周身收了个遍,果然在他身上找出一锭黄金,还有一块锦帕,其余的再无其他。
“喂,老幺!这黄金你小子可不得独吞啊,哥几个见者有份。”
“去去去,事情还没做完,就说分金子的事情,你急个逑啊!”
“哎哟,老子是提醒你,别起了私心,否则兄弟几个可饶不了你……”
二人闲言碎语一番,一搭手就把刘涣抗到了其中一人后背上……
松林中便只剩下四个人了,又在商量着“故伎重演”,看是由谁来装“卖酒的”,谁来装“过路的”……
这一切被暗中的五号看得清清楚楚,他当下一阵鄙夷,暗道这山贼就是山贼,总是老套路,当真可笑之极。
可他怕刘涣一人“有恙”,便小心移动,借助侦查隐蔽之手段,缓步前行。
那晓得,才行到几丈远,尽突然见得前方一道影子一闪而灭,那迅捷如风的动作使得五号心底一怔,他凭多年军旅经验和前久的“特种训练”,大致可以判断的出,来人定是高手……
想及于此,五号赶紧猫下身子,留意细细一探,却见到是“三号”从山坡摸了下来,在眨眼之间放倒了一个“暗哨”!
他学着鸟儿叫了三声,果然那适才响动的地方回了一声,又在官道另一侧的松林中响起了两声鸟叫。
五号明白,三号与二号都赶来了,他们以“传话”,说是发现了松林中布置有不少暗哨,需得小心而行,各个击破。
五号当刻低鸣两声,是说“明白”!之后又听得一号的暗号,叫他见机行事,配合三号扫清“障碍”,去寻涣哥儿……
那官道边上的四人也听到了这几声“鸟叫”,当刻觉得怪怪的,但怪在哪里却不晓得。
“兄弟们,这……这鸟叫好生怪异,是暗中的兄弟所发?”
“恩,老子也觉得不对劲呢,可依寨子规矩,寻常间也没有这等暗号啊!”
“且,我看是两位哥哥多虑了,而今初夏时节,难免有些出来寻欢的鸟儿,也是正常不过的。再说了,林中的哨岗们盯着这一切呢,若有异常,岂能这般安静?”见得先前两人警惕,当中一人出来反驳,却对自己的兄弟们信任得很……
“就是就是,何必大惊小怪的,若是不放心,我们朝林中唤一声,把埋伏的兄弟叫出来,不就一切明白了么?”又有一人出主意,是要稳住大家的心,同时也是在自欺欺人一般地安慰自己。
因为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相信暗中的兄弟们正在被人收割着性命……
“去你的,你没听当家的说过么?今日我们出来做事,明是明、暗是暗,大家相互配合,除遇到‘鱼儿’上钩和紧急情况以外,不得相互干扰……当家的是啥脾性,你不晓得么?尽他妈出馊主意!”
“骂啥骂?老子这不是随便说说嘛,难不成老子还信不过自家兄弟么?”
“算了算了,大家合伙‘靠窑’,却是来发财快活的,而今都是自家兄弟,吵啥吵……要是被当家的知晓你我兄弟拌嘴,那还得了!”其中一人出来调停!
这些个山贼就是山贼,没修养、没文化、上山做了贼人或许也是被逼无奈,但都是过的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谁还没有点脾气……
“哎……兄弟们,你们说当家的咋会得到这条消息的。”
“这个我等哪里晓得,反正是说今日有肥鱼上钩,叫大家来铺网的……不过当地肥鱼是啥性质,如何个肥法,当家的也没言明!”
“哎,算了,当家的话,兄弟们哪个敢不服……嘿嘿,却不晓得那小媳妇从了当家的没有?”
“啧啧,老五不说,老子倒还忘记了,昨日当家抢来的那小娘子长得也忒好看,老子都流口水了!”
“去你的!你敢惦记咱当家口中的‘食’,你不想活了么?但听说那小娘子性子好烈,是宁死不从啊,哈哈……”
“哈哈哈……”
聊到了女人,几个汉子来了兴趣,当刻话题越扯越远,尽是些污秽之言,个人说了一段自己“风花雪月”的美事……
二号一路收割,总觉得这些个“暗哨”实在太弱了,也无任何警觉性,大多依着松树睡着了,连手中的大刀掉到地上也不晓得。当强人当成这个样子,他只觉得鄙夷……
三号也不差,和五号一左一右,虽然速度赶不上他们的“三哥”二号,但也算做到了“快准狠”!正是平常间涣哥儿所要求的要领。
五号稍稍年轻一些,今日大展身手,除了以往当兵的经验以外,大多用上了刘涣教给的招式,还别说,挺好用的。其心中越发佩服起刘涣来……
却说那两人带着刘涣一路北上,钻进松林之中的小道上,嘀嘀咕咕说些闲话,尽把背上的刘涣视作无物。
他们还以为刘涣当真是被药倒了呢,哪晓得是江湖险恶,都被刘涣那幼稚而纯真的演技给骗了……
刘涣见得二人疏忽,时而睁眼查探了一番周围情况,记住了山势,看清了方向,在那汉子的肩头一颠一颠的,有些难受呢。
他抬眼望了天色,但觉得从探路到而今已然过去不少时间了,若在纠缠,只怕恩师和阿挺着急。
而今又脱离了松林,他再不畏惧敌人众多,想了想,是该动手的时候了……
刘涣被那汉子搭在肩头,是“头下脚上”,他一想,如今情况若想一击而成,看来只有使用“抱腿反摔”了。
他静静地数着那汉子的步伐,心中记好他的节奏,数着一二三……
当数到九的时候,刘涣再不犹豫,运力于双臂之间,抓住汉子小腿,借力使力,随着汉子举步的节奏使劲一拉。
那汉子“哎哟”一声,忍不住向前倾倒,也不管肩上的刘涣自由滑落.。
刘涣脱了他的控制,当刻迅疾侧身而来,双膝一弹,骑在了汉子腰杆上,之后右掌成刀,狠力朝那汉子的颈椎顶端一击,又怕做的不牢靠,在那汉子闷哼一声之后,双手成拳猛地击在他两边的太阳穴上。
那汉子便翻了白眼,在疏忽和不解之中扑倒下去……
这一切写来麻烦,但当时不过一两个呼吸之间,那另一个汉子回神过来时,才发现同伴已然遭了毒手。
他怒骂一声,道:“小杂种,冷不防啊,你他娘的藏得好深,纳命来!”
说完手中大刀狠劈而来,却不是任何招法,全是寻常蛮力……他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现下只想一刀把刘涣劈成两半,那还管什么招式,手中大刀如何好用便如何驶来。
刘涣冷笑一声,心中急道:“玩刀么?老子才是那玩刀的高手呢,你算个逑!”当刻一个侧身闪开,顺带提起地上的人往左前方一挡,那人的大刀便砍在了自己同伴的身上.。
那人见得自己一刀落空,还糟蹋了一把自己同伴的身体,当即一声怒骂,道:“卑鄙小儿,老子要杀了你!”
刘涣见他愤怒,心中觉得没意思,这等人物,别说是高手了,就连寻常的练家子都不合格呢。他哈哈大笑,道:“想杀老子,你还嫩了点!”
当即又是一个侧身,待到那刀势下滑之秋,右手猛地弹出,拿住了刀背,在用力一转,左脚反劈,左肘相向。
“砰”的一声,一肘子击在那人的腋下位置,又是一边腿横劈中那人腰部。
那人只觉得这一击是电光火石之间,他防也防不住,还在惊愕之极,就觉得一股子钻心之痛涌起,开始侵噬他的意志,身体再不受控制,那握刀的手也一阵酸麻。
刘涣大喝一声,道:“夺刀!”
声落刀落!
大汉摔倒在地,手中钢刀也被刘涣握在了手中。其第一想法就是“赶紧逃”!
可刘涣如何会让他得逞,便在他还未起身之时,冰凉的钢刀已然横在了那人颈部……
“哎哟,爷爷饶命啊,小人是犯了糊涂,爷爷千万千万饶了小人一命!”他那逃跑的想法破灭,当刻只有求饶的份。
“哼!老子年纪轻轻,如何做得你家爷爷了。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只要应了老子的要求,说不定老子一高兴,就饶了你!”
“哎哟,但凭小爷吩咐就是!”
“恩,这就对了。老子且问你,你等是何方贼人?受谁指示?今朝是想劫财还是害命?可曾知晓你们所拦的是何方人物么?”
“爷爷爷爷,我们本是荆州地界的渔民,初始时也是本本分分的人啊,后来朝廷税务繁重,我等苦不堪言,实在生活不下去,才到了江面做起这等勾当的。”
“哼!即使在水上‘干活’,为何又要大老远的跑到这信州江州的交界处来作恶?”
“爷爷有所不知,我等以前在那水上时,也还算过得去。可后来,荆地来了一个人物,却把我们逼上死路了……兄弟们围的被围剿、收的被收编……剩下我等不愿意招降的,打又斗不过官家,便南逃而来……”
“来了个大人物,姓甚名谁可曾知晓?”
“只听当地百姓问传言,说是叫做‘辛弃疾’,但是真是假小的们也不知晓啊!”
“算了,老子晓得了,接着往下说……就你适才所讲的话,老子还不满意呢!”刘涣又一次听闻辛弃疾的大名,看来那辛幼安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小的们而今居住在此间二龙山,翻过这片黑压压的森林就到了,当家的是个好手,据说以前从过军,还是个官儿……但叫啥名字小的们也不清楚,只是大家都唤他一声‘龙哥’;今朝来……来……来,哦不对,今朝却不是来打搅爷爷的,而是听了当家吩咐,要去拦截那从信州而来一对人马,据说是有两辆马车、马匹数十只、马背上都是些孩子……这消息都是打探好了的,真心是来故意对付爷爷的啊,爷爷放了小的吧……”
刘涣一听,运来这贼子还不清楚——他刘涣便是那“娃娃”中的一个呢。
“哼!那你们在松林中安插了多少眼线?多少暗哨?使用的是何武器?”
“爷爷啊,我只是小小的喽啰,那晓得那松林中暗哨的布置,这一切都是当家的安排的,我们只管执行!”
“好!很好!哎……老子本不想杀你的,可你尽搜刮了老子的财物,拿走了老子的金子。哼!你拿走了老子的金子不要紧,可你居然拿走了那块锦帕,你丫明白么,那锦帕是老子小媳妇送的……”
“爷爷爷爷,好爷爷,亲爷爷,你不得不讲信义啊……啊……”
那人的颈部被刘涣手中钢刀割破了,当刻鲜血直流,他躺倒地上挣扎和抽搐,不消片刻就见了阎王……
刘涣长叹一声,今日终于感受了一把杀人的味道。其实也不过如此,只是那人临死时的表情有些狰狞,让人难忘罢了……
可他相信,时间能抚平一切难忘的事情。为了生存,为了利益和发展,将来还不知道要杀多少人呢。
刘涣的右手有些发抖,把两人的财物搜刮干净,一手抓住一个,随意扔在了隐秘之处……
第七十七章 狙击
其实按照刘涣想来,人们从来没有权力去收割和蹂躏一个人生命。但是生逢乱世,你不去杀人,别人却要来杀你,甚至是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他想,只有把杀人这一事情推上道德的高度,说得高端大气后,便也就释然了。恰如前世的人们杀人时,就说“我代表党和人民消灭你!”
“对的,老子今朝杀人却是为了天下大义……成大事之人,何必婆婆妈妈。要做枭雄,便要有敢于收割生命的野心……恩,该回去接引刘三他们了,不晓得那松林中的情况如何?”
刘涣望着苍天,苍天没有说话,他却自言自语。
他转身疾跑,尽走丛林小道,不多时就接近了那树松林,正要前去一探,却见得五号和三号朝他的方向疾奔而来。
刘涣吹了一声口哨,二人见状停住脚步,发现刘涣隐匿的位置,“嗖嗖”两声越到他的身边!
“一号,你可无恙?”
“放心,两个跳梁小丑罢了。松林里的情况如何?”
“官道南北两边丛林中都有暗哨,我和五号负责北边,而今已然清理干净。南边却是二号负责,想来也差不多了,他此刻正监视着松林里剩余四人的动向……对了,可曾找到老黑?”
“没有,但我已打探清楚,老黑兴许去了二龙山……”
“二龙山,可是这群贼子的老窝?奶奶的,这群贼子好大的胆子,连赵大人和赵国公的道也敢劫!如何处置?”
“松林中不是只有四个人么?我们而今也是四个人,且去汇合了二号,咱们兄弟来个一对一,考考大家的箭法如何?”
“嘿嘿,好啊,输了的买酒来吃!”
几人仿佛在说一件极为轻松的事情,谈笑之间,已然运筹帷幄。
等到汇合了二号刘三以后,见得大家尽皆安好,便再无多言。
刘三道:“一号,你且说来,如何个比法?箭术向来是三号最好的,今日老子却不信邪!”
刘涣道:“妙哉,这比法却刁钻得很,第一箭由我来射,只能射中目标的左腿,射中目标后,那几人必定大乱,然后四处躲藏。你们三人便按照个人目标,也是射左腿……他们躲、我们射,但不得显出身形来,让被射之人看见……第二箭射右腿,第三箭射丹田,第四箭射心脏……”
刘三道:“一号,你这比法实在过于苛刻了。再说,你不是没有短弩么?”
刘涣道:“所以,这第一箭得由我先来,便用三号的弩,射完了再交给三号,谁叫兄弟当中,就属他箭术最好呢,对吧老三?”
三号道:“这……嘿!无妨,即便是和你共用一弩,这‘中元’也是我的……”
五号不服,哼道:“不吹你会死?”
这几人所说的“短弩”其实就是弩的缩小版本,刘涣结合物理知识与前世经验,按照记忆,经过了多次试验才改装而成,在鹅湖山的时候几人便已然尝试过了,威力虽不必上正儿八经的弩,但最适合暗杀、更适合短距离的偷袭。
刘涣当时本是想制造出**的,奈何而今条件和时机都不允许,故而制造“热武器”的想法泡了汤了……
几人当下摸到那四人周边,定睛一看,这几人还在聊“女人的故事”,时不时哈哈大笑,半点警惕之心也没有。
刘涣也是纳闷,为何这官道上尽无往来之人,松林中更是冷嗖嗖的……
他当下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三号把短弩递过来,三号却不动身,找准对自己最有利的偷袭位置,将手中短弩一丢,那短弩就画了一个弧线,落到刘涣手里。
刘涣伸手接住,当即一个侧翻,躲到了一处杂草的后面,盯着自己的目标一动不动,暗暗调整呼吸。
曾在鹅湖山之时,他那虬髯大汉的师父就教过他骑射之术。要知道,弓马娴熟最厉害之人,都是在马背上射的活靶子……他刘涣而今把短弩当成了“狙击枪”,难度却比骑射小得太多。
他的水平虽比不上他那师父,也比不上寻常军旅之人,但而今是以静制动,倒也容易许多。
他细细感受了风势、光线、呼吸、心跳……慢慢搭上箭矢,左手平端,又用右手扶稳,正是“俯卧式”的狙击之法。
那四人哪里晓得就要见了阎王爷,当下还在谈笑风生。
“啵”的一声,刘涣扣动了机关,那短箭矢离弦而去……
“哎哟”一声,正在笑谈的四人当中,听得一阵突兀。
定睛一看,却见自家弟兄的大腿被箭矢击中,那箭矢短小精干,却没见过,当下一阵慌乱,如热锅上的蚂蚁……
刘涣见状暗骂一声,道:“奶奶的,明明射的是小腿,咋地射到大腿上去了。”当刻不敢耽搁,把短弩一抛,扔给了三号,又迅疾移动了一个位置……
说时迟,那时快!
便在刘涣射中其中一人的大腿之时,三号一阵蔑笑,心中却说“这刘哥儿做人处事倒还行,拳脚功夫也不耐,哼哼,可偏偏这箭术差得要命,也敢叫哥几个来赌博,他输定了……”
二号与五号早已瞄准了目标,等刘涣射中那人之后,几乎同一时间发弩,两只箭矢争先恐后地射中了目标值小腿。
三号接住刘涣抛来的短弩,拉弓搭箭,也不用左手扶稳,只见他右臂一台,食指一扣,便在电光火石之间射中了正在慌乱的目标。
他这一切当真是快捷干练、行云流水,眼睛也不眨巴一下,尽死死地定住目标的举动,如一只冷静的猎鹰,看着自己的猎物.。
刘涣算是打心眼地服气了,这老三的箭术怕是连他师父也要佩服三分的。他当下往三号一看,意思是说叫三号把短弩扔过来,该他表演了。
可三号管也不管刘涣,尽然在短短时间之中,又连发六箭——他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自身位置也不用移动变换,就见六只箭矢愤怒急速地朝目标而去。
“啪啪啪啪……”
“哎哟……”
“啊……”
三号尽然发了疯,在一两个呼吸之间解决了自己的目标,同时顺带把刘涣的目标也给解决了。
他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刘涣,才如青蛙跳跃一般,猛地弹起,一个前滚翻溜到刘涣的身旁。
“老三,你敢抢老子的目标!”
“嘿嘿,一号啊,兄弟手痒难耐,你别介意。再说了,你那箭术实在太差了……”
“你……好你个老三,此番却是你抢了老子的功劳的,你只图自己快活,却不顾老子的感受了么?别忘咯,老子是一号!”
“哎呀,我说一号,好哥哥,你何必这般愤怒,兄弟这是帮你的忙呢!”
“我呸,老三,你这是违抗命令,不行,老子要罚你……”
“哎哟,二号也完成了……等等,五号的目标跑了,哎……等我去帮五号一把,完了事,再回来让你罚!”三号说完,身子一番,霎时间不见了踪迹。
刘涣这是被人打脸的节奏,心底好不痛快。可一想到能得三号这等“二炮手”,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二号还是老样子,迅疾清理战场,将死于非命的三人拖到官道边的丛林里……
刘涣却黑着脸走了出来。二号一看他的神情,显得有些苦闷,当刻正要发话,却听得不远处得三号和五号争吵起来。
五号说:“老三,哪个要你帮忙了,你这多管闲事的主!无组织无纪律!”
三号一听他说“组织和纪律”,当下尴尬起来,但却反驳道:“老五,不是三哥要抢你的功劳,你看你……这目标被你射得七七八八,但没有一箭是符合赌博规矩的,老子再不帮忙,怕是这贼子歇斯底里的呼喊声会惊动他的同伙。”
五号气愤道:“什么同伙,那林中的暗哨早被清理干净了,你……哼!你等着挨批评吧!”
三号道:“哼!批评就批评,只要能杀贼,老子乐意……”
几人到来,刘涣扯了一声嗓子,道:“集合!立正!”
当下三人便快速站好,站得比那刀削的山峰还要笔直!
这“军姿动作”,却是刘涣交给他们的……
“三号出列!”
“是!”
三号一个小正步踏了出来,“啪”的一声靠腿,挺胸抬头地立正在刘涣对面。
“老三,军人的天职是啥?”
“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哼!老子还以为你小子忘记了呢!你箭术好是吧?回答我!”
“是!我就是箭术好!”
“好好好!灵顽不灵、不是悔改、好大喜功、贪得无厌、无组织无纪律……”刘涣一口气说了许多,全他妈是成章成句的话,说得是语气铿锵,掷地有声!
“一号,别说了,说得太多了,我哪有那般十恶不赦,你要罚便爽快点!”三号倒是条汉子,干脆!爽朗!
“好!老子成全你,你听好了,限你半柱香之内,在这松林之中打野山鸡三只、捉肥蛇一条!”
“是!等等……一号,这……这处罚能不能换一个?”
“换一个?老三,老子这也是命令,你敢不服?”
“不是的一号,这……这山鸡倒还好说,可那蛇,却不好找啊!”
“老子不管,你丫再敢违命不尊!老子立马扒了你的皮,你信不信老子有这个本事?”
三号一听,也没答复说“信不信”的话,立马撒丫子就跑了,因为他很清楚,刘涣在鹅湖山的时候是如何折磨他们的,那叫一个非人的惨烈和悲壮呢……
二号和五号见状,立在原地笑了起来。
刘涣见状怒骂一声,道:“奶奶的,有点本事就出来冒皮皮,该罚!”
几人也不管三号如何做法,如一阵风一般,跑回赵汝愚等人歇息的地方。
“二号,你咋一点进步也没有,你这速度太慢了!快点!”刘涣跑在了二人的前面,是在说二人速度不够的问题,原来他们又比起脚力和速度来……
话表两头。
却说那赵汝愚正在和赵挺闲谈,时不时超松林的方向看一眼。
赵汝愚心中惦记刘涣的安危,这都将近一个时辰了,咋还不回来?
赵挺却不晓得刘涣去松林的真正目的,心中还在埋怨,为何他的“龙凤汤”迟迟不来?
正在二人纳闷之时,却见得三道影子急冲而来,恰如箭矢一般……
赵挺惊愕道:“恩师您看,前方好像有三条疯狗,正朝我们这里冲来呢?”
赵汝愚也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三条身影如风一般,那速度好生惊人!他道:“疯狗?看起来不像啊,却好像是三个人儿!”
赵挺道:“哎呀恩师,别管是人是狗,赶紧坐到车里面去吧……”
这二人一对一答,不过三句话的时间,正要起身回车里之时,却见得那三个影子清晰起来……
赵汝愚惊愕道:“国公勿忧,却是那小子回来了……”
赵挺这才看得清晰,骂道:“阿涣这个疯子,好端端的跑这般快作甚?哼!倒吓了老子一跳!”
赵汝愚又听得他说什么“阿涣”、“老子”的话。心中无奈叹息,暗想,真是近墨者黑,这堂堂赵国公,怕是要被刘涣带坏了。
“哎……把弟子带成这般模样,也是自己这做老师的失职了,真不晓得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赵汝愚枉自嗟叹,心中想及对不起皇上重托。
第七十八章 野营
野葛山栀、天造人为。望切不妨人去远,心忙无奈马行迟……
“阿涣!你疯了么?”
“没疯!”
“老子的龙凤汤呢?”
“那条‘大蛇’跑了,三号正去追呢,你先别急!”
“老子不管,今朝吃不到龙凤汤,老子和你没完!”
这刘涣和赵挺一见面就吵,尽说些凡尘俗世间的东西,也不谈诗书、不谈学理大道、更不谈家国天下……赵汝愚身为他二人的传教授业之师,心底难免觉得不爽。可也无法,这两个人都和皇家有着关系,一个是皇帝陛下的亲孙子,一个是皇帝陛下器重的年轻人,虽然而今皇帝对他的器重表现得还不是太激烈,但他赵汝愚何等敏锐的政治嗅觉,焉能察觉不出来。
想来想去,也只好任由这两个“弟子”有辱斯文了……
刘涣见得恩师神色阴晴,不明所以,当刻不再和阿挺纠缠,上前去请了安,却道:“恩师,可有心事么?”
赵汝愚轻轻哼了一声,道:“亏你还记得我这恩师,为师等了你一个时辰,那松林中是何情况也不见你说来,却跑去和国公讨论什么‘龙凤汤’,不是为师说你,你有时候真是没个轻重缓急……”
刘涣道:“恩师勿忧,且小声一些,弟子正要向你汇禀这事儿呢!”
汝愚道:“那还不说来,你等着月落西山么,天色都开始暗了!”
刘涣压低声音,道:“师父有所不知,那林中果然有强人,但尽皆被弟子铲除了。说来也奇怪,这伙强人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就是刻意来截你我的道的……强人们是从荆州而来,带头的唤作‘龙哥’,老窝便在距此五六里地的‘二龙山’!”
汝愚听闻心中震惊,又是愤慨,脸色也阴暗起来,怒道:“可有多少人马?为何要不远从荆州而来?”
刘涣道:“至于多少人马,弟子却没有查明白,但我与兄弟们都领教过了,想必除了那所谓的龙哥以外,尽是些土鸡瓦狗,不足道哉。恩师以为这伙贼子为何会不远从荆州而来?殊不知,却是和我们此行有极大渊源的。”
汝愚急道:“呵!都这般时刻了,你说话便不能一次说完么?有何渊源,难不成是有人故意为难,可想我赵汝愚为官处事,从未得罪过谁啊,更没有结仇!”
刘涣摇头道:“恩师误会了……弟子是说,这群贼子原本是北边长江上的水盗悍匪,却被新任的辛幼安好好整治了一番,无奈生存,才南下而来的。至于为何要针对你我,却不得而知。”
汝愚长叹一声,道:“哎……想不到啊,我等本来要去寻访辛弃疾,却被辛弃疾赶走的贼子截了道,真是无巧不成书!对了……你作何打算,是要调兵调兵剿灭,还是要绕道而行?”
这赵汝愚是文臣,正如史浩对他的评价而言,他赵子直对于“兵家之事”当真见地肤浅。而今不过一股贼子,他动不动就调兵剿灭或是绕道而行,当真是两个极端,思维全放在了“子曰诗云”与“春秋大义”上了……
刘涣道:“恩师勿忧,弟子说过了,那伙人不过土鸡瓦狗之辈,再者有弟子在,定保你和国公无恙!还请放心则个。至于那调兵一事,我看不必麻烦了。绕道而行也不可取,毕竟这点微末困难就要逃避,一来不是弟子的脾性,二来有失‘上下而求索’的精神!”
汝愚闻言稍稍愤怒,道:“哼!你才几斤几两,焉敢扬言护我等周全?你带着几人前去探路,每一次就丢失一人,第一次是丢失了鹅湖山的黑小子;现在又丢失了历城八兄弟中的老三……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大话。”
刘涣觉得这赵汝愚的怪罪之话中,尽有丝丝的辩驳之意,不晓得他是信不过刘涣,还是怕刘涣涉险了。
一时间也不好去揣测,可面对自己心目中老丈人的略略惊慌失措,他还是要站出身来。
因为他明白,越是危难的时刻,越是要有人站出来,且不论能不能“力挽狂澜”,但有人出头,大家的心便能暂时稳定。
刘涣道:“恩师,你这可不对了。那黑小子我们已然找到的,他而今正去二龙山踩点;至于那老三,却是去林中打野味,还不是为了服侍赵国公。”他这厢可说了假话,那黑娃到底是生是死,他也不清楚呢,但能确定黑娃一定在二龙山。
汝愚一听,惊疑道:“你这话没有骗我?”
刘涣道:“弟子焉敢欺瞒恩师,那可是大逆不道的。”
汝愚见他真诚,心想大抵是有惊无险罢了。因为从二号和五号的脸上,能看出无比的自信来。他又正色看了一眼刘涣,道:“那依你之见,而今当如何处理?”
刘涣微微一笑,道:“恩师,弟子心中早有计划了。我们不如这般……”之后尽在赵汝愚耳边说起悄悄话来,旁人见状也不好问及,当下不知二人在说什么辛秘!
但却见得刘涣说完以后,那赵汝愚沉思片刻,呵斥道:“不行!绝对不行!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主!”说完转身背对刘涣,态度之决绝,无可厚非,不容多说!
刘涣却不死心,又围着他转悠,叽叽喳喳地说了许多话……
赵汝愚才细细沉沦,道:“你确信这般能行?要知道若有闪失,谁也救不了你!”
刘涣正色道:“弟子对天发誓,若此番不成,愿我断子绝孙、八辈祖宗也不得安宁!”
赵如遇道:“哎……哎……也罢也罢,曾闻辛幼安年幼之时是浑身是胆,挥剑杀敌毫不含糊。而今你刘涣既要效仿前辈古人,为师也难不住你,就按你说的做吧……”
赵汝愚终于被说服,可总是叹息连连,也不晓得他到底怎么了。
赵挺自恃身份地位,再不管什么礼义廉耻,上前问道:“赵大人,你与刘秀才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却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么?”
他这里叫的是“赵大人”而不是“恩师”,叫的是“刘秀才”而不是“阿涣”。
赵汝愚一听他的口气,哪里会不晓得是自己孟浪了,尽忘记了身后的赵挺。可他被这话问住,不知答与不答,愣在当场!
还是刘涣看出了端倪,当刻抢步而前,调侃而玩味道:“哟哟哟……阿挺你发什么疯,老子是在和恩师谈论,说这里景致极佳,今日便不打算赶路了,就着那官道溪流旁边的山丘扎了帐篷,吃吃野味、伦伦古学、谈谈大义、赏赏夜色……恩师还说你是宫里的人,何时在这荒山野地度过夜,怕为难了你,故而对我发怒呵斥。哼!却没想到你这没良心的,尽说些弯酸话,你什么意思嘛?”
赵挺一听他解释,又看着师父赵汝愚尴尬的脸色,当刻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一时间下不来台阶,可转念一想却有了对策。
他当即脸一变,嘿嘿一笑,道:“切,也不早说,老子咋晓得你在对恩师说甚?不就是在荒野过夜么,老子才不怕呢……快快快,大伙都别站着了,赶紧安营扎帐才是正事……嘿嘿,倒有些行军打仗的味道呢。”
他这不要脸的机制转换,却是遗传了他爷爷赵昚的因子。刘涣也暗暗咂舌,心底骂道,“到底是皇家的种,小小年纪便开始油滑起来……”
赵汝愚也附言几声,大家便动手起来,跨过那条小溪流,登上山丘,找了平缓之地……
依照刘涣的安排,搭建起了一些三角形的临时居所……还别说,倒有些野外郊游的味道呢。
几人忙碌完毕,才见得三号灰溜溜地回来了,来时肩膀上多了一根木棍,木棍的一头挂着三五只野山鸡,或肥或瘦。
恐怖的是,他那右手之中,正挽着一条菜花蛇,可却很细,看起来没半点肉感。
他往地上一扔,一个立正,道:“一号,我已‘应罚’完毕了,请你检验!”
刘涣上前来,道:“哭丧着脸作甚,如丧考妣一般,哼!”
三号欲言又止,却找不到话说,转身和自己兄弟搭建草棚去了……
赵汝愚过来一看,惊愕道:“涣儿,你们抓这菜花蛇来作甚?”
刘涣道:“自然是拿来吃的,有何不对么?”
赵汝愚一听,心中一阵干恶,转身朝溪流便跑去,不忍自己的丑形被大家看到……
刘涣也不理睬他,转身朝赵挺道:“阿挺,不是要吃龙凤汤么,来来来,将这蛇的皮刮咯。”
赵挺是故意忍着,看也不看刘涣这边,道:“哼!君子远庖厨,你见老子何时动手做过饭了?”
刘涣呵呵一笑,也不答话,哼着小曲,捡起地上的“猎物”,朝刘三招呼一声,跑到溪流边去了。
正在呕吐的赵汝愚见得刘涣又提着那死蛇过来,赶紧怒骂呵斥一声,转身绕过他们,回到山丘上的草屋中看他的书去……
刘涣叫二号把匕首给他,麻利地刮了蛇皮,取出些许内脏,手掌一审,道:“三哥,这蛇胆可是好东西,给你解解乏罢。”
刘三爽朗地接过来,道:“好啊,哥儿以前也吃过这蛇胆,虽味道苦涩,但听老被人讲起却是大补之物……”说完一仰头,将捏破的胆汁吞到肚子中,又把蛇胆的皮囊一口气吞了。
刘涣见状竖起大拇指,道:“这他妈才是英雄,才是识货的好汉呢,好样的三哥!”
待得把山鸡和菜花蛇解刨洗干净,刘涣在溪流边搭建起简易的小灶,弄来铁锅……又叫刘三去马车上取来自己的背包,背包里面有盐巴和配料——对于一个吃货而言,这些东西是无论去哪里都要带上的……
他把山鸡和蛇放到铁锅之中,用盐巴和准备好的配料腌制一番;再倒上水,升起火,等到把里面的水煮沸之后,吩咐刘三把水倒掉,再次取出调料轻轻洒落在猎物之上,冲里面注了半坛子烈酒,加上水,盖上盖子……
生火煮沸以后,灭了猛火,只用文火慢炖……
至于另外的几只山鸡,刘涣做了一支“土闷鸡”,就是用泥土把山鸡包裹起来,放在火堆中烧……
最后的几只,他与刘三清理洗干净后,将之大卸八块,腌制上自制的调料,用一些加工而成的小木棍子穿插起来,放在火炭上慢慢烤……
一直等到天色昏暗,月亮崭露头角之时,刘涣叫来众人——大家依着小溪流,听着哗哗的流水声,伴着徐徐的凉风儿,那月色也好,半个影子在平缓的溪流处晃荡……
赵汝愚只吃那用木棍串起来的“烧烤”,其余人却把那龙凤汤抢得不亦乐乎。连那锦衣玉食的赵挺也吃上了瘾,见抢不过人家,就使用“阶级压迫”的手段。
几人终于吃饱喝足的时候,刘涣说黑娃可能迷路了,要去接应他,山丘周遭也要布岗警惕,便叫走了历城八兄弟中的七人,只留下了刘三在山丘上的火堆旁。
至于为何要留下刘三,那是因为在这群“新手”当中,他最信得过的就是刘三了……
第七十九章 动荡之夜
在刘涣的带领下,几人迅疾朝着二龙山而去。
看着几人摸黑前进的步伐和身形,殊不知,还以为是一支特种小分队呢……
刘涣按照记忆,渡过松林,警戒着急速而往。
“一号,你确定没有记错路线?”
“不会,此处的风势和周遭景物我记得清清楚楚……而今我们兄弟共计八人,按照以往训练分成四组,五号与我一组,正面强攻;老三老四一组,为侧面偷袭;老六老七为一组,负责侦查探路,必要时吸引敌人注意;八号与九号一组,负责后勤与断后……兄弟们,记住了,必须做到‘快准狠’!”
“得令!”
刘涣等人一边行走一边商讨,这是第一次“军事行动”,他热血澎湃,但也怕出错。
无论如何,今朝必须成功,必须给兄弟们打下一针镇定剂,没有好的开始,将来谈何纵横万马千军……所以也怪不得刘涣啰嗦,他实在是想要胜利,想要完美……
几人的速度当真太快了,仿佛如月色中的鬼魅……
可突然!
几人前方出现一堵悬崖!
刘涣见状一打手势,众人赶紧猫下身子隐匿起来。
却见得那悬崖陡峭笔直,草木不生,仰视而看,尽觉得高耸入云,伸入到了月亮的底下。
“一号,这可如何是好?”
“虚……静声,那悬崖底部像似有探哨站岗之人……”
几人一动不动,把周遭情况看得分明,这悬崖确确实实没有上去的路,即使是有,也是隐匿起来的,一般人发现不了……
他作了几个手势,意思是叫侦查组控制解决那暗哨之人……
话表两头,各开一枝。
却说黑娃这个贱人,那日人家药倒以后,尽被带到了那二龙山。
其醒过来时,自然一阵怒骂,势要报仇杀人。可哪里能够动弹,全身皆被绳索捆绑着,像个粽子一般,丢在一处低洼地上,旁边站着一个看护之人……
他苦苦针扎无果,才想起涣哥儿的“教诲”来——“越是身处险境、越是无可奈何之时,越要冷静,要观察,想尽一些可行之办法……”
黑娃当即心底一怔,安静起来。连那看押之人也觉得怪异,搞不明白这黑鬼为何如此。
“哼哼!小杂皮,你骂呀!”
“老子骂得累了,歇息一番再骂!”
“哼!小杂种,若不是今日当家的大喜,老子定好好收拾一番……哎,他奶奶的,尽把这等苦差事分给老子,连当家的喜酒也喝不成……”
黑娃一听,却不明白那小喽啰说的“喜酒”是啥意思,可见他言语之间表现得极为愤恨,心中当下有了计较。
“喂!我说兄弟,看你长得倒也英俊潇洒、孔武有力。你这等人才,却被差遣来看押我这小子,我都替你感到不满呢!”
“哟……你丫也会说人话……哼!少给老子套近乎,你再多说,老子保准你没好果子吃!”说完不理黑娃,转身叹息,时不时怒骂一句……
黑娃娃静静一听,果然听得山头上欢呼雀跃,或有嗓门大的人在猜拳,但大多是些“污秽”言语,想必定是那“暗害”他的人的同伙。
就算他黑娃再幼稚、再愚昧,也大抵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十有**是落进了贼窝之中。可为何要撸他这等穷酸之人,撸来了不问话、不拷打……他却想不明白……
他自然是想不明白的,因为而今这二龙山的当家要娶第十七房女人,全山都在欢呼,沉沁在难得一见的喜悦之中,却苦了那几个外出去截道劫财的兄弟们了……山贼们既有贪欢之机,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管他黑娃这等小菜鸟,要管,也得等到他们当家的洞房花烛以后……
却说这二龙山的当家本是荆州地界的水盗,向来以彪悍和狠辣闻名,他带着一众兄弟南逃而来,路过江州与信州地界,见得此处松林相依,又有官道横往,二龙山的南北两面更是形成天然之屏障,当家的一眼就看准了这里。
可这伙人来到二龙山之时,却见此地早被别人霸占了去,却是他们的“同道中人”,当家的便召集兄弟,用雷霆之手段“收编”了原来的山贼,自己一家独大,鸠占鹊巢。
那伙被抢了老窝的贼人自不甘心,可见带头大哥已死,又无任何去处,索性一朝天子一朝臣,靠了新窑……
便在大家欢天喜地之时,却见马棚边上有三个沉默寡言的人,显得落寞而不甘。
“哥,老当家的对咱兄弟不薄啊,他老人家而今尸骨未寒,咱就忍心投了新主子么?”
“哼!哪个忍心了!老子也不情愿。可你没见到那‘龙哥’的手段么,真他妈毒辣……”
“哥,依我看来,他们今日抢了民女,却要洞房花烛,全盘上下丝毫没有警惕之心,不如就乘着今夜,做了那杂碎,为老当家的报酬?”
听得三人言语,以兄弟相称,大抵是亲兄弟,就算不是亲兄弟,关系和感情也定不一般。
三人又磨磨唧唧,小声商谈一阵……
却见为首的“大哥”把手中的草料一扔,道:“好!一不做二不休,结果了那个杂碎!”
旁边一人见得自家大哥同意,脸上兴奋和决绝起来,道:“哥哥,现在就动手么?”
那大哥道:“不急,我们且等着,等那群杂碎酒过三巡以后……”
几人商量出了结果,小心地观察着周围……
那日月亮不是满月,但明得透彻,在繁星围绕的天空显得孤独而冷寂,却从不吝啬把光辉洒落给大地众生。想必这造福生灵,也是月亮的职责所在吧……
山上的声音由小到大,由低沉到欢呼,再从激动慢慢下滑,渐渐归于平寂。
马棚边的三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按计划朝山上走去……
他们本是这山上的“老伙计”了,对于路途很是熟悉,不多时就摸到了“龙哥”的住处,见得红花红纸贴满了窗户,屋子中红蜡烛燃得明亮而耀眼,但却时不时地听得女人抽泣之声,想必就是被那龙哥俘来的女人所发。
还在几人四处探查之时,那龙哥在三两个喽啰的搀扶下回了屋子之中,他醉意蹒跚,手中的大刀也被当成了支撑身子的工具……
话又说回来,黑娃终于通过了死缠烂打、坑蒙拐骗、溜须拍马、无耻厚颜等招数,成功地和那看守他的小喽啰俗套起来……
“嘿,我说哥哥,你这般才华横溢的人,却在这里做个看护的小厮,实在是可惜了。”
黑娃再次假意叹息,他觉得他很有说假话的天份,也很有装逼的天份,只是以前在刘涣光环的照耀下,没有显现出他的光彩来。
“哼!你以为老子愿意么?还不是因为以前的老当家疏忽大意给那龙哥害了……否则老子怎会沦落到这等地步……”
“哎……也是遗憾啊,其实就按哥哥这般才华,从了军也定能当个将军的。”
“嘿!你小子这话,倒是说到老子心坎上了,实不相瞒,老子以前算过挂的,算命先生说老子有做将军的命……”
黑娃一听,忍住了恶心欲吐的动作,他实在想不明白是何方神圣算的挂,这小厮如何有做将军的命了。看来尘世间说大话说得厉害的人,却不是只有涣哥儿一个啊……
黑娃道:“好哥哥,你无需叹息,我想既然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早晚都会实现的……哎,哥哥额,给口水喝吧,渴也渴死人了。”
那人道:“行,你这小子嘴巴甜,说完中听,老子准了,你等着啊!”
不多时,那小喽啰端了一碗水来到黑娃的跟前,拿碗往地上一放,道:“喝吧!”
黑娃犹豫片刻,尴尬道:“哥哥……这……这……”
小喽啰呵斥道:“咋啦,还要老子服侍你不成?”
黑娃正色道:“哎哟,不敢不敢,怎能让哥哥服侍,可是小子而今全身被捆绑住了……哥哥,烦劳你给我解开一只手吧,就一只手,我自己喝了水,也感谢哥哥的大恩大德了。”
小喽啰道:“不行!解开了你一只手,你要是反抗起来,老子如何交待?”
黑娃道:“不会的哥哥,且不要说小子而今模样,就算是身轻如燕之时,也定不是哥哥的对手啊,小子在你跟前,真是萤火与皓月之差了……哥哥,就解开一只手,小子翻不了天的。”
那小喽啰一听,思索片刻,细细一想也对,不过是解开一只手罢了,量他有夺天的本事,也兴不起大浪来。他道:“行,但解开后你且喝了水,便要恢复原状,否则旁人看见了,老子便惨了!”
黑娃忍住欣喜若狂的激动,道:“哥哥大恩,小子永生不忘,一切全听哥哥招呼就是!”
小喽啰一直以来,都是小人物,被人家呼来换取的主儿,而今却被黑娃不厌其烦的夸赞,心中自也得意起来,从未有过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那感觉很爽,他很受用。
他附身下去,看好地上的“粽子”,缓慢而警惕地解开一丝丝缝隙,使得黑娃的右臂伸了出来。
黑娃挣扎片刻,把力量隐藏起来,假意很困难一般,才从缝隙之中伸出了手。喘着气道:“哎哟额,好大哥,你真是我亲大哥……”
可那人没有回话,也没有站起身来,脸上还在洋溢着被夸赞的喜悦。
不是他不答话,而是他现在说不出来话了,因为他的脖子被黑娃的右手死死地捏住了。
任由他双腿直蹬,任由他张牙舞爪,黑娃就是捏住他的脖子不放……
他觉得呼吸越发急促,嗓子难受,恶心想吐却又吐不出来,眼珠子越睁越睁大,仿佛要从眼眶之中调出来一般。那舌头也是越伸越长。
终于,“咔咔咔”的响声过后,那小喽啰喉结骨被黑娃捏碎。
小喽啰死了,死得怒目圆睁,不甘心而又无可奈何……
黑娃做事从来都是“犹有过之而无不及”,绝绝对对的心狠手辣。
他见得小喽啰已死,便想方设法,把全身的绳索慢慢弄开……说来也奇怪,尽无一人来查岗,黑娃脱困,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他妈的,终于自由了!哼,这伙贼人,害得老子好苦,还不知涣哥儿急成什么模样了……不行,此仇不报,老子无颜做人……不是说的‘龙哥’么?哼哼,涣哥儿说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今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灭了那狗日的龙哥……”
黑娃真是愤怒难当,心中发誓,不灭二龙山带头之人,他誓不为人。
想来也是如此,有些人注定就是一头猛虎,一旦发威起来,必定令人胆战心惊……
第八十章 擒贼先擒王
却说黑娃当下得了自由自身,想起这一日来受尽的委屈和折磨,是平生未见,他既愤怒又羞愧。责怪自己为何好端端的却不听涣哥儿的“教诲”?可世间哪有后悔的药儿可买。
其心中只是想着要亡羊补牢,且报了这窝囊仇、出一口恶气、再在兄弟们面前留三分面子罢。
他就地拿了那小喽啰的大刀,目光如鹰,行走如豹,面色也红了起来。按他的想法,而今这山上再有小喽啰出来阻拦,便一一杀了就是。反正杀人不过头点地,涣哥儿也曾说过“杀人是为了‘救人’、为了大义”,再者他而今有了官籍,更加顺理成章。
可尘世间的事情大都不尽人意,想他黑娃最想杀人的时候,却无半个人影来前来盘问和阻拦他,这山上莫名其妙地安静起来……
“他妈妈的,这他妈是甚么山贼,连自家老窝也不守了么?”黑娃鄙夷地自言自语。
他记忆着从那小喽啰口中套出来的信息,那龙哥的居所便在山的北边,过了三颗枯萎的白杨树就到了。可这黑娃一直最讨厌读书,他哪里分得清东南西北的道道。若是白天还好,认准了清晨的太阳就行,可是而今却是晚上,他便无法了。
想来想去,也只有去找那所谓的“三颗白杨树”,找到了白杨树,就找到了龙哥的居所。
其一路大摇大摆地前行,忽然见得前方有三两个人歪歪倒倒地朝他走过来。那三人相互扶持着,口中一言一语的话儿早已听不清楚,但无非是些不正经的话。
说也奇怪,那三人也是早早看到黑娃的身影,却不惊慌,也不问话。
黑娃更不管他三人如何想法和应付,也不论那三人是否醉意蹒跚。他只把大刀握得紧紧的,只要那三人过来,当场就取了人家的小命。
“哈哈,他妈妈的,你这小子不去站岗,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其中一人略微清醒,却把黑娃当成了山上的同伙了。
黑娃一听,心中思索片刻,原来这群人是把自己也当成贼人了。他哈哈一笑,道:“老子当然不用去站岗,老子是来取你等狗命的!”
那人模糊之间听得甚么“取狗命”的话,道:“今日当家的大喜,爷爷们不杀人,也没有任务,你取甚么命了?嘿……你这小子好无趣。”
黑娃哈哈一笑,道:“老子和你说不清楚,送你见了阎王,做个糊涂鬼吧。”说完手腕一动,大刀横立起来,不过三两步之间的距离,黑娃一奔一跃,尽如狮子搏兔一般,从天而降,当即一刀狠狠地劈了下去,正中那搭话之人的头颅。但闻得“啪”的一声响,那人哼也没有哼一声,脑袋开了花,死于非命……
旁边二人醉得不成样子,但多年刀尖上舔血的岁月让他们对血腥味极为敏感,当下心中一怔,正要抬头一看,却没有发现别的异常——但一道银光一闪,隐约之间觉得自己的喉咙一阵冰凉,伸手一摸,就摸到了热乎乎的液体,那液体却不是水,而是他们的鲜血。
黑娃眨眼之间解决了三人,头也不回地走了。不过他心中却不痛快,这三人实在无趣得很,又是糊涂之中,他自然杀得轻巧,没了难度。
黑娃一路转悠,来来往往杀了不少人,可人家都把他当作了“自家兄弟”,问也不问一声。可笑的是,那被他收割了性命躺在地上的尸体,却在黑暗之中被同伙当作酒醉了的兄弟……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黑娃终于找到了那三棵白杨树。果然那杨树的后面,有一间木头围成的屋子,四面八方开了窗户,而今的窗户纸全是用红色的纸糊了起来,里面不时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却道:“好好好,他妈的的小娘皮,你倒是会谎老子开心,老子今夜便随了你的意。但你想灌醉老子,却不是那般容易的……哼!在喝一壶罢,喝完之后咱两也该洞房了。哈哈哈……”
黑娃悄悄摸了过去,躲在窗沿下面,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又说那屋子中发话之人便是这二龙山上的带头大哥,喽啰们叫他一声当家的,也有的叫他哥哥,或者叫龙哥。
龙哥今日“大喜”,此刻正要和他的“新娘子”共度**。
这“新娘”是江州人士,被这群贼子南逃之时顺带撸走的,经过了几日的颠沛流离,终于到了这二龙山。
她一个姑娘家家,十六七岁的年纪,手无缚鸡之力,涉世未深,哪里晓得这是甚么地方。前几天在路上逃跑了几次,都被那龙哥抓了回来,一阵抽打和怒骂自不消说,还出言威胁,虽如果她敢再跑,便要一刀一刀地把她割死……
“新娘”出逃无果,一心只想寻死。可转念一想这般做法未免有些不值得,要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人——她要报仇,要雪耻,要杀了那龙哥。
所以今日她假意服从,献媚敬酒,便是要把龙哥灌醉,才好结果了他。
新娘又有些得意,因为便在适才那龙儿不注意之时,有得三个“同道中人”从窗户摸了进来,看样子和神情,估计也是这龙哥的仇家,那三个“同道中人”而今正躲在床底下……
“哼!这么多人要你的狗命,且不论我成不成功,但你过了一关,过不了下一关,活也活不成了。”新娘在心中暗念,给自己打气。
果然,那龙哥又淫笑着端起了一碗酒……便在这时,新娘觑他不防,突然抢步过去,拿起那贼子放在桌上的刀,对准了他的心口,一刀刺将过去,眼看就要成功抱了大仇,其心中也激动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
这一刀却是失败了,只因那龙哥以前从过军、而今又做了匪,久经战阵,武艺精熟。还未等了大刀刺进他的胸口,他便微一侧身,让了开来,又顺手一推,把新娘子摔了开去。
龙哥怒骂一声:“小贱人,老子就说你今夜咋变了个人,原来是虚情假意,要来诓骗老子,哼,你不得好死!”
说完三两步踏上前去,大手一抓,就把那女子提了起来,“啪啪啪”的一阵耳刮子,抽的新娘悲鸣抽泣……龙哥又把那女子往床上一扔,当即就要解了腰带……
床底下早已隐藏好的三兄弟,便是适才在那马棚边商量着报仇的人,而今见得时机成熟,有人道了一声“动手”!
三人合力而行,尽用身体撑起了那木床。
“砰!”
“哗啦啦”的一阵响动,那木床踏坏,新娘被这响动震翻下来,落到了墙角,龙哥却一个激灵,打了一个冷噤,赶紧把大刀握在手中……
黑娃一听这屋子中的响动,就要动手。
可突然!
却听得周遭异响连连,他一怔激灵,莫不是这伙山贼酒醒了么,却来寻他了?他赶紧站起身来,警惕着一阵观察。
哎哟,这不观察不要紧,一观察却出了问题,原来却是些熟悉的身影,正是那涣哥儿,带着历城八兄弟在“打闷棍”、“下黑手”,一个挨着一个的,把山贼们全部打晕,几人速度之快,动作之麻利,使得他一怔惊愕,暗道“都怪自己把时间用在了学武上面,却荒废了涣哥儿的‘特种修炼’了……”
黑娃又怕自己被前来的兄弟们发现后,自己失了面子,当下赶紧一溜烟,翻窗户而入……
却说在黑娃犹豫和思索一直到翻窗进得屋来的这段时间,那屋中的龙哥已然三下两下解决了那来寻仇的三兄弟。这龙哥当真厉害,不过眨眼之间,已然杀得一人,伤了两人。
剩余两人正躺在地上,愤恨道:“你杀吧,杂碎!爷爷才不怕!”
龙哥举刀道:“好啊,老子送你……”
他本想说“老子送你们去阴间”的,却又突兀听得一阵响动,赶紧回头一看,正见得一个黑少年手握大刀,怒目而视。
龙哥赶紧侧身闪开,警惕道:“小杂种,你也是来寻仇的么?”
黑娃冷喝道:“非也,老子今朝只做两件事情,一是杀人、二是救人!纳命来!”
说完大刀横劈而去,使用的都是军旅战阵上的狠招,全是刘三交给他的。他又信了涣哥儿的鬼话,在瀑布下面修炼,现而今一身蛮力骇人得紧。连那龙哥也是疏忽大意,才举刀一接,就听得“啪”的一声响,突然一阵剧痛传来,震得龙哥虎口发麻。他赶紧一步闪身,退了开去,道:“小杂碎,老子倒小看了你!”
龙哥和黑娃纠缠在了一起,打得难解难分,他被黑娃那以力破巧的招式逼得步步紧退,而今这屋子中空间狭小,好多绝妙招法也使不出来,反而吃了黑娃的哑巴亏……
龙哥大叫道:“来人!来人!”
可叫了半天,也不见手底下的兄弟们来得一人,他又是紧张、又是愤怒、又是深感不妙。
呵呵,他哪里喊得应人了?他那一众兄弟,全在酩酊大醉和迷迷糊糊之间,被刘涣带着历城兄弟一一送入了梦中……
龙哥越来越觉得不敌于黑娃,他先是单手握刀,尚且灵活,后来虎口被震得血流不止,无奈之下,只得将单手换成了双手,但却笨拙不堪,而今空间又是狭小,更施展不出他的厉害来。
见得龙哥呼唤尽无人应答。一旁观战的女子和尚且活着的两人心底好不痛快,暗想道“真是苍天有眼!”同时更为佩服那个黑少年,见他年纪轻轻,但生得威风凛凛,自有一股子逼人的气势。又在其手起刀落之间、和那龙哥的惊呼呐喊之间,他们一时间把这黑少年惊为神人!
二人一阵乱打乱斗,把那屋子中搞得狼藉不堪。黑娃只想速战速决,他怕涣哥儿带人闯进来笑话他,必须抢在前面结果了这贼子。
终于,龙哥一个不慎,被黑娃一脚踢在心窝子上,当即一个踉跄倒了下去,他本能反应要伸手去支撑,好扶稳身子,哪晓得那手臂早就被黑娃震得酸麻不堪,才一碰触道地上,便没了力气,人也瘫倒下去……
危机之秋,龙哥惊慌失措,无奈只好开口求饶,可话还没有说出来,但觉得心口一凉——他定睛一看,一柄大刀刺穿了他的心脏。
“你……”
话音又是戛然而止!他的头颅飞溅起来,鲜血喷洒到了黑娃的脸上……
黑娃一脚吧那人的头颅踢走,随便用衣角擦拭了一把脸庞,转身看了众人一眼,道:“若是待会儿有人进来,就说没有见过我……”说完转身翻开窗户,一溜烟不见了身影……
几人呆若木鸡,哪晓得他是甚么意思,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
果然待得不多时,“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踢开,几人正在木纳之时,但见得一个衣着干净、神态俊朗的少年郎带着几个年纪相仿劲装儿郎进得屋来。
那几人的装扮好生怪异,见也不曾见过。但一定不是山上的弟兄,更不是那龙哥带来的同伙……
这几人便是涣哥儿一伙无疑。刘涣见得这屋子中的情形,看到那具无头尸体,还有地上那怒目圆睁的头颅,血腥味飘进了他的鼻口之中,当下觉得恶心至极!
刘涣道:“你几人是啥身份?此贼是你们杀的么?”
一旁两个男子本来就是山贼,听闻刘涣问及“身份”,当下说不出话来。还是那女子呆呆地道:“这贼子好生可恶,我们也想杀他,可却没有那个能力。”
刘涣闻言一看,但觉得这女子身着红妆,身形丰满但无半点肥胖,眼眸之中如有一泓湿润的秋水,眼眶也红红的,想必适才哭过。
可一听她的答复,刘涣顿时觉得这女子倒是聪颖,区区一句话便说明了情况,意思无非两个:其一,她不是山贼;其二,这贼子不是她杀的。
刘涣哦了一声,道:“那是何人所杀?”
那女子道:“那少侠来得突兀,去也匆匆,我们也不知晓他姓甚名谁!但他来时曾说了一句话。”
刘涣惊疑:“甚么话?”
女子道:“他说他来做两件事情,便是杀人和救人!”
刘涣一听“杀人”和“救人”,当刻哈哈大笑……旁边的三号问他笑甚?
他佯怒一声,骂道:“狗日的黑娃,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话历城兄弟们一听顿时明白了个大概。可那两个幸存之人却不晓得……
那女子微微思索,因为他听这俊朗少年说了一句“黑娃”。暗暗一想,那对她有救命之恩的少年,不正是长得“黑乎乎”的么?但好生霸气,谈吐之间从不多言,好可爱呢……
嘻嘻,这女子一时间想起了黑娃的面目来,在这般处境之下,真是有些不合时宜的……
第八十一章 得之我幸
刘涣几人此番夜行许里,都是劲装而往,他“足智多谋”不消说。其武艺虽谈不上高绝,但已然精熟,又有历城兄弟的衷心相佐,想来区区山间贼子,焉能奈何得了他。
但殊不知他今日成功,却离不开一番好运气,若不是那带头之人是“鸠占鹊巢”,若不是龙哥今日“大喜”,若不是这些闲散贼人疏忽大意醉了酒,恐怕他刘涣要想夺下二龙山,非是这般容易的。
他细细听说了那女子和地上受伤二人的言语。原来,这女子是江州城里面的红花大闺女,只因前些时日随父母回外婆家探亲,却在路上遇到了南逃的贼人……后来的事,便不言而喻了。
这女孩姓叶,原本家境殷实,她在家中排行老二,却唤作一声“二娘”,长得粉雕玉琢,肤色白净,又是中等身材,堪比一般女孩家要高出一头。其余的也看不出甚么厉害,关键是他心思之周觅和灵巧,如此聪慧之人,刘涣也是暗暗拜服。
可一听说他叫做“叶二娘”,刘涣难免觉得别扭,至于这别扭从何讲起,现时之人只怕从未听过那天方夜谭。
地上受伤的二人此刻正抱着自家死去的兄弟流眼泪,刘涣既知晓他们是山贼,但念在其还有点“功劳”的份上,便不予纠缠,给了他兄弟二人些许钱财,叫其回家做个“良民”!
兄弟二人感激刘涣的恩情,恭敬磕了头,又听刘涣等人是官家侍卫,当刻折回身来,道:“小哥儿,我兄弟二人感你恩情,又无以回报,现下要说一个地方给你听,愿你拿去交给了官家,立个大大的功劳!”
“是甚么地方,尽有这等‘魔力’,小子倒要请教!”刘涣略显惊疑,客气地开口询问。
“请教不敢当,小哥有所不知,这二龙山原本是我们老当家作主,后来被那伙贼人抢了去,但他们只得到了这块地盘,却没有得到老当家深藏的宝物。现下我兄弟便要把这宝物隐匿的地方说给小哥听!”
“哦……却不知是些甚么宝物,又埋在何处啊?”刘涣一听来了兴致,这等杀人越货,事后发横财的生意,任由是谁,也要高兴的。可他却表现得极为平常,漫不经心。
“小哥哥,那宝物到底是些甚么我们并不知晓,但埋葬地方却是晓得的,便是在这门口三棵白杨的下面,却说是有一个地底仓库。”
“哼!你莫不是在骗我不成?有这等好事,你兄弟二人不会独吞么?却要来告知别人,再者,这般绝密之地,你又从何得知,难不成你那老当家在世之时,会把这些辛秘传给你?”刘涣佯怒,假意呵斥。
“小哥哥明鉴,那绝密之地是老当家在临死之时告知我等的,是要叫我等严守那地方,等时机成熟取出里面的宝物,再建二龙山……可而今既得小哥哥恩惠,又不再追究我等以往之过错,所以……”
“哦,却是这般,那真是要感谢你了,行了,你二人走吧,以后不可在为恶了,否则被我知晓,定没有你们好受的!”
二人被打发走了,路过那些被捆绑的人身边时,吐了一口口水算是侮辱和报仇……
刘涣几人出得屋子而来,但觉塑风扑面,他转身对叶二娘道:“这位姐姐,你也回去吧。”
叶二娘一听,脸色霎时间暗淡起来,委屈道:“小哥哥是叫我去哪里?”
刘涣闻言惊疑:“自然是回家呀,你一个姑娘家的,跟着我等,恐多有不便,再者我等也不能分心来照顾你呀!”
叶二娘道:“小哥哥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已经没有家了,如何回得去……再说……再说我那救民恩人的情谊未还,我如何能走。”
刘涣道:“你这话说得真是毫无由头,你那救民恩人可不在我们这里面呢。”
叶二娘道:“虽不在你们这里,但小哥哥却是认识的,你不是说他叫做‘黑娃’么?”
刘涣一听,暗想自己从未告诉过她“黑娃”的一切啊,她是从而得知的,一时间想不明白。道:“你如何得知那救你的人叫做黑娃,且与我等是相识之人?”
叶二娘道:“这……这不是小哥哥亲自说的么?”
刘涣想了许久,才记起自己是说过一句“狗.日的黑娃”,他转念一想,这人果然是个聪慧极佳的女子。“嘿嘿,黑娃却被人家惦记了,看来有戏唱。且带着她吧,到时候调戏黑娃一番,倒是极有意思的”。
刘涣道:“哦,原来如此。叶家姐姐真是聪慧有佳呢,你既然死活要找你的‘恩人’,那也好办得很……”他思索片刻,又道:“老九,且把这位姑娘带去找黑娃吧!”
老九一听不乐意,道:“一号,说过多少次了,我是老八……你非要说‘九’,便叫‘九号’就是!我到哪里去找黑鬼了?”
刘涣道:“这个你不用管,你只消把这位姑娘带回我们日间驻足之地,我保证黑娃就在那里等着的。”
九号道:“你何以这般确信?”
刘涣道:“你哪来那么多‘何以何以’?去你的,执行命令!”
九号一听“命令”,便灰溜溜地走了,走时一阵嘀咕,暗道“挖宝藏的事情不给我知晓,却派这等苦差事……”
见得而今山寨被平,那些个被“下黑手”的人儿清醒起来,有的不服气要“报仇”,刘涣理也不理,把那龙哥的头颅往竿子上一挂,一切哑然而止……
他大声道:“尔等这群贼子,当真是无恶不作,且不论我大宋律法,就以伦理纲常而言,也当天之地灭……但老子今日高兴,要给你们一个机会,从现在开始,谁跪地求饶,求得真诚、求得感动了老子,老子便放了谁,而且还以钱财相赠!”
他这话才出口,众人当下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哭爹喊娘,如丧考妣,大呼“爷爷饶命”等话。
刘涣好不恶心,觉得被众人跪拜的感觉也不是太好嘛,为何那些个帝王偏偏乐此不疲…….
可他放眼一望,却有一小撮人站着动也不动,目光冷冷地看着刘涣。
刘涣朝左右吩咐一声,把那些个站着不愿意跪下的人叫到了一边……
他对这跪下的人道:“好了,尽他妈说的是些无妄之言,虚伪得紧,哼!老子细细数了一番,凡跪地求饶者,共计三十七人,老子这里还有些许铜钱,拿去分了做个路费,若有再敢作恶之人,天也饶不了你们,滚吧……”说完把铜钱往人群中一洒……
那得到“特赦”之人赶紧撒丫子跑路,头也不回。
三号道:“一号,你这是为何?”
刘涣道:“这个你不用管,老子自有老子的意图就是!”
三号一阵叹息,不在询问。因为他清楚得很,便在他们几人收拾了二龙山之时,刘涣便派了七号去就近的县衙报了官的,这些个人一旦下了二龙山,只有死路一条……玩人玩到这个地步,真不晓得他刘涣心中如何邪恶了……
待得众人走远,刘涣对那站着不愿意下跪的几人呵斥道:“你等一十一人,为何不跪地求饶?”
几人默不作声!
刘涣愤怒道:“你来说,说不好,老子当场劈了你!”他指着一个汉子严厉问道。
那汉子看也不看刘涣,道:“胜者为王败者寇,要杀要剐爽快些,老子早不想活了!”
刘涣怒道:“哟!老子菩萨心肠给了你们活路,你却这般态度,甚么意思?”
那人不刘涣之畏严厉,像司空见惯一般,正色道:“哼!老子宁为乱世人,也不做太平犬!”
刘涣哈哈大笑,道:“好啊!即是这般有骨气,为何要上山靠窑做了强人,好端端的不去投军?”
那人也是哈哈大笑,显得狂妄之极,道:“投军?哈哈哈……这病怏怏的赵家王朝,自打岳家军落寞下去,还有哪一只军队值得老子去投?哼!若不是老子看走了眼,以为那姓龙的是个豪杰,焉能随他来了二龙山,焉能被你这小子欺辱?”
刘涣闻言好生高兴,一时间见猎心喜,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就是这等人才。他道:“好!即是如此,你走吧……说实话,我很喜欢你,但你这人脾气太大,想必留也留不住你的,杀了你又不是我的本心,放你走吧……”
那人却一阵犹豫,站着迟迟不动,沉默许久才道:“你这是甚么意思?我堂堂男儿,岂能无端端得你恩惠,你还是杀了我吧,我不怨你!”
刘涣没有答复他,转而朝其余众人问道:“你等也是这般想法么?”
其余十人不尽都是答复一致,却又声音充沛之人答道:“是又如何?”
刘涣这下更是高兴,他实在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土匪窝,里面尽有这么多的人才……哎,看来还是大宋官家瞎了眼睛,这天底下哪里没有忠义之辈,全被他们官官相护的狗眼睛给遗忘了……
刘涣道:“他妈的,老子要给你们活路,你们却不乐意了……老子一看都是些忠肝义胆之辈,偏偏他妈的要去做山贼,其实老子了……可是老子最是器重你们这等好汉,要杀你们老子做不到,不杀你们又不高兴……这样吧,老子且给你们一条路走,如果能够做到,便算是还了老子恩情,老子也不要你们的性命了!”
几人虽是山间草蜢,但却是些光明磊落的好汉子,当刻一人道:“你且说来,如我等能够做到,便应了你的要求,算是还了这条贱命所欠你的情谊吧……反正那姓龙的已死,老子们也不欠他甚么了!”
刘涣道:“好啊,你们不愿意欠老子的,老子也不愿意欠你们的……这事好办,可知道信州铅山的鹅湖山么?”
众人一听,当即有人答复晓得。
刘涣再道:“那便极好,实不相瞒,老子便是那鹅湖山的秀才,家中有良田百亩,正愁无人去种,你们且帮老子种三年的田地,便算还了恩情了,可好啊!”
众人一阵犹豫,当即有人道:“即使我们愿意,却也不晓得你那田地在哪里,就算去了鹅湖山,焉能完成夙愿?”
刘涣道:“这个好办,老子家中一切事由皆有老子的授业师父打理,老子且捎信回去,你们每人带了一封,去到鹅湖寺,就说找刘涣的师父……自会有人来接应你们……”
众人却不商量,忽有两三个人站出来,道:“老子同意了”!之后剩下的几人陆陆续续的也站了出来……
刘涣心中乐开了花,赶紧找来白纸写信,他那信笺也简单得很,就是一张白纸,上面印上了他的手印……
几人自不明白,但见他得意洋洋,想必一定管用,纷纷接了“书信”,转身等着同伙,去鹅湖山帮刘涣种田……
三号不解道:“涣哥儿,这些人只怕要跑,你看不出来么?”
刘涣摇头道:“得之我辛,失之我命……一切看造化吧!”
三号道:“哎,你这人真是捉摸不透……这十一个人有啥好的,适才被我们放倒之时,还不是半点反应没有。”
刘涣道:“老三,那是因为这几人都是直肠子,喝酒也不会推诿耍假,故而大醉酩酊……若是他们清醒之时,只怕你我合手也不见得就能制服人家……再者,他们只是跟错了人,若有明主相待,他日定有大用!”
三号道:“呵呵,你这意思是说,二龙山的当家绝非明主,你才是明主咯?”
刘涣道:“三号,我觉得你丫越来越像黑娃了,你是不是被他带坏了?”
三号一听不乐意了,赶紧转身走开,等着刘涣下令“挖宝藏”……
第八十二章 地底宝藏
刘涣打发走了一众小喽啰,这些日子以来,他杀的人实在不少,险些晃动了心智,恶念缓缓升起。好在对于一个心中有信仰的人而言,都能自欺欺人地克服了。
此刻他来不及思索,赶紧叫了两个人警戒周围,吩咐其余众人开始往那三颗白杨树下寻去……
“一号,这白杨树下平凡得很,却无任何机关的行迹,那人该不是说了假话罢?”
“你直看到表面,却没有深入解剖,难道兄弟们没有发觉一个怪异的现象么?”
“哦?”
“兄弟们且看这三颗白杨树有何不同?而今却是夏季,当是万物青葱之时,而这几棵白杨却枯萎不堪……”
“确实是如一号所言,但……但这却能说明甚么?”
“呵呵……还能说明甚么,无非是两个原因,其一是这白杨的根茎下面没了泥土,缺了水分,再也伸张不开,被渴死了;其二是这几棵杨树也如人一般,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
“哦……那到底是其一还是其二?”
“哎……老子说了这么多,你等还不明白么?且不论是哪一种情况,挖开来看不就明白了么?”
“切!你不早说,可是而今黑乎乎的,若是挖到了害人的机关,该如何是好?”
“老子……老子险些无语,一条条死都不怕的汉子,却害怕机关?快点动手!没有工具,便用大刀长矛!”
“是!”
几人一听涣哥儿说得“汉子”一词,在加上今日兵不血刃夺了二龙山,当下又有宝藏诱惑,都激动了起来。
他们按照涣哥儿的吩咐,为了节约时间,不得瞎琢磨,就找准中间那颗杨树的根,一股劲儿沿着往下挖……
月儿升了起来,二龙山上全是“乒乒乓乓”的声响,伴着夜鸟不安分的鸣叫,显得动中有静。
汉子们的额头上也开始落下了汗珠子,但因心中有了希望,也不觉得累人,都使出了全力……
“哗啦”一声响,那杨树的根茎被挖到了底部,突然间倾斜着倒了下来……
“一号,你快来看……”
杨树倒地后,把根部的泥土拉了起来。几人凑身一看,尽见得是一块石条模样的东西躺在那里。
刘涣扬了火把,细细一琢磨,伸手一摸,惊喜道:“原来是人工打磨好的石灰岩。”
几人哪里晓得什么“石灰岩”,但觉得涣哥儿的话说得玄乎乎的,大有一种“专业”的味道在里面,这专业一词也是涣哥儿交给他们的。
“一号,要把这石头条子撬开么?”
“当然要撬开,但不得蛮来,去找几根绳索来,再找几处可以下手的地方,把石条子捆好,站在外围用力拉,期间万万不敢大意,老子可不想在小水沟里面翻船…….”
几人闻言,赶紧找来绳索,捆绑好以后闪开身来,抓住绳索的另一头,开始一阵猛拉……
这些个人都是下力气的“好手”,在刘涣“一二三”的调子中,那石条慢慢破土而出……
“哎哟,他娘的!”
想是三号一不小心,失了重心,一屁股倒在地上。几人当场大笑,埋汰他一番。涣哥儿却严肃起来,道:“拿火把来!”
有人递来火炬,举着给他照了亮,才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刘涣细心感受,但觉得这脚下的泥土也很夯实,并无塌陷的迹象,胆子便大了起来。待到走近一看,却见得那适才石条压住的下面显出一个洞口来,里面黑乎乎的……
“老三,把绳子点燃,将燃烧的一头递到下面去!”
“是要看看里面有甚么吗?何须这般麻烦,你看这旁边全是石条子,兄弟们且一一将之移开,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你急个逑,老子是要测试里面是否有氧气,是否存在其他有毒气体!”
“氧气?甚么东西?一号你总是整这些个听不懂的道道!”
“听不懂不要紧,反正哥儿不会害兄弟们就是了!快点!”
老三闻言,就地割断一小节绳子,在火炬上一点,便把燃烧的一头慢慢放进了那洞中……
刘涣一看,见得那火势微微弱弱,险些就要熄灭。他屏住呼吸,再一打量,那火势又燃烧了起来,可毕竟火势太小,看不真切里面的事物。
“哈哈……安全了。兄弟们,将这些露出来的石条全部拉开吧……”
在确定了里面的氧气充足以后,刘涣喜笑颜开。
众人见他笑得那般灿烂,心中欢喜起来。想不到这二龙山上真有宝藏。
几人又是一番努力,将一块块的石条弄开,累得大汗淋漓,灰头土脸,好在而今是在夜里面,相互之间也看不到窘态……
刘涣细细数了那些个石条,共计一十三根,每一根的尺寸大小都是一模一样,打磨得光滑平整,想来定是同一个师傅的手艺,但这二龙山上并无这等石头,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洞洞,要费尽千辛万苦把这石条子弄来……
“涣哥儿,你快来看,这里洞里面有台阶。”那三号一阵激动,连“一号”都不叫了。
刘涣赶紧附身一看,果然这洞中有一介介的梯子,缓缓而下,不知通向了哪里?
众人一阵欢呼,忍不住心底的激动,举着火把就往里面走……
下得洞里,只觉得有些压抑和冷清,外间的一切声响再也听不见了。
众人渐行渐远,并未觉得前方有甚不对,逐渐熟悉了这黑暗的环境……
“这洞里空空荡荡的,啥也没有,是不是里面的宝藏全被别人挖走了?”
“我想不会,你看脚下的地上不是有脚印么,但这脚印稀疏得很,想必进来的人不多,而且往来的次数也不多,那宝藏一定在的。”刘涣肯定,从种种迹象来看,这里面的东西一定还在,至于到底是些甚么,大家也说不准!
“哎哟!关二爷饶命啊!”
先是前方的三号突兀大叫,之后便听得“普通”一声,三号尽然跪了下去,倒把后面的几人惊得汗毛倒立!
刘涣故作冷静,大呵道:“慌个逑啊!别急,容老子看看!”
他插队去了前面,一脚踢在三号的屁股上,把火把往前面一照……
“哎哟,我的妈呀!”刘涣忍不住惊讶一声。
原来前方被一个雕像挡住了,那雕像正是关云长,手握青龙偃月刀,面红冷目,威风凛凛,自有一股子杀气和霸气涌现出来,让人心底为之一怔。
“老子就说嘛,这是关二哥的雕塑,可不是活人!我说老三,你杀人流血且不畏惧,咋地害怕起一个雕像来?”
老三赶紧爬起来,朝刘涣火光照亮的地方看去,果然见得只是一尊雕像,栩栩如生,恍惚之间倒是像个活人!
“一号,没路了?”
“不急,细细观察,我觉得这里一定有玄机……”
几人想来想去,也只有推推那雕像试试看了。三号道了一声“得罪”!便左右移动起来…..
突然!
“咔咔咔”的一阵响动!
关二哥的雕像被移开了,里面尽还有通道……
刘涣道:“大家留心,这通道的两边一定有蜡烛或是油灯!”
果然经他一提醒,众人发现通道左右两边的墙壁上隔三差五地摆放着一些灯台,灯台上面全是熄灭后的蜡烛……
大家点亮了蜡烛,洞里就亮了起来……沿着灯光一直走,突觉前方宽阔,恰如进到了一间大屋子之中……
便在这时,又听得一阵大叫:“快看快看!”
几人循声望过去,便在那屋子的正北首,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不下数十个……
历城兄弟早已发了疯,哪还能保持甚么冷静,也不听刘涣的招呼,快步跑了过去。
“啪”!
一声巨响,三号那猛夫尽用手中大刀直接砍坏了箱盖子……
“涣哥儿,发了发了,这……这……这里面全是黄金!”
“涣哥儿,我这里也有!”
“这里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里也有!”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中,刘涣却显得异常冷静,因为他此刻正站在地洞的南边,身前全是刀枪剑戟……
几人许久许久才停止了激动,像这般满目琳琅的金银和兵器,他们生平从未见过。
可狂欢的最后,众人才发觉涣哥儿一言不发,冷冰冰的像块石头一般……
“一号!你且说来该如何处置?”
“哎……有这等夯实的基础,为啥就不能渐起一支雄兵来呢?这二龙山历代当家的,只怕都是些草包!”刘涣莫名感慨!
“涣哥儿,你管那些作甚,而今这些财物全落入你我兄弟之手,你又那般聪明,定有大用处才是!拿个主意吧?”
“老三、诸位兄弟:你们想想,这二龙山历代当家的,为何守着这等惊天财物,就是偏偏不拿出去用,却还要做那贼子勾当?”
“这……还请涣哥儿明言!”众人见他异常冷静,从未有过的严肃,心中也跟着冷寂起来,毕竟平日间常不正经的涣哥儿,从不会这般模样。他一旦如此,便定是发觉了不对之处!
“兄弟们,我想那历代当家的是惧怕一个问题——便是有钱,却没有命花呀!你们想想,而今我偏安大宋,年年向金狗纳贡,只怕国库中一年的金银入账,也没有这么多吧……我们若把这些钱财拿出去,迟早是要走漏风声的,到时候朝廷会如何想?绿林好汉、强人山贼、偷鸡盗狗之辈又会怎样想?只怕是终日也不得安宁啊!”
“那……那这许多的金银,总不能不要吧?”
“要,一定要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就算现在要,也得找个地方先存起来!”
“存在哪里?不如就在鹅湖山娃挖一个暗洞吧?”
“这些钱鹅湖山藏不住!”
“一号你这话就不对了,鹅湖山藏不住,为何这二龙山就藏得住呢?”
“不是的兄弟,我是说这些钱财一旦见了光,鹅湖山便藏不住了!”
“哪……到底如何办吧?”
第八十三章 人心难得
面对这许多的金银武器,刘涣为难了,思索片刻,他正色而言,说出一个大家接受不了的意见。
“依我看来,这许多的钱财和武器,还是统统献给朝廷吧!”
“一号,你糊涂了吧?”
“此话怎讲?”
“献给朝廷?兄弟们能得到甚么好处?”
刘涣一听老三的话,心中忐忑,难道这尘世间的人性都是那般丑陋,见了“利益”,就要开始考虑自己来了么?他想试探试探,到底这千百年来的人是否一样?到底自己会不会看走眼?选了几个势利之徒做兄弟!他开口道:“老三,做人怎能这般功利,你忘记了我们在鹅湖山竹林中的宣誓了么?”
“我记得的——‘穷我一生,驱除外辱、恢复河山,当为振兴中华而不懈奋斗’……可是涣哥儿,这许多的金银,到了朝廷手里,还不是转手献给金人,又能拿来做些甚么了?”
“老三,那你看来,我们又能拿这些东西来做甚么?”
“涣哥儿,你傻呀,拿来招兵买马啊!我们养一支军队来,你适才不是说,这二龙山的历代当家都是草包么……等时机成熟,兄弟几个揭竿而起,奉了你做‘官家’,老子们再不授那懦弱的‘赵家’指使了!”
“啪!”
一声响动,三号被刘涣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老三,老子当日在信州的厢军中看重了你兄弟几个,后来又与你等深交,歃血为盟,以兄弟相称,看重的是你的人品、是你的忠义和孝悌,今日你怎能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什么揭竿而起,你是想对我‘黄袍加身’么?哼!老子告诉你,天下大势,还不是你能够看得清楚的。你以为,有了这些钱,便能做大事了?便能另里灶头,当土皇帝了?你那是幼稚无疑,你信不信,今朝你且拿了这些钱财出去,若不上缴官家,老子保证你活不到来年春天!哼……”
刘涣愤怒了,他第一次打人耳刮子!
老三呆呆地站着,在一闪一闪的火光下看着静静的刘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三号,这确实是你不对了!曾记得‘三哥’当日带着我们死心塌地地投奔了涣哥儿,便是看重他的赤诚和待人的情义,你而今见利忘义,便叫人家造反,算不得忠义之人。别忘了,你我兄弟能有今天,都是拜涣哥儿所赐,否则哪里能做上皇家侍卫,哪里能过上今天的好日子,还不是给人做苦力……快给涣哥儿认错罢。”有兄弟劝解。
三号道:“哼,这皇家侍卫有啥好的……”
刘涣闻言气愤道:“你……好吧好吧!老三,这些钱财就在眼前,你若有想法,随便你拿,你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带上你的金银走吧……就当你我兄弟从未结交过,你走后,我只说你在对抗山贼时牺牲了就是,官家也不会追查……”
三号一听,激动而愤慨,道:“你……你不要逼我!”
刘涣道:“老子哪里是逼你,你不是很看重这些个金银么?拿去吧,随了你的意,还不高兴么?”
三号大声喘着气,道:“涣哥儿,老子岂是那重利忘义之人,今朝见得这般多的金银,却是想着你的好,便要为你某一番事业的,老子向来嘴笨,不会说话却惹恼了你,可你尽说老子不是忠义之辈,这……哼……”
三号最后说不出话来,转身走了,对那琳琅满目的金银看也不看一眼……
刘涣心中一怔,看来这尘世间,并不是所有人都把金钱看得这般重,他到底是小瞧三号了,觉得自己的试探有些过分。
他大声喊道:“回来!动不动就走,你走了,老子到哪里去找你这等好兄弟?将来老子驰骋天下,谁来做老子的‘射手’?帮老子驱外敌,复中华?滚回来!”
老三才行得没有多远,听闻刘涣的话语,心中忽然一愣,忍不住流下眼泪来,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刘涣又道:“还愣着作甚?老子在鹅湖山的竹林中时,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兄弟们,你便是老子兄弟中的一个、不可或缺的一个……你要走,老子怎么办,滚回来!”
三号一听哪里还忍得住,转身过来,“啪”的一声跪倒在地,道:“涣哥儿既如此待我,是我耍浑,是我糊涂!”
刘涣赶紧一个箭步上前,附身扶起了他,温和道:“好兄弟,你这是作甚?适才我的语气太重,你不要一般见识才对,那叫你拿金银走人的话也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你开那般玩笑的。”
三号道:“我……”只此一字,后面再无下文。
刘涣见状心中暗暗惊叹,“好险好险,若是他真被老子气走了,该如何是好,要知道黄金千两易得,猛将一个难求啊,以后万万不敢在这般试探人了……”
经过刘涣这出苦情戏的安排,众人对那金银的贪欲渐渐降了下来……
“弟兄们,你们相信我么?”
“信啊!便在那日信州被你看重之时,兄弟们就信了你的!”
“那好,我有一个主意,不知你们愿不愿意?”
“且说来,有啥不愿意的!”
“我想,这些财物我们且全部献给朝廷,到时候朝廷见得如此功劳,定要赏赐我等一番,那时,我们便要一些‘有命享受’的东西来!我保证,要来的东西一定对我们有大用处!”
“这……涣哥儿,我们而今都算是官家的人,上缴给朝廷也是应该的,但全部上缴是不是太多了?古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缴获了金银珠宝,哪个不填一点自己的腰包的……”
“兄弟们,你们要信我刘涣!我保证,我们要用这笔‘功劳’和朝廷换点东西!”
“换东西,朝廷能换么?若是能换,又能换啥?”
“这个你们不用管,你们是不明白君王家的心思,这做天子的人,自有他的微妙之处,能换不能换,我自有安排!至于这换的东西嘛,无非几样,一是土地房屋、二是人马。”
“这……这么多的金银,得换多少土地?多少人马?多少房子啊?”
“多少且不论,我们要换来的土地和人都是表象,实际是换人心!换天下!”
“这!如何换得天下?”
“都是自家兄弟,我且明说了,要得天下,并不一定要揭竿而起,有许多方式方法呢。当然,得天下的人,却不一定要做皇帝……而今你我兄弟势单力薄,钱财太多,也是无福享受,一切当看长远,我们先换了‘人心’,得人心者,还不任由你纵横天下么?”
几人信了他的鬼话了,最后又是争论一番——赶紧往兜里装金银,选了合手的武器……有兄弟得到刘涣的默许,抬着一箱子金子慢慢得出得洞外,要找一个地方埋好,等到时机成熟,再运回鹅湖山……
那剩余的白花花的银子和明晃晃的黄金,则流着口水、忍着心痛,准备一一抬出洞外,等赵汝愚一干人来看看,也好显摆显摆……
刘涣心底温暖起来,他觉得还是古人好,虽有急功好利之徒,但尘世间还是有忠肝义胆、视金钱如粪土的之辈,很庆幸,他刘涣遇到了这样的人……哪里像在后世那个车水马龙的时代,人们金钱至上,心中只有铜臭,却无半点情谊道义,千百年的大道传承也不要了……
几人才抬了不久,突然觉得天色开始明亮起来。
刘涣道:“兄弟们且歇息片刻吧,我猜想不用多久,阿挺和二号就要上山来了!”
几人闻言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看着东边升起的朝阳。他们不敢看身后的箱子,因为每看一眼,就要伤心一次……
果然,天色大亮之时,赵汝愚等人上到了山顶。他定睛一看,刘涣等人正精神抖擞地站成一排,身后堆放着整整齐齐的大木箱子,不知道里面是甚么。
刘涣也细细打量赵汝愚,见他身后尽是厢军模样的人,阿挺和刘三一左一右站在他的两旁……
“恩师、阿挺:你们可来了,昨夜累死老子了!”
赵汝愚还没搭话,就被赵挺抢先道:“算了,你这个没良心的,老子视你为兄弟,你做大事却不带着老子,还诓骗老子,说你是去接黑娃……哼,你和恩师骗我骗的好惨!”
刘涣一听,想必这赵挺已然知晓了前因后果,当下只是傻笑,却不言语。
话说赵挺后来听恩师说,刘涣这般做都是为了保护他……
他而今见得刘涣涉险,却毫发无损,心中再没有了怒气和委屈,倒觉得刘涣此人真是忠肝义胆、重情重义,宁愿以身犯险也不让他着急和心忧,确实是个“好兄弟”!
赵如遇道:“说说吧,为师想听听你的风光伟绩!”
刘涣尴尬道:“恩师取笑了,风光伟绩可谈不上,好在是有惊无险,到让恩师和阿挺担忧了……恩师,你这身后的兄弟们是?”
赵汝愚道:“他们都是江州的厢军!你小子昨夜不是差人去江州报官了么?这倒好,你把贼人全赶下了山来,却在路上被赶来的江州厢军一网打尽了……”
刘涣道:“这……这真是太好了!”他嘴上说好,其实心中却不一定觉得好,因为那些被一网打尽的小喽啰们,都是他故意放走的,后来还有他“骗去”信州献给自己“种地”等少许人,不晓得是不是也被江州的厢军给灭了……
赵如遇道:“你傻站着作甚?快给国公禀报昨日之事吧!”
刘涣道:“昨日弟子带了国公亲随侍卫共计七人,从管道旁的松树林一直杀到这二龙山,用时三个时辰,兵不血刃而夺了贼人老巢二龙山,贼首已被黑娃张复北斩杀。共计收了刀枪剑戟等兵器不计其数、共计缴获黄金二十八箱、白银等琐碎银子七十一箱,剩余珍珠玉佩和一众首饰共计三箱,全在这身后和地下的暗堡之中。而今大获全胜,一具财物全部禀明国公和赵大人,请予上缴朝廷,以为国用!”
赵挺等身后之人闻言,眼珠子睁得大大得,有些更为夸张,嘴巴也成了“o”字型!
赵汝愚道:“你说甚么?”
刘涣正色道:“回赵大人的话,小子说:我等兵不血刃而夺二龙山、贼人被灭、贼首伏诛、缴获金银兵器甚多,当下来不及细数……”
赵汝愚震惊和激动了半天,久久不能平复心中的浪潮。一直等了许久才道:“英雄出少年!”
之后便再不多说,以赞赏的目光看向刘涣及其身后之人……
赵汝愚走到那地洞的入口之时,突然止住脚步。朝地上的石条子看去。
刘涣道:“恩师,可有甚么异常?”
赵汝愚俯身下去,道:“等等,这些石条子上好像有图案……咦?像似盛唐时期的石雕啊?怎地……怎地凌乱不堪了?”
刘涣惊疑道:“恩师,你说这……这……这不起眼的石条子尽是盛唐时期的雕刻?”
第八十四章 我只要土地
那个草包对于文物方面没有多少的知识,听得赵汝愚说起那些珍贵的石条子来,心底一阵遗憾。他想,他应该把它们用泥土掩盖起来的……
汝愚自然不吝夸赞之词,连那赵挺赵国公也对他更为崇敬起来。他却只是傻笑,说“阿挺你看,哥给你推荐的这几人不错吧?”却是在给自己的兄弟伙邀功。
赵挺闻言,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道:“阿涣,你此番可是立了大功了,你要甚么奖励?大可一一说来,我与恩师联名上书,皇爷爷定然准了奏!”
刘涣道:“嘿嘿,你待老子好,老子心底记着就是了,还能要甚么奖励。”
赵挺见他又是这般话,真不知他是装疯卖傻,还是年少无知。但他这话儿却说得暖暖的,使人心底为之一怔。
他瞧见刘涣的不正经,便用力推了他一把,拳头正击中刘涣的胸口,佯怒道:“你这傻鸟,老子是好心提醒你,见你人不错,想帮你一把,你就不明白么?要知道,这等功劳是可遇不可求的,你晓得皇爷爷而今最缺甚么么?”
刘涣沉思道:“最缺甚么,老子哪里晓得,你说来听听!”
赵挺道:“皇爷爷最缺的无非两样,其一是人才、其二是钱财。你而今缴获这许许多多的金银珠宝,全上缴了去,皇爷爷还不欢喜么?别说是寻常赏赐了,就是给你个官儿当,那也是他老人家一句话的事情,你说呢?”
刘涣一想这赵挺的话却是说得很对,而今这大宋朝,就是缺的钱财和人才,看来这赵挺是大智若愚,原来他小小年纪,已然将这些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他假意突兀,道:“哦!原来是这般……阿挺,可你知道,哥儿一直是想正儿八经地考个状元郎的,这……这被赏识来的官儿,容易被人家笑话,老子不要。只是阿挺,那几个兄弟可是水里火里的走了一遭,若无他们忠肝义胆的护卫,只怕恩师和你还有我,今日定不会这般安稳,早被那些个贼子给灭咯。”
赵挺一听他不仅推迟了自己的“许愿封官”,还一味心思地为自己兄弟考虑,心底实在想不明白,尘世间哪里会有这等亮堂堂的人儿。
他道:“你说的这些老子省得,何必你来多说,哼,倒搞得你很伟大一般……你放心,那几人而今已然从厢军编制转成了禁军编制,此番再有这等功劳,皇爷爷自然要赏的,何必你来操心。老子担心的是你,难道你就没有发觉么?”
刘涣道:“发觉甚么?阿挺,你说话咋地也学会了扭扭捏捏?”
赵挺道:“甚么扭扭捏捏,老子还不是被你那‘石头记’害的,而今说话尽也学会了弯酸和婉转。”
刘涣呵呵一笑,道:“甚么我的‘石头记’,明明是你的‘石头记’,你堂堂国公,可不得乱讲!”
赵挺道:“哎!老子晓得,这还不是拜你所赐!诶……谈正事,我是说,难道你就没有发现,皇爷爷对待你的态度很异常么?”
刘涣思索片刻,道:“异常么?我咋没有看出来。皇上是真龙天子,受命于天,管理我泱泱大宋。我刘涣一介草民布衣,能写几篇诗词文章,被陛下看到已然是我的福分了,莫不成还能因此而向陛下索要恩惠么?你叫你皇爷爷该怎么对我?”
赵挺骂道:“你这个傻逼?莫非你没有发现么?咱两的恩师而今已被皇爷爷赏识和器重,还有那历城八兄弟与黑娃,不都是他老人家一句话,便变成了禁军,成了老子的亲随护卫……可你刘涣如此才学,又是个心系天下的好儿郎,皇爷爷就没有发现么?哼哼,我看不是!皇爷爷历来最重人才,也最敢用人才,偏偏对你这等人才不冷不热的,你就不想想这是为何?”
刘涣道:“官家的心思,哪里容得我去胡乱猜测。陛下不是让我做你的陪读么,能和你阿挺同窗,又能拜得恩师亲授,那已是无上荣光了。再者,陛下以前还让我与恩师监督负责鹅湖山的建学呢……”
赵挺有些气愤了,总是和他说不清楚。怒道:“你真是个傻逼,这些个小恩小惠算得甚么了。就凭你的才华,咱恩师能教你甚么?再说了,你这般能力的人,却去做个小小学堂的监工,半个官儿也不是呢!你不觉得羞耻,老子都替你汗颜!”
刘涣无奈道:“那……那你且说来,老子到底能做甚么?又该如何做罢?老子实在是不晓得该说甚么了,你小子今日神神叨叨的,好不习惯!”
赵挺道:“老子……老子这是在开导你好不好。哼哼,就你的才学,虽说还差我太远,但做个把朝廷‘著作郎’还是可以的,阿涣,那可是个正六品或是从五品的官儿,可不是普通的地方官能比的呀,你……”
刘涣一听,赶紧打断道:“算了算了!阿挺,我算晓得你的意图了,你是想推举我做那从五品的官儿么?我看你不必麻烦了,这官儿的品阶太高,便是皇家赏赐,也不可能一开始就做得这般大的官…….你若还当我是兄弟,便不要为我操心这事了,做官的问题我自己解决。若你实在是菩萨心肠,不如帮我一个忙吧?”
赵挺一听,又见他态度决绝,大有灵顽不灵之势,便开口道:“行行行!老子口水都说干了,你还是不开窍,老子也是无法……你且说吧,要老子帮你甚么?”
刘涣嘿嘿一笑,道:“对咯,这才算是兄弟嘛。嘿嘿,好啊挺,这事也简单得很的……恩师不是已然‘八百里加急’,呈了奏折给陛下了么。我看不出三日,陛下便会传了旨意到此、不出十日,便会传恩师觐见,到时候啊,你且捎信一封给恩师带去,就叫你皇爷爷赏我一大块土地就行了。相信有了你的举荐,再有咱恩师的美言,这事一定能成,至于做官儿的事情,我现在还不想呢!”
赵挺不解,道:“你要土地干嘛?你丫会种田还是会翻土?再说了,你那鹅湖山的老窝不还没有建立起来么?你要土地来有个逑用?”
刘涣道:“这个你不用管,老子是怕将来累了的时候,好回鹅湖山养老,有了土地,便能养活自己呢,你且说吧,到底能不能做到?”
赵挺道:“哎……你说来罢,你要多少土地?”
刘涣道:“当然是越多越好,如果可以,便把永平乡所有的土地赏给我,我也是欢喜的。”
赵挺一听不得了,道:“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做白日梦吧?哼哼,那永平所辖鹅湖村那等村落不知几许,辖区良田何止万顷,你非官非爵,皇爷爷哪里会同意……”
刘涣道:“那……那我便只要鹅湖村的土地总行了吧?”
赵挺道:“这还沾点边,但不一定能行呢……哦,等等……等等……老子好像明白了!”
刘涣惊奇道:“你明白甚么了?”
赵挺道:“原来……原来你狗日的是想当那鹅湖村的大财主呀?流水的官儿你不要,却要铁打的饭碗!天了天了,你这狗日的好深的城府。”
刘涣被他骂,也不气恼,却道:“咋啦,老子就是要当大财主,要让家中的粮仓全他妈是饱满的谷子,要老子全身上下都掉着铜钱呢,不行么?哼!人活于世,哪个还没点私心了?你且说吧,这事能不能成?”
赵挺道:“你这鼠目寸光的家伙,难不成以前那些个‘中兴宋室’的话都是骗人的?呵,不过也是无法,谁叫老子认识了你,帮你一把吧,能不能成,看你的造化了。”
刘涣欣喜道:“这便多谢你了!等老子种田养肥了猪,便给你做美美的红烧肉。”
赵挺道:“算了吧,等你养肥了猪,却不晓得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先别说了吧,恩师好像把那地堡中的东西统计完了,走吧……”
二人转身走到了现场,却见赵汝愚一丝不苟地在现场指挥,绝不放过任何犄角旮旯。刘三等人如冰冷的石头一般站立着,直勾勾地看着那些个“搬运工”。
这些“搬运工”便是江州的厢军,却是赵汝愚带来的。
这些个厢军见得山间没了危险,早早地打了退堂鼓,只因他们都是受江州州府管理,日常间并无作战任务,也无训练,一般是筑城、制作兵器、修路建桥、运粮垦荒以及充当官员的侍卫、迎送等……
可而今限于赵汝愚的“官威”,旁边又有朝廷禁军把守监督,他们也是有苦说不出,直到把这些大箱子全盘搬了出来,才气喘吁吁地坐到在地。
刘涣一见他们毫无“军容军纪”的表现,心中一阵鄙夷,暗道这等杂役怎能挂上一个“军”字,真是丢了军人的脸。
赵汝愚见他在现场瞎转悠,问道:“涣儿你且过来,为师有事问你!”
刘涣闻言走了过去,恭敬道:“恩师!”
赵汝愚道:“好孩子,而今你真是立了大功了,小小年纪,便浑身是胆,又这般足智多谋,当真是我大宋的福分。适才赵国公对你提的‘建议’你看如何?”
刘涣一听这才明白,原来那赵挺要举荐他做官,却是和赵汝愚商量好了的。
他恍然大悟,道:“弟子多谢恩师和国公的关照了,但弟子自有心中的想法,一切种种,都对国公汇禀过了的。”
赵汝愚一听,也不晓得他是否同意。当下道:“嘿,随你吧,你向来都是个有主见的人儿……对了,我看你一直在瞎转悠,却是在寻找甚么么?”
刘涣道:“没啥?我只是在找黑娃,却没看到他呀?”
赵如遇道:“呵呵,你还不晓得呢,那张复北而今惹了麻烦了!”
刘涣道:“这……弟子却有些不懂了,还望恩师明示!”
赵汝愚哈哈一笑,却不答复,转身走了……
第八十五章 傻人有傻福
刘涣自不晓得黑娃而今在作甚么,他去问赵挺,赵挺也瞒着不答,无奈只好去问刘三,才终于弄了个明白。
原来,黑娃而今被一支女子缠上了。
那女子便是叶二娘。
却说叶二娘到得山下,正巧遇见了黑娃,她二话不说,对着黑娃就行了个跪拜之礼!
黑娃惊愕道:“姑娘这是何意?”
叶二娘道:“恩公咋地忘记小女子了?小女子身家性命全是拜恩公所救,此番特来答谢的。”
黑娃闻言沉思片刻,才一阵突兀,想起了那被他斩杀的土匪头子……
当下嘿嘿一笑,赶紧伸手扶起地上的女子。
他黑娃五大三粗,心中杀人且不畏惧,可当下才一碰触到那女子的手臂,顿时不知怎么了,尽有一道电流传遍自己的全身。他当时距离那叶二娘又近,对方身上的粉黛气息、还有那吐气如兰的呼吸之气,一不小心传到黑娃的鼻息之中。
黑娃只觉得这一切来得突然,他身平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接触一个女子,当下说不出话来。
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这黑娃而今十七八岁,正是青春躁动的时节,那叶二娘与他年纪相仿,又是被他所救,当刻直把黑娃当成了大英雄。
二人呆呆地对峙片刻,黑娃脸色一红,转身道:“谢也谢过了,姑娘且回去罢!”
哪晓得他这话才一出口,却听得那女子一阵抽泣……
黑娃赶紧转身过来,手足无措,焦急道:“你莫要哭啊,我……我做错甚么了么?”
那女子却不答复,趁黑娃不防,一把冲进黑娃的胸前,死死地抱住了他,道:“恩公有所不知,小女子已无家可归了。”
黑娃却在惊愕之中,暗道“你无家可归便武家可归,却抱着我作甚?”但这话他却始终说不出口。
旁人见状,当场哈哈大笑,还是那刘三和赵汝愚是过来人,赶紧呵斥开了,带着众人上了二龙山,却把黑娃抛弃在了原地……
黑娃脸红筋胀,不知如何是好。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女子的心跳声,还有两团不知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贴在了他的胸口之间,既享受又不明所以。
可突然!
那女子用力推开了黑娃,转身一阵娇羞。
黑娃这怀中突然间空荡起来,愣在当场。他针扎了半天,才吞吐道:“姑娘……你……我……你……你这是……这是?”
那女子娇羞道:“你欺负我!”
黑娃急道:“我……我何时欺负你了?”
那女子却更为害羞,道:“你还说……你……你的……你的某样东西顶到我了……”
黑娃这才恍然大悟,一看自己的裆部,那害人的东西不知怎么了,尽不听了使唤,当时窘迫难堪,恨不得找一个洞钻进去。他四处查看,见得一条溪流哗啦,赶紧一个纵身跳了进去。
但闻“扑通”一声,叶二娘侧身一看,却见黑娃落入了溪流之中。她惊慌道:“恩公这是为何?”
黑娃道:“你别管我,我要跳河自尽,而今轻薄了你,却只能以死想报了!”
叶二娘闻言当下一阵惊慌,急道:“哪个要你以死相报了?你这傻子!可是……可是那溪流才没过你的膝盖,如何能淹得死你了?”
黑娃一看,更是恼羞,大叫一声“啊”!便沿着那溪水逆流而跑……
叶二娘一见,暗道这人是咋了,好端端的尽疯跑起来,莫不是他要弃她而去?
想及于此,叶二娘便一阵猛追,沿着岸边边跑边喊:“恩公……”
黑娃却不停歇,道:“别管我……”
二人便这般,一个跑,一个追……连对方姓名都未曾正面介绍过,却无端端演了一出“戏水鸳鸯”,真是造化弄人……
话分两头。
却说刘涣等人把那些个“脏物”一一统计下来,看护好了,等皇上回话以后,在作打算。
刘涣当场煮了饭,又把二龙上的食材搜刮一番,大伙便吃得不亦乐乎……
“恩师,这些个金银依你看来,到底是如何积存起来的,在这二龙山上有多久时间了?”
“从这几根石条子来看,当是盛唐时期的文物,但这些个金银却看不出年纪来,都是经过融化以后造成的金锭子和银饼子。但没个百八十年间的积存,也不可能达到这般惊人的数目。”
“恩师,那你看来这许多的钱财,到底是用来作甚的?为何这二龙上的上代当家却不取出来用?”
“这个为师也不得而知了,兴许在这江西地界,曾隐藏着一个惊天大秘也说不定……算了,你我师徒在这里瞎猜测也没个结果,等官家的消息吧。”
“哎……也只能如此了。可是恩师,照这般速度,我们何时才能抵达长江了?”
“哎,且夫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涣儿啊,在等等吧,这长江就在北边,距离这里已然不远了……”
二人瞎聊一阵,尽说起家常来。
赵汝愚突然问道:“孩子,你那爹娘真是苦命,没能看到你长大成人、飞鸿腾达。哎……”
刘涣叹道:“哎,人生百年恰如匆匆过客,时局如此,苍天要收了我那爹妈,我又有甚么法子。”
赵汝愚看着他伤神的表情,心中不忍,道:“莫再伤心了,想你这般作为,你爹娘在天之灵也会欣喜的……对了,你对犬女如何看法?”
刘涣一听,当下想不明白,怎地这赵汝愚无端端地提起儿女情长的事情来。
他道:“琦玮自然是个好女子,知书达理、学识渊博……模样也长得俊!”
赵汝愚呵呵一笑,道:“算了,你何必说这假话,为师自家的女儿,自家最是清楚。那顽徒倒是受我感染,学了一些经史子集,但要说到‘知书达理’,却言之不符……你是和她结交过得,没少吃她的亏罢?”
刘涣尴尬一笑,道:“恩师怎能这般说,琦玮与我年纪相仿,正是顽劣之时,平常间的争争吵吵,弟子全不放在心上的。”
赵汝愚道:“涣儿,为师且问你,你觉得犬女能配得上你么?”
刘涣顿时被他这问题惊得呆立当场,道:“这……这……”他“这”了半天,却也说不出话来,赵汝愚倒是如常一般,尽无半点尴尬之色。
汝愚温和一笑,道:“也罢,而今问你这等问题,想必你也答不出来的,在为师看来,你们都是孩子,将来到底如何,全看缘分了。”
刘涣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恩师美意,弟子受之有愧啊……但而今弟子一介布衣,无名无实,当是配不上令媛的,等弟子他日皇榜高中,再来向恩师提及此事罢……”
赵汝愚一听,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还是那副慈祥的表情,也不搭话,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开了。
刘涣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便在这时,众人见得黑娃上得山来,他身后远远的站着一支女子,也不跟来,只转身过去,留给旁人一个倩影。
黑娃也不知咋啦,话也不说一句,尽直朝刘涣走来,“扑通”一声跪在他的跟前!
刘涣道:“起来,男儿大丈夫,你有点骨气!”
黑娃低沉道:“涣哥儿,我错了!”
刘涣正色道:“你且起来,再说对错的事情!”
黑娃闻言却不起身,道:“我不起来,除非你答应我两件事情!”
刘涣怒道:“你个狗日的,神出鬼没一般,而今好不容易出现了,又来诓老子了么?现时赵大人尚在、赵国公尚在,你不跪他们,却来跪我,你甚么意思,是要陷我于不忠不义之境么?”
黑娃闻言赶紧起身来,道:“涣哥儿,我不是那个意思。但今日是有要事相求,你须答应了我。”
刘涣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黑娃道:“我要回鹅湖山一趟,却不知何时能够归来,身上……身上也紧张得紧……”
刘涣听闻,当场就是一脚踢去,黑娃冷不防被踢倒在地,但尽无半点怨言,迅疾又站起身来,直刷刷地像块石头。
刘涣见他这贱人一般模样,真是怒火中烧,朝怀里一摸,摸出两锭黄金来,往他怀里一仍,道:“你要钱,老子但凡有,也会给你。可你而今是禁军身份,受朝廷管制,服侍于赵国公,你且要去哪里,焉是老子能做主的?你去向赵国公说罢!”
黑娃一听,转身走向了赵挺,又是行了跪拜之礼,正色道:“国公大人,卑职今有急事欲回鹅湖山一趟,且不知何时能够归来,望您批准!”
赵挺见他这般苦瓜脸,也不晓得他怎地了,可心想这黑娃一直以来,都是个忠肝义胆,待人真诚的汉子。当刻也不好拒绝或不拒绝,转眼看了赵汝愚一眼。
赵汝愚干咳一声,道:“黑小子,你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么?”
黑娃道:“回大人的话,小子并无难处,但却有一件事情非做不可!”
赵汝愚“咦”了一声,道:“说来听听,你一直以来都是孑然一身,能有甚么大事是非做不可的?”
黑娃道:“我……我要回鹅湖山成亲!”
几人一听不得了,这头黑牛何时谈婚论嫁了?突然之间,尽说出“成亲”的话来,当刻摸不着头脑。
刘涣一想,又看了看远处的“人影”,心底明白了个大概。叹道:“真是傻人有傻福!”
赵挺扶起他的身子,温和道:“黑兄弟,成亲自然是好事一件,你也不给我们说说……却是何时的因缘呀?来的好突然呢,你小子藏得好深啊!”
这赵挺也是个坏人,便在山下之时,他就已然知晓了个大概的,而今却来反问黑娃,是想满足他的八卦**。毕竟对于一个抄写“石头记”的“作者”而言,越是八卦的东西,越是有意思,说不定还能借鉴,写到故事里去……
黑娃却不明所以,看着赵挺惊疑的表情,尴尬道:“我……”
他向来嘴笨,到底是无从说起,自然无话可说……
第八十六章 山巅上的喜酒
“玉帛戋戋。君子将事。威仪孔闲。猗兮容兮。穆矣其言。”
黑娃吞吞吐吐说了个大概。他也不敢确定是否说明白了,可从大家目瞪口呆的眼神之中,表现出来的还是突兀和惊愕,或许是听了个半懂不懂……
“请问……我说了这么多,你们明白了么?”黑娃见得现场出奇的沉默,众人也如中毒了一般,呆呆地盯着他,他心中没了底,忍不住弱弱地问了一声。
“哎……黑兄弟,我……实在抱歉,我没有听明白呢!”赵挺忍不住先说了话……
三号不晓得从哪里打了一大堆山鸡回来,见得大家像着了魔一般呆呆地站着,他也忍不住弱弱地问了一句:“涣哥儿,这些野山鸡是土闷还是水煮?”
刘涣这才惊觉起来,原来已有一人闯入了沉默的尴尬之中。他说:“这女人本是水做的,男人却是泥做的,所以男人一旦遇上了女人,就会变得混账起来!”
三号一听,顿时左顾右盼一番,见得大家都是叹息摇头,深觉得涣哥儿的话极有道理一样。
可刘涣这话,对他而言却是答非所问,他又转头看了涣哥儿一眼,见他还是长长叹息,并不时摇头晃脑。三号焦虑地大呵一声,道:“呔!这他妈都是怎么了?老子问这打来的野山鸡如何吃法?”
其一声大喝,当场之人才恍然大悟,复又恢复了常态。
刘涣道:“吃吃吃!你黑兄弟要娶婆娘了,你不关心么?”
三号一听,当场吓一大跳,道:“啊?娶婆娘?是谁?谁娶婆娘?”
刘涣道:“老三,你不要惊慌,更不要诧异,因为适才这山上所有的人也是如你一般表情,我们都从诡异的世界当中走了一遭,若不是你大喝一声,大家还大梦未醒呢。”
三号哪晓得刘涣这话的意思,当即以为是在夸赞他,便傻头傻脑地笑起来,道:“嘿嘿,我……我的箭术又提升了……”
众人听他无端端地冒出一句关于箭术的话来,当场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黑娃的脸早已红透、红烂,想来想去,他索性不要了脸,大叫道:“怎地?老子就是要成亲了,老子就是要娶叶二娘为妻……那……那什么,适才也不管你们听得是否明白,今日老子就是要成亲,佛挡杀佛,神挡灭神!”
赵汝愚一听,冷哼一声,道:“好大的口气……在场之人,也没哪个说不让你成亲呀?你小子叫唤甚么?”
赵挺却微笑起来,双手鼓掌,叫好道:“好!很好!这才是我们认识的黑娃,你回鹅湖山的请求我允了!”
黑娃听得“顶头上司”的批准,当刻喜笑颜开,露出了白白的牙齿,他恭敬道:“谢国公!”
可正当其要离开之时,却听得刘涣大呵一声,道:“且慢!”
众人闻言,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黑娃道:“涣哥儿,咱两都是从鹅湖山走出来的人,一起偷过狗的铁兄弟,你……你想作甚?”
刘涣斥道:“既知你我是铁兄弟,你这喜酒难道就不准备请我吃?历城八兄弟与你情同手足,你也不准备请他们?赵大人向来对你宽恕有佳,又有引荐之恩,你不请他?赵国公更是你主子和恩人,你也不请他?现场这般多的兄弟,都是见得你黑娃从单身狗到鸳鸯鸟转变之人,所谓见者有份,你也不请?”
黑娃一听,涣哥儿说得有道理,确实是自己孟浪了,成婚大喜之日,怎能不请最好的兄弟呢,他心中一时间又扯皮起来,道:“可是……可是……可是而今你等‘公务’在身……难不成尽为了吃我的喜酒,便跑去鹅湖山么?”
刘涣道:“而今我等确实公务在身,弃公顾私是为不忠,不可取!但若不顾及你黑娃,弃私顾公是为不义,也不可取!反正事情皆是因你而起,你看如何处理啊?”
黑娃道:“这……这……涣哥儿你不要为难我!”
刘涣哈哈一笑,道:“这有何为难的,老子这里就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你看成不成?”
黑娃喜道:“就知道涣哥儿待我最好,快快说来罢!”
刘涣道:“那还不简单,你办两场婚宴不就成了么?”
黑娃错愕道:“如何办得两场婚宴了?”
刘涣骂道:“你这榆木脑袋,还以为你吃过一次亏,人便会聪明起来,却不曾想还是禀性难移……哎,而今兄弟们和赵大人与赵国公都在这二龙山上,你且在这里办一次喜酒,请了大家伙;然后在回鹅湖村,又办一次,请了双方亲朋,不成了么?”
黑娃惊道:“对啊!我咋没有想到!可……可这二龙山毕竟是土匪窝子,不吉利吧?再说这荒山僻野,如何招待大家了?我爹我娘也不在,总是怠慢了诸家兄弟的……”
刘涣骂道:“蠢材,大丈夫四海为家,以地为床,以天为被,这二龙山怎地了?老子看,却是来草木青葱,花鸟交融,头顶白云蓝天,山下泉水溪流,正是人间仙境呢,怎会不吉利……在者,都是自家兄弟,赵大人和赵国公又是‘身不由己’,寒酸便寒酸一些,又有哪个会怪怨和耻笑你了……赵大人年长,便做了你的主婚之人,等你回了鹅湖山,在请你爹妈坐了高堂,不就算是完成了忠孝信悌的礼数了么?”
黑娃闻言还在犹豫,赵挺却跳出来,道:“我看极好,阿涣这建议真是巧夺天工,这里青山相对,绿水相伴,我差了兄弟们下山买了酒肉,如何会寒酸了?嘿嘿……也来坐一会山大王,真是有意思!”
历城八兄弟与他交情颇深,也是出来劝解……黑娃一时间说不过这些坏人,便把目光看向赵汝愚,求救道:“赵大人,您是谦谦君子,又是朝廷命官,你且给小子做主啊?”
赵汝愚长叹一声,在大家伙殷切的眼神当中,不情愿地道:“哎……这婚姻大事本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而今情况特殊,又是荒郊野外,大家心底有那些个礼数就成,本官看来,就依刘涣所言吧!等这里办好了,你再回鹅湖山,把该走的礼数走完,可不能亏待了那姑娘。”
黑娃道:“那便依了大家的话吧!全凭赵大人主持!”
黑娃一答应,众人立马疯了起来,嗷嗷大叫,那叫声如洪钟大吕,震得树叶梭梭,倒害得山下的农人以为是群怪异的畜生在嚎春呢……
刘涣忙碌了起来,也不管黑娃和叶二娘的“甜甜蜜蜜”,当即吩咐左右,搜刮了这二龙山上一切可用的物资,又下了山去,买得美酒数百坛、小菜若干……
刘三最是霸气外露,尽带着兄弟伙,把农人家养的两头肥猪抗了上来;三号又故意卖弄自己的箭术,满山遍野地瞎跑,打了一大堆野味……
赵汝愚最细心,又是过来人,当即叫人布置了“新房”,铺了新床,藏了红鸡蛋和核桃等物……他再模仿记忆剪了红花,写了对子,挂了灯笼……但那一大堆金银却是派人死命把守——那苦逼的任务,却交给了刘涣。
刘涣不服气,说他的兄弟结婚,无论如何也要操办一番。赵汝愚怒道“不能因小义而失了大义”,之后刘涣便无话可说,只得灰头土脸地看着众人忙碌。
在欢天喜地的氛围之中,他刘涣一时间像个局外之人,沉沁在幸福的边缘……
从正午时分一直到了黄昏时刻,一切准备就绪。
刘三得了赵汝愚指令,大喊一声:“请新结连理入场……”
黑娃便身着红妆,带着红花,牵着盖了盖头的叶二娘,慢慢步入人群中间……
跪拜了天地,谢过了赵汝愚和赵挺,又朝一众“宾客”一一鞠躬,炮仗声响了起来…….
刘三再喊一声:“接入洞房。”一切程序算是完成了七七八八……
那日除去历城八兄弟和刘涣以外,其余众人基本上喝到了尽性……最恐怖是两头肥猪和一众野味全部吃完,连汤也不剩。
赵汝愚是文人,送了一副字给黑娃,算是贺礼;赵挺则大气得多,他的贺礼是“一个承诺”,说定要上书皇爷爷,大举黑娃斩杀匪首之功劳……
其余兄弟们身无长物,只好把了“私藏”的金子交了一锭给黑娃,黑娃又转交给了他的婆娘,便出来划拳,人家说没酒了,他说不要紧,便是喝水,也他妈是甜的。
呵,当然是甜的,人生三大喜事之一嘛,又有一众铁心的兄弟相扶持,还有朝廷重臣、皇帝嫡孙在场恭贺,他黑娃真是好大的福分,便是喝水也极有味道。
涣哥儿没有给钱,也没有写诗作词,他把自己从“那个世界”带来的两样东西中的一件送给了黑娃。
黑娃醉醺醺地接过来一看,却是一条上好的牛皮腰带,那腰带的扣子好生精美。他喜道:“涣哥儿真是守信,当日在鹅湖山便许诺说,只要我黑娃成亲,便送我这一条带子……嘿嘿,当时老子为了觊觎他这条腰带,曾以八条肥狗来换他都不愿意呢……”
刘涣道:“如今你如愿以偿了吧,哼!老子这般大的恩情,你小子可得记一辈子。记住咯,这他妈叫做‘皮带’,可珍贵得很的!”
能不珍贵么,那皮带扣的上面不是写着“lv”两个字符么,那可是刘涣前世最贵重的东西了,而今拱手送给黑娃当了贺礼,他也心痛啊……
大家打打闹闹,唱花灯,猜谜语,打“醉拳”、舞“醉剑”……热热闹闹过了一夜。
当时丑时已过,刘三见得涣哥儿呆呆地站在那些金银的前面,看着天上的月亮,那月亮光辉正从一株野山花的缝隙间透了过来,洒落在哥儿的肩头…..
刘三道:“小哥,你想甚么?”
刘涣道:“花何时长好?月何时长圆?人何时长寿?”
刘三道:“愿天下太平,苍生再无苦难。”
刘涣道:“若有来生,还要与你们相遇……”
第八十七章 焦急的等待
人啊,许多时候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便是悲伤,也成了享受……
当酣睡的幸福声伴着夜露深沉,那月色渐以娇媚,明媚的光恰似世人眼睛里的神色,在夜晚疲乏之时,悄悄地溜出了窗子,在这荒山野林间飘飘荡荡……
旁人都醉了,却有一小撮人没醉。
“涣哥儿,你且休息吧,已经许久没睡了。”
“睡不着,我有甚么法子。”
“哎,这般坐着也是无聊,但愿天色早些亮来……对了,涣哥儿,你说黑娃的新媳妇咋样?”
“老三,朋友妻不可欺,你咋惦记起人家的婆娘来?”
“不是的涣哥儿,我是问你,那叶二娘的为人咋样,你不是号称火眼金睛么?”
“呵!你但凡表达得清楚一些,老子也不会误会……哎,那叶二娘倒是个聪慧娴熟之人,必定是个发家致富的好手。只可惜,过于聪慧,心机太重了!”
“心机太重?涣哥儿,这话可不敢乱说。”
“你懂啥,你就不想想,哥几个许许多多的俊杰人物,他叶二娘为何偏偏选中黑娃?且不过一天时间,便就要嫁给黑娃,黑娃尽同意娶了她?黑娃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寻常人的手段,哪里制服得了他?可到底是为何,如此执拗和固执的一条汉子,尽在短时间之中,便和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成了亲?”
“这……涣哥儿?黑兄弟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倒是没有,至于是福是祸,且看他的造化了。再说,有兄弟们在,想她叶二娘翻不起甚么浪潮来,你放心就是!”
“哎……涣哥儿,你的某些话说得人心底瘆瘆的。”
“老三,且不聊了,去陪陪你三哥吧,他今日不知怎地了。”
刘涣发现刘三今日呆呆地,在这烟轻雾重的夜色里显得有些落寞。或许,是他年岁渐大却一直是孤身,今日见得黑娃成亲,心底难免复杂起来。
支走了身旁所有的人,那呆子安静起来……
他记不清这狂欢过后的夜晚是何时溜走的,直到那破晓的晨光穿破了山林,早有几个人儿不情愿地醒来时,随地撒了一泡尿,那嘘嘘声终于打破了沉寂。
人生不过吃喝拉撒睡,清早的二龙山,再无半点可以充饥的食物了,众人躁动起来……
赵汝愚长叹一声,心底有些责怪江州的知州,本是同僚,但扔了“几个人”给他以后,却不管不顾了。
当家方知盐米贵啊,赵汝愚心中沉闷,却被刘涣看在了眼底。
“恩师是在为这几日的开销发愁么?”
“哎,正是如此啊,涣儿,你怎么看?”
“我想恩师过于多虑了,你只需把江州的厢军打发回家不就行了么?”
“你说得轻巧,这数百厢军,可是人家江州知州派来帮忙的,而今将人家叫走,这山巅的财物谁来看守?”
“难道恩师信不过弟子等人?”
“孩子,为师清楚你的能力,但你不知道,这打江山容易,守天下却不容易啊。你年纪轻轻,想到的往往只是前半段,却没有万古千秋的格局观,这可是一个漏洞啊。”
“多谢恩师教诲,可这不过是些金银和兵器罢了,如何敢与打江山守天下共论之?”
“孩子,你或许看得清魑魅魍魉,却看不穿复杂邪恶之人心啊……这江州的厢军里,觊觎这满地黄金的人不在少数。只是而今他们有‘公务’在身,挂了一个幌子,又有你的威风当场,自不敢放肆。可一旦放其归去,乌七八糟的想法和手段必定层出不穷,祸害不断啊!”
“哦,弟子晓得了。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便是这个道理吧……可这人心真是复杂和微妙,而今这明晃晃的金子便在眼前呢,他们却不敢动手。”
“呵,你能有此认识,那是最好不过了。人心之险恶与复杂,谁说的清楚?千百年来,还不是围绕着一个‘利’字。正如你所讲,天下大势是分分合合。”
刘涣与赵汝愚谈得许久,到底是找不到最好的解决之道,毕竟百十口人都要吃饭呢。
这一现象却记在了刘涣的心底,他想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看来以后行军打仗,必须要注意这一个问题才是。
日头挂得高高的,黑娃才从新房之中醒来,又一一朝众人谢过,便满意地叫上自家的小媳妇,准备下山而去。临走时特意来感谢了他的涣哥儿。
“涣哥,你以前跟我说过,说有朝一日我定会遇到一个阳光明媚的人,你说得真准!”
“呵呵,老子那是未卜先知呢。黑娃,兄弟们下山采集食物去了,你不饿么?”
“嘿嘿,告诉你,我那婆娘真好,把昨日的食物留着的,今早上悄悄地给我吃了,不吃都不行啊。”
“你个狗日的,真是享福!那你没有分给人家吃?黑娃呀,你而今可是有家室的人了,做人做事当留三分心思,不得再如以前一般,尽顾着自己。”
“涣哥儿,我懂!我叫她一起吃的,她不肯!她说不饿!”
“不饿?哎……千百年来,这块土地上的女人从不说自己饿……”
刘涣感叹完毕一言不发,只朝黑娃挥手,意思是撵他走。
黑娃最见不得涣哥儿感慨,二话不说,一把拉上自家的媳妇,下山去了。
赵挺还算是个明主,懂得招揽和收买人心,特意给了黑娃一匹枣红马。黑娃感激涕零地接过,一把将叶二娘抱上马背,沿着山道入小道,过了小道上官道……
叶二娘能嫁给黑娃,一是她确实被黑娃的英雄气概感染、二是她的“私心”作怪。
是想,一个红花大闺女被山贼抢去,扬言要做压寨夫人,就算最后死里逃生,且不论有没有失了“贞洁”,但名节已然不保了,以后还有哪个正儿八经的公子哥会娶自己?便算以后嫁得出去,也只能嫁给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叶二娘是何等聪明之人,一想其中利害,便把赌注全部下在黑娃身上。
她赌赢了!
赢得了自己的名节,赢得了一个不错的夫君,赢得了一生的幸福……
“夫君,那涣哥儿对你说甚么?”
“没说甚么?他骂我是‘狗日’的!”
“啊?那涣哥儿看起来文质彬彬,知书达理,在众人之间威信也高,他怎能说出这等污秽之言来?”
“媳妇,你不知道的,那涣哥儿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我老爹特意找人算过挂的……再说了,他对我极好极好……我的性命都交给他了,被他骂一两句,又有甚么大不了。嘿嘿,我也骂过他,他被我骂也不气恼……可惜我打不过他……”
“夫君,你们男人家的事情我不懂,但你这性命却不是他涣哥儿一个人的,以后可得为我考虑考虑才是。”
“那是自然的!”
“对了,我似乎听得他感慨了一句,是说的甚么?”
“诶……涣哥儿的心思我们总搞不明白的,他适才感慨,是因为听我说及你将食物留给了我的事情。他说,‘千百年来,这块土地上的女人从不说自己饿’!”
“千百年来……哎……夫君,你这涣哥儿真是个菩萨心肠的人儿,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你好生辅佐人家。”
“嘿嘿,便还在鹅湖山的时候,我就已经铁了心地更随涣哥了,这个何须你来多说。你不晓得,我与涣哥儿的故事可多着呢,容我慢慢给你讲吧……”
黑娃对自家的婆娘好,一路上说了许许多多的奇闻趣事。
这二人虽是夫妻,但皆是年少之人,听得妙趣横生的故事,当下也不觉得路途遥远……
黑娃走后,刘涣想尽一切法子,又勉励支撑了两天时间,却还是不见朝廷的来人和消息。赵汝愚等得有些着急了,现下坐卧难安。
刘涣却只得好言安慰。故意扯开话题,乏解赵汝愚心底的苦闷。
“恩师,咋不见阿挺?”
“他这几日一直在捉摸那‘石头记’,说是正写到了伤心之处、精彩之处……为师心底烦闷,也没给予他指点,却不晓得他有没有用错字。”
“呵呵,恩师何必苦恼,阿挺成才和进步,不正是陛下最情愿的事情么?你立了大功,也算给陛下一个好的交待了。”
“哎,但愿如此吧。阿挺虽说是皇家嫡亲,但到底也是个可怜的人儿。他那身上的‘病’却还没有好完全呢。”
“恩师勿忧,只要尽了人事,其余的听天命就是了。对了恩师,你觉得阿挺那‘石头记’如何?可还算得一个好故事?”
“恩!那故事当真是直指人心,写得微妙绝伦,如惊世之作!呵呵……不过你可瞒不了我。”
“恩师,有些事情既木已成舟,便不敢乱说话呀。”
“还需你来提醒我么?若这点人情世故都看不出来,我如何敢做你二人的授业恩师?”
“那是那是,小子不过好言提醒罢了……”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在平缓的几招的氛围之中,天色复又昏暗下来。
忽又一人跑来汇禀,焦急道:“国公、赵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赵汝愚闻言一阵警惕,正色问道:“如何不好了?”
那人道:“赵大人,二龙山已被团团围住了,山脚全是人,好几百呢。”
赵汝愚一惊,道:“可是山贼来袭?”
那人道:“具体是谁并不清楚,但必定来者不善!是想着傍晚之中,谁会来这二龙山?”
第八十八章 来者何人
听得异常,众人自是一阵焦急。
刘涣却冷静急思,暗暗想来:这“消息”固然封闭得不好,但有朝廷重臣和皇帝嫡孙把守、再有江州厢军百十人,纵是寻常贼人,怕也没那个胆子。到底来者何人,他也一时间犯了糊涂。
赵汝愚闻言,刻意镇定,把目光看向了刘涣。刘涣心底一阵叹息,果然他这恩师——绝非是力挽狂澜的人物,但沉浮政治宦海,当个政客还是可以的。
刘涣一整衣衫,正色道:“休得惊慌!禀国公大人、赵大人:小子请求用兵,不和礼制与法典之处,还请恕罪!”
赵挺最是信得过他,当刻而话不多说,道:“一切听刘秀才安排!”
赵汝愚也是正色道:“本官赐你生杀定夺之权,若出问题,本官亲自向皇帝陛下上奏,保你无罪!”
刘涣闻言向他投去一个感激和安抚的眼神,复又转身朝众人道:“‘历城八杰’听令:占据有利地形,夯土累石,若有贼人上山,先以巨石冲乱其阵脚,后箭矢齐发,打一个出其不意;在场厢军听令:即刻分成三组,第一组三十人,与历城八杰负责外围;第二组三十人,退守后方,与第一组间隔十丈;第三组紧守‘脏物’、保护赵国公与赵大人,与第二组的间隔也是十丈……众兄弟打起精神来,我等站立有利地形,成环形防守之状,即刻起灭了所有火把,来个防其不备……所有人听我口令行事!”
众人闻言,大喝一声:“得令!”便开始行动起来。
历程八杰一马当先,以最快的速度扑向外围,紧守着山巅的四面八方。倘有江州厢军,不过土鸡瓦狗之辈,动作缓慢、拖泥带水自不消说,当刻都想防守在最后一层,死活不愿意守第一线。
刘涣见状,抽出腰刀,朝一个正在慌乱的厢军一刀砍去——他手起刀落,干净利索,那人也在慌乱之中毙了命!
刘涣提高声音,道:“你等虽是地方厢军,但也是领朝廷俸禄之人,而今来人情况尚且不明,焉敢自乱阵脚?可还有点军人之气势?哼!再有慌乱不听命令之人,老子定取他向上人头!再者,若本次立有大功之人,老子定赏黄金十两!”
当场之人一见刘秀才这般态度,所谓刚柔并济,恩威并施,哪个还敢不卖力,都是迅疾行动起来。
刘涣这话也是说的模棱两可,什么叫做“立有大功”的人?呵呵,立不立功,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赵汝愚退到那些黄金的跟前,被刘涣这一阵安排和举动震惊了,他正见得月光洒落在刘涣肩头,一时间那个伟岸的身影恰如一颗定心的药丸,止住了他躁动和紧张的心。他想:“如此杀伐果断、临危不乱之人,若不是将才,则必定是枭雄。他是曹操?还是刘备?不……都不是,他是我大宋朝的刘涣,鹅湖山的刘涣……”
刘涣既做出头鸟,就得担起责任,当刻也不含糊,只身一纵,跳到了刘三身旁。道:“三哥,依你看来,这山下来人到底是何目的?”
刘三道:“一号你看,这山脚下火把连绵不绝,来人定有两百之众,但却是一片排开,无阵势可言。依我看来,且不论来着何人,就冲这一用兵之法,也是个草包无疑。”
刘涣道:“三哥,且不论是敌是友,今日万万出不得任何纰漏。赵大人已然和赵国公联名上了奏,那折子而今恐怕早被皇帝看到了,若是你我紧守的这些金银被人撸去,那还得了,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刘三道:“一号放心,我深知骄兵必败的道理。再者有你这般安排,当不会出乱子的。说实话,你这反应的速度和排兵布阵的手段,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刘涣呵呵一笑,道:“用兵在于灵活,可没有千古不变的战阵呢……不说了三哥,你看……”
刘涣像似发觉了甚么,提醒他身旁的刘三朝山脚望去……却正见得那群火把队伍的后面,隐隐约约地走出一支火把队伍来,正是一字排开,带头的却只有两只火把。数好了火把,便就数准了人数。
刘涣一眼瞟去,正好是一十九人,带头的两个,但从火势忽高忽低的状态看来,那一十九人正是骑着高头大马。
忽然!
山脚下的十九人下得马来,带头两人似在碰头商量,片刻过后,就有一人带着一支队伍缓缓上山而来。
刘涣二人观那支队伍上山的速度,虽谈不上快捷灵活,但纹丝不乱,井然有序……
刘三道:“一号,好生怪异呢?”
刘涣闻言一怔惊疑,能让一个戎马生涯的人感觉到怪异的事情,必定不容小觑。他问道:“如何讲?”
刘三道:“一号你且细看,这上山的一支队伍不过区区十多人,但阵脚不乱,有序而严谨,想必那带队之人定是个深谙兵法之人,必定治军严谨。若非如此,也当是个历经战阵的人儿……啧,来者不善,可有些棘手啊!”
刘涣道:“三哥勿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吩咐三号一声,说‘打蛇打七寸’!”
刘三闻言当刻吹了一阵口哨,不多时,一旁传来了三号的“答复”。
呵,这三号可是放冷箭的好手,那人就算是个硬茬子,但举着火把、移动速度又慢,相信在三号眼底,也只是个“猎物”无疑……
山巅此刻寂静的不得了,连呼吸之声也是极其微弱,大家一言不发,只感觉到自己左胸口之处在不停跳动。
刘涣觉得,真是好事多磨,本来是打算去长江游历,潇洒一番的,奈何才出了信州地界,便惹来诸多事端,这真是造化弄人了!
过了一会……
又过了一会儿……
那支队伍还是没有没有熄灭火把的举动,但距离山巅越发近了,距离最外围的防守也不过五十米之遥……
“一号,越发近了,是否动手?”
“不急,我看这伙人半点防备也没有,确实怪异得很。”
时间弹指而逝,忽有一支夜里的猫头鹰叫唤一声,惊得那前进的几人赶紧停住了脚步。
刘涣长身而起,气起丹田,立于树梢之上,声若洪钟地道:“来者何人?”
大家伙被他这一声大喝搞得紧张起来。就连刘三也不明白了。涣哥儿不是说,“要来个出其不意、防其不备的么?”怎地主动现了身?
呵!他们自然不会理解刘涣的举动。
因为刘涣而今已然养成了一种独家功夫,便是听力极好。便在鹅湖山的竹林之时,他就告诉过黑娃,他能听得见及其微末之声响。
适才刘涣附耳静听,听得甚么“大人”的话,他细细分析,想必这来人定不是贼子,否则怎会这般称呼?说不得还是“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
果然,那止住脚步的人闻言,当刻回声答道:“山巅上可是赵汝愚赵大人和赵国公,请现身一见!”
这大话之人也是中气充沛,他是从下到上,又是逆风喊话,但那声音丝毫没有停止和减弱的趋势,直清晰明了地传入众人耳中。
刘涣闻言哈哈大笑,那笑声用上了他八成力气,当刻震的树枝摇晃,尽溅起了阵阵风儿,逼人心魄。他道:“无礼之人,既知这山巅有朝廷重臣把守,为何还来叨扰?先不言明自家身份,却来问话我等,你是甚么道理?”
那下面的人一听,心中暗道:“好强的内劲,此乃何人?”他犹豫一阵,朗声回答,却也用尽了全身力气,势要和刘涣一决高下。
他道:“吾乃湖北安抚使、辛弃疾辛幼安是也,奉吾皇圣旨,前陪太子殿下来此汇合赵汝愚赵大人,有要事相商!”
众人一听,当刻炸开了锅。他辛弃疾好大的名声,在场之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刘涣也是一阵纳闷,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按赵汝愚奏折上所言,这缴获的钱财,可堪比大宋朝一年的税收,还有兵器无数……这等财物,若没有皇家圣旨,他赵汝愚等人焉敢妄动?但即是如此,也犯不着让太子亲自来取啊,还调用了湖北的安抚使辛弃疾,好大的阵势,大得有些吓人。
刘涣心中还是不敢相信,正色道:“兀那小子,你叫唤甚么,在和老子比声音大么?你且说你是辛弃疾,可有凭证?”
便在刘涣搭话之时,赵汝愚摸到了他的身边,小声朝树上道:“涣儿,你咋这般无礼,若真是太子殿下和辛幼安驾到,那便不好了。”
刘涣闻言下得树来,答道:“恩师勿忧,这事容不得半点疏忽,若真是辛弃疾本人,想他一介武将、才华横溢之辈,这点胸襟还是有的。”
下面的人闻言,也是哈哈大笑,道:“兀那小儿,明明是你出言大喊在先,而今却来怨我?老子便是辛弃疾,你信与不信又有何干,叫你家赵大人出来,我与他一对便知!”
赵汝愚闻言刚要起身,却被刘涣一把拉住,他道:“哈哈哈……好狂妄的人,且不论你是否就是辛弃疾,便算是,也不过与赵大人同介,官阶貌似还要低过一品半品的,你有甚么资格叫赵大人出来……哼哼,让老子来试试你的真假吧,老三,灭了他的火把!”
刘涣这最后一句“灭了他的火把”说得小声了许多,却没有被下面的人听到。
那三号早就搭箭上弦,迫不及待了,当刘涣的话音一落,便听得“嗖”的一声,一支冷箭穿进黑暗,刺破空气。
才眨眼不到,听得一声轻微响动,那搭话之人的火把尽被射中,他一不留神丢了手中的火炬。愤恨道:“你……老子便是辛弃疾,而今亲伴太子殿下而来,你敢对我无礼?”
刘涣朗声答道:“哼哼!你再敢无礼,老子让你瞬间有来无回,你信不信?大胆小儿,还不报上真名?”
下面的人哭笑不得,道:“好好好!且等着,老子这就单身上山而来,见了你家赵大人,可好?”
刘涣道:“随你的便!”
果然那人言语之后,便只身上山来了,他重新接过火把,忽然一个纵身,如灵猿上树一般,灵巧而机动,不肖片刻,就要临近刘涣等人埋伏的地方。
刘涣朝刘三等人招呼一声,道:“绑了他!”
赵汝愚一听,就要出言说“不可”,却已然为时晚了,便见得历城八兄弟一个跳跃,已然接近了那人……
来人见得前方被堵,惊疑道:“这是为何?”
刘涣哈哈一笑,道:“绑了再说!”
那人却坦然而言,道:“老子乃朝廷重臣,肩负一方治安和军旅之事,你敢无礼?”
历城八兄弟那里能听他的,当刻以八对一,和他缠斗在了一起……
那人也是好身手,尽然一穿一纵,不用几个来回,便在狭窄的山间窜出了众人的圈子。他正冷哼一声,就要上山,却突兀发现前方被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挡住了。
那少年人二话不说,当即一招猛虎扑食驶来,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出手之狠,他见所未见。
但他也不是好相与的,当刻一个马步踏开,要与正面迎敌的方式来化解。哪晓得,那少年郎骤然中途变招,便在身距其不远之时,尽双手成拳,直攻其面门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
他当即惊愕、一阵突兀,赶紧举拳而接!
“砰”!
“哎哟”的一声,他被那少年的双拳击中,步步后退,此间又是一个斜坡,他处于劣势,一退之间,其被击中的力道还未化解,便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复要起身之时,突然间被七七八八的汉子压住,或是抓手,或是抱脚,他动弹不得……
刘涣呵斥一声,道:“哼!敢与老子耍横,你算老几?捆了!”
过得不多时,众人抬着一个“粽子”上了山巅,其余人阵型不变,都是警惕地守着,若有变故,就要反击。
山下的人等了许久,不见回音,反倒莫名其妙地着急起来。
最苦的还是那山腰间的十多人,见得带队之人被捕,又不敢妄动,当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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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太子亲临
“啪”!
那只出头鸟第一次被人家打了耳光,打他的是赵汝愚,他的“恩师”。
他觉得脸庞热乎乎的、火辣辣的,眼中尽是不甘和愤恨。
赵汝愚见他这般模样,呵斥道:“你这顽劣之徒,为师曾多次教导和告诫过你,做人做事万万不敢‘一厢情愿’,你的记性被狗吃了么?我看你就是想出风头!就是想出风头!”
刘涣委屈道:“我哪里是想出风头了?他上山来时黑乎乎的,谁看得清了?再说……是他无礼在前,却怪得我么?”
赵汝愚愤怒难当,气得脸都绿了,骂道:“孺子不可教也……不可教不可教,我已做不得你的老师了,日后便向陛下言明,请辞算了!”
一旁众人见状,觉得这赵汝愚倒是过于严厉了,那刘涣呢,也是有些固执了。
忽有一人出得身来,正色劝解道:“赵大人,你这弟子也是不敢疏忽,心系大局所致,他可是一片赤诚啊,你教也教训了,便消消气吧?”
赵汝愚道:“老兄,你何必为他求情,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我这教徒无方之人,真是汗颜而羞愧啊。我对不起陛下厚恩,对不起皇家器重!殿下,下官有罪,请你治罪!”说完转身朝一个青年人拜去,显得羞愧而恭敬。
那青年人长得有些微胖,额头高高,双眼有些下塌,不是太有精神,但一身穿着华丽而合身,尽是上好的绸子和布料,他那右手的大拇指上带着一个玉扳指,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但却始终不能掩盖他那骨子里的冷漠。一时间,倒显得有些假了!
不错,此人正是当朝太子,皇帝赵昚的小儿子,名叫赵惇!他于朝野之时,总想搞点“动静”来,却被赵昚严厉批评了一番,而今有所改变,听得赵汝愚等人在信州边界大战匪寇,缴获金银无数一事,本没有多大心思,却无端端地被他老爹派来接应赵汝愚。
他老爹的意思是说,“你长期呆着也不好,身为太子,是该出去走走的,以便亲近平民,也好看看我大宋的锦绣河山……”
这赵惇自然搞不懂他老子的意思,但再怎么说,毕竟是“皇命难违”、“父命难违”!于是乎,他便稀里糊涂地朝信州而来……
昨日夜里他们来到二龙山,初始时还见得山巅有隐隐火光,可突然间尽寂静起来,半点响动也没有,于是他派辛弃疾只身上去打探,却不曾想,闹了一场大误会……
话说当时刘涣等人绑了辛弃疾上得山来,扔到赵挺和赵汝愚的面前,赵汝愚命人照亮火把,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叫道:“诶哟,幼安兄!这……”
刘涣才听得一个“幼安兄”,当刻放下了趾高气扬的神态,一阵紧张和落寞,转身便跑……
还是后来太子上了山,天色亮起来以后,赵汝愚才命刘三等人,在山脚下找到了他。
据说历城八兄弟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翘着腿,躺在一块石头上看天空……
而今他被大骂一场,显得无地自容,但从恩师赵汝愚的眼中能够看出,赵汝愚是想和他演一出“苦肉计”。
便在这时,太子赵惇听闻赵汝愚“请罪”一说,当即转身过来,“和颜悦色”地道:“诶,赵大人哪里的话,只不过一场误会罢了,再说你已然惩戒过了刘涣,而今大家解开了梁子,又何来‘有罪’一说?赵大人言重了!言重了!”
这赵惇心底清楚得很,眼前的赵汝愚而今虽然官阶不高,但却深得他老爹的信任和青睐,如此重臣,也正是他“拉帮结派”的对象。故而赵汝愚请罪一说,他不仅不怪罪,反而替刘涣说了情……
刘涣见状,心底暗想,“这赵惇虽算不得一个有才华的人,但处事之心机还是有的,到底是皇家的种啊……”
可他还是低着头,等了许久不见恩师发言,才悻悻地抬起头来,把目光看向了辛弃疾。
却见这辛弃疾不过三十出头的人,但久经沙场,一身风骨显得沧桑而傲立,刚正不阿的气息喷燃而出,恰似一颗深海里的明珠那般,璀璨而夺目。
他身形清瘦,长得一方长方脸,留了一口小胡子,下巴的胡须如银河一般垂直,却是黑色而醒目。
一双剑眉、鼻梁高挺、立耳惊张,双眼炯炯有神,那深邃的眼眸之中,仿佛隐藏着看不透的故事……
他见得刘涣“渴求帮助”的目光驶来,当场哈哈一笑,道:“子直兄,你也太较真了,这小兄弟倒是一身傲骨,身怀绝技且不论,一身战阵本事倒是让人折服……幼安还说是何方高人呢,尽能将我这堂堂安抚使也给捆绑了?哈哈,真是英雄出少年!子直能得此子而育,也算是福分了,如何还要抓着些许小事不放?”
赵汝愚长叹一声,道:“哎,幼安兄……”
辛弃疾道:“好了!便是太子殿下也不再怪罪于他,你赵大人敢不从命?”
赵汝愚一听,立马微微欠身,复又朝刘涣道:“还不谢过太子殿下和辛安抚使?”
刘涣才一个激灵,赶紧欠身跪地,朝着太子拜了下去,道:“多谢殿下饶恕之恩、多谢安抚使宽恕求情之恩!”
太子碍于身份,只说了一声:“好说好说!”
辛弃疾却是“英雄惜英雄”,赶紧附身扶起刘涣……
太子赵惇正色道:“赵大人,那缴获的金银在何处?”
赵汝愚赶紧欠身引路,道:“请随我来……”
果然,不消片刻,众人来到一处“小山丘”的对面,那山丘上的草木很是怪异,显得凋零而枯萎——这等隐匿之术,辛弃疾一眼就看了出来,想必那所谓的金银和兵器便在藏在这小山丘的下面。
赵惇一届草包,却不解道:“赵大人,这是何意?”
赵汝愚道:“来人,去了‘伪装’!”
左右闻言,当即麻利一动,不多时便解除了那山丘的“外衣”。
便在这时,赵惇和辛弃疾都惊得呆了,正见得这山丘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全是大箱子,每一个箱子的容量,堪比寻常箱子的五六倍不止,当下堆得高高的,好生骇人!另一部分全是杂七杂八的兵器,如长枪、如弓箭、如大刀等等……数不胜数!
赵惇道:“这……这大箱子之中全是金银?”
赵汝愚恭敬道:“回殿下的话,正是如此!除去金银以外,还有白银,折合成总数,堪比我大宋朝一年的税收了!其余的兵器只是少部分,还有许多在那地洞之中,但大部分腐朽了,却不能用的!”
赵惇当下还不相信,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一个大箱子。
天了!里面的全是金灿灿的黄金,成色之好,却比官家制作的金条还好。
他伸手拿起一块,颤抖道:“这……这些黄金是从这二龙山上缴获的?”
赵汝愚正要搭话,却被一旁的辛弃疾抢道:“殿下有所不知,便在五代十国之时,这湘赣之地就是匪患横生,后来太祖得了天下,但对南方之事还是多有不及,这厢的贼人也从未消停过……依末将看来,这如山丘一般的黄金,怕是有百十年的积累了,至于为何会积存如此之多而不流通市场,却不好说,兴许这里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赵惇道:“哼!且不论有何秘密,而今这金银已被朝廷缴获,便是何人想要造反,却也被断了元气了!赵大人,你可是立了大功了!父皇定会重赏与你!”
赵汝愚道:“承蒙殿下美言了!”
终于几经周折,才把那一箱箱的金银整理完毕,看看忙碌了一天,众人才小心翼翼地把全部物资运下山去……
就近州府县衙之人,听得当朝太子和朝廷重臣来了二龙山,赶紧如哈巴狗一般,全来山下请安。
赵惇好不威风,大有一种微服私访的快感。只是很可惜,“太子下乡”,一旁的农夫全被撵走了。
刘涣忽地想起前世的“安保”来,他那时还是个小小的公务员,只要县城里来了大官,左右的公务员便要出去“守马路”……这不正和而今情形一样么?看来中国之“陋习”,是一脉相承、根深蒂固的。
辛弃疾见他陷入沉思,打马前行,问道:“刘秀才为何愁眉不展?还在为昨日的事情耿耿于怀么?”
刘涣见得心目中的“英雄”问话,心底好不激动。可说也奇怪,这没有见到“英雄”的时候吧,总是满怀期待和各种幻想,而今既得相见,忽又不知说些什么了。
刘涣道:“害得将军惦念了,小子无事!”
辛弃疾一听他叫自己“将军”,觉得怪怪的,也与他而今的身份不符,不过他辛弃疾一生豪迈,从不斤斤计较,道:“刘秀才夸大了,我辛幼安不过区区安抚使,哪里容得‘将军’一称!便在湖北之时,就已听闻刘秀才的诗作文章,而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着实快慰平生!哈哈哈……”
刘涣见他好爽,心底也开朗起来,开口即吟了三首小令,正道是: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咱们来比比马术吧!”
辛弃疾还沉沁在刘涣先前的三首小令之中,忽听得刘涣要比马术,才一阵惊愕,变见他一骑绝尘……
辛弃疾一生从不弱于人,当刻哈哈大笑,道:“好词好词……刘秀才休走!”说完快马加鞭,略过了先前众人和一干护卫……
那太子赵惇见得这刘涣和辛弃疾一前一后从他身旁略过,却也不打招呼,连那看护“金银”的公事也不顾了。他心底忽然不爽起来,暗道:“这二人真是一丘之貉,桀骜不驯,且无半点礼数。哼!若是今朝有何闪失,你辛弃疾和刘涣的人头,本宫想方设法也要取了……”
赵惇的恶毒,那刘涣和辛弃疾如何晓得,他们此刻纵马正欢。
辛弃疾反复念叨着“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他实在想不明白,这等年纪轻轻的人,如何能写得这等好诗词,当刻更是痛恨“相见恨晚”!
刘涣而今得交“英雄”,也是快慰平生,那马儿疾驰的速度快捷无比,却还是被辛弃疾追赶了上来。
二人相视无言,突地双掌相交,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