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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日记全文阅读

作者:伯山子鸳     南宋日记txt下载     南宋日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四章 潭州调研

    到了年末,稻田里空荡荡的,满山坡都是枯黄的草儿,北边人的旱地种下的小麦冒出头来,被那清早晨的霜冻得煞白煞白的,偶有露珠挂在尖头,一派晶莹剔透,暗示来年五月间,又是一片好收成。

    如此,人们清闲下来,在期盼的光景里面等着大年三十除夕夜。其实也不过是那一道氛围而已,若当真来临,也不见得有甚么好受。

    老三大清早地约了黑娃,要去搂草打兔子。二人早把行囊装备准备妥帖,却不知被涣哥儿呵斥住了。

    刘涣骂道:“两个不务正业的东西,大清早的想去搞甚么名堂?谁也不许动,等用过了早食,本官各有任务安排!”

    二人一听,相视唏嘘,这是动真格了,没听到他连“本官”都是说出来了么?

    再等魏伯众人到齐,刘涣商量一声,下了上任以来第一道命令。

    “诸君,而今总算到了潭州,是该做正事的时候了,从此以后,便再不能散漫,当然,我师父除外!”

    刘三道:“还请大人直说吧,按你的话来讲,年少轻狂的好日子,早已结束了的。”

    刘涣微微一笑,示意他最懂他,接着道:“既如此,我也不再矫情,大伙的任务,便是要分散出去,摸摸这潭州的水有多深,但凡是能看到的,能听到的,能想到的,都要明记在心,然后汇总到我这里。时间为一月,到得年三十,我们便有所凭借地去府衙吃年夜饭了。诸君。此乃赴任的第一件事情,可得尽心尽力呀!”

    魏伯道:“恩。你所言不错,自己通过实践掌握的东西。总比别人说给你听的要真切得多,看来你是真想做大事了。”

    刘三附言道:“如何个分法,还请大人划出道来罢。”

    刘涣道:“这潭州算是一个大州,所辖共计十一个县,我等刚好十一人,魏伯年长,便负责长沙县吧;三哥负责开宝县、老三负责衡山县、黑娃负责安化县、我则负责醴陵县;而后攸县、湘潭县、益阳县、浏阳县、宁乡县、善化县等,便从老四开始,一一往后推就是了!”

    众人道:“遵命!”

    刘涣更不磨叽。当即结了店家费用,将所有的盘缠及一众金银细软交给刘三保管。

    哪晓得黑娃却不服气,他埋怨道:“涣哥儿,便在鹅湖山的时候,你的钱都是交给我管的,咋地而今你不信任我了么?”

    刘涣解释道:“黑哥,此一时,彼一时,兄弟哪里会有不信任你的道理。不给你管钱,是另有安排的。”

    黑娃不满道:“甚么另有安排?还不是与老三等人一样,去视察民意罢了。”

    刘涣道:“黑娃,凡将相之才。当有海涵之气度,便是这般斤斤计较,将来能成甚么大事了?老子就是要把钱财给三哥管。现在是,以后也是!你若心有不爽。乘早离去就算逑,叽叽歪歪的像个婆娘!”

    黑娃没再反驳。绿着脸转身走了。在他心底,他永远是涣哥儿的心腹,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更是,便是在这历城八兄弟的跟前,他也当“高人一等”,可而今刘涣好像变了,变得冷落他,他心中难免不快……

    刘涣没有去理睬那头倔牛,招呼一声,各自奔了去处。临行时刘三心中好不忐忑,那黑娃的意思他如何不懂?可越是这般,越是说明刘涣对他的重视,他一时间倍感压力,无论如何出不得差错的。

    几人就这般各自闪开了去,也没有个具体的计划和安排,到底能得到甚么有用的信息的,可不好讲。

    刘涣还是装成商人,一两天后来到醴陵县,这时的醴陵位于湘地东部,罗霄山脉北段西沿,湘江支流渌水流域,紧邻长沙。地貌以山地、丘陵和山岗为主,平原较少,正是个练兵的好地方呢。

    他细细调查,道听途说,或是走访,或是小住,上到各方城市,下至乡野农家。除了老百姓的淳朴与经济的混乱以外,倒还安逸,没甚么匪患之灾,就是山地颇多,可耕种的沃土肥田较少。

    青壮年所占比重不多,据老辈人讲,但凡哪家有个精干的儿郎,也多去了外面闯荡……

    刘涣将这些东西一一记忆在心中,他的调研很有办法,不必事事躬身,这也是前世作为一个公务员,时常下乡检查工作得到的经验。

    话不多说,转眼到了十二月,天寒地冻,行路困难,刘涣一筹莫展,疲乏地回到了长沙县,心中一直在计较——这般情况,该做些甚么?能做些甚么?要用甚么好的法子,才能让老百姓在最短的时间内富裕起来?且不说富裕,一定要让老百姓感受到生活的希望,有干下去的冲劲才好……

    魏伯得刘涣特殊照顾,早已将长沙县若干信息掌握完毕,他是老江湖,调研的方法更是另类,往往只需要找一群江湖人士喝一场酒,不仅能得到想要的东西,还能结交上新的朋友。

    刘涣难免佩服他师父,暗道姜还是老的辣!

    终于,到了腊月二十八日,满大街的年味越发浓厚起来,散乱出去的兄弟们也集结完毕,搓手搓脚地喝起小酒,你一言我一语,也没个具体的发言套路和系统,听得刘涣好不头大。可也没有办法,你叫一群“军人”去处理一件文官的政务,质量粗糙是在所难免的。

    他经过分析,求同存异,将一切归纳起来。

    一是由于水上交通和航海贸易的日益发达,荆湖南北、江南、淮南、两浙等地,都有大型的造船场,故而潭州造船也尤为发达,特别是巨舰的造船业,堪称时代之表率!

    二是除造船业外。矿冶、制镜、丝织、造纸、制砚、制墨等手工行业都有起色,自然而然间。已然形成了一定规模和某些特色优势,甚至出现了雇佣制手工作坊。

    魏伯还专门提及长沙“三绝”——长沙人常自吒吾州有三绝。天下不可及。猫儿头笋,一枝重秤;黑潭取鱼,一网逾千斤;巨舰漕米,一载万石。这无疑是突出点,更是当地人习以为荣的事情。

    三是历来对教育的重视与推崇,潭州境地文人辈出,骚客往来,其官学的发达尤为凸显,使潭州士子通过“进士制科”和“三学造补”走上仕途的人数多不胜数。就拿张敬夫所主讲的岳麓书院和城南书院来讲。天下闻名,不亚于临安府的各大学院。

    四是治安一般,无较大匪患,其原因是早些年刘珙在此剿匪,威名赫赫,对山间野匪和强盗贼子形成了极大的震慑力。但市井巷陌,多有小偷小摸、不遵纪、不守法之辈,此事避无可避,便是太平盛世也老生常谈。更遑论是这偏安一时的南宋朝。

    五是民间经济形势不容乐观,先是多有垄断之官商奸商,胡乱抬价压价,搞得流通陡变。到头来苦了百姓。其次是经济形式的单一化,循规蹈矩化,无新型产业的勃起和发展。最后是当地官府对民间金融的指导不够。督促与监管很不到位。

    六是贫富差距极大,农村与城市的生活水准呈现两个极端化。富人富得流油,穷人穷得饿死。且富人从不愿意掏出腰包去资助穷人,穷人也更没有甚么好的办法去致富。

    七是整体精神风貌较好,这正应了刘涣所讲,湘楚之人,历来是矜气节而喜功名。若为了家国天下去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大有人在。

    八是正因为精神风貌的良好,造就了思想进步的快速化,能容纳新事物新气象的胸怀与气度相比其余州郡要好。即有信仰,易信仰,看得远,敢实践,敢流血……

    除了上述几点,其余的莫不是些杂七杂八的卵事,刘涣也理不出头绪来。他一时间倍感头大,骂道:“他妈的,这可如何是好?”

    他这一个“如何是好”,自然是个大问题,在场众人也回答不出来,陷入沉寂之中。他们到了现在才明白涣哥儿的苦衷,原来要干成一件大事,实在是难上加难的。

    刘三忽地安慰道:“大人无需伤神,我这里还有一个喜讯没给你说呢?”

    刘涣闻言,但觉柳暗花明,急道:“甚么喜讯?”

    刘三道:“哎哟,这喜讯是两个事,一是官家极度爱护你、信任你;二是你并非孤军奋战,尚有前辈之人予以指点呢。”

    刘涣不明所以,道:“如何讲?”

    刘三道:“我的涣哥儿哟,你莫非不晓得么?朝廷派了刘珙过来,出任潭州通判、兼转运使;二是亲命张俊之子张敬夫出仕,任潭州安抚使呢。你想啊,便是这两个人,一个是名不下朱熹的大儒,又是忠良官宦之后,另一个是政绩卓著,经验丰富稳妥厚重之人,全派遣给你打下手,何愁大事不成?由此也说明了官家对你的器重与爱护,绝不是把你涣哥儿丢在潭州不管的。据传便在你还未被封为潭州知州之时,圣上早已安排好了这两人的,却比你早来赴任了半月之久……”

    刘涣却欢喜不过来,突然着急地打断道:“等等……你说错了……”

    刘三一个惊愕,道:“如何说错了?”

    刘涣道:“三哥哟、师父哟、我最耿直的兄弟伙,哎……官家还是不放心我刘涣呀,哎……”

    见他长吁短叹,众人难免生疑,黑娃道:“不能够吧哥儿,你是不是过于小气了?”

    刘涣冷笑道:“甚么不能够?诸君想想,历来这通判一职,都是各州军的实际管理者,其手中权力之大,不下于知州一职;又有那转运使一说,更是掌控了整支厢军的财政大权,凡一干金银细软、吃穿用度,都得经过他的手;再说这安抚使一职,模棱两可,既与文官之政有瓜葛,又与武将之军务有牵连。本来可有可无,通常由一州知州兼任,但最不应该的是,这是潭州呀,潭州的厢军,佼佼者全选入禁军之中,哪里用得着安抚使一职?诸君,大事不妙了,这两人明面上是来辅佐我,实际上是来监视我的,不仅监视,而且互相监督。哎……原来陛下早就安排好了的,怪不得了,当时我向他要钱,他说没有,叫我自己想办法。这哪里是自己想办法?其钱财之调度,已然给了那刘珙和张敬夫了的……”

    众人细细一听,才觉得多有不妙,老三与魏伯当场怒骂,刘三是个有远见的人,当即一想也大体明白了。只见他沉吟片刻忽再急道:“对了涣哥儿,你可晓得那刘珙与张栻的关系?”

    刘涣又闻“八卦”,惊疑道:“我只晓得张栻张敬夫是已故元帅张俊之子,是个蜀中人,其名声多与讲学育人、著书立信为突出,其余的却不晓得。你说那刘珙,我便更不清楚了。”

    刘三道:“哎,据说那刘珙早年便是在这潭州起的家业,此地岳麓书院就是他于乾道三年时修葺的,他因佩服张敬夫的才学,故而请人家出山,前来岳麓讲学,张敬夫也感慨刘珙之为人和气度,便也答应了他。我还听人传言,说是官家本来想让刘珙知潭州的,只因你中了状元郎,才变成了你……哎,你不说不知道,一说之下,我还有点耿耿于怀了,我就说嘛,你一个弱冠之年的状元郎,便是才情了得,也不该一出仕就任这么个大官的。官家是既要防你,又要用你哟。哥儿,怎么办?”

    刘涣一时间也答不出来,朝魏伯问道:“师父,您老说说看吧?”

    魏伯冷哼一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只消磊落光明、坦坦荡荡,何必惧怕这些了?据我所闻,这张俊之子还算一个人物,不是那种魑魅魍魉之辈。那刘珙也是个肝胆照人的好汉子,刀光剑影之间混出来的名声,年纪倒是与我相仿,你不必忧心,但凡豪迈磊落之人,定不会横加为难于你。再者你刘涣而今声名鹊起,天下皆知,人家敬仰你还来不及呢,哪有那个心思去算计你?”

    刘涣被他一骂,反而醒悟过来,恍惚道:“对呀,我真是把这事情想得阴暗了。嘿!若真如师父所讲,那这两人可有大用处了。”

    老三道:“如何用?到时候我等兄弟又如何安排?”

    刘涣道:“兄弟几个是与我拜把子、喝血酒的亲人,哪里能与他们勾勾搭搭,我自有安排!”

    众人道:“如何安排?”

    刘涣道:“我要建造一所军校,你们既要做老师,又要做将领,直接授命于我!”

    黑娃道:“军校?甚么是军校?”

    刘涣微微一笑,道:“初临潭州之时,我曾说过了的,无湘不成军,不久将来,雄兵必出湘潭、猛将必出湘潭,诸君,话已然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要我怎么讲?”

    众人唏嘘,这话再明白不过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新官上任

    腊月二十九日大清早,寻常巷陌间的欢喜声还未闹腾起来,刘涣一众早已到了州府府衙,几人下了车马,但觉得冷清不堪,初初入眼,不过一派古老的四合院子,门口也无人值守,倒是两排古柏森森,清幽的五步青石台阶,下接广场、上引衙邸,外连俗世凡尘、内通庙堂公事,进一步是为入世、退一步是为出尘……

    刘三这个“管家”最是醒水、最是尽职,他整理衣衫,只身上前,叩响了朱漆大门,“啪啪啪”的节奏声中,涣哥儿心跳加速,他终于要跨入那道门槛了,此世今生,这一步夸了进去,就是一个转折点,要想回头,只怕已无可能!

    但却等了良久,不见回音。UU小说,www.uu234.com

    刘三回首过来,待要问话,刘涣却道:“接着敲,这不是敲门声,而是新年新岁的警醒声,我刘涣来了潭州,推开的不仅仅是一扇府衙大门,更是一方人生的重门,若声响无回,则必有凶兆,恐那通过幸福的大道多有阻隔!”

    他一口气说些半文不白的鬼话,众人听也听不懂。可那“凶兆”二字极为警醒,刘三更加卖力……

    不多时,里间传来响动,只闻“吱呀”一声,两扇大门缓缓拉开,露出两三尺的缝隙来,却见是一个睡意朦胧的中年人,其困惑的模样印入众人眼底。

    他看了外间形势,但觉得是一伙穿着华丽的布衣人,大年将至却来州府,说不得有官司。这可不爽了。他不耐烦道:“尔等何人,为么子叩想州府衙门?”口腔之中。隐隐一派湘潭口气,若讲得快些。只怕听将不懂。

    刘三微微一笑,道:“我等来找潭州通判刘珙刘大人,还请禀报!”

    那人迷惑道:“是官司还是访友?”

    刘三闻言尽不先说话,从怀里摸出一方物事,整整齐齐地交给那人,和颜悦色道:“你只消将此物件呈于通判刘大人,他一看就知!对了,另有黄金一锭,权当是官差大哥的辛苦费罢!”

    那人见得金子。两眼冒光,先伸手接过黄金,沉甸甸地在其手中掂量一阵,然后略微颤抖地揣入怀中,这才接过刘三递交的一方规规整整的物件。他笑道:“啊哟,还请稍后,我这便去汇禀通判大人,几位好等,几位好等!”

    见得其人点头哈腰。转身入内,刘涣一个鄙夷,暗骂这哪里是个官差的模样,活脱脱的一个奴隶、金钱和世俗的奴隶!

    黑娃小声道:“涣哥儿。回自己的‘家’,还要行这铺路的金子么?你这是在嘲讽你自己!”

    刘涣道:“老黑你不懂,我要用这一锭黄金。警醒他刘珙的心门,让他记住咯。甚么该做,甚么不该做。”

    老三却蔑视道:“也就是你性子好。要我说,直接翻墙进去,然后大喝一声……”

    刘涣打断道:“休得多言,记住了,以后在‘外人’跟前,能少说话,必须少说话。拿出军人气度来!”

    两个扯卵谈的“多话精”当即闭口不提,站得直直的……

    刘三也回到涣哥儿身旁,微微靠后,将刘涣青衫磊落的模样凸显出来。

    果然,后不多时,众人之听闻里间脚步声声混乱,急促而紧迫,偶有“快点快点”的呵斥声。

    刘涣不动如山,等着那里间来人的说法。

    只见那两扇大门快速地敞开来,一个清瘦干练的中年人身着官服,紧张地出了衙门。

    但见此人生的卧眉凤目,一撮美髯黑须,消瘦的身形之中,大有一派武人气度,当真好一个忠义灵秀,初见之下,给人印象极好。

    他下得台阶,面朝刘涣恭恭敬敬地屈身下去,正色道:“不知刘大人赴任,下官招呼不周,还请恕罪!”

    涣哥儿与他素昧平生,适才不过惊鸿一瞥,他便认出了正主,可见此人眼光之独到,一看一个准!

    刘涣哈哈一笑,道:“都是同袍,通判不必多礼!”

    刘珙听闻答复,算是“验明正身”,立即站直了身姿,放眼一观刘涣,只觉得这寒冬腊月间,一个出尘出世的美男子莅临潭州,其微笑的神情之中,自有一副摄人心魄的气势,百闻不如一见,这刘秀才好大的威风,但是这三分气势,已然让人胆寒,无喜无忧、不怒不温的眼神之中,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恭敬道:“刘珙携潭州州府上下,恭候知州刘涣上任!”复再躬身下去,双手呈上刘涣适才叫刘三递交过去的官凭与文书!其身后众人也是躬身行了下属之礼,异口同声道:“恭候知州刘大人赴任!”

    刘涣正色道:“‘十载湘江守,重来白发垂。初无下车教,再赋食苹诗。天阔抟鹏翼,春融长桂枝。功名傥来事,大节要坚持。’共父别来无恙,以后这潭州事宜,还要有劳共父多多指教、多多费心!”说完屈身而前,双手托起刘珙臂膀,显得亲切有佳!

    黑娃和老三是不懂的,为何涣哥儿好端端的,一开口就和人家说起诗词来?

    呵!他们哪里晓得了,刘涣适才所讲的诗,正是他刘珙所作的“帅潭日劝架”,他这里又称人家一声“共父”,却是叫其字,而非官名官职,意思就是要走亲近路线。

    果不其然,那刘珙听后,心中微微一动,对视刘涣一眼,发现这弱冠的知州大人,当真见微知著,连他刘珙写的诗都以记在了心底。其微笑道:“大人哪里的话,珙才能粗鄙,却不敢指教大人的,若大人有何吩咐,珙必当尽心尽力!官家早已下了旨意,要珙全力辅佐刘大人,更是重如泰山之职,不敢懈怠!自无费心一说!”

    嘿。这刘珙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先说了一通客套话。再搬出皇帝的面子来,显得刚柔并济。极有力度。

    哪个晓得,刘涣却心底不爽,居然随着蹬鼻子上脸,皱眉道:“共父说的可是实话?”

    他这一问,把刘珙这个稳重的中年汉子问得不知所以,当刻急道:“自然是实话!珙不敢欺君、不敢欺大人!”

    刘涣答道:“好!既然共父如此坦诚,涣也不必客套,现下就有两件事情,要请共父安排下去!”

    刘珙万万没有想到。这刘涣说做就做,连官门都还未入,便要下达指令,他这无疑是个下马威,暗想到底有哪里得罪了他呢?

    见他一时尴尬,刘涣微微佯怒,问道:“刘通判,本官与你言语呢?”

    刘珙赶紧答道:“哦,便请大人吩咐!”

    刘涣道:“其一。召集厨子,生火煮饭,备足酒水;其二,献你一天时间。将潭州大小官员及所辖十一个县的知县全尽召集而来,这乾道八年的最后一天,便请大家伙来长沙城过吧。”

    刘珙虽不明白。可当即不好反驳,就是要反驳。却莫名其妙之间倍感刘涣那慑人的气息,仿佛他的一言一行。都是不容抗拒一般!他道:“遵命,珙这便安排下去!”

    刘涣道:“恩,共父历来名声大作,你做事,涣放心得很,哈哈……”

    不多时,几人窜入正门,过了一处院子,再绕过一块屏风,从天井的左侧而入,进了一间正堂,正堂的北上首挂了一块大匾,上书“议事厅”三个大字。

    刘涣坐在了北首左侧,将右侧空了出来,可他刘珙却不敢与刘涣同坐,显得自然恭敬地坐在了右下第一个位置。

    魏伯等人却发了疯,今日无论如何,要满足刘涣的面子,只见得他们齐刷刷地一排站在左下首边,一言不发,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刘珙问道:“大人,这几位是?”

    刘涣道:“幸得朝廷信任、赵国公赏识、陛下恩准,特赐予了这一众禁军亲随涣来潭州,是为举兵练兵一事。这些个同袍虽是武人,但官阶可不低,都在从五品到从六品之间。”

    刘珙一听还得了,这刘涣好大的手笔,他惊讶之中,却突然呵斥一声,道:“传李三进来!”

    刘涣见他举止,疑问道:“共父这是为何?”

    刘珙道:“大人,有州府李三其人,要亲来给大人告罪!”

    刘涣莫名之间,但见得一个颤抖着的汉子走了进来,然后远远地跪倒在地,叩首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的知错了!”

    刘涣看不清他的面目,正色道:“站起身来说话!”

    那人闻言,亦步亦趋站了起来,可不敢正色刘涣,紧紧地低着头颅。不过刘涣也不必看他,一想就明白,这人就是适才收了刘三“幸苦费”的看门人,不见甚么官职,顶多是个杂役公差。

    刘涣严厉道:“你便是李三,有何话说?”

    李三颤抖地伸手入怀,摸出一定金子,害怕道:“大人,这……都是……小的有罪,小的不该收大人的金子,还请大人收回。”

    刘涣闻言突然哈哈大笑,转身朝刘珙道:“共父,这是开甚么玩笑。我想你一定搞错了,适才涣并未授予任何人黄金。哎……看你搞的甚么名堂,好端端的,莫不成是欺涣年少,意欲贿赂涣么?这可要不得的,便算是有甚么话,还请共父摆到台面上来说。”

    刘珙闻言,脸红筋涨,万万想不明白刘涣为何会这般说话,他吞吐道:“这……我……这……大人!都是珙治理无方,还请大人训诫!”

    刘涣挥手示意,温和道:“诶,共父此言更是无从说起了,这本是无端之事,何来训诫一说。哦……涣明白了,共父是觉得涣此番前来,凋敝不堪,又无钱财相请诸君同僚,是想借此机会,献上黄金一定,用作除夕夜的开销么?对不对?”

    刘珙无话可说,心中起伏难平,也不回复刘涣,转身朝那李三呵斥道:“还不去通知伙房众人!”

    那李三闻言一个道谢,转身急急退了出去……

    刘涣假意四周张望,不由得赞叹道:“恩,这府衙布局倒是极好的,尽显湘人智慧,没想到来了个好地方呢。对了共父,可安排涣住在哪里?”

    刘珙一个惊愕,这小子转弯也太快了,他急道:“哦……大人的住处在后院雅堂,左厢房可做日常办公之用,至于一众禁军兄弟,便请屈身在右侧厢房之中罢。”

    刘涣道:“哦,共父看来是早有准备的,真是费心了,走,去看看吧!”

    刘珙闻言起身引路,带着众人去了后院……

    安排完毕那个古怪的状元郎,刘珙马不停蹄,要去召集诸家同僚,前来吃年夜饭。

    哼!他心里清楚的很,这哪是吃甚么年夜饭?明明是来听他刘涣训话的。搞这般大的动静,这个娃娃官哟,情商太低了……

    岁月的风霜无情地在刘珙的面目上留下了痕迹,他这个刚刚四十岁的人,从湖南安抚使一路摸爬滚打,到得而今官家器重,点为通判,本想尽心尽力,治理一方水土,哪晓得天降一个奇葩知州,名声之大,才学之高,举止之异常,思绪之陡变,他一时间猝不及防,不知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招呼好这个同姓家门……(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雷厉风行

    往往越是贫乏的时代里,好不容易盼到的东西越是珍贵,稍纵即逝的幸福感也越发浓厚,越值得去珍惜和回味。可涣哥儿全没有了心思,便是对于这乾道八年的除夕夜,众生欢腾的大节气。他有一大摊子事要去处理,更想躁动一番,恨不得这全天下都晓得他刘涣的名声、都晓得他谭州知州刘大人的名声。

    刘珙招呼好一干事宜,请来了张栻以及潭州的大小官吏,众人聚齐长沙城,只等着新任知州请客过大年。少有许多县份,因距离州府较远,赶也赶不过来,刘涣并不怪怨,深知交通不便所带来的大问题。其只是大笑一声说自己糊涂,然后不了了之……

    张敬夫最先到达,他这个官宦之后,从好端端的教书育人的事业中被抽调出来,任了潭州安抚使,听得刘涣召集,早早赶来长沙城里,要看看这个闻名遐迩的人物。

    经过刘珙的引荐,涣哥儿也终于见到了张敬夫其人,但觉他相貌平平,长得中规中矩,身形微胖,两边的脸颊向外扩张,不晓得是不是话讲多了造成的?

    张栻乃张俊之子,受家教家风影响,再有颠沛流离的一段经历,出落得更为厚重,一言一行,不左不右,堪堪得当。他朝刘涣一礼,道:“见过刘大人,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数百年,百闻不如一见呐!”

    一听他这番文人言语,刘涣心中一暖,眼前这个四十岁的人。看起来没有刘珙那般有锋芒外露,平淡无奇之中。让人心中亲切,又是一口川蜀音。难免更有味道。

    刘涣笑道:“江海孤踪,云浪风涛惊旅梦;乡关万里,烟峦云树切归怀。涣乃飘零之人,不想被朝廷器重,倒是前来叨扰潭州,恐对敬夫和共父多有麻烦之处,还请海涵!至于名声一说,在敬夫这般大儒面前,提也不敢提的。”

    张敬夫赶紧正色道:“岂敢岂敢。大人之才学,堪比日月之光华,敬服痴长年岁,当不得大人如此夸耀!”

    刘涣道:“敬服哟,若按年轮来讲,你而今也有四十岁、共父是五十岁,在涣面前,无疑都是长辈,抛去官职不说。就是两个前辈吃的盐巴,也比涣吃的米饭足。以后当真是要麻烦二位不吝赐教的,涣要恳求二位好生教涣,感激不尽!”

    张敬夫被他的客气与谦逊搞得很不自在。当下说不出话来。刘珙却是一改反观,怎地他这般态度与昨日大不相同?这刘大人,年纪轻轻。其性格真是摸不透哟。

    刘涣见得尴尬,也不再说这些个卵话了。正色道:“敬夫,你以前便是在这湘潭之地讲学育人的。就你看来,而今湘地从学之人尚有几何?”

    张敬夫道:“大人此问过于庞杂,要得出一个具体数字,栻一时间也说不准的。但实不相瞒,便从我以前所讲的岳麓书院和城南书院而论,近些年来从学着不下五千之众,可惜官家有令,栻任安抚使一职,对讲学一事,尔后怕是顾及不暇了。”

    刘涣道:“哦……那这五千学子之中,青壮者又有几何?”

    张栻不解其问,还是沉吟一番,估计道:“少说也有三千之众,却不知大人问这个作甚?”

    刘涣笑道:“哦,没甚么,随便问问而已。敬夫好像对于舍弃了教学一事,很有不甘呀?”

    张栻闻言,立马一个紧张,急道:“不敢不敢,大人可不得戏言哟,栻是受的朝廷旨意,哪里有不甘心一说!”

    刘涣唐突道:“嘿,是我心急口快,说错话了,敬夫莫要往心里去才是。但言归正传,甘不甘心尚且不论,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舍得的,对么?这里也无外人,我希望敬夫讲些内心话,可不要打马虎眼了。”

    果然,那张栻闻言,长叹一声道:“哎,家父曾言,生是宋室人,死作大宋魂,我张敬夫便是讲学育人也好,从政报国也罢,都为天下故,舍不舍得的话,也不好讲的,更无从讲起。”

    刘涣道:“我看敬夫勿恼,涣却有一个良策,说不得敬夫能一边讲学,又能一边从政,对育天下英才一事,当能兼顾。”

    二人闻言一个惊异,张敬夫问道:“还请大人明示!”

    刘涣却道:“这事也很简单,便在来潭州的路上,涣早已计划好了的,只是若要办成,还得问共父几个问题呢。”

    刘珙听他牵扯到自己,当即疑道:“请大人明示!”

    刘涣道:“两个问题,一是对于我潭州而言,厢军用度和公务开支有多少?二是湘楚甚至川蜀之地,敢于投军报国者又有多少?”

    刘珙道:“大人明鉴,至于开支一说,珙手里能够调度的钱财实在少之又少,寻常间大小官差和兵卒的俸禄,都是上头拨发下来的……吃喝拉撒等一干用度加起来,每年不到纹银千两,甚有多数人是自给自足。大人所讲的第二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就湘楚而言,立志报国者还是大有人在,但比邻之地,可不好讲!”

    刘涣道:“这……实在太少了,哎,算了……最后一个问题是,朝廷募兵制的形式可不可以稍作变动?”

    二人闻言,听他要变动募兵制的形式,真是胆大包天,赶紧好言提醒,甚有训诫之意思。

    哪晓得刘涣大笑一声,道:“二位不必紧张,涣是想在潭州兴一特殊之法,将兵事与教育有机结合起来,到时涣亲自给陛下汇禀,他一定会同意的。二位不知,涣在赴任以前,官家亲口许诺,说这潭州事宜由我刘涣做主,直辖于陛下管理,其余人不得插手的……”

    张敬夫道:“哦……若此事得行,那张某的用处就更大了。大人,到时还请你委以重任呀!”

    刘涣笑道:“敬夫莫急。会有机会的,你相信我!”

    张栻谢过。回身坐好。刘珙却一个惊疑,道:“对了大人,你那一众亲随去哪里了?”

    刘涣笑道:“嘿,倒是忘了给共父讲明,我那一干亲随,全被派遣除去,要等到来年冬天,才会回潭州来。”

    刘珙好不惊疑,暗道此人做事之迥异。速度之迅捷,当真猝不及防,他到底是个文官,还是个武将?

    张栻问道:“恕栻多嘴,却不知大人遣之去了哪里?”

    刘涣道:“无妨,本来我三人相交,就得见心见性才是!我实话给二位说了吧,我那十个亲随,被分成了几拨。第一拨北上,过江陵府游走襄阳境地;第二拨横跨岷水去了夔州达州等地;第三拨去得较远些,西行入巴蜀,至成都府一带;第四拨西南而下。去了衡州韶州和静江府;最后一拨去了广州惠州。”

    刘珙惊愕一声,道:“这……便是十一个人,如此分成五队。尽皆单枪匹马,他们是去作甚?”

    张栻也是附言急问。

    刘涣微微一笑。他很清楚这二人的目的,莫不是在“行使使命”。开始“监督”他了。但他也不必恼火,坦诚道:“可别小看了我这几个兄弟,不说万人敌,但百人敌、千人敌还是可以的。他们此番各自带了金银细软、官凭文书,去得远,时间急,任务重。我的意思有两个,一是练将,要将这十来人训练成朝廷的栋梁之辈,来时挥军北伐,匡扶宋室,恢复河山!二是招兵买马,哦不,说不得招兵买马,而是去召集人,召集一些热血沸腾,胸怀大志,敢言志、敢报国、敢流血牺牲的人。到时候全部聚集潭州,再给涣两年时间,联合二位大人的雄才伟略,搞出一支雄兵来,也是实现了陛下重托,也是为山河故、为天下故。”

    刘珙与张栻当场被吓傻,这人好不天真呀,真是幼稚!可限于他的面子,也不好明说,只得旁敲侧击!

    刘珙道:“即使如此,若召集来人,又如何安放?”

    刘涣道:“那很简单,涣给来投靠之人盖房子就是!”

    张栻问道:“盖房子?哪里来的钱?”

    刘涣道:“聚湘楚之钱财,我要与老百姓做一笔买卖!”

    刘珙问道:“做买卖?老百姓哪里来的钱财物品,去和你做买卖?”

    刘涣笑道:“嘿嘿,天机不可泄露!反正今日涣且给二位交个底,涣要在三五年之间,做成两件事情!”

    二人齐道:“哪两件?”

    刘涣道:“一是土地改革、二是军校建设。”

    这两句话,他们都没听懂,可“土地”一词却敏感得很,不好说的,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全是天子的家园,哪个乱“改”?哪个敢“革”?

    刘涣也不语解释,淡然道:“放心吧,我已派遣了一人,快马加鞭带着奏折折返临安府,我看不到来年二月间,官家定会答复的。”

    刘珙道:“大人,如此说来,你那几个亲随便连除夕夜都过不成了?”

    刘涣长叹一声,正色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宋室不兴,家国不复,河山不振,便是任何节日,都不该过的。”

    张敬夫道:“这……这未免有点无辜了。”

    刘涣呵斥一声,冷冷地道:“哼!江山社稷且成了这般模样,则我大宋之文臣武将,再无无辜之人。说句不好听的话,特别是对军人而言,把仗打成这个样子,现实都该去死!算了,莫再议论了,我晓得二位的用意,莫不是要把我的举动搞个水落石出,也好给‘上头’交代,涣又不是傻子,哪里会不明白?但请二位放心,我刘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每一番举动,都为朝廷故;每一滴血,都为江山流;每一发肤,都为官家长;官家指到哪里,我便打到哪里。若有生之年不能恢复故土、不能解君忧愁,涣愧对天地!”

    见他真诚,原来早已识破了二人“动机”,好在难堪之中,且不予纠缠,反而慷慨陈词,忠心耿耿。这状元郎哟,年轻倒是年轻,幼稚倒是幼稚的,但忠诚可佳,勇猛可畏……

    话不多说,年三十的黄昏之际,潭州所辖一众官吏,能来的全来了,甚有好多献媚之人,悄悄给刘涣带了拜年礼物,刘涣冷漠无情地一一拒绝,并当众呵斥,告诉了所有人,他刘涣就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主,政事是政事,交情是交情。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寒了心,难免汗毛倒立,谨慎不言。

    等到开席之日,刘涣朗声而言:“今朝集结得诸君同食,是涣之荣欣,这厢谢过诸君。今日一过,新岁便到,涣有一事安排,先于此口述,后有官文传达,望诸君相互转告,若到时此事完不成,定当严惩!”

    见他威风冷漠,众人异口同声,道:“但凭大人吩咐!”

    刘涣道:“此事也很简单,我限诸君一月以内,将各自辖区内的土地及土地归属等一干事宜整理出来,形成详细具体之汇报,呈交于我。嘿,先给大伙敲个警钟,来年二月三月间,这潭州大地,要出大事了!”其讲完嘿嘿一笑,端起酒杯,也不管众人惊疑,劝起酒来……

    像他这般雷厉风行,不近人情的家伙,诸吏的这顿年夜饭是吃不安心的。一直煎熬到了来日,冒着大年初一的炮仗声,飞也似的回了自家驻地,要把他交代的事情做好,若一月时间做不好,说不得这小子要翻脸。

    刘涣没有理睬他们,新年初一便去走街串户,拜会当地名流、隐者贤人、富贵之家、极寒之众,刘珙和张栻与他寸步不离,显得疲乏,厌恶,可又不明所以,无可奈何!

    又说那苦逼的刘三一众,带着涣哥儿写的诗词文章,还有一干金银细软,及自己的官凭文书,行得快的,早已马不停蹄,远离了潭州境地。他们是苦的,可心中却很暖和,只因涣哥儿的交代必须完成,这事关乎千秋伟业……

    忙碌一天,刘涣终于归来,但却遣走了刘珙与张栻,其独立湘江北岸,任由寒风吹动衣袂,他长叹一声,道:“几番起落,风云振作,干他个天时地利与人和……”(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疯子

    刘珙而今五十岁了,年已半百,一生之荏苒岁月给了他太多太多厚重至不可言明的东西。…UU小说,www.uu234.com依他看来,这刘涣不像个知州,不像个节度使,不像个当官的料,尘世间没有他这般当官的。他像个疯子,因为只有疯子,才会在这安静的尘世之间,搞得这般急迫;也只有疯子,才会这在个时代里,显得那般安静,那般淡然……

    刘涣上任以来,没有多说甚么,也没有与刘珙那老头纠缠。癸巳年的开头日,他随张栻去了岳麓书院和南城书院,给学子们讲课,只因是才华横溢的状元郎讲学,时人好不激动,听众如流,将书院围得水泄不通。

    书生们发觉,这刘大人讲授的东西,从来都是没有听到过,关键是氛围活泼,通俗易懂,但发人深省,往往一个简单的生活例子,便能引出一派关于天地宇宙的思考来。

    “何为人?何为天?何为地?”这最简单的三极思考,难住了所有人。

    其讲诗词,说诗词应该平民化,诗词本来就是最最琐碎的生活艺术;其讲文章,说所有的文章,均离不开天地人三极的范畴;

    其讲算学,离经叛道,天马行空之中,暗示逻辑和做人的道理;

    其重讲哲学,这个时人还听不真切,但他说哲学就是使人聪明的学问,阐述而言,无孔不入,原来生活处处皆哲学,可他提了问题,问思想和物质到底甚么关系?众人答不出来;

    其讲地里,用白泥在黑墙上画一个圈。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大江大河相互纵横。山川湖海遥相呼应……原来这便是世界,便是人们居住的地方。好大好大,好多地方没有去过不说,连听都没有听到过;

    其讲天文,画出九个圈圈,每一个圈圈上有一颗圆球,每个圆球都有运行的规律,为甚么天要黑、要下雨、要下雪,冬天时,风从哪里吹。夏季时,雨从哪里来?当有一两颗圆球行到刻定位置时,天狗出来吃月亮,钱塘江的潮水会沸腾……众人惊愕了,说不出话来;

    其讲军人、讲纯粹的军人,讲忠君报国,讲战场杀敌,引出三观,即关于世界、关于人生、关于价值……所有人听得如痴如醉。不能自己。

    反正他不厌其烦,从大年初三开始讲学,已然讲了一个多月,每天都有听者。连吃饭的时间都不放过,边吃边讲。

    张栻这个大儒终于对其学识之渊博拜服得五体投地,暗道这般大才。便是朱仲晦当场,比不得的。他不中状元,天下何人可中?

    学子们早已视他为神人。可他半点架子没有,还说现实之文人比不得盛唐文人之风,渐以文弱酸腐,没有阳刚之气,所以他教所有人打“擒敌拳”,呼哈大作之中,啸声震动了日月星辰。

    一篇“少年说”,成了每日必背之文章,一道“三字经”,传遍了乡野农家,一个笑谈,惹得当场沸腾,笑出眼泪来。雅俗共赏,这才是教育,才是最应该有的教育。这样的教育,不是教人去愚昧地做官,而是教人去发现自我,明悟三观,改造世界……

    这般情形一直持续到二月二龙抬头,那日刘珙亲自来传话,说是一个叫做的刘三的人从临安府回来了,带来了皇帝圣旨。刘涣心知肚明,看来官家有了消息,到底那“土地改革”一事能不能成,全看此番。

    见得刘涣要走,全场哗然,将出路堵得水泄不通,说是无论如何要他再讲一个时辰。

    刘涣提高嗓音,呐喊道:“英才们,不是涣不肯多讲,而是有要事要做。涣且于此允诺,今年冬季,必有一所新型学院诞生潭州,到时由我刘涣主管一切事宜,还望英才们踊跃报名呀!”

    他本以为,说完后就能走开,可他失算了。只见得人山人海之中,许多代表挤出人群,大声问道:“刘大人,何必那般麻烦,你只需联合岳麓、南城两所学院,再加以扩建,不就完成了么?”

    有人道:“就是就是!大人呀,你乃天地奇才,所办之学院一定非同凡响,到底何时开学,有甚么条件,可得给个说法呀。”

    有人道:“大人大人,这建学一事,必定劳烦,我潭州厢军较少,若有用得着的地方,你招呼一声呀。我等必定应者云集,但却有一个条件,便是每日劳作之余,大人得为我等授课讲学呀!”

    有人附言道:“对呀对呀,刘大人,算我一个吧!”

    有人道:“我第一个报名!随大人差遣!”

    “还有我!”

    “还有我们……”

    刘涣感动了,止住脚步,呆了半响,朗声道:“英才们稍安勿躁,涣有要事要说。其一,这建学一事尚无具体规划,等涣安排完毕,必定不会冷了英才们的心,给你们一个劳作实践的机会。涣保证,实践之时,一定予以讲学,并从实际劳作中传你们见微知著的道理;其二,涣所言之学院建成以后,要收的学子可是很有讲究的,必须通过考试,合格者才予录取,但一旦录取,分文不收,还要给予月俸;其三,涣所建之学,是一所单一的、纯粹的、唯世人先、唯天下先、唯百姓故、唯江山社稷故的学院,外要杀贼报国,多有能流血牺牲,战死沙场之时,软蛋者一律不要。当然,若学有所成,想应科举者,涣双手赞成;其四,涣所建之学,不单单是教人做人,而更是要教人成神,即使不能成神,也得近于神人。诸君哟,若我潭州尽是神人,若我大宋尽是神人,敢问天地之间,四海之内,谁敢犯我家园?其五,涣所建之学,与军旅紧紧挂钩。说不得一旦入内,便无回头之路了。九死一生呀,往诸君慎重……”

    众人听闻。一个大呼,异口同声道:“愿为天下先!愿为天下先!愿为天下先……”

    在咆哮声中,刘涣含泪辞别众人,快马去了州府,其一入里间,便朝刘三大喊道:“三哥三哥,有消息了么?”

    刘三见了涣哥儿,当众行了一礼,然后正色一声。道:“知潭州者刘涣、通判刘珙、安抚使张栻,率潭州之表接旨!”

    几人闻得是要传旨,当即跪拜下去……

    刘三朗声道:“朕读毕刘涣奏折,爱卿所提之事,朕全予允诺,特拟旨如下——潭州一切事宜,全凭刘涣意思定夺,上下官吏,需全力相佐。不敢懈怠!至今日始,潭州立为我大宋试点之州、直辖之州,一切费用调度,由朕亲自划拨。旁人不得干预,每为期半年,刘涣需派人前来面朕。汇禀一通事宜。然朕有警告之言,只给刘涣三年时间。若试点有效,朕当予以奖赏。若空亏一窥,必灭其九族!钦此!大宋皇帝赵昚,癸巳之春,乾道九年……”

    刘涣颤抖着身体领旨谢恩,热血终于燃烧起来……

    刘珙与张栻一个惊愕,只觉得刘涣疯了,把潭州也带疯了,但他无休无止,还要把大宋也带疯。

    官家如此信任,真是破天荒的事情,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苍天哟,几时变的脸,连个准备的机会都不给。

    刘涣急道:“三哥辛苦了,你是如何进得宫去?又是如何说动陛下的?”

    刘三嘿嘿一笑道:“我哪有那个本事?我连陛下的影都没见着。是你恩师赵汝愚、你顽友赵国公、还有史浩,他三人联名朝野半数以上的文臣武将,为你求来的情呢。”

    刘涣叹道:“天了,这……这可欠人家的恩情太多了,该怎么还哟,哎……”

    刘三笑道:“大人勿忧,恰如你所言,风云起,山河动,一个崭新的大时代要来了!”

    刘涣点头称是,再问道:“对了,三哥,除此圣旨以外,你还带来了甚么?”

    刘三喜道:“嘿!我带来了辛幼安的两千禁军,全是信州的老兄弟,个个精挑细选!”

    刘涣一个惊愕,欢喜地大笑起来,忽而皱眉道:“这……可是三哥,调了辛幼安的兵,他该如何是好?他那信州安抚使怕是当不成了?”

    刘三答道:“大人,你有所不知,你那拜把子的辛幼安已然升官调任,而今是身兼信、洪、江三州的节度使,整个洞庭区域,都成了他驻军练兵之所了,比你还牛呢!”

    刘涣道:“我的个乖乖,不得了不得了……还有其他的么?”

    刘三笑道:“就知道你要问,除了人,我还带来了纹银两万两、宝剑一柄!”

    刘涣闻言疯都疯逑了,咿呀乱叫,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忽才觉得失礼,傻傻一笑道:“嘿,有人有钱就好,你带柄宝剑来作甚?”

    哪晓得刘三大喝一声,道:“传陛下口谕,刘涣听旨!”

    涣哥儿赶紧跪下。

    刘三道:“朕今昭告天下,将朕佩剑交于爱卿刘涣,持此天子之剑,放手一搏,建功立业,恢复河山!旁人见此剑如见朕亲临,但有为令不从者,刘涣有先斩后奏之权,但此权只限用于潭州!”

    涣哥儿接过了,“唰”的一声抽将出来,寒光闪闪,一时间刺痛他的眼眸。

    刘珙等人赶紧跪地行礼,刘涣却高兴不起来,他晓得——百鸟尽,良弓藏,兔死狗烹,官家真是个攻于心计的主。这剑,他万万不敢用的,稍不留神,不仅他要死,他所认识的人也要死……

    刘三见他痴迷,问道:“大人,好端端的,你怎地一时间忧愁满面?”

    刘涣长叹一声,挥剑入鞘,道:“哎……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奈何……奈何啊……”

    见他欲言又止,一口气说了三个“奈何”,众人也不晓得甚么意思,只觉得这疯子变卦太快,搞不明白他到底要做甚么?

    呵!他们那里晓得刘涣要做甚么?刘涣这是要“革命”,革谁的命呢?革的是不适合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的命。

    再有,赵昚这般大手笔,不是信任!更完全谈不上信任!他赵昚是器重人才与心急之中下的一个堵住,这堵住压在刘涣身上,且不论如何,他都不会输。

    刘涣越想越是心寒了,暗道而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切都是自己选的,只有不断努力,才能跳出被人控制的棋子的范畴。

    只不过是要一个幸福罢了,一个幸福罢了,怎地就那般难?刘涣想不明白……(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乱法

    这几日的长沙城很热闹,州府往来之人更是络绎不绝,但都不是来找刘涣的,他们是去找刘珙和张栻,想请这两个人去说情,保住他们的土地。UU小说,www.uu234.com只是很可惜,谁也不敢充当这些个地主和大户们的保护伞。

    刘珙说了,大人有令,凡阻挡“土地变革”之人,杀无赦!他也没有办法,刘大人是得了皇帝特批,手中有天子之剑,任是谁来说情,都是处不通的。

    通判没有办法,安抚使更没有办法,所有潭州的“有钱人”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地回家去了。到家以后,赶紧把自个儿的资产全隐藏起来,这新任的知州连土地都敢动,保不准哪天就把他们的家也给抄了。

    市井之间也在传言,而今所有的穷人和寒士子来劲得很,都在扬言刘大人挟天子之剑,来给他们做主了。黑,放眼古今,如他这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官吏,可不多见哟。

    消息很快传到了岳麓书院和南城书院,所有崇拜刘涣的学子们沸腾了,他们觉得,刘大人的土地变革,是想要“天下大同”。对的,就是天下大同,这是刘大人给他们讲过的观点。

    但对于刘涣而言,他心底很清楚,人心这东西可不好操持,有人拥戴你,必定就会有人骂你。他刘涣不怕被人骂,更不怕被身处的时代所唾弃,他要的只是结果、只是“分产到户”以后带来的利润、只是看着大家幸福,然后他也幸福。到时候把成绩摆出来,官家也无话可说。

    他也深知。要在一个封建集权的时代去动“天子的土地”,无疑是把脑袋挂在裤腰上耍。耍得好,鸡犬升天;耍不好。满门完蛋——人生有时候是一场赌局,押大押小总得去押,成不成功,一要尽人事,二得听天命!

    终于,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潭州的狂风巨浪,不合时宜地在乾道九年的二月间兴了起来。唯有快刀斩乱麻,方能推动并挺立历史之潮流;也唯有力挽狂澜、独步古今之大能者。才能掌控住局面!

    刘涣要做时代的巨人,官家且不予多言,时人更是无可无奈和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刘涣要变革、要夺了地主和大户的土地,这更是没有办法。没见到他从信州带来的那些兵马么,凶神恶煞、冷血无情,好不骇人。

    到了二月的末尾,知州大人的一号大令附着官文,印上了官府打印。传遍了潭州的犄角旮旯。

    大体意思是说:凡潭州所有之田地,全尽重新丈量,丈量完成以后,不论地主或是贫民。皆按照户籍与户口来分拨,官府给每户分到土地的人发放土地使用之凭文,土地到手后。由各家自耕自作,到了收成之时。五成留给各户人家,五成上缴朝廷。不在实行夏税和秋税,每年的十一月间为年终税收。有一点很重要,所有人只对土地享有使用权,只可以耕作,不能变卖、转让、和赠送;土地永远是朝廷的、是官家的……

    这惊天动地且大逆不道的政策,一开始便难以执行下去,受的助力颇大,骂声一片,反对者都是些显赫之家、错综复杂的官宦之后、以及地主大户,虽说这些人占了少部分,但他们历来是“人上人,穷人惧怕他们已然成了习惯,一时间奴隶的奴性使然,全做了沉默鬼。

    刘涣怒了,他亲自带队,挑选出十来个直言反对的带头之人,当众砍了脑袋,并把砍下来的头颅挂在潭州十一个县城的城门上。这心狠手辣的一幕,终于震慑住了大部分反驳之人,他们沉默下来,穷人们则开始欢呼起来。

    最后又在两千禁军的的监督下,潭州的土地变革终于火急火燎地历时一月,堪堪分发完毕。

    但这还没完,刘涣以再以知县为首领,将两千禁军分成十一部分,下去监督耕作一事,谁敢再动歪心眼,禁军者有先斩后报的权利……

    老百姓们刚开始不习惯,大多颤颤巍巍地耕作着,可后来见得官府撑腰,地主家不再有人出来阻拦,时人也乐呵起来,慢慢地,便成了习惯。

    “哎哟,我家的土地,总算全部翻耕完毕了,来年准是个好收成!”

    “你倒好,你家是有种子的,我却苦了,一家五口分得二十亩地,然一直在为种子的事情发愁,哎……”

    “哟,你这木头,刘大人不是说了的么,但凡没有种子播种者、没有耕作基础者,可以去给州府‘借’,也不急着还,但年底纳税时,必须缴六成!”

    “你可不要谎我哟?”

    “嘿!哪个慌骗你了,官府出了补充之公文的,大街小巷都贴满了告示,可惜你不识字,哈哈……”

    刘涣开了一个头,便没有再去瞎掺合,他晓得有些时候,专门靠官府的力量,是难以成就大事的。世间的观念,恰如一把易燃的稻草,你给一个火种,它会慢慢燃烧起来。要想火势旺,只差借东风。这火,刘涣点了。这风,他也吹了,到底能不能成,看来年就是。

    这片土地上的人,从来没有这般积极过,从来没有!只因以前种的都是别人家的土地,到头来的收成,十有**给了雇主,剩下的,养家糊口都成问题。

    老农们腰杆硬了,底气足了,当即你追我赶,不甘落后。这土地他们世世代代都在种,靠着对天气的把握和对泥土的熟悉,甚么时候该做甚么,大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又说涣哥儿呢,在褒贬不一的议论之中,带领潭州湘军和两院学子,整日都在筑窑烧砖,又在森林中砍来成年的木头,湘江边上堆积如山。不晓得他要这许多的砖瓦和木头干什么?

    当然,涣哥儿是不厌其烦的。一有空就给学子们传道授业,甚么“压力与压强”、甚么“浮力与熔点”、甚么“天道发展观”……听都没有听过。

    有学子问他。说他这些学识是从哪里得来的?他吹嘘道,一靠观察,二靠总结,三靠实践。之后又说甚么天地宇宙的大道理,时人听得是云里雾里。

    可是说也奇怪了,那些个读书人偏非也信了他的鬼话,干起活来比厢军杂役更卖力……

    张栻年轻一些,也加入了烧砖的大部队,刘珙年长。负责了后勤服务。

    刘三从临安府回来后,便没有去其他地方,在一直在瞎转悠,要找一块风水宝地,以备几个月后的建校之址。

    潭州的举动传到了临安府,有人去找赵昚弹劾刘涣,哪晓得赵昚顶住压力,一笑了之。给得一句稍微满意的话是——就算他刘涣大逆不道、罪恶滔天,现在还不是治他的时候……

    他这话有点像打马虎眼。甚么叫做还不是时候,那何时才是时候呢?光说治,也没给个具体说法,是贬为庶民。还是杀之后快,或者灭族抄家?反正是没底,满朝文武觉得陛下变了。尽去听信一个黄毛小子的谗言。

    江山社稷永远是大事,一旦出了害群之马。恐收拾不及,到头来祸国殃民。

    呵。这些个官吏晓得甚么,赵昚一代帝王,熟读古今,历来想变法之人多不胜数,但敢于变法的又有几个?成功的更是寥寥无几。在他心底,他不希望刘涣是商鞅,不希望他是王安石,他希望刘涣是董仲舒。既然有此厚望,也说明他想做汉武帝。

    是的,刘涣是躁动了一些,是轻浮了一些,是叛逆了一些,但刘涣懂得他,懂得他这颗帝王之心想要甚么。君不见当年的魏征何其之叛逆,也不见得就被李世民杀了。李世民没杀当时的好多“叛逆者”,反而落得个千古明君,盛唐,一直是后来君王想去效仿和超越的朝代,除非你是一个昏君!

    赵昚也明白,越是风口浪尖上的人、越是家国堕落之际,越不敢轻易去治一个人、去杀一个人。要杀人,只有两种时候杀得最多,其一是战事频繁、家国动荡之时;其二是太平安定之秋。可这两种情况,而今都还不是大宋的情况。身为天子,要懂得拿捏时机,看准浪潮!反正而今的大宋过于安静了,波澜不惊,万马齐喑。让一个人去出出风头、去搞点动静,不论成不成功,都是好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刘涣才得以大刀阔斧去改革、去乱法的机会。

    他这时事做得颇有争议,可就潭州而言,拥戴他的人占了十有**。其也不免感慨,这个时代,到底是穷人多,到底是无产阶级多。

    哪一边人数多,便要站在哪一边,只有换得了大多数的支持,只有群众基础越发坚实,到将这些力量凝聚起来,拧成一股绳,假以时日,必定天下无敌!

    甚么他妈的是天下?当然不是这些个苍凉的土地和山川,更不是这些个江河湖泊。这天下呀,从来都是人,从来都是占了大多数的人,是黎民、是百姓……

    得人心者得天下!说得好听,做起来难啊!

    时人常说刘涣是乱法之人,刘涣说笑道:“古来侠者以武犯禁、儒者以文乱法。世人都说我刘涣乱法,看来还是当我为一个读书人咯,黑,这也算是赞美了。”

    刘珙笑道:“若天下人都在骂你,你还这般坦然么?“

    刘涣道:“哎……共父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刘涣此事到底该骂还是该夸,等他个一二年后,便会大白于天下的。”

    刘珙道:“那你是觉得时人骂你倒是骂得早了一些,对么?”

    刘涣道:“这是你说的……嘿,我自做我的事情,天下人爱怎么说也由得人家,我有甚么法子了。对了,共父,叫你召集的砖瓦匠人可有着落呀?”

    刘珙道:“哟,倒还忘了此事了。大人放心,我这便去办......”

    看着刘珙苍苍远去的背影,涣哥儿仿佛看到了这个时代一群人的缩影。是的,尘世间的两种人,一是想做奴隶而不得的人,二是暂时做稳了奴隶的人。

    刘涣不想做奴隶,更不想做奴隶主,他只想给世人讲一个道理,搞一番举动,然后还天下一个真相!

    很可惜,历来的风光伟绩,在最最开始的时刻,总不被看好,等到做成之时,那带头的人恐怕早被遗忘在了岁月之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上访

    刘涣这人不理政务,成天只跟着一群读书人瞎混。⊙UU小说,www.uu234.com他疯了,跟着他混的人也疯了。稍稍正常点的人,却占了少数,没有办法,这个世界被疯子占了主导,他已然掀起了时代之洪流。就算是没疯的,时不时也只好跟着他装疯,因为无论如何,谁也不想做那万中无一的迥异个体。当然,除了刘涣……

    一日,涣哥儿正在心中规划图纸和计算材料,却远远地看到几个官差飞也似的跑过来。

    “刘大人,通判请您速回州府!”

    “速回?何事这般着急?”刘涣心中不解,皱眉问道。

    那人喘着粗气,急道:“回大人的话,大事不好了,府衙被包围了。”

    刘涣闻言一个惊愕道:“怎么可能?休得瞎说!”

    那人见他不信,又是火烧眉毛的关头,三言两语解释不开,急得脸红筋胀,吞吐道:“大人,您还是去看看吧,若去晚了,通判大人会被那伙人活撕了的。”

    哪晓得刘涣破口大骂,道:“没用的东西,这是谁教你说的?你好大的胆子!这潭州境地,不见山贼匪患,哪个敢去围攻府衙,不想活了么?你从实招来!”

    来人被他呵斥,面色恐惧下去,忽而吞吐道:“没……没……没人教,是小的自己表述不清。大人,来者要是盗匪山贼,那还好说,可都是些潭州父老……”

    刘涣没有等他说完,打断道:“行了!本官已经晓得了。莫不是些寻常间的刁民罢了,是冲着本官土地变革一事来的。你等着,本官这便去处理!”

    其说完以后二话不说。冷哼一声翻身上马,就要急促而去。

    现场学子见状,疾呼道:“大人,那道算术还为解开呢,您这般着急,可不负责任呀!”

    刘涣勒住烈马,答道:“高贤误会。涣不是那有头无尾的人,然今日恐要对不住大家了,只因府衙有恙。涣不得不去处理,晚了以后恐有变故!”

    有好事之人再问道:“大人,却是何事这般焦急,尽让你放弃了‘真理’的讲解?”

    嘿。这“真理”一词是涣哥儿盗用瞎说的。哪晓得这群学子们尽当了真。

    他看着这些个不图任何物质回报的湘人,卷着衣袖、挽起裤腿,整个一活脱脱的贫下中农——突然,刘涣心生一计,不如来个“湘人‘治’湘”,这土地变革一事,本艰难险阻,若不改变思想。终究是要出问题的。现在平静一些,不过表面现象。若再等些时日,某些少数人积怨积仇,到了难以遏制的刹那,必出流血事件。人命大于天,一不小心传到朝野之中,就算他刘涣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即是如此,不如就带着这群“崇拜者”前去,骂那些大户地主一个狗血淋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兵不血刃而化险为夷。

    万事开头难,潭州绝对不能出事,否则后续工作将陷入困局……

    见得刘涣沉思,有三两个读书人提醒道:“大人,到底何事这般急迫?若非机密政务,还请一说吧,学生们愿帮你尽绵薄之力!”

    刘涣从沉吟中醒悟过来,先是长叹一声,显得极为无奈,尔后低沉地说道:“英才们,涣初治潭州,实在是想做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以好福泽湘人,立天下之效仿榜样。然万万没有想到,便是有少数之人,借着一些个错综复杂的厉害关系,偏偏不予支持,而今集结起来,跑到府衙闹事,刘珙通判已被软禁了,怒又怒不得、杀又杀不得、解释又解释不通,真不晓得当如何是好呀!哎……”

    有人闻言气愤道:“哼!这些个蝇营狗苟之辈,只顾着自家三分田地,永远不会为大宋江山考虑半点,他们才是潭州的祸害,才是社稷的蛀虫。大人,您学贯古今,带领湘人兴土地变革之法,只为求得潭州富裕,天下大同,那些个榆木疙瘩不理解不要紧,有这两院学子在你身后呢,你莫要忧愁!”

    刘涣听他慷慨陈词,赞叹道:“汝真乃开明之人,大才呀!可是……哎,英才们,涣实在是把嘴皮子也磨破了,那些个地主家就是不愿意,他们只想着世世代代地压榨穷人、剥削百姓。实不相瞒,涣所兴之土地变革,已然从根本上触动了他们的利益。诸君想想呀,这群唯利是图,不思忠君报国的家伙,哪里会放过我了?哎,只怕我这知州做不久了。”

    听他这般幽愤,又显无计可施,学子们当场愤怒,有人振臂一呼,呐喊道:“大人勿忧,我湘江学子愿为大人故、为天下先,帮你去骂那伙人一个地覆天翻。我等就不信了,何为大义小节这等简单道理,还讲不清楚么!”

    立马就有学子附和道:“对极对极!大人勿忧,我等这便与你前去府衙,请大人带上我等吧!”

    刘涣见得这把火已然熊熊大作,他也热血沸腾,感激涕零道:“有得诸家英才支持,何愁大事不成!涣能与诸君融为一体,是涣之荣幸!那便请吧!”

    如此煽风点火,一支浩浩荡荡的布衣队伍,在刘涣带领下,直逼府衙而去。

    是的,人年轻的时候,心中全是忠义,便是为了天下大义,能为苍生谋福,杀头也不畏惧的。这伙人只想改造世界,只想青史留名,都以为天下第一,没有不敢做的事,更没有做不成的事。

    刘涣很清楚,要解决“群体上访”事件,光靠武力是不行的,得讲道理,得陈述厉害,得吵架,得骂人,得恩威并施……

    不多时,这伙“愤怒的小鸟”与带头的老鸟一道,转瞬便到了潭州府衙。

    果然不出刘涣所料。府衙早被围堵得水泄不通,全是那些个被剥夺了土地的地主与大户,他们手中拿着地契。拿着以前的凭证,拿着和佃户的租赁合同,正滔滔不绝地围骂刘珙,叫他依大宋律法,解决此事。

    哼!这等声东击西,集群众之力量而去逼宫的事情,他“刘公务员”前世是见过的。可而今再次面临,也感到头大。毕竟无论何时,土地对于一户人家来说。永远都是很重要的。

    刘涣下得马来,正要开口,却见身后的学子们已然躁动开来,火急火燎地冲入人群之中。寻得高台之地站稳。一幅顶天立地,我便是真理的模样!开口便问:“尔等都是潭州有名望的大户大家,这般围堵府衙,还要点脸面么?尔等莫不是不通礼数、不懂礼法的蛮夷不成?”

    这伙人见得被被骂,当即愤慨难当,有人出来指手画脚,道:“兀那小子,你算老几?也敢出言呵斥。甚么蛮夷。我等这是前来州府告状的,若州府不接。我等便一路东去,不告到临安府,誓不罢休!”

    刘涣心中大骂,他妈的刁民,又拿“越级上访”来恐吓人了,哼……

    刘珙见得事情有了变故,透过人群看到刘涣的身影,他一个大呼道:“刘大人哟,这些潭州老乡们,全来告状了,您总算出现了,您是潭州父母官,给老乡们一个说法吧!”

    随着他一声大喊,众人循声望去,果真见到刘涣其人,站在两院学子的中央。

    刘涣顺势恶狠狠地看了刘珙一眼,心中怒骂,“刘珙啊刘珙,你这是祸水东引。哼,你这破老头,老子真是高看了你!”

    见得刘涣亲临,上访者全尽哭天喊地,围攻而去,一一跪倒在地,疾呼道:“请刘大人做主呀,朝廷给的土地凭证不管用了,被贱民们强占去了,老乡们没有活路了……”

    如丧考妣的呼喊声中,刘涣直接想骂娘!他一甩衣袖,大声吼叫道:“喊什么喊?就算天大的冤屈,也有可以伸张之地。哼!尔等欺我年少么?尽用这指桑骂槐的伎俩,这潭州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土地变革一事是我刘涣一手把持的,而今你们拿了前时官文官凭来告状,这是**裸的逼迫,是以为法不责众……哈哈哈……你们错了,大错特错!本官早就说过了,特殊之时,当行特殊之策,涣接管潭州,就是要开天下之先河,塑一个纵横古今的榜样,使所有湘人富裕、富强、和谐,并冠天下元甲,到时万古千秋,历史自当铭记湘人!可是你们呢,你们尽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大局,还来告甚么状?真是荒唐!”

    可刘涣愤怒并没有打消早已商量好了的众人的怨气,有人不怕头点地,只身做了出头鸟,质问道:“刘大人好大的威风,但却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你只顾着自己青史留名,便蛮横地霸占我等田地,这岂是朝廷命官所为?请大人莫要忘记了,我等手持朝廷之官文,哪家的土地到哪里、有多少、从何时开始耕种,都是写得清清楚楚的,你而今莫不是敢违抗朝廷律法,敢弃官家圣旨于不顾么?”

    刘涣哈哈大笑,也不急着答复,而是“唰”的一声抽出天子之剑,正色道:“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此乃天子剑,官家赐我先斩后奏之权,见此剑,如见天子!涣这是在为朝廷、为天下、为江山社稷某千古宏图,展千秋霸业,说不得是要牺牲少部分的利益的。本以为尔等会开明而顾大局,也落得个青史传送的美名,哪晓得尔等冥顽不灵,气煞本官也!哼!再有阻拦之人,杀无赦!”

    “杀无赦”三个字,真是太有力量了,当场上访者被镇住,一时间安静下去!

    刘涣见得时机成熟,回剑入鞘,然后道:“本官念及你等不通礼法,不明是非,然情有可原,便不予计较。但今日不来且来了,涣多说无益,相请我潭州英才对你等解说一番,摆明事实,还原道理。若有何人对于土地变革一事哪里不服,便请提出来吧。”

    时人一时间终于明白了,为何这厮会带着两院学子来……他真是卑鄙,尽然利用一群读圣贤之书学子。去对付义愤填膺的地主大户。

    先前碍于他刘涣淫威,又有天子之剑,其人难免不敢躁动。而今面对一群后生晚辈而已。还怕他个逑!纵然今日此事无成,也得好好修理他们一番。好端端的湘人,不为家乡考虑,而却跟着一个外来人助纣为劣,真是丢尽了祖宗的脸……

    刘涣转移目标,难得轻松,为报刘珙祸水东引之仇。他正色道:“通判刘珙听命,凡今日老乡们的口述,全部都要记下来。一字不漏地记下来,来日本官要将此呈于官家,请他看看,他的子民是个甚么样子?”

    刘珙灰头土脸。错愕一惊。还是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于此,一场关于土地变革的辩论,在地主与学生之间展开过来……

    刘珙一众官吏心中清楚得很,这没甚么卵用的,土地分都分了,这些个大户再把老天说破,也是无济于事。刘涣的作为,莫非是想借湘人之口。去解湘人之难题。从思想与观念上去改变人们对他那土地政策的看法,真是好手段呢。

    岳麓书院和南城书院的学生们这几日在刘涣哪里学了一个“辩证法”、一个“关联论”。又是历来熟读古今的人儿,开口一说,便是子曰诗云、妙语连珠,好不动听!

    最重要的是,这些个学子的辩驳与怒骂,永远离不开天下兴亡和江山社稷的立足点,仿佛一时间将目光透彻穹庐,勘破虚妄,好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

    地主与大户们没有办法了,一直只顾着作威作福的他们,哪里是这群学生的对手,被骂得体无完肤,无言以对。

    可纵是如此,他们还是不肯善罢甘休,一口咬定,他们的土地是朝廷恩准的,是天子亲批的,谁敢推翻,便是要造反!

    刘涣听了“造反”二字,大骂一声,拿出官家的批复和圣旨出来,质问道:“就只有你等有文书么?老子这是官家圣旨,又有天子之剑!老子为君分忧治国,哪里来的造反一说?哼,本官看来,那口说造反之人,才是真心实意的造反者!”

    这是没玩没了,一直说得筋疲力尽,还是不见任何一方妥协。

    刘涣也在怪怨自己,是他没有把土地变革一事说清楚。早知道,当时下发官文之时,换个说法就行了,将“收归整理”,说成“奉命征用”,不就少了好多麻烦。

    “哎,还是没有经验呀,此一时,彼一时,这泱泱大宋,可不是前世天朝啊。”其暗暗感慨。

    可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想来想去,刘涣只想到了“补偿”一说,这也是前世的天朝惯用手段,不晓得能不能成了。

    于是乎,他振臂高呼,呐喊一声,把陷入僵局中的人们惊醒,急道:“也罢也罢,到底谁是刁民,谁是祸害,历史自会说明。本官思来想去,还是给你们一点补偿吧!但丑话所在前头,若能达成补偿之协议,便可以谈下去,对大家都好!若达不成协议,也休怪本官心狠手辣了。到时尔等就算要去临安府,本官陪着你们去就是!”

    他刘涣还是怕的,怕这些个上访者一旦狗急跳墙,去了临安府,到时官家迫于满朝压力,说不得就会妥协,则他刘涣的伟业计划也就胎死腹中!他不想这样,不想自己雄心壮志的开头,还未开花结果,就被泼了冷水。

    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一切让历史去说吧!

    人们听得他说补偿一词,当即来了劲头,问道:“如何个补偿法?”

    刘涣道:“还能如何,尔等以前的土地有多少,全凭文书根据,予以钱财补偿就是了!”

    几人听得刘大人之承诺,当即炸开锅去,也不和那群书生瞎掰。

    议论纷纷之中,又有人问道:“那怎么个算法了?一亩地折算多少钱财?”

    刘涣道:“哼!土有贫瘠、田有肥沃,各论各的就是!至于何等价格,尔等划出道来,但若敢漫天要价,哄抬乱报,此事注定谈不成!”

    刘珙也是醉了,这刘大人哟,搞来搞去,才说出这一办法来,早些时日先摸排一番,不就成了么?何必这般麻烦?这人还是过于幼稚了……

    最后,综合价格,刘涣威逼利诱,恩威并施,又是怒骂恐吓,又是好言相劝,才把地价谈成——凡所有地主家以前被划分了的田地,都是有数可算。

    但是,州府没钱,县衙没钱,朝廷没钱,这是个长久之计,得慢慢来,必须等到三年以后,逐步兑现!

    他这无疑是“官腔”,甚么叫做“逐步兑现”?三年后又是甚么政策,哪个说得清楚?

    好在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强得太多,闹访者的利益得到一定补偿,终于心有不甘,签字画押以后垂头丧气地回家去了……

    天已黄昏,刘涣很生刘珙这老头的气,也不住官邸,和一众学子回了工地。

    路上,有人很是不解,朝刘涣一一请教。

    “大人,那群蛀虫已然哑口无言了的,您为何要出补偿一策?这般一来,可是增加了官府负担,只怕之后要举大业,难上加难!”

    “哎,有甚么办法,这尘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好多东西,用道理不能说服,用武力更不能解决!我这是在争取时间哟,要争取到两三年的时间,让湘人看个清楚,到底我刘涣的做法是对是错。”

    “大人,就为了一个对错,这般做值得么?再者,到时候那群人看到大人是对的,还不是得找你要补偿钱。”

    “首先,一定值得!你们记住了,只要是为国为家、为江山社稷、为民族大业的任何奋斗,都是值得的!但我也省得,狗改不了吃屎嘛,这伙人哟,真该全拉到北边去,见识见识金人的厉害,他们就会晓得甚么是取舍,甚么是大义了!”

    “大人,要是三年以后,这潭州的税收不足以支付他们的补偿费,又该如何是好?”

    “恩,你倒是看得远。但你不必担心,因为三年以后,这天下必出大事,若大事对我大宋有利,则土地一事必能解决!”

    “大事?哦……我晓得了,大人是说,三年以后,朝廷必定北伐,到时举全国之力,战胜金人,恢复河山故土以后,自然多出许多地来,那时由朝廷出面,便把那些荒无人烟的地补偿给这伙人,对么?”

    “嘿!有些话哟,不可多说的,你们懂么?”

    “哦!了然了然!可是大人,千古以来,百姓们皆是‘安土重迁’,只怕这事也不好办的。”

    “慢慢来吧,总会有解决的办法。要举大业,要成大事,哪能一帆风顺,不经沧海横流,不显英雄本色……”

    刘涣说完没再答复,他陷入了沉思之中——是的,许多时候,人不能过于完美,时不时给天下留一点诟病和瑕疵,也好让世人有去说道的空间。一个从布衣崛起的人物,一旦完璧无瑕,必被世人妒忌,到时惹来杀身之祸,还不好说呢。

    他是要给少数人许一个诺言,留一个烂摊子,给自己的人生预先埋下伏笔,埋下黑黑的、不光彩的一笔。行“老二哲学”之事,有褒有贬,人生才算精彩!

    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最着急的是,赶快把军队建设起来,赶快北伐,赶快胜利!这泱泱大宋,渴望一场胜利,已经等不及了……(未完待续。。)

    ps:  一章之内容,勉强可当两章了。这几日真是变故多多,我也猝不及防,真是够了!哎,对不住大家,对不住大家......

第二百章 站在历史的肩膀上

    刘涣也有孤独的时候,他并不晓得甚么才是值得他慰藉的东西。当浓厚而深沉的暮霭侵蚀了湘江两岸,忙碌了一整天的他就随意找一块石头坐下去,然后一动不动地瞩目着江水东去的方向,偶有张望,不晓得他在看甚么,或许是信州、或许是临安府。

    渐渐地,夜色更浓了,星星就静悄悄地挂在天空……

    有得不愿离去的学子跑来问他:“大人,你与我等讲学传道,从来不谈‘君子’二字,在你看来,甚么是君子?”

    刘涣很厌恶此时此刻,因他最不欢喜自己的安静与沉思被人打搅。可也不能狠心地拒绝一个崇拜者的疑问,他沉吟过来,缓缓道:“实不相瞒,我也不晓得甚么是君子,但我认为君子必须有‘伪’,否则就称不上君子,君子都是后天臆造的,且每一个君子都有一个讽刺性,只不过讽刺的高低不一样罢了。”嘿,这话不晓得他是在哪里听来的,记不起来了……

    那人听之云里雾里,迷茫尔后又感震惊,在他的世界观里,从未听过这般见地,这读书之人,哪有敢于否定和嘲弄君子的?刘大人却说君子必须有“伪”,岂不是说,全天下的君子都是伪君子么?其皱眉道:“大人,这……哎……学生糊涂,越发烦躁了!”

    刘涣微笑道:“我可不敢做你的老师,你以在我面前,还是少称‘学生’吧。韩退之不是说过么,‘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只要你肯努力,有一天学识也会高过我的。所以这尘世之间。谁也做不了谁的老师,谁也做不得谁的学生。只要心中大义。肯专一,愿研究,敢实践,则达者为师!”

    那人更是突兀,越发听不懂刘涣的话了。要他一时间转变自己的“三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道:“这……大人这是反驳了古来‘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的道统了么?”

    刘涣道:“哎……我不是反驳,我只是在讲一个大道理而已。”

    那人道:“大道理?大人不是说,人活尘世之间,当多重实践。少要道理的么?您还说,大道理最不可信,人人都会讲,讲得多了,反而没有了力度……”

    被他反将一军,刘涣这个“神坛上”的人一时间有些尴尬,他不耐烦道:“大道理且不要了,你还要甚么?”

    哪晓的那人却不依不挠,继续追问道:“可是大人。您越是这般说,我等便越是糊涂与烦躁,总觉得中心有一扇门打不开,好痛苦的!”

    刘涣笑道:“哎……你要记住。人在对事物、对自我没有把握的时候,就会发燥。当然痛苦,但这只是现象、只是一道情绪而已。许多人在尘世之间。做甚么事情都缺少目的性,故而就会烦躁。你不是心中的那扇门打不开。而是在你的心中,此时此刻还没有看到那一束理想与信念的光芒。那束光芒,便是你人生的目的。”

    那人急道:“可是大人……”

    刘涣挥手予以打断,道:“算了,休再多问了。你回去想想——你到底要的是甚么?想明白了,再来与我相谈,今日且疲乏了,我只想静静地待一会儿。”

    那人闻言不敢再有纠缠,起身行了一礼,告退一声,开始去思考刘涣的问题……

    涣哥儿不晓得在这处地方呆了多久,身边的鸟儿也大多归巢,难得清静。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是最清闲的时刻,也才有了时间,去思考自己的路。

    他忽然觉得,貌似自己一路行来,过于顺利了。顺利得让人心底怀疑,发毛,恐惧……

    “嘿!辛幼安啊辛幼安,你而今做了大官,手握重权,身兼数州之节度使,可算圆了你带兵的梦?你这小子,才华横溢得让人妒忌,一身是胆,忠烈刚强,想必是很有领兵之梦乡吧。哎,愿你鄱阳湖过得好,老子在这洞庭湖可是风生水起……嘿嘿,官家好精明呢,把鄱阳湖给了你、把洞庭湖给了我、把岷水与大江北岸给了陆游,他却握住建康府不放。兄弟呀,你太老实了,远远没有陆游那般厚重,不晓得你的路长不长久?”刘涣忽地想起辛弃疾来,一时间独对苍穹,枉自嗟叹……

    百花绽放,天下景秀。且分而诉之,谈谈而今乾道九年的大事情。

    撇开刘涣不论,先来讲讲辛弃疾。

    却说这辛幼安得了官家如此重视,按照那日他给刘涣所述之衷肠,风风火火地建立起了“飞虎军”,他采用射手老三之练兵手段,将一干将才拉到了血泊之中,此刻正在洪州“剿匪”呢。

    他而今名正言顺,手有调度之权,将武人将军之气度展现无余,练兵很有一套,布阵排兵也很讲究,可惜过于中规中矩,没有多少新颖之招。对待山间野匪、江湖强人倒还说,要是真把队伍拉到北边去,恐怕吃不消的。

    可时人不知,辛弃疾一生之领兵才华,便是从此刻练出来的……

    再说夔州之陆游,他联合四川王炎,在苗人谷中大炼火器,整日忙得不亦乐乎,那处盗洞之中隐藏的通道终于被他找到了,其初见之下,惊为鬼斧神工,一路笔直,直通夔州天堑——瞿塘峡。

    陆游笑了,因为刘涣都没有勘破的秘密,被他破解了,这也“啊q”一把,在心底报了刘涣勒索他十来匹千里马的“大仇”。

    刘涣不知道的是,陆游所炼造的“木疙瘩”,质量越来越好,速度越来越快,已成了一套分环节和程序的流水作业。

    当然,陆游的成功源于一个人的帮助!

    此人便是川蜀有名隐士,师浑甫!师浑甫终于按照历史的发展,与陆游相识相交了。

    呵,这两个人哟,裹在一起,来了情分。陆游不惜赞词,写了好多美言送给师浑甫,师浑甫也倾囊相授,将自己对火器的掌握全被献给了陆游。于此,在苗人谷中的火器炼造,两人是珠联璧合,大业有望!

    可惜的是,陆游每每炼成一批火器,都经过那条暗道运出了瞿塘峡,再走水路,沿大江东去,全部送到南京建康府,交给了朝廷禁军。

    想来官家终有防备,怎可能将此杀器全托付给一个人、一个自己不是太重视与信任的人。在他赵昚眼里,只有自己手中的禁军才是最可靠的。辛弃疾是前时归人,搞得动静大些,可以容纳,毕竟都是为了朝廷服务。刘涣可不敢让他嚣张,给其一时自由,只是想看看效果罢了。赵昚时常怀疑,刘涣的诸多的想法是超前的,不成熟的,轻浮的,要想强国复家,北伐兴邦,还得靠一五一十的努力,还得靠稳重忠诚的良将。刘涣嘛,能不能用,敢不敢用,还得赌一把,而今没见到效果,不可妄言!

    诚然,这些事情,他刘涣都是不晓得的。其心中只是在怀疑,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不是他心胸不够,而是任何时代的变迁与推动,靠一两个人的力量,是很薄弱的。天才最开始都是疯子,不被世人收接纳,不被赵昚接纳,也情有可原。

    可这赵昚也是怪了,既欣赏刘涣,又排斥刘涣;既重用刘涣,又防着刘涣。他到底要干甚么,这一两年当中,还看不出来……

    再论而今朝野之中,文官能人群集一趟,有史浩、陆祖谦、赵汝愚、黄定、黄艾、陆九渊等人,都是国之栋梁、全心全意为朝廷、为赵昚服务的人才。赵昚也终于清闲,见得群贤聚集,国事兴旺,有条不断,稳步发展。

    还有一个人没说起,这人便是朱熹,这朱熹朱仲晦啊,而今和陆九渊的来信更是频繁,但往往针尖对麦芒,两人的“哲学讨论”热火朝天,已经到了不得不大辩一场的境地……

    站在历史的肩膀上,刘涣觉得这“历史”正开始慢慢地改变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风起青萍之末

    黄河是看不到了,那是金人的地盘。好在长江还在,却成了宋人聊以慰藉且沾沾自喜的屏障。

    刘涣而今亲临潭州,闲来无聊,寻到湘江北岸,负手独立,举首望着九月间天空,碧蓝蓝地没有尽头。忽然,一只山鹰,乘着落山风振翅而下,复又疾驰而起,划过闷热而躁动的气息,惊得众生心中一怔,暗道这个时代怎么了,要动荡了么?

    “三哥,潭州的稻子要成熟了,农人的反应如何?”刘涣也不回头,朝身后的刘三问道。

    刘三这几日以来,时不时地隔三差五不见踪影,但时而晃眼之间,就会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刘涣身旁。他有任务的,便是去收集天下间的大小消息,但凡有用的,都会给刘涣总结出来。

    却说今日秋高气爽,他早早寻到了涣哥儿身影,可见他沉思,不忍打破,便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一言不发。直到而今刘涣问及,他才正色道:“大人,自从土地分到农户手中以后,是大有改观,今年又是风调雨顺,收成喜人。我实地走访过了,农人们说今年之收成,堪比去年高了三层不止。都在对你感恩戴德呢!”

    刘涣平静如水,淡淡地道:“照你说来,这土地变革之法,到底行是不行?”

    刘三答道:“自然是行的,只是而今头一年,好多事情并未上到正轨,等来年,一切必定翻天覆地。”

    刘涣道:“翻天覆地?你敢用这般辞藻?”

    刘三自信地笑道:“嘿!有何不敢的,民心所向嘛。”

    刘涣点头称是,再问道:“射手去了襄阳府。不知他找到丘处机没有?近日北边又有何动向?”

    刘三道:“这便是我今日要来向你汇禀的大事!”

    刘涣疑道:“怎地,老三在北边又乱来了么?”

    刘三道:“这倒不是。您听我慢慢道来。大人,却是完颜雍有动作了。沿大江北岸隐隐之间派驻了好多兵力,怕他要开打!”

    刘涣道:“哼!这有甚么,算不得大事的。无非是到了年尾收成之际,金人又该向我大宋索要进贡之物了。”

    刘三反驳道:“不是的,绝非如此简单!大人,却说完颜雍听得探子回报,见我境地大江之上禁军往来,多有运输事宜,路线从夔州一直到南京;再有。金人听说鄱阳湖一带,忽然间异军突起,声势好不浩荡,把周遭匪患全尽灭了个干净。金人再探之下,就发现是辛弃疾所为。嘿,涣哥儿哟,辛幼安的名声在我大宋或许不够响亮,其人也不被重视,埋没了好多年。但在金人眼中。却把他辛弃疾当成了一个人物。据说曾有人向完颜雍建议,叫他‘命’官家把辛弃疾掉到北边去,可完颜雍疲乏与战争,一心只想着稳步发展。壮大金人,故而没有放在心上。可殊不知,金人探子的汇报越来越多、越来越急。将大宋而今之动向全尽统计了去,就连你涣哥儿的名字也传到了北边……最重要的是。大江沿岸,宋金之间的矛盾这一两年来越发恶化。多有刀剑相向之举动,许州以南等地方,百姓集结造反,把金人搞得头大……源于这许多原因,完颜雍下了命令,从今年七月间开始,在京兆府路、邓州、唐州、蔡州、颍州甚至是泗州等地,逐步派驻了兵力。像你我以前去过的许州等地,更是不消说的,重甲兵、骑兵、步兵、火器长矛、烈马战车等,应有尽有。金狗这般举动,说是巩固南防,为图大金安泰之发展、创千古先河之伟业呢。他妈的,哪个相信他的鬼话了?连那朱仲晦一介文人,都在写文章怒骂金狗,说他完颜雍这是不要脸,他要学尧舜禹,也随他去闹腾……”

    刘涣道:“恩,这朱熹倒是可爱,见得守孝期即将圆满,就要开始给自己造名声,听说他和陆九渊之辩驳越发激烈了……对了,于此金人动向,官家如何应对?朝廷如何议论?”

    刘三道:“涣哥儿,说也奇怪了,官家不仅没有甚么动向,还早早地把今年进贡物资送到北边去,同时派遣使臣前去问好,说大宋永远是大金的附属、永远是晚辈,叫完颜雍放宽心,大宋永远不再言战,更不可能反了大金。说是派的史浩前去,哎……涣哥儿你说,这官家真是堕落,半点血性也没有的,禁军全收在了南京建康府,且不派遣过去巩固北防,当真寒了天下黎民之心呀……”

    哪晓得刘涣闻言尽不悲伤和幽愤,反而哈哈大笑,前颠后仰。

    刘三不解道:“涣哥儿,你笑甚?”

    刘涣道:“三哥啊三哥,官家这是对的,他是想屈膝而起,一跃惊人!恩,对的,而今双方平息多年,势力不清,大宋且无完全准备就绪,这般情况之下,说点宽心的矮子话,是和合适的。”

    刘三听闻突有所悟,沉吟道:“难不成,此乃疑敌缓兵之计?”

    刘涣笑而不答,转移话题道:“嘿!这些问题是大问题,不是你我该想的,放心等着吧,该来的迟早回来,风云涌动,要变天了!”

    刘三长长吐了一口浊气,沉迷不语,仿佛他这个“管家”,等着北上也等了好多年了……

    刘涣笑道:“三哥,你沉默作甚?嘿嘿,你看看,我这些房子建得怎么样?一众设施又建造得如何?”

    刘三醒悟过来,放眼朝后方看去,正见得湘江北岸、长沙城郊,一排排的砖瓦房或整齐、或错落、或大或小、或高或低,半点规律没有、半点讲究没有。最怪异的是,房子的上面看不到瓦片,全是刚刚栽种上去的杂草和一些灌木,若长出势头来。旁人尽不以为这是一些房子,而是一派杂乱无章的灌木丛。

    他再看那些个坑坑洼洼的设施。一堵一堵的小高墙、一张一张的铁丝网,铁丝网的下面全是尖锐的石子儿、又有好多云梯一般的设施、莫名其妙的一些单双杠。看也看不懂……

    刘涣见他不说话,催促道:“嘿,问你呢?”

    刘三这才一个惊愕,吞吐道:“这……不是……涣哥儿……我,我答不出来呀,你这些东西,我没有见过。”

    刘涣笑道:“你当然没有见到过的,这是我即将来张大吉的潭州军校。这些房子,全是营房、兵器房、又有许多是特种训练的必要场所。比如‘心里训练室’、比如兵器加工坊、比如机要监管处……至于那些个杂七杂八的设施,全是用来折磨和训练人的东西,你别小看了它们,运用得好,能拦住不少英雄好汉呢。”

    刘三这才恍然大悟,惊道:“天了,这般大的规模,你这是要练兵了么?”

    刘涣铿锵道:“错!我刘某人,只负责练将!他妈的。你是不晓得,这些个设施,花尽了老子所有的钱,便是潭州的积淀也一干二净。刘珙差点没找我拼命呢。”

    刘三道:“额……这还算好的,有湘江两地学子为你提供免费劳力,否则开销不可斗量。”

    刘涣道:“正是!这军校的建成。离不开湘楚之地的寒士子,正是有了他们。才有了而今成效!”

    刘三道:“叫什么名字呢?何时开学?”

    刘涣道:“名字就叫‘讲武堂’!开学嘛,得等到黑娃和老三他们回来之后再说!”

    刘三道:“讲武堂?这名字倒也好!可是……可是涣哥儿。单单似你这般建筑,固然了不起,规模也是不小。但要容纳下湘楚两地之学子,恐是不足的。再说了,到时候老三和黑娃他们招兵回来,又安放在哪里?”

    刘涣笑道:“三哥,你这就错了!”

    刘三皱眉道:“何错之有,还请赐教!”

    刘涣道:“嘿嘿!我适才不是说了么?我这讲武堂,是练将之地,可不是练兵之地!至于寻常兵卒,就安排在洞庭湖的东、西、南三面。沿洞庭湖边留下的土地,以后就用来养活他们。到时候,你这个大管家可得忙碌了,但凡一切吃穿用度、一切训练器材,皆由你和张栻负责,刘珙嘛,就处理潭州大小政务罢!今年一过,老子又要‘不务正业’了!”

    刘三闻言,只感压力山大,道:“那……此讲武堂用来练将,哪有这么多的将?还有,那洞庭南岸,此刻一片荒芜,居所也没有半个,若来人,怕应付不及的。”

    刘涣道:“其一,将都是从寻常兵卒里产生的,我这里的将多不多,取决于来时黑娃与老三他们的兵练得好不好;其二,就你所讲的洞庭湖边的基础建设,也正是我发愁的事情,而今才到起步阶段,钱财却不够用,看来是时候给官家打报告了。洞庭湖边的驻军,我将来要分成几个部分,有骑兵、步兵、水军、弓箭手、车弩手、火炮手、火枪手、侦查营,还有养马的地方,养犬的地方,加工与制造武器的地方……我就不信了,给我三年时间,搞不出一支新型的军队来!”

    刘三哑口无言了,只觉得涣哥儿的心太大,想法也太疯狂。这些都不重要,他刘三深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他最担心的是钱的问题,既然刘涣选他做了管家,他便要未雨绸缪。其沉吟片刻道:“可是涣哥儿,要是官家不给银子,只怕单单靠潭州之税收与湘人之支持,你这大业建不起来的。”

    刘涣道:“所以说了,趁现在官家还信任我,我要赶紧把今年土地变革的成效夸大一番,给他陈词赞扬一番,然后赶紧要钱,越多越好!三哥呀,这件事情,必须由你和刘珙去做!”

    刘三道:“那你呢?你不去临安府亲自汇禀?”

    刘涣道:“嘿嘿,我与圣上的相汇,要适可而止,不到大时机,不敢轻易叨扰!”

    刘三纳闷道:“何为大时机?”

    刘涣道:“比如上次的科考算一个,至于下次嘛,可能得等到两年以后了。要么我去找他,要么他来找我。”

    刘三更是糊涂。问道:“涣哥儿,这里没有外人。你这话我能听,可是当着刘珙与张栻的面,可不敢乱讲的。再说了,官家乃真命天子,怎可能来潭州见你?”

    刘涣笑道:“呵!你等着看就是了!算了,这些话且不说,魏伯他们出去也有许久了,咋一点动静没有?”

    刘三道:“哎哟,我的大人额!你不晓得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黑娃和老三早不服气,就是要等这样一个机会,出去拉一支队伍回来,相互比比的。当时我等兄弟被你派遣出去,年三十都没得过呢。”

    刘涣安慰道:“怎么?还再气恼我?哎……好三哥,我承诺过的,今日剥夺你们一个年三十除夕夜,来时还你们一个万古千秋。芳名远播!”

    刘三笑道:“与你说笑的,自家兄弟,我们若不懂你,还有谁懂你了!”

    刘涣道:“哎。算了,你我兄弟情深,说这些作甚?我得去洞庭湖看看了。而今九十月份,正是加工急赶的好时机。再过两个月,风风雨雨越发多了起来。再加上天寒地冻,怕不好操持!”

    说完不做停留,一扬马鞭,沿着湘江北去,不多时来到洞庭湖畔。免费提供劳动力的“志愿者”们见他到来,自然蜂拥而至,嚷嚷着要他讲“围湖造田”的厉害性……

    刘涣也不私藏,以“天地人和”的大道理,再加上古来实际之典例,充分阐述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科学发展观”。

    所得成效也是极好,他心中难免感慨,要想洗脑,学生时代是最好的时期,等被凡尘俗世弄得混浊以后,别说洗脑了,连观念传输也是难上加难的。

    因为他心中清楚得很,人永远不能纯真,一不小心就会混浊,如果你是一个从混浊之中醒悟过来的人,要想做一些大事,那便请你去骗那些个还未混浊的纯真之人,等你骗了他们,再由他们去骗别人,如此以点成面,当你骗的人越来越多,则你距离得到天下就不远了——得民心者得天下嘛!

    话不多说,恰如刘涣所讲,时间一晃两个多月,冬月间的冷风吹来,搞得人很不自在。好在洞庭湖边的基础建设赶造了出来,质量虽然差一些,以后慢慢加以修葺、加以扩张和改造,也就能顺应时势……

    可刘涣最担心的问题来了,因为到了而今,他真的是山穷水尽,半点银子也拿不出来。刘珙整日对他板着个脸,说他这人最轻狂,眼高手低,将所有积蓄用在一些建造之上,半点用也没有,搞得劳民伤财,被天下人看了大笑话!

    刘涣不好与这老头瞎掰,转身跑去岳麓书院讲学。通判见他被骂就跑,长叹一声,腹诽道:“若非你是知州,又兼任此间节度使,老夫定好生教训你一番!”

    刘珙没有等到这个机会,因为涣哥儿跑出去以后,便再没有回来会面,把一摊子烂事破事留给了他……

    变故是出现了一个清早,刘珙堪堪起床,只见得府衙前前后后尽被老百姓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他好不震惊,以为是那些个被剥夺了土地的人又来闹事。

    其正要差人去请刘涣,却见得几个老人行礼呐喊,却道:“烦请通判大人汇禀刘知州一声,潭州父老今日来访,务必请他一见!”

    刘珙一听是找刘涣的,心底大气一落,暗道“还好还好,这些人倒晓得冤有头债有主”。他赶紧道:“老乡们莫急,融珙前去岳麓书院唤我家大人归来!”

    差了快人快马,消息传到刘涣哪里,刘涣也是一个惊愕,暗道,“莫不是那群刁民又回来了,这可不好办哟。”

    然民意大如天,他也是没有法子的。乡亲们点名要见他,他也只好快步而去……

    可他错了,这些人全是分得土地的人,见得今年收成极好,要前来拜谢刘涣,刻意给他送了两件礼物为答谢之礼,一件是一面牌匾,上书四个大字——天下为公;另一件便是一把万民伞……

    刘珙见得这一幕,心中很不是滋味,早晓得如此,适才就不该避让乡亲们的。

    有代表之人拜谢刘涣,颤抖道:“刘大人,我潭州父老得你恩惠,倍感大恩大德,各县各乡自发组织,今日刻了牌匾一块,造了万民伞一把,献于大人,聊表我湘人之敬意,还请大人收下!”

    刘涣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是嘿嘿傻笑,心中欢喜无比。

    刘珙怕他出洋相,赶紧推他一把,他这才醒悟过来,急道:“哦……不敢不敢,都是小子该做的,乡亲们不必这般动众,涣受不起呀!”

    时人听他谈话,自称“小子”,半点架势没有,这刘大人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平易近人,亲民爱民。

    后来,在一番推迟之下,刘涣终于不再虚伪地接过了两件东西,又与乡亲们拉了家常,现场吃了人家的新米做的米粉,还收了好多鲜鲤鱼、猫儿笋,更有妇人之人,想为自己女儿搭红线、搭“天线”,便把甚么新衣新鞋新刺绣送给他,说是自家女娃做的,一片孝心,要请父母官无论如何接下。

    刘涣好不享受,一口吞着食物,一口赞叹道:“恩,好吃好吃!且收下吧,且收下吧……”

    拜访之人完成了心愿,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路上不断炫耀。

    “嘿!刘大人受了我家女娃的鞋子了。”

    有人不服气道:“那有什么,人家刘大人是读书人,才华最好不过。鞋子这些都是凡物,我家女娃送给他的,可是一首诗词呢……”

    是夜,刘涣不免不休,奋笔疾书,写成一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起伏跌宕的奏折,用蜡封好以后,盖上官府大印。

    等到翌日,他召来刘珙和刘三,把这封奏折递给二人,又叫他们把万民伞带上,快马加鞭去了临安府,他要给赵昚表忠心、要银子……

    风起青萍之末,来时无声无息,等到一晃眼,终将成惊天泣地之大势,造势者或成英雄,引领潮流,顺势而去,干他个天时地利与人和。但一不小心,又或被潮流所淹没,成了昙花一现的沧海一粟……(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幡然悔悟

    刘珙与刘三带着涣哥儿写给赵昚的“工作总结”,马不停蹄地朝临安府而去。UU小说,www.uu234.com天气早已严寒开来,一路之上多有不便,好在是沿大江而下,自然顺风顺水,速度倒也不慢。

    刘三有点鄙夷刘珙,也不和他多讲话。刘珙呢,却也清高,他是有战马之功的人,虽谈不得显赫,然足以让其名声大躁,否则官家何以这般重视于他……

    这一路东去,果然沉闷,半点意思没有。关键用时极长,或许赶到临安府之时,已然接近年关了。刘三难免感慨,曾记得他刚从临安府回到潭州没有多久,今日又要启程,这个管家哟,可不好当的。他出得船舱,站在甲板之上,放眼一看,忽地一个惊愕,这不是到了江陵府的地界了么,该不该去看望曲烟一把?但那时涣哥儿的姘头,自己一个“大伯子”,不合礼数,还是不去的好。

    刘珙也出得船来,正见刘三一派迷茫,临风不语,那冷风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刘珙轻笑一声,道:“年轻人之体魄果然了得,大冷的天,不来温一盏酒吃么?”这刘通判是没有礼貌的,出言也不称呼名讳官职,显得目中无人。

    刘三头也不回,答道:“你这个有着剿匪之功的大才,却做了我那毫无尺寸之功的涣哥儿的下属,是不是很不服气呀?”

    刘珙一听,很是幽愤。哪有这般骂人的?**裸地半点弯弯也不转。哎,这厮当真没有教养,仗势欺人得很。但他还是冷笑一声。气道:“哼!话不投机半句多!”说完转身而去。

    刘三答了一句:“酒逢知己千杯少呀,通判既然温酒。怎好意思一个人吃?你等等!”

    刘珙一摸胡须,回骂一声“不要脸!”然后快步进了舱房。

    见得这个老头生气。刘三哈哈大笑,不予回应,却找了掌舵手,下令道:“全速前进!”

    舵手恍惚道:“哎哟,可是……可是通判有令,说这江面雾大,还是缓一些为好的!”

    刘三却不和他啰嗦,“唰”的一声抽出长刀,往身前一晃。呵斥道:“老子才不管甚么通判,你要作死么?”

    那人见他凶神恶煞,哪里还敢怠慢,赶紧招呼一众杂役之人,扬起帆去,掌好方向,孤舟破流水……

    刘珙突感身子一晃,杯中温酒险些荡漾出来,他大骂一声。道:“好崽子,赶去投胎么?”

    当其得知是刘三所为之后,便要子曰诗云地教训一番,哪晓得刘三并不买账。只说此乃万分紧急之事,谁敢故意怠慢,他也只好不顾情面了。

    刘珙愤怒道:“你……竖子你敢激怒老夫?”

    刘三哈哈大笑。退开一步,摆出架势来。道:“哼哼!听说你也是个武将出身,想必你战功赫赫。一身武艺自然了得,不服气么,亮出招子来罢。老子正是犯愁呢,早想领教一番你的绝技!”

    刘珙怒火中烧,双拳捏得咔咔作响、青筋暴现,他脸红筋涨,就要应招,可心中还是顾及大局,扭曲道:“哼!竖子,若老夫年轻十岁,便是你这般十来个匹夫,也全不放在眼里的。”

    刘三道:“那还磨叽甚么,动手呀!”

    刘珙脸都绿了,站着不说话,沉默片刻忽然道:“哎……江河日下咯。想他刘涣偌大的才学与名声,没想到属下之人尽是这般草包,回潭州时候,得好生与他理论理论了……”说完转身走了。

    一旁众人见此情形,当刻大气不敢出,呆呆地看着刘三,刘三冷哼一声,骂道:“看甚么?”

    这“家臣”和下属发生矛盾,是常有之事,处理得好,自然皆大欢喜,若长时间郁积,要出大乱子的。

    只是今日一幕,远在潭州的刘涣没有看到,他够忙的,派出去招兵买马的兄弟伙已然慢慢归来了……

    话表两头,各开一枝。

    临安府,皇家宫殿之中,赵昚早早地被赵构请了过去,不晓得太上皇要干甚么?

    赵昚也是用心,他把十月间进贡过来的枣子封存起来,当日亲自选了一些好的,送给他养父去尽孝道、表关切。

    赵昚行了礼数,恭敬道:“父皇,此乃北边加急送来的大枣,孩儿上次见得父皇喜欢,便没舍得吃,将剩下的封存起来,今日又给父皇带来,您老尝尝罢。”

    赵构历来感慨这养子的孝心,所谓无微不至,见表入里。这太祖赵匡胤的血脉呀,比自家的还亲。当然,那是他没有子嗣的缘故,若他赵构有后,或许便无历史的今天。他温和道:“皇儿不必多礼,瞧你,为了讨好父皇,煞费苦心哟。那可不好的,要是误了朝政,失去的是天下呀。”

    赵昚一听,这看似无比平实的话语,却使其心中一怔,因为从赵构退居二线以来,从未对他说过甚么“朝政”的鬼话。今日却有些突兀的,说不得是他听到了甚么风言风语。

    但赵昚一代君王,城府极深,也是处理得微妙,淡淡一笑道:“只要父皇好,孩儿费点心算不得甚么的。父皇是不晓得,而今朝野之中,已然兴起了不少人才,我大宋开泰,无灾无难,朝政也是顺利得很,还请父皇宽心。”

    赵构“恩”了一声,极为自然,尔后道:“快过来坐下,融父皇好生看看我儿。哎……把这大宋的家底交给你,可苦了你了,你看,我儿都有白头发了。”

    赵昚见得养父关切,难免泪眼朦胧,这是他早已养成的习惯,除非是面对赵构,平实间与满朝文武相处,便是感人肺腑之际,也从不掉泪。哎,当个皇帝可不好受的。喜怒哀乐都要刻意隐藏下去,他已记不清楚自己何时没有流过泪了。

    赵构见他这般模样。呵退了一干服侍之人,语重心长道:“皇儿这可不好。你要是脆弱了,这大宋怎么办?”

    赵昚闻言,长叹一声,然后正色道:“父皇放心,家国不复,皇儿不敢脆弱!”

    赵构忽然道:“恩,那便极好!可你要记住呀,往来要成大事,可急躁不得的。老父曾听朝野怨言。说我儿近两年以来,贪功冒进,肆意用人,不听忠臣劝言……嘿,老父哪里会相信他们的鬼话,皇儿你说呢?”

    糟糕!赵昚一听这话不得了了,赵构且以“老父”自称,像个山野农家,故而亲近。可其所言之事,非同寻常,让其一时间难以捉摸。他悻悻道:“父皇,您老休得听他们乱讲。儿一直以来是小心翼翼的,任人任贤,都是深思熟虑。”

    赵昚听他辩驳。也不纠缠,淡淡道:“哦。皇儿不必紧张,为父只是随意讲讲。你我父子情深,为父能把大宋江山交给你,便是信任你的。这些年以来,为父从不过问朝政,你也处理得极好。为父还要指望我儿励精图治,恢复河山……若为父有生之年能回汴京去看看、能死在故土之上,那也算值得,也算对得起我赵氏祖宗了……”

    见养父情真意切,又有如此期望,当是最最真心的话无疑了,但弦外之音,或有催促赵昚之意,意思是说——你也看到了,老子也老了,若你有能力,便北伐恢复,早早还了故土罢……

    果然,赵昚闻言一个惊愕,起身恭敬而慷慨地道:“父皇宽心,实不相瞒,儿早已在做准备了的,今日就在父皇跟前立下军令状,三年之内,儿必定北伐!”

    他此乃意气风发之举,可却起到了反作用,突然之间,斗见赵昚怒斥一声,道:“哼!大臣们说你急功冒进,果然不假!你北伐甚么?你有那个能力么?上次的教训你忘记了么?你以为为父不知道么,你重用一些后起之秀,排斥朝中老臣老将,整日就想着北伐,你好大的心思呀!”

    赵昚恍然大悟,当刻肃然,暗道,“原来养父是在试探我,哎,咋地忘记了这茬,姜还是老的辣……”可他赵昚并不畏惧,因为到得而今,他已然大权在握,这天下是他的,就算赵构要有甚么动作,却不是那般容易。

    赵构见养子被怔住,复又长叹一声,道:“哎,算了吧,听说他完颜雍要做尧舜禹,你赵昚却要学勾践卧薪尝胆,看来传言并不为虚……父皇已经苍苍老矣,也管不得许多了,今日唤你前来,不是想教训你,父皇只是想提醒你,而今大宋之安稳来之不易,百姓安居,家国康泰,再也经不起甚么大的动乱,望你珍惜才是。今日且困了,你回去吧!”

    赵昚不敢多言,吃了哑巴亏,细声细语地补充一句:“此一时,彼一时,孩儿告退……”

    其归去以后,当场大怒,暗骂这些个满朝文武,不思进取就算了,还跑去告他的状。哼!告得了么?他赵昚还来了脾气,时人越是阻拦,越是诋毁,越是不看好,他便越有精神,越有干劲,非作一番成绩给他们看看、给天下人看看。

    终于在百无聊奈的岁月之中,年关又要到来,可惜赵昚没有口味,他家老二太子爷也不见来问安,更是烦躁了……

    好在刘三与刘珙终于来到临安府,并借了赵汝愚和一干朋友的情面,进了宫中,要去面见赵昚。

    赵昚听闻“佳音”,心情有所好转,便很反常地接纳了这两个官阶低下的臣子。

    刘三很是精神,见了赵昚,尽然行得军人之礼,赵昚也不气恼,忽感诧异,开口问道:“堂下何人?”

    刘三正色道:“末将山东历城人士,姓刘名江,祖父两辈都是军旅出生,曾追随过已故岳元帅,然已尽皆战死。前时被赵国公看重,收为禁军护卫,而今受陛下圣旨,做了潭州知州刘涣刘大人的亲随,为陛下在潭州练兵!”

    赵昚见他铿锵有力,不苟言笑,一派刚直之中,气势斐然,他赞叹道:“好一个刘江,原来是忠良之后!潭州军事如何了?”

    刘三道:“回陛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家大人曾对天立誓。说是不为陛下练出一支绝世奇兵来,他誓不罢休!”

    赵昚笑道:“恩。刘爱卿之忠勇,朕是了然的。却听下人来报,说你二人前来,是有要事要禀?”

    刘珙抢道:“正是!陛下,刘大人专程报了此函,呈于陛下,陛下一看就知!”

    赵昚道:“哦,这刘涣也是,自己不来。却叫你二人受苦!呈上来!”

    有公差小心翼翼,呈上了刘涣亲笔“总结”,赵昚打开初初一看,原来是说两件事情,一是讲他的土地变革;二是要钱,要钱的部分写得没有骨气,简直如泣如诉,像个娘们儿,他难免浅笑。觉得有意思。复又开口问道:“恩,这刘涣果然文笔斐然,其奏折堪为典范。还有其他事么?”

    刘珙答道:“回陛下,刘大人在潭州兴土地变革之法。颂杨陛下之美德,时民感慨,对天拜谢陛下恩德。特造万民伞一把,交于刘大人。转呈陛下!”

    赵昚笑道:“哦,是么?到底是湘楚之民送给他刘涣的。还是送给朕的?”

    这些话,很微妙,看似不经意之中,却暗藏惊涛波澜,刘三入世未深,不敢接话,却是刘珙老练一些,答道:“回陛下的话,刘大人曾说了,他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很是感激陛下厚爱,刘大人还说了一句俗话,下官不知当不当说?”

    赵昚一听,这刘珙倒是有意思,说话很有技巧,往往避重就轻,当即应允道:“但说无妨!”

    刘珙道:“刘大人曾言——他的就是陛下的,陛下的还是陛下的……”

    满朝闻言,忍俊不禁,这状元郎的话哟,说得即是俗气,又是好笑。

    赵昚也被逗乐,欢喜道:“呵!这小子,倒是会讲话得很。行了,将那万民伞呈上来吧,回去传话给刘涣,说他的心意朕已然领了,叫他好生为政、好生练兵,莫要被‘外界’所闹!”

    刘三与刘珙齐声道:“遵命!”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又和百官寒暄几句,赵昚再次陷入孤独之中,刘三与刘珙被安排在临安府的驿馆里……

    赵昚有了机会细细品汇刘涣的奏折,他很开心,因为他一直以为,能读刘涣的文章诗词,都是一种享受。

    他再次感动了,以前听了风言风语,对刘涣也不理解,而今见了他亲笔之辞,感慨良多。

    刘涣分析了大宋今时之土地状况,无疑有几点尤为突出。

    一是土地之私有形势大力发展。主要表现为:土地买卖盛行、土地兼并大发展、私田数量大大超过官田、同时出现了明确为土地兼并辩护的言论。

    二是土地所有权频繁转移。由于土地买卖盛行,“人户交易田土,投买契书,及争讼界至,无日无之”,从而带来土地所有权频繁转移,使地主阶级具体成员经济地位经常变动,这成为大宋社会的突出现象。连那信州的辛幼安也曾说过“千年田换八百主”的话,朱熹也讲过,“人家田产,只五六年间,便自不同,富者贫,贫者富”等等。

    三是土地所有权的日益集中与土地经营的日趋分散。土地自由买卖下的土地兼并,使土地所有权呈现强烈集中趋势,但由于土地所有权的频繁转移,就使兼并所得土地越来越细小和分散。

    四是官田的私田化。朝廷通过各种方式将官田转变为私田,或是通过各种类型的售田变为私田,或是通过赏赐官僚地产而变为私田。或是采用与地主相同的地租剥削方式来经营官田,宋高宗就说过:“朝廷拓地,譬如私家买田,倘无所获,徒费钱本,得之何益?”

    这些现象,有利有弊。而刘涣的土地之法,就是要把所有的土地牢牢掌握在朝廷手中,从性质上根本性地确立了土地之专属权。然后再统一划分,不论贫富、不论贵贱、不论寡众,皆以户口而论,把土地打散,分给各家各户,让老百姓自己去管理,一来极大地提高了积极性,耕种起来又归属感,有了收成以后,再给朝廷上缴“公粮”或“公粮款”。二来形成双赢之局面,而不造成朝廷财富的外流,特别是地主与大户之家、官宦之后,也得上缴公粮和款项,一视同仁,天下一统,天下为公!

    赵昚再看刘涣所呈交的具体数据,成效也是喜人,看来才初初一年,已然见了成绩,此法可行!虽然冷落了一些富贵之家,剥夺了一些官宦之后的利益,然一切皆为家国故、皆为天下故……

    赵昚幡然悔悟,长叹一声,道:“刘爱卿,朕晓得你的苦心了……”而后又呼唤一声,急道:“来人来人!”

    有得官吏行来,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赵昚道:“请了户部尚书来,速去!”

    不多时,户部官吏来拜,赵昚废话不说,慷慨道:“拟旨,划拨白银五万两,一分不少地交给潭州刘涣!”

    尚书惊道:“回陛下,五万……五万两……这……臣请陛下三思!”

    赵昚道:“哼!你敢违抗不遵?”

    那人见他动怒,夹着尾巴称是,不明所以地走了……

    嘿,五万两银子,那真是破天荒的大数字哟,刘涣若是得到手里,还不乐翻了天……(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风雪归途

    寒风阵阵,吹得战袍猎猎作响,边关境地,冷寂如常,寒鸦不渡,飞鸟不经,人烟杳无,如死地一般。

    女真人今年早早收了大宋的“孝敬”,又有重臣史浩前去“拜年”,警惕之心难免松懈,黑压压的队伍慢慢地撤到许州以北。将士战甲夜不脱,却也抵不住家中婆娘的温柔被,哪个不想呆在家里不出来?人之常情嘛。

    北边的雪下得大,早已厚重不堪,给了时人敢去偷闲的借口。

    大江以南也见纷纷扬扬之势,迷茫之中,看不清楚其间动静——却有一支不避严寒的布衣之人,哼着歌谣,朝南而去,不多时已然翻过了襄阳府。为首之人是个少年郎,姓刘名跃,绰号老三,也有叫他射手的……

    刘涣一人把持潭州,自然不把张栻放在眼里,他一如既往地“节衣缩食”,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用传道授业的寻常日子去打发百无聊奈的饥寒交迫。

    学子们偶尔听到他肚中怪响,哪里会不晓得甚么情况?可大丈夫取而有道,可不敢轻易予以嗟去之食,寻常细节还是要的,毕竟是读书人。

    故而刘涣中会发现,偶有学子请他赴宴,他也“将计就计”,不予推迟,席间难免狼吞服眼,面相全无。

    “大人,这……”

    “嘿!打住,我晓得你要说甚么的,提也休提,吃喝拉撒永远是尘世间的大事情,再说了,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处世为人和吃饭也是一个道理,自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哦,原来区区一个吃饭的小事。还有这般说道,大人你真是博学!”

    “算了,少拍马屁,潭州此刻正是紧迫之秋,我晓得你们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一顿顿的宴席,也是拿来可怜我的。但我刘涣不是那种虚伪的人,既然做不到清高。就永远不能虚伪!等涣将来发达,还你们一个阳光灿烂的春天罢!”

    “大人豪言壮语,省人肺腑哟,来,学生敬大人一杯……对了,大人不是说今年年关就要为讲武堂招兵的么?怎地迟迟不见动静?”

    “莫急,我在等几个人呢。不出意外,他们定会在腊月三十前赶来!到时除夕之夜,潭州必出官文。传遍大街小巷!”

    “愿追随大人!”

    “恩!莫急莫急,我早间说过了,要入讲武堂,都得是人中龙凤。须经过重重考核的。英才们,北伐复国,非我湘楚莫属。那是你们的福分!”

    吃饱喝足,刘涣满意地回了官邸。他心中感慨,暗道:“这‘靠脸吃饭’的勾当。还是少行为妙,否则会授人以柄的。三哥啊三哥,你和刘珙何时归来?官家到底给不给钱?我快顶不住了!”

    哪晓得在感慨之中,忽有马军首火急火燎地跑来,“啪啪啪”地叩响刘涣的大门……

    经人汇禀,来人见得刘涣,也不等刘涣开口,甚至连礼数都不顾了,急道:“大人,大事不妙了,潭州告急!”

    刘涣自然不明所以,可他早已将潭州地形地势和周边各方势力了如指掌,此刻又是冷天,哪里来得“告急”一说?他淡定道:“休得惊慌!如何个告急法,说来听听?哦……吃茶么?”

    那人更是着急,道:“哎哟,我的大人哟,哪里还有心思去吃茶,小的不敢隐瞒你,我潭州真是大难临头了。”

    刘涣闻言,“啪”的一声摔碎手中茶碗,最是见不得这种不稳重的人,他刘涣的属下,必须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今朝见他窝囊,当即骂道:“你再敢慌忙,本使罢了你的差!”

    那马军首领闻言,刘涣已然自称“本使”,不敢毛躁,想他刘节度使且不畏惧,那自己一个下属,又怕甚么呢。他沉吟小许,正色道:“是!回节度使的话,据厢军马军与周边百姓来禀,除去洞庭湖以东以外,潭州四处各地,突然间冒出好多匪盗来,他们旌旗不举,默默而行,显得极为严谨,皆是朝潭州而来,说不得……说不得我潭州当有大难!安抚使张栻惊得手忙脚乱,已然集结队伍,联合潭州百姓,死死守住入城关口,特急遣小的来汇禀节度使一声,大事当头,请您定夺!”

    哪知刘涣闻言,先是哈哈大笑,然后不紧不慢、有气无力地骂道:“防个逑!去给张栻说,叫他勿要扰民,让相亲们回家,然后带人在洞庭湖的军营外等着。”

    那人道:“大人哟,可是……可是你晓得的,那湖外的军营之中,半个兵卒也没有的。这……这……这恐怕不能吓唬来犯之人!”

    刘涣愤怒道:“你听是不听!本使之令你敢违抗?”

    那人颤抖道:“是!小的这便去处理。可是大人,那你咋办?”

    刘涣不耐烦道:“你管我咋办?老子今朝讲学有些疲乏了,得小睡一会儿……”

    闻令者不敢逗留,摊上这么个不理事且吊儿郎当的知州兼节度使,你有甚么法子呢?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那人马不停蹄,去把刘涣的话说给张栻听,张栻一个大骂,道:“哎……竖子不可立呀!历来娃娃当官,最难伺候不说,还误国伤民,他刘涣写点诗词倒是可以、传道讲学也是得行,这军旅调度之事,我看他是当做了过家家的儿时把戏。别听他的,一刻也不敢放松,你快人快马,赶紧朝东边而去,请辛幼安节度使带兵来救!哎,我潭州危矣、我潭州危矣……”

    张栻是热锅上的蚂蚁,没有了方向,眼下只有赶紧稳住军心,朗声道:“兄弟们、乡亲们,来者不可畏,敢犯我潭州之人。杀无赦!”

    可他话才说完,却有探子来报。急道:“安抚使……”

    张栻道:“讲!”

    探子道:“安抚使,四面八方的来人突然间止住了脚步。原地歇息下去,不见前行了。”

    张栻皱眉道:“这……可看清来者人数?为首带队之人是甚么模样?”

    探子道:“大雪纷飞,距离尚远,看不清楚,但据各县百姓传言,来者共计之数,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为首者多是些少年之人,其他的一概不知。”

    张栻道:“我的天了。这来者到底甚么意思?咦……不对劲呀,若来者是匪盗,路过诸多州县,怎地不行强盗之事?但既然不扰民、不抢粮、不烧杀奸淫,为何直逼我潭州不放呢?实在摸不着头脑,再探!”

    那人道:“是!”言毕翻身上马,消失在风雪之中……

    这个探子有意思,“大敌”当前,却不畏惧。一派镇定之中,比他张栻还要有气度。

    刘涣还是不见起来,张栻急了,前前后后差了五六拨人去请。说他这一方将领、一方父母官,遇到大事不管不顾,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果然。刘涣的好梦被惊,气冲冲地来到湘江北岸。登到高地,见得张栻集结人马。正紧张不堪,他开口就是大骂,道:“哼!张栻啊张栻,你但凡有你老爹的半点才学,也不会做出这等草包事情来!若来者为敌,你这防守之势简直弱爆了,没有阵型不说,更不会依仗特殊之地里地势,却跑到岳麓山上去查探,你查探个逑!”

    张栻惊愕之中,却被他破口大骂,当即也是来了火气,回应道:“哼!能不能防住是能力问题,可有些人尽然不管不归,防也不防,这是态度问题,是原则问题,你如何对得起官家赏赐?如何对得起百姓重托?”

    刘涣道:“哟,你这榆木脑袋,你还来劲了!放开你的眼睛看看,此乃黄昏时刻,从你差人来请我到现在,已然半个时辰过去了,若来者是匪盗,还会等这般久的时间?哼!只怕这区区半个时辰,潭州已然土崩瓦解了……想你父亲张俊之才,经天纬地,万世传颂,却怎地生出你这个草包来?我看还是算了,今朝过后,你去教你的子曰诗云罢,休再这驻军之地丢人现眼!”

    张栻尴尬而愤怒,道:“你……你……哼!好,张某人不伺候了,这便走也!”说完果真扬长而去。

    刘涣也不阻拦,叹息道:“哎,一个武将之后,却是一个幼稚的义气之人,半句辱骂且承受不住,还如何安抚一方军旅治安?去罢,去了也好,甚么朱熹、陆九渊、吕祖谦之辈,才是你的同道,在我刘涣跟前,你没有半点逑用的。”

    张栻听了身后阵阵不断的脏话,更是难以承受,他书生意气作祟,受不了这口卵气,对旁边众人的劝阻不予理睬,脸红筋涨地走了……

    刘涣登高呐喊,道:“乡亲们,回家去吧,来者不是匪盗,而是同袍,我刘涣敢以向上人头担保,若我潭州父老有半根汗毛之损失,一切由我刘涣负责!”

    话是这般说,现场众人一个也没有离去,今日他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血流当场,也要为潭州拼尽全力!

    此乃潭州之气度,其光芒之璀璨,堪比日月!

    刘涣也是无奈,忽而道:“好,尔等既不远离离去,或许是对我还不相信,那我便证明给你们看!”

    见他说完,突然间一个纵身,身形猛地一震,起落之间,而后矗立在一块大石之上。这一切说来慢,当时不过眨眼之间,惊得在场众人一个感慨,暗道他刘大人寻常之间这般文弱,没想到还有这等身手!

    不等众人淡定,刘涣深深吸了一口气,丹田之中内劲躁动,如被束缚了很久很久的烈马一般,全尽由其识海调动,催促咆哮之声,夺口而出!

    只听他呐喊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如此一连喊了三声,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烈、一声比一声猛……如龙吟大泽,虎啸深渊,经久不歇,颓势不现,回声远杨,惊天泣地……

    时人更加佩服,赞叹道,“我的天了,尘世间怎可能有这般大的呐喊声,他这到底是人还是神?”

    片刻过后,突地从四面八方传来同样的声音,也是那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乡亲们以为是刘涣呐喊出去的回音,却有眼尖之人发现,刘涣早已停歇许久,就算是回声,也不可能这般长久的……

    果然,刘涣哈哈大笑,笑声带起气流,刺破风雪,豪迈之中,霸气一展无余。而后忽地呐喊道:“洞庭湖外即家园、洞庭湖外即家园……”

    不晓得他这话是甚么意思?但可以看到四方来人突然间整队急行,尽皆往西北方向而去,正是洞庭湖畔……

    有人惊道:“大人,他们要动手了!”

    刘涣笑道:“莫慌,来人都是兄弟,我说过了的,老乡们,你们一定未曾见过军旅大阵,小子这便请你们去洞庭湖外看看吧……”

    在他们眼里,这刘涣真是神人,尽用呐喊之声,调动千万之众。如此看来,来者一定是他的相识,说不得,果真是同袍无疑。

    众人跟了刘涣,朝洞庭湖而去……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后来,他们震惊了,只见陆陆续续的为首之人见了刘涣,赶紧翻身下马,行礼道:“事成!老四带兵三千众!”

    “事成!老五带兵两千众!”

    “事成……”

    “哈哈哈,还有我,老子也把此事做成,却只有五百余众,但个个都是百人敌、千人敌、万人敌,你欢喜么?”

    循声望去,只见是一个豪迈汉子,见了刘涣不行礼,却自称一声“老子”。

    刘涣拱手道:“辛苦师父,徒儿叩谢大恩!”

    这伙人共计八支队伍,每一支都有一个为首之人,只因队伍太长,一直到了夜色深重之时,才堪堪集结完毕。

    放眼一观,洞庭湖畔水泄不通,呼哈之间带出的热气,堪把风雪也给融化了……

    刘涣让他们就地埋锅造饭,分了营地,好生歇息一晚,等明日再论……

    乡亲们回家去了,这一片片黑压压的阵势,他们见都没有见过,心中振奋之余,又感生得逢时,有此雄兵庇佑湘楚,再不担心“**”横行。

    刘涣其人,难道是上天派遣下来的副将么?哦不,或许不是副将,他是席卷狂风复家国、安邦立业建江山的伟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当家方知油米贵

    成年人越能晓得生活的不容易,许多时候过日子,都是数着时间去熬的,熬过了今日,明日又如乌云一般压在头顶。UU小说,www.uu234.com可惜岁月从不施舍半点安乐的光景,只是在人脸上凸显了老茧,又在心里布满了风霜……

    那夜他们兄弟相聚之时,雪仍旧下得很大,雄心壮志或随波逐流的布衣们早已疲乏睡去。万数之众,打呼噜的可不少,只是到了今时今日,这点不安分的冲击声早已无法逗乐沉默中涣哥儿。他与魏伯一伙,围着柴堆静静地不说话,仿佛这一年以来,大家都经历了许多故事,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堪堪穿肠而过的烈酒,又被风雪化成的水汽蒸发了酒精,几人是醉了又醒,醒了又醉,直至天过丑时,再无挥霍之物,便就怒骂一声,“他妈的,这酒真是不经吃。”复才哈哈大笑起来。

    魏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长叹一声道:“恩,你没变,就是话少了许多!”

    刘涣温和一笑,答道:“徒儿哪里会变?无非是长高了不少,在您眼里,还不是那个浪荡顽皮。”

    魏伯道:“没变就好!但你这般忧愁难当,却是为何?”

    见了师父问自己的话,刘涣这才说出了心里的话,叹气道:“哎……没有钱,还得让人跟着你,这是真是艰难得很的。要么靠‘信仰’,但这东西太玄乎,短时间搞不成;要么靠‘情谊’,这东西也不好说,人多了。不见得个个都把你捧着香饽饽;三是靠那一份希望和同仇敌忾的冲动,这点因时而异。不好把握。四是反正早已走投无路,不如大家聚在一起。更能在苟安的世事中活下去……实不相瞒,见得这许多兵卒,我是有喜有忧。喜的是万万没有想到,魏伯与诸家兄弟尽能振臂一呼,尔后应者云集;忧的是,我当真没钱了,潭州的民政与军用也挥霍一空,再无半点柴米油盐。而今寒冬腊月,眼看除夕将至。这……哎,真是愁死个人哟。”

    魏伯道:“你是怎么搞的,好端端的潭州被你整成这个样子?这一年时间,你便半分家底也没攒起来?”

    刘涣委屈道:“师父,你不看看这洞庭湖畔,一眼望不到边的营房和一众乌七八糟的设施,还有那湘江北岸的‘讲武堂’,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呀。”

    魏伯道:“哎,算了。当家方知油米贵,我也不消说你。可我等招兵来时,多多少少还剩些余粮,若将就点过。兴许能支撑十五日。你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刘涣道:“我派了三哥和刘珙去临安府面圣,不晓得能不能把银子要回来。实在……实在不行,只有借粮食了。”

    众人闻言惊道:“哪里借?”

    刘涣沉吟道:“我想来想去。也只有去找辛幼安。”

    魏伯道:“辛幼安?听说他已升为了节度使,只是不晓得富不富裕。你咋就不给潭州老百姓征粮呢?”

    刘涣摇手道:“不可!师父。我们在潭州兴兵,要把眼光放长远。不到万不得以,不可叨扰当地百姓,否则长此以往,民心大失,这支队伍便也没了灵魂!再者我早已了解过了,据传闻,他辛幼安闲来无事,便是召集兵马各处剿匪,不晓得发了多少横财。找他一定没错的……这样吧,我书信一封,便麻烦师父跑一趟,顺便去鹅湖山走一遭,虚相大师接管了我的千亩良田,也该给点好处了。”

    魏伯道:“哎,也罢也罢,只怕今年又不会好过了。”

    刘涣道:“师父,若非为了大义,我……”

    魏伯朗声一笑,打断道:“莫再多言了,我省得……”

    翌日,天才初亮,魏伯便只身赴了信州去,这救人如救火,他寻常虽然粗鄙,但心底跟个明镜似的——这可是万数人,要是长时间没有吃的,必定分帮离析,到时候,给潭州带来的可不是兵,而是匪!匪患一成,刘涣必万劫不复……

    趁着天色尚早,刘涣召集来历城八兄弟,将信州厢军编入队伍之中,统计基本信息,然后分成九个小队,实行“谁招兵、谁负责”的原则,将这些个死心塌地的禁军首领充作带兵头头,从现在起,各自为阵,吃穿用度各自解决,谁的兵带不好,到时候责任到人。刘涣发了狠话,只看成效,不论缘由。

    他还特别嘱咐了几点禁令,一是扰民者斩!二是不服从管教者斩!

    以此两点,强调了军队的性质和纪律。大浪淘沙方显英雄本色,这支队伍到头来到底能存下多少精华,且看造化了……

    众人得令,一番忙碌下去。可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极为苦恼的,要把各自的队伍带强带大,又不给银子,更不能去抢去偷,半点法子也没有……

    一两天过后,这支队伍开始躁动起来,他们当时听了“游说者”的鬼话,风风火火来投潭州,哪晓得而今到了目的地,吃不饱、睡不好、穿不暖,关键是连兵器、战服、马匹、饷银等半点影子也没有看到。只说是“大宋之兵”,这他妈的甚么“卵编制”,厢军不是厢军、禁军不是禁军、百姓不像百姓、匪盗更不敢沾边。最要命的,还有初初得以歇息就开始的训练,那魔鬼般训练哟,没日没夜没规律,做不好就被罚,敢于抗命者,尽皆被杀——日他个仙人的,这哪里是来从军?明明就是来做奴隶、来当木头,有许多兵卒如是想。

    好多兄弟看在眼里,记在心底,前来找刘涣,向他诉苦,刘涣大骂一通,然后给出了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先稳住军心,训练强度也不要这般大,教会他们基本军技。然后……然后等等看吧……”

    “等等看?等到何时?”

    “至少再等十天,若过了正月初五还不见好消息。便各自带兵去西南边吧。”

    “涣哥儿,去西南边作甚?”

    “哎……去剿匪灭盗。巩固宋土,自耕自足,活下去、强起来!”

    “可是……要去多久?”

    “甚么时候强大了,甚么时候回来。两年也好,三年也罢,看你们个人的能力。”

    “这……涣哥儿哟,那不是成了野人?又与山间野费有何区别?”

    “好兄弟,我也是没有办法了。都怪我,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落得这般下场,报应啊!”

    “哥儿你别这么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等听你的就是了,但愿归来之时,你不要抛弃了兄弟们。”

    “沧海桑田,不改初衷,不忘兄弟!”

    就这样,刘涣陷入了最最难堪的时节,有兵无粮。还谈甚么兴建奇兵、恢复家园?“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道理是不假,可惜你而今连枪杆子都握不住,一切都是瞎掰。他还是过于热血,不够冷静和睿智。

    但赤诚之人。福缘深厚,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却说是到了腊月二十八日,眼看就要支撑不下去了。却听兄弟来报,说是洞庭湖西北方向来了一支怪异的队伍。

    刘涣听闻“怪异”二字。难免惊疑。

    “如何怪异?”

    “回大人,来人个个身着劲装。人壮马肥,光是骑兵,就不下千数,其余步兵、辎重、粮草、器械、还有好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物事,此刻已然略过鼎州东北,正是进入潭州境地,距离我军驻地不到八十里路程。”

    “哟?来者到底是何人?你讲的‘怪异’,便是指的这些?”

    “非也!有兄弟说了,最怪异之处在于来人的穿着,不下三千人数的队伍,清一色的劲装棉衣,那衣衫好不精致,堪堪合体,远远望去,灰蒙蒙的像一条巨蛇!”

    “哟,连穿着都摸清楚了,你等本事不小嘛?”

    “小的不敢!小的知错了,这是兄弟们一直没有见到兵服,故而……故而……”

    “算了,困难之秋,有点期望也是极好的。我只是搞不懂,尔等为何要把自己日思夜想的物事幻想在了别人的身上?”

    “大人,这……”

    刘涣还是聪明,明察秋毫的本事多少有一点,只言片语之间,哪里听出幺蛾子?眼下见那人吞吐难言,他也沉默开去。可片刻后忽地一个激动,朗声说出一句听不懂的话来。

    “天了!难道……难道是老三?”

    “大人,老三是谁?”

    “恩……莫慌,牵我马匹过来,带上十个兄弟,本使要亲自去探探。”

    “大人不可,来人敌我不清,又是装备精良,您不得以身涉险!”

    “废话少说,搞不好是老子的‘救星’来了呢……”

    那人之人听不懂涣哥儿所讲为何,然军令如山,也只要依照而行。

    不多时牵来马匹,刘涣二话不说,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他一口气行到潭州以北,距长沙城已然很远了,见得一处山丘,当即打马而上,可惜大雪封山,马儿吃滑,长嘶而鸣。

    见状,刘涣索性弃了马匹,使出壁虎游墙的本事来,眨眼之间登到高处。山下的随从仰头而视,刘节度使的身影被婆娑雪花挡住,看不到了,便也按照适才吩咐,藏起马儿,伪装下去……

    却说涣哥儿驰目远眺,果然正如探子所讲,来人浩浩荡荡,不下三千之众,灰蒙蒙的一片,混杂在风雪之中。

    他当时不敢定夺,更无准确判断,只好静时以待,等来人逼近此处,乃是去潭州的必经之地……

    终于!

    半个时辰过后,那支队伍逼近了山丘脚下,见得为首带队的是一小队骑兵,身后隔出千把人的位置,又有一支骑兵,尾巴处断后的也是骑兵。

    他心中惊疑,暗道:“好精明的阵势,看来领兵之人极有经验,如此前后呼应,连成一线,各司其职,又能首位相应,这支队伍若是一条巨蛇,则此巨蛇也实在灵活了——对了,这不是那常见的‘一字长蛇阵’么?天了,带兵之人到底是谁,尽用战阵之势演变成行军规矩,他妈的,人才、人才呀……”

    最为要紧的是,这支队伍不声不响,连那行走的步调也是基本相同。远观之下,可见严明规整之精气神态,就连这寒冬的飘雪也不能奈何他们前进的步伐……(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柳暗花明

    刘涣看清楚了,来者正是老三,因为除了他最最铁心的兄弟伙以外,旁人是无法穿出那种衣服来的。想及于此,刘涣难免欣喜,可心中也很纳闷,因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短短一年时间,他老三是如何做到的?不仅带出一支三千之众的队伍,还装备得如此精良。曾记得去年刚刚派遣他离开潭州时,给他的钱并不多呀。

    “他妈的将才”——刘涣如是骂道。然后再也不能抑制心底的激动,逆风大喊一声“老三”……

    却说老三听到这一声呐喊,心底一怔,那是他最熟悉的声音,才刚一沉吟,举首一看,骤然见得对面山丘之上,一道清影如狂风席卷一般,又如利剑出鞘一样,眨眼之际,已然下到半山腰。正所谓人为至,声先到,大抵如此……

    终于,在久别重逢的嬉骂声之中、在饱受风霜的兄弟重逢之中,刘涣等来了老三,老三也完成他的使命……

    话不多讲,老三无疑是霸气外露型,其招兵、带兵、统兵、养兵之才华,就连刘涣也是自叹不如的。

    寒暄之中,老三将本次任务情况一一向刘涣汇禀,前前后后说了个大概。

    “涣哥,你实话跟兄弟讲,我老三刘跃之统兵才华,比之黑娃张复北如何?”

    “额……我想说实话,又怕你张扬自大,我还是不说为好!”

    “千万别啊!你这人,话都说到嘴边。咋地有不讲了?”

    “额……你老三之带兵才华,黑娃远不能比、历城八兄弟远不能比、辛弃疾不能比、我刘涣也不能比,但若要比之千古将才。譬如韩世忠、岳飞之辈,还差得太远。”

    “哼!韩世忠与岳飞之辈算得甚么了。涣哥儿,你且给我一二年时间,我训出一支千古奇兵给你看。”

    “军中无戏言?”

    “军中无戏言!”

    “嘿!老三哟,你这兄弟有意思得很。你且说说看,你是如何招募来的兵?又是如何搞来这许多装备?”

    “嘿嘿,涣哥儿。这事我还是佩服你,若非你的指点,我哪里搞得成。”

    “哟?这话从何说起?”

    “你以前不是讲过么。说‘人活的便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后来我一琢磨,略有所悟,所以我去找了丘处机、陆游、王炎、还找了你的姘头曲烟……”

    “怪不得了……可你与人家不过泛泛之交。别个如何信得了你?”

    “嘿。如何信不过?我只消打出你的大旗,有往临安府一扯,把官家的名头与交代一放,时人就算不愿意,也只好无可奈何。”

    “你敢假传圣旨?”

    “哟,这话可不敢乱讲的……反正我通过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在陆游和王炎哪里寻来马匹和兵器;在丘处机哪里收复草蜢汉子、绿林英豪,全编入队伍;又在你姘头曲烟哪里要来好多衣衫。还别说,你那姘头而今赚大发了。”

    “哦。她过得好么?”

    “好不好的我也说不上来,她要我带话给你,说是嫁妆越累越多,问你何时前去提亲?”

    “这是她的真话?”

    “只字不错!”

    “哎……儿女情长且先放一边吧。对了,我看你搞来好多粮食与装备,又有武器若干,那钱财呢,有没有银子?”

    “嘿嘿,你这人就是毒辣,一心只想着银子。我倒是有一点的,不多。”

    “不多是多少?老三,可不敢隐瞒,‘你的就是我的’,懂么?”

    “嘿,真没有多少了,来时路上灭了几个匪窝,抢了不少豪强,治了不少贪官,取的都是些不义之财,还有一些个大户慷慨解囊资助的,加起来的话,不到一万吧……”

    “好啊,好兄弟,你真是个副将,有你这些物质和钱财,我潭州军可以缓上一段时间了。”

    “那……那是我的,我承诺过兄弟们了,这钱得给他们留着。”

    “废话少说,大局为重!”

    “那是我的……”

    “你再说一句,你个狗日的。”

    “你……哎……拿去吧拿去吧,全是你的,全是你的行了吧,你高兴就好……”

    “哟,别他妈装委屈,你在百般困苦的情况下尚且能带出这一支队伍来,而今到了潭州,老子相信你更有办法。”

    “嘿嘿,与你说笑的,你别骂了。能跟着你就是最大的福分,你又这般信任,我还有啥好说的。在我老三心中,情份大于天!”

    “好兄弟,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

    真是苍天关照,他刘涣山穷水尽之秋,却得得力干将挺腰杆,他乐了,心中畅快得很,看一切都是那般顺眼,而今也来了兴致,终于要去折磨那些兵渣子们了……

    翌日,刘涣火急火燎地召集一干将领,开口便道:“同袍们,所谓做得功夫实,则所说即实事。所指人病,即实病。吾人读《春秋》,知中国夷狄之辨,二圣之仇,岂可不复?所欲有甚于生,所恶有甚于死。今吾人高居优游,亦为可耻,乃怀安,非怀义也。今百般辗转,我等骨肉齐聚潭州,兵事待举,我愿高贤具努力,干他一个天时地利与人和。”

    众人正色道:“原凭节度使吩咐!”

    刘涣道:“传本使之令,凡我潭州洞庭驻地万数之卒,今日起,分成三个层次,将优异者分成一组,由老四老五老六负责;不足者分成一组,由老七老八老九负责;佼佼者分成一组,由老三负责。凡分层之法,实考核筛选之策,括列队、军姿、武艺、弓马、刀枪剑戟、战略等层面,评出优胜者后,再于优异层面行特种之战法予以考校,考究而得出兵王中的兵王,由老三全权管理。然请诸君谨记,此分组每每三月一次,每次考核优秀者,便往上层提拔,每次考核淘汰者,便往下层派遣,凡经三次考核依然劣势者,驱逐出驻地,我潭州不养无用之人。其二,集结州府官吏,张贴榜文,面向湘楚之地招纳贤才之人,时从学者优先录用,一入军营,便担‘文化教官’一职,每月初一日至初五日、十一日至十五日、二十一日至二十五日,为教员讲习传道之时;其余时间,则行无差别之练法、层级考核选拔之策,一视同仁,以此形成以将带将、以将带兵、以兵育兵之法。其三,严明纪律,不听令者斩!肆意寻仇者斩!弃同袍而不顾者斩!扰乱百姓者斩!”

    众人一一记下,道:“得令!”

    刘涣再补充道:“再有一条,凡考核低劣之众,除去日常训练与学习之法外,必须参与洞庭湖畔的耕种,耕种而得之收获,充为军旅之用!那些个以前的潭州厢军、后来的老弱病残、不图上进的堕落之辈,全他妈拉到洞庭湖畔去,总得有人种地,总得有人养马煮饭。”

    老三是很愿意的,可老七老八老九却不愿意,嘴上不好说,心底是很埋怨的,暗想为甚么就要把差的分给他们,他们都在心底发誓,一定要超过老四老三他们。

    魏伯从头听到尾,却没有他的任务,当场有些不爽,骂道:“小崽子,那你把老子安排去哪里?”

    刘涣恭敬道:“师父,您老就陪我喝喝酒、聊聊天、过过手便是了,怎好意思给您老安排事情?”

    魏伯鄙夷一声,冷哼道:“算逑!老子心底清楚得很,我姓魏的一介草蜢,无官无职,一旦插手兵家大事,恐有祸端。恩,也好也好,难得你一片孝心,老子却也落得清闲!”

    刘涣道:“师父,瞧您说的,您老可有大用处,等过了正月十五日,还需烦劳师父与我往北边走一遭。”

    魏伯道:“去做甚么,杀人放火么?”

    刘涣道:“哪里,去要钱要物要人。”

    魏伯不解道:“那还等甚么,小崽子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做,闲着老子一人,总不自在!”

    众人听他抱怨,哈哈一笑,不尽当真。刘涣道:“诶,师父莫急嘛,等这几日驻地成了规模,徒儿才好放心北上呢……”

    老三却反差一句,问道:“涣哥儿,黑娃咋地不见归来?”

    刘涣道:“他呀,他有大任务的。”

    老三道:“甚么大任务?”

    刘涣道:“你觉得你该问这个问题么?我该回答你这个问题么?”

    老三当即哑口无言,带着一干兄弟去了驻地,他们要用最快的时间,将兵渣子们分出层级来……

    刘涣也不闲着,快马回了州府官邸,召集一干官吏,写出招募贤才的官文通告来。

    正道是:“震雷始于曜电,出师先乎威声。故观电而惧雷壮,听声而惧兵威。兵先乎声,其来已久。昔有虞始戒于国,夏后初誓于军,殷誓军门之外,周将交刃而誓之。故知帝世戒兵,三王誓师,宣训我众,未及敌人也……兵以定乱,莫敢自专,今涣举兵事于潭州,创万古之先河,滋为伐金,以复山河,愿我湘楚大才之人,举身投营,是为家国故,是为黎民故,是为天下故,求盛世太平、万古千秋……盖世之英才者,时代在变,墨守成规,自会被历史之车轮碾碎,但当时代需要你逆风飞翔的时候,请千万不要随风而逝……”

    他这篇“招生简章”废话一大通,重点也没有讲到,考什么,怎么考,有何福利,是朝廷编制还是民间组织等一系列问题,一个没有点出来。唯一有点用的,便是最后那句——千万不要随风而逝……(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刘涣北上

    北风已然退去,可寒意不减,仍就闹人得很。

    刘涣看到一头暮归而来的老牛,在牧童的竹鞭之下,慢吞吞地回到圈舍之中,那是它的家、它的归属。老牛的神色很奇怪,当冷风拂过它的身子时,突然间凄迷起来——或许是它心底清楚得很,一旦东风送暖时,便是它卖力劳作日。

    可贵的是老牛从不会叫苦,也从不会埋怨,它只是一如既往地躬身犁地翻田,它更不会反,认了家主,就是一生一世,除非家主变卖了它,宰杀了它,则到那般时刻,它的使命算是完结……

    刘涣的“招募通告”果然如他所讲,在年三十的时候张贴了出去,从此一石激起千层浪,如新岁时节的烟花绽放一般,激动了湘潭人心。寒士子们信了他刘大人的邪,便是冲着其独立的人格魅力,拼死拼活也要去报名参军当教员,一切只等五月初一日。

    又经过一番选拔和挑剔,洞庭湖畔所有的事情也堪堪进入了正轨。这次考核是初考,质量不高,水分极重,良莠不齐。可也聊胜于无了,万事开头难嘛。

    黑娃不见归来、刘三和刘珙更不见音信。刘涣等不起了,他要亲自出马,以雷厉风行之势去拼尽全力。要想百万精兵出湘楚,没钱没物没人才,那是万万做不成的。

    正月十六日,刘涣叫上了魏伯,辞别了新岁气息,辞别了潭州驻地。将一杆子大事全交给兄弟们处理。他要去北边了,要去找陆游、找曲烟……

    只因其心中焦急,与魏伯马不停蹄。翻山越岭,过江夸河,不到一月时间,便就来到江陵府。

    江陵府是以前涣哥儿浪荡过的地方,好多景物仍旧很熟悉。他看到大街小巷之中,多有穿着“时髦”之辈,算是江陵府的名流。其心中感慨。这曲烟不愧是忠良之后,看来她已成了气候……

    魏伯是不忍心见到自家徒儿与姘头的卿卿我我,当刻借故扯了一个谎话。喝酒吃肉去了。

    刘涣也懒得理他,记着路线,直奔“lv之家”而去……

    过不多时,刘涣来到曲江楼旁边。但见得一处典雅之四合院子清幽僻静。来往之人大包小包提着许多“商品”,尽是达官贵人家的妇人。

    刘涣也不磨叽,更不大招呼,长身而入。

    忽地,一个女子看到了他,焦急道:“这位公子爷,此乃姑娘家来的地方,恕不招待男宾。你还请回罢。”

    刘涣笑道:“我不是来买衣物的,我来找一个故人。姓曲名烟。”

    那女人听他说话,这才细细看了他的模样,觉得这少年郎长的尤为清秀,眼神有些邪恶,出众得很,不晓得在哪里见到过。

    其沉吟之中,又见刘涣道:“姑娘,烦劳你通报一声哟。”

    那女子骤然间想起往事来,忍不住犹豫地抬起玉手,并指指向刘涣,怀疑道:“你是……你是……”

    刘涣皱眉急道:“他妈的小娘皮,老子是水盗,你忘记了么?”

    女子听闻,哪里还想不起来,这不就是她家姐姐曲烟日思夜想的郎君么?只见她惊讶地大叫一声,险些花容失色,叫道:“啊!小贼……”然后话没说完,转身跑了。

    刘涣但觉得莫名其妙,长叹一声,也不进入里间,便东张西望起来,边看边说,“恩,还不错,能与实际相结合,这样才能买个好价钱嘛,太过于惊世骇俗,难免被人不解,看做异类……”

    还在他吊儿郎当之际,忽地一声清脆之声呐喊而来,却道:“小贼,你这没良心的东西,你舍得来了?”

    刘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新时期”的美女悄然而立,所穿之衣着和佩戴,无一多余,无一相差,刚刚得体。此女眼眉如秋波,樱桃小口,芊芊玉体,面色白里透红,正呆呆地看着刘涣,神色之间,又有说不清道不完的幽怨和愤慨……不正是曲烟,又是哪个?

    涣哥儿再也把持不住,三两步抢夺过去,一把拉过曲烟的绣手,曲烟“哎哟”一声惊呼,却已为时过晚,早被刘涣那登徒子一把抱在怀里……

    现场人多,都觉得这一幕过于突然,又是大逆不道,有伤风雅,忍不住回避开去。

    刘涣哪顾得上这许多,当即不待曲烟开口,就是一个天昏地暗的长吻,直到伊人落泪,呼吸急促之时,他才放过人家。

    曲烟复要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紧紧抱住他的臂膀,也不离开。

    刘涣轻柔地道:“相好的,辛苦你了!”

    曲烟道:“恩……”像似泣不成声。

    刘涣长长一叹,道:“哎,大业未举,何敢安家?都是我害苦了你,在这苟安的世事之中,不能给你一个名正言顺。”

    曲烟抽泣片刻,娇滴滴地道:“我只以为你今生今世都不会来看我了。前些时候你的亲随刘跃来此,说你做了大官,肩负重任,走不开身,我就信了。”

    刘涣道:“哎,你这真是女儿家的幽怨话,我刘涣既然许诺于卿,便不会负你。除非我做了短命之人……”

    曲烟闻言,伸手堵住刘涣的嘴巴,忽觉得这人已然长出了胡须来,只是过于稀少,还未成型,摸起来若有无物。她道:“我不许你这般说,你若做了短命鬼,我曲烟也是不想活的。”

    刘涣笑道:“嘿,相好的,你这份情谊当真重于泰山呀!我这次来……”

    曲烟再次打断道:“你这次来,我无论如何是不会让你再走的,倘若要走,也得带上我。你敢弃我,我便死给你看。”

    刘涣闻言。心底犯了嘀咕,怎地好端端的,就要生死相逼?他“正题”还未说出口呢。不过暗想也好,带着这群女子去潭州,到时把黑娃家的叶二娘接过来,让小娘皮们集结潭州之妇孺,“为国效劳”……

    见得刘涣不语,曲烟埋怨地推开他的双臂,挣脱出怀抱去。道:“就知道你不肯,那好,便当你我今生此世从未谋面过吧。我……”说完当真就要寻了短见。

    刘涣心底一惊,暗道这可使不得,死了半点名声没有,连个贞洁烈女都算不上的。

    说时迟。那时快。

    刘涣抢将上去。再次一把抱住了她,急道:“哪个不愿意了?你这人真是的……”

    曲烟破涕为笑,骄傲地道:“哼!就知道你不忍心的,那你这就是答应了?”

    刘涣捏了她的鼻子和脸蛋,骂道:“小妖精,本官只好从了你了,还有甚么法子呢。”

    曲烟听他承诺,欢喜地笑了出来。道:“那好,你说何时动身?”

    刘涣道:“哎哟。你这是着甚么急?老子一路北来,肚子饿得厉害呢。”

    曲烟这才一个恍惚,暗道自打刘涣出现,便与他一直腻在一起,当下有些不务正业,不通礼仪教化。故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面带酡红,尴尬一笑,道:“哼!都怨你,随我来吧……”

    有女人的日子是幸福的,可是刘涣忽又觉得心底不好受,只因他想起了鹅湖山上的丫头杨满仓,还有那亲口给赵汝愚许过的承诺……

    好在男儿当世,三妻四妾也算说得过去。他所纳闷的是,将来立谁为“正主”,说不得以后会遇上许多“妖精”的,一旦把持不住,可要出大问题。

    寒暄过后,刘涣将来意朝曲烟说明,本以为这妖精会予以反驳,哪晓得她尽如乖巧的绵羊一般,道:“但凡我曲烟的一切,你若想要,拿去就是了。我早讲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刘涣咳嗽一声,道:“那便准备一番吧,再给我一个半月的时间,我去夔州寻了陆游,返回来接了你,便将家业迁移去潭州。但我丑话所在前头,潭州的生意可不好做的,像这般奢侈品牌,买的人半个没有。”

    曲烟道:“哼!我不管,你自然会想法子。再说了,这操持买卖实在太累了,知府家的婆姨也有收购lv的意思,我迟迟没有答应。这下好了,既然要随你去了南方,便把这店铺盘给她吧。”

    哪知刘涣急道:“万万不可——哦不!她能出多少钱?”

    曲烟道:“这……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刘涣道:“自然是行的,得看她出的价钱来。”

    曲烟道:“那你说,多少价钱合适?”

    刘涣道:“少说也要黄金五百两!”

    曲烟惊慌道:“黄金五百两?你咋不去抢人?可能么?这江陵府没个十年八年的税收,怕也是凑不齐这许多金子的。”

    刘涣道:“那便不要买了……”

    这次谈话不欢而散,刘涣的强硬让曲烟做出了退让,她乖巧地随了郎君的意思……

    时日再过三天,刘涣寻了魏伯,逆水而去夔州,到了州府府衙,陆游却不在,有人说他在苗人谷。

    魏伯但听“苗人谷”三字,想起伤心事来,不愿前去。刘涣调侃说他没有血性,有些事情,不论能否忘记,都是要面对的,睹物思人也不要紧,反正一切已然随风飘逝。

    魏伯被他激将,当即与之下了谷去……

    让二人没有想到的是,那有名的隐士师浑甫居然也在,他和陆游搞在了一起,所谓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陆游初始时尽量躲避刘涣这个煞星,奈何那厮是个癞皮狗,守着就不走了,他没有办法。

    陆游千呼万唤始出来,寒暄到:“哟,刘知州、刘节度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勿怪!”

    刘涣冷笑一声,道:“务观,别来无恙才是,你晓得我此行之目的的。”

    陆游闻言急忙挥手打断,道:“不敢不敢,你可是当朝状元郎、有史以来难得一见的年轻节度使,我陆游何德何能,哪里能够揣测刘大人的心思和目的?”

    刘涣无奈道:“陆大人,你一介大才,就这点胸怀么?”

    陆游别他反问,当即面色一红,暗道自己真不是君子行径,立马尴尬一笑,道:“哎,老朋友,好久不见了,里边请吧……”

    嘿!这一个“请”字容易,要说“送”字却难了……

    时人不知刘涣和陆游在屋中说了甚么话,只见翌日中午,二人才一前一后地出了屋子来。

    众人望去,只见刘涣趾高气扬,好不嘚瑟。而陆游却黑着眼圈,时而唉声叹气。

    于此,十五天过后,刘涣离开了夔州,带走了师浑甫、带走了一干制造火器的人才、带走了一大堆火器、还拖陆游之情,带走了夔州半数的马匹,本来他还想找陆游要点钱的,可惜人家陆务观光明磊落,半点私房钱也没存,他只好不了了之……

    师浑甫再次见到刘涣和魏老六,心中是欢喜的,可要辞别陆游,他也有些眷念,难免伤神。

    话不多说,几人一路南下,拖家带口地叫上曲烟,弃水路不走,浩浩荡荡地朝潭州而去。

    一路上半点匪患也没遇着,只因这些个山野强人,早被射手老三剿灭殆尽……

    日月飞梭,光阴恰激流。

    四月末,满地残阳炊烟暖,春意渐以销声匿迹时,刘涣回到了潭州。

    老三却说出了一个好消息——辛幼安果然够情分,怕刘涣势单力薄,给他送来了好多钱粮。

    刘涣欣喜若狂,问其他的还有甚么?

    老三喜道:“其他的还有两件事情,一是三月一次的考核已然完毕,而今重新组合,兵渣子们上了正轨,好带得很,个个如虎如狼,凶神恶煞。”

    刘涣道:“另外一件呢?”

    老三道:“嘿嘿,另外一件嘛,就是三哥和刘通判回来了,在州府等你好多时候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七章 如鱼得水

    鸂鶒滩头风浪晚,雾重烟轻,不见来时伴。⊙頂UU小说,www.uu234.com隐隐歌声归棹远,离愁饮著江南岸……

    却说信州鹅湖山下,溪流旁边,此刻黄昏美景,夜色阑珊,有得两个可人美女正在溪水旁洗衣物,一个年级稍长,得有二十开外,其淡妆描眉,面色幽怨,青葱玉手不时来回,把手上的衣物洗了又洗。另一支女子大抵十七左右,说不得风华绝代,然一派淡雅之间,眉宇开外,尽显其出世情调,恍惚不是人间烟火。面色却是微微惨白,想必许久不曾见到阳光了。

    “妹子,你说那涣哥儿也是狠心,既然差人来了信州,偏偏不给你我捎信。我家那汉子也是憨实,说好的不到三五个月便来接我,而今已然一年半了,仍是不见动静,气煞个人了哟。”

    “嫂子,埋怨又有甚么用了,你我女儿之家,往往身似浮萍,心中有人,却不得相见,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倒是好的,有一个承诺守着,早晚要和你家男人相会。我便不好说了,得了一个半文不白的答复,飘渺无踪,半点期望也没有。哎……我想过了,等我守孝期满,便去找他吧,若他不予理睬,我……我……我也没有法子了,又能有甚么法子呢……”

    “苦命的妹子,你休得这般说道,他不是那薄情寡义的人,你安心等候就是了。”

    这二人看似一对一答,又像似自言自语。原来都是些女人家的唠叨话。讲起来难免可怜兮兮,委屈得紧。

    只是很无奈,且不论二女对答如何黯然伤神、**断骨。那远在潭州的牵挂之人也是听不到的……

    再说刘涣一行,不时到了潭州,他安抚好曲烟一众女眷,便迫不及待去找刘三和刘珙了。哪知刘三不在,刘珙却没有好脸色。

    刘涣不解道:“共父这是为何?”

    刘珙气道:“还能为何?我的知州大人,闻言你把张敬夫气走了,此事当真?”

    刘涣心想。原来他是在为好朋友的事情烦心,怪不得了,当刻尴尬道:“共父。你听我言,那张敬夫偌大的才学,我可不敢气他的,他是与我有隙。三言两句谈不来。故而书生意气作祟,自己跑了的,怪不得我呀。”

    刘珙道:“呵!算了吧,你可晓得敬夫去了何处?”

    刘涣一个唐突,道:“哎哟,这个我可不晓得的。他去了哪里?”

    刘珙道:“他北上去了鄂州,投奔韩子温去了。”

    刘涣急道:“哪个韩子温?”

    刘珙道:“哟,刘大人连韩子温都不晓得么?哼哼。那韩子温便是我大宋已故干将韩世忠之子,名彦直、字子温。而今是鄂州驻扎御前诸军都统制。”

    刘涣惊道:“怪不得了,当年我等游历鄂州,见得私盐泛滥,匪盗遍野,强人横行,官商勾结,好不痛惜,原来官家尽如此之大手笔,亲派忠良之后而去镇守,恩,要得,要得的!”

    他这答非所问,转移话题,刘珙长叹一声,道:“刘大人有何差遣么?”

    刘涣惊愕道:“共父,你这又是何故?我来找你何事,你不清楚么?”

    刘珙冷笑一声,道:“临安府与信州一行,一切事宜都由你的管家刘三把持,你去问他就晓得了。我一个门外汉,又是苍老匹夫,不敢插手你们骨肉间的事情。”

    刘涣越听越觉得他话中有话,当刻问道:“共父,是不是一路之上,刘三对你多有苛刻?你说将出来,我去治他。”

    刘珙却道:“不敢不敢,我一个五十外开的老儿了,被人苛刻一些也是正常的,刘大人就不要放在心上。”

    刘涣哪里听不出来,当刻脸都绿了,气冲冲地去找刘三。

    在他心底,刘三是何其稳重之人,怎可能去得罪一个老头,里边定有故事。

    过不多时,他在洞庭湖畔找到了刘三,远远地大喊一声道:“刘江,你滚过来!”

    刘三正在和射手谈话,却听涣哥儿斥言,当即心中不解,转身小跑而至,行了一个军礼,道:“节度使有何吩咐?”

    刘涣道:“三哥啊三哥,你干得甚么好事?老子叫你和刘通判去临安府,你把他怎么了?”

    刘三惊道:“没怎么呀,莫非就是他请我吃酒,我不答应,发生了一点口角……难不成他尽怀恨在心?”

    见他搪塞,刘涣当下也不再多问,严厉道:“你少耍滑头,此事先不和你论,你且说来,临安府一行,官家怎么说?”

    刘三正色道:“也没怎么说,就是划拨了白银两万两给你,另外我又从鹅湖寺虚相大师哪里要来一些散碎银子,还有……还有一船的稻米,其他的没有了。”

    刘涣闻言本就高兴,可他喜不露色,反而骂道:“狗日的,把衣服解了!”

    刘三听他骂自己,虽然不轻不重,可来得毫无由头,当即皱眉呆滞。

    刘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动手,还好一旁兄弟过来说情,他才不予计较。

    只是却苦了刘三,只见他解了上衣,在虎背之上捆了一大堆木条子,跟着刘涣去了府衙。

    原来他是要带刘三去给刘珙“负荆请罪”!

    刘珙见了,不痛不痒,暗骂这二人惺惺作态,虚伪不堪,当刻歪过头去,话也不说。

    刘涣恭敬道:“共父,你是前辈,望你海涵才是!实不相瞒,涣从信州起家,两手空空之时,这刘三一行便就死心塌地地跟着了我,刀山火海之中,我与兄弟几个情同手足,又没有甚么奖励,既然无奖,便就无罚。故而无罚,难免骄纵,于是骄纵太过。是涣治军不严。家教不振,这里给共父请罪了!”说完扑通一声跪将下去。

    刘三见状哪里还敢站着,也齐身跟着跪下去。

    刘珙这才站起身来,双手托起刘涣,叹道:“刘大人,你何必折煞老朽?快起来吧!这怨不得你,你只是年轻气盛。做事做人过于刚直,难免被世俗所不解罢了……”

    刘涣正色道:“共父不原谅,涣便不起来!”

    刘珙道:“哎。你起来吧,我刘珙岂是那等揪着小辫子而不放的人,这番是想提醒你而已,以后做事为人。要收敛一些。要晓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刘涣这才起身而来,恭敬道:“是了,涣以后一定小心,就跟着共父学,先学做事,再学做人!”

    刘珙道:“不敢不敢,但凡你有何差遣。我刘珙定不推辞!”

    刘涣闻言微微一笑,见得冰释前嫌。心中欢喜,又朝刘三骂道:“共父是前辈,一生之阅历与功劳,不是你能揣度的。他今日不原谅你,你便个人远去吧,便当我刘涣与你从未相识过。”

    刘三闻言好不紧张,当刻只是好言恳求刘珙,刘珙也看出了他二人的苦肉计,顺水推舟,权当做个人情,原谅了刘三。

    这段误会解开以后,刘涣亲命刘三与刘珙管理潭州之家业。刘三负责军旅开销,刘珙负责民政要务,井水不犯河水,但人手紧张之时,必须相互帮助。

    二人也应允了他,各自处理事情去了。

    此事翻过不提,转眼到了五月初一日,潭州好多学士前来报名做教官。

    刘涣整理名册,便就着岳麓书院和南城书院设立考点,出了考题,共分两个方面,其一为“文考”,其二为“武考”。

    那文考的题目很奇葩,第一道是“请用最恶毒、最直接的话去骂一个人,将之写出来!”第二道是“请手绘潭州地理地势略图。”第三道是“请阐述‘孙子兵法’之要义。”

    “应试者”摸不着头脑,可也只好一一而作,写出自己以为最满意的东西来。

    三天过后得出结论,过关者共计五百余名。

    在等几天,刘涣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将这些人聚集至湘江两岸,出了“武考”的题目,共计几项内容,一是千米长跑,用时在正常人正常情况下的三百个呼吸之间;二是十米往返跑,来回共计四次,用时在十个呼吸之间;三是原地起跳摸高,高度为二米余六……反正都是些害人的把戏,比前世的“招警体能”更为苛刻。

    终于在历经一天的急促测试以后,五百余人,只有二百七十人过关。

    这二百七十人,全被编入军旅之中,每月发银钱,给吃穿,管住宿,除去寻常间的训练以外,又分成许多小组,给那些五大三粗的人“传道授业”。

    就这样,潭州的一切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去,洞庭湖外围,养殖的,种植的,炼器的,织布的,火成一团。杂役以外的,都是些没日没夜呐喊着、奔跑着、痛苦着受虐待的兵渣子们……

    刘涣又安排曲烟等人在潭州长沙城里开设了衣物作坊,从奢侈品一直到怪异合身的各种凡物。生意算不得好,但薄利多销,倒也过得去。

    但凡寻常农家,都以刘涣摆出来的样品,专心致志地制造衣服,这些衣服做好以后,由曲烟代替官府收购,再转交给刘涣,刘涣又分发给兵卒们。

    师浑甫与刘涣研究了三个多月,终于搞出一门子炮弹来,其威力之大,射程之远,超过以往火器不知多少倍?刘涣笑说,此番是开张大吉,给这门子炮挂一段红锦,便叫做“红衣大炮”罢。

    刘三整日为钱粮发愁,一万多人的吃喝拉撒,他都得照顾,这可是个苦差事。

    刘珙好不清闲,时不时下到田间地头,亲自指点农耕之法,倒也落得个清官的名号。

    有一天,老三跑来问刘涣,说道:“涣哥儿,你那‘讲武堂’何时开业?”

    刘涣道:“不急,等秋收过后,我将从军营之中、两院之中挑选人才出来。”

    老三道:“算我一个呗?”

    刘涣道:“放心,你必须按时来学,且必须完成学业。那讲武堂的先生,就由老子来做。训练成的‘毕业生’,又将再次投放到军营之中,充当将领。如此一拨换一拨,直到官家北伐!”

    老三急道:“管家何时北伐?”

    刘涣道:“不晓得,反正好多忠良之后都被启用了,应该不会超过三年时间。”

    老三道:“三年,但愿能提前吧,我鞘中长剑已然忍将不住了。”

    刘涣道:“滚!忍不住的是人心!人心所向,则大势必成!”(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讲武堂

    刘涣认真去做的事情并不多,这练兵算得一件,他是下了血本的,湘潭百姓只觉得骤然之间,洞庭湖畔出了一直队伍,那队伍不同以前,最好区别的地方在于穿着和打扮。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头看不到尾,沿着洞庭湖畔而过湘江南北两岸,没日没夜地奔跑着,越是艳阳天、越是狂风暴雨季,越是能见到他们的影子,其兵卒的肩上腿上手臂上,都捆绑着重物。

    老百姓们不忍心,见得因锻炼而虚脱掉队的人儿,便给他一碗糖水喝,哪晓得监军的教官严厉得不得了,说谁敢拿百姓一针一线,杀无赦!

    “杀无赦”三个大字如头顶的魔咒一般,久久回荡于心间,何人也不敢违抗!因为前些时日以来,这三个字已然害了不少兄弟的命。

    他们从未见过这般严苛的纪律,有得市井传言,谈起潭州军来,无一不是竖起大拇指,谈起潭州军的首领刘涣,则是褒贬不一。有夸赞,说他是铁血无私,要以雷厉风行、杀伐果断之手腕去炼造一支铁甲奇兵;当然也有反对的,大抵是说尘世间全没有这般对待人的法子,他这不是练兵,而是在练妖魔,伤天和得很……

    可惜这些话儿,兵渣子们半句不敢多讲,他们最幸福的事情只有三件,一是吃饭,二是睡觉,三是每月难得一见的“文化课”,有好多人能写自己的名字,尚有佼佼者,已然捎了家书回乡。按刘涣的说法。这是一支威武之师、文明之师,讲纪律、听指挥、能打仗、打胜仗的不世奇兵……

    转眼到了八月间。天气越发的闷热,军队的素质也渐近好了起来。黑娃还是不见踪迹……

    刘涣近日难得清闲,不理政务、不管军事、不插手师浑甫与魏伯的火炮制造、更不在乎兵渣子们的死活,他又浪荡起来,整日腻着曲烟,吃住都在一起。

    说也奇怪,那潭州的妇女们亲近得很,围着曲烟瞎转悠,说是自家田地都是涣哥儿给的,一旦农闲也没啥事情做。就来给涣哥儿的相好打个免费的下手,学点手艺。曲烟不好意思,曾不止一次责令刘涣回军营,刘涣就是不答应,撒娇抱着人家臂膀不放手。曲烟没了办法,遇到这种不要脸的贼子,爱美人不爱江山,你能咋办?总不得捡石头打天罢……

    一晃眼九月间悄悄到来,重阳节那天。刘涣像个发了疯的人,不和大姑娘小媳妇们招呼一声,天还未亮就去了洞庭湖。

    来到军营之时,兵渣子们早已呼哈震天。好不热闹。

    他今日要来做一件事情,要把兵王中的兵王挑选出来,把素质过硬的人聚集在一起。然后带到讲武堂去折磨。

    兵卒们齐刷刷地站成方队,等他检验。

    刘涣骑着高头大马。来来回回打招呼,心底好不震撼。暗道老天爷开了眼,尽给他刘涣带一万人的队伍,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名动天下的时日就要来了。

    经过挑选,他在一万人之中,只选出了三百人,然后大手一挥,把这些个佼佼者带去湘江北岸的讲武堂之中。

    第一次军校讲习便就这般消无声息地展开来……

    “校长,我等随你来学,已然七日有余,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踢球,这样总不好吧。请校长开恩,放我等会军营吧。”

    “休得啰嗦,你这人真是个贱皮子,给你过好日子,你还不高兴了么。哼哼,不急,再休息一日,明天清早集结,本使传你们真本事!”

    得了“刘校长”的承诺,这三百号人焦急地等待着。

    果然如刘涣所讲,到了第二天,他不知从哪里搞来十门火炮,一大堆火枪,还有数不清的木疙瘩。

    见得众人傻眼,刘涣得意洋洋地道:“英才们,你们是讲武堂的第一期学子,所谓万事开头难,本使思来想去,先传尔等火器常识与使用之法!”

    “校长,这些东西便是师浑甫与魏大侠整日研究出来的么,据说是花了大价钱的,不晓得威力如何?末将以为,战场杀敌,靠的还是弓马武力与战阵谋略,这些冷冰冰的铁疙瘩,怕是搞不成的。”

    “呵!无知之辈,你懂甚么?兵器是冷的,人却是活的,你若不信,本使便展示给你们,随我来……”

    刘涣将一门红衣大炮拉到湘江边上一处无人之地,固定好位置,再在三百米开外堆放好一大堆石头。往炮筒里面放入一个牛粪一般的圆球,开口问道:“尔等且看前方三百余米之处,可有一堆石头?”

    众人道:“正是!”

    刘涣道:“若那便是敌方城墙,何以攻破?”

    当即有人抢先道:“回校长的话,若前方真是敌营,末将无需兵卒,只要一骑一戟,不消眨眼之间,定能使之土崩瓦解!”

    其余人不服气,抢声附言道:“末将也是!”

    刘涣挥手示意,道:“休得逞个人英雄,此处若是敌阵,必定守备森严,四处皆兵,哪能皆如尔等一厢情愿的想法?再者说了,就算尔等天下无敌,武力盖世,可毕竟要身入敌营,只身来往,才可破阵而去。如此来说,难免耗时耗力,更有论,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万一之变数层出不穷,焉是可以预料的?尔等草包之论,真是大言不惭!”

    众人被他训斥,心中不服,脸上也没有好颜色,开口道:“那请校长明示,如何做法才是最好?”

    刘涣闻言哈哈大笑,他要的就是这群嗷嗷叫、不服输的恶狼。忽而正色道:“嘿!那还不简单,看好了,我只需点一道火,便能使对面阻碍灰飞烟灭……”

    众人迫不及待。催促道:“请校长明示!”

    刘涣二话不说,退身到炮筒之后。瞄了一眼,微微调准方向。然后取出火折子,朝引线上一点。

    “嗤嗤……”

    冒出青烟来!

    “砰”!

    一声巨响过后,前三百米位置,砂石飞溅,尘埃漫天……

    刘涣再招呼一声,几人奔袭而去——天了,哪里还有甚么石头堆?现场除了一处坑洼,适才的阻碍早已烟消云散,尚有许多大石头被炮弹砸中。四分五裂,散乱于湘水岸边……

    众人说不出话来了,相互对视,唏嘘感慨。

    刘涣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即乘热打铁。又拿出一把火枪来,在前方五十米开外设立一块木板,木板被弄成人身模样。他道:“收回心思,诸君再看前方,倘若前方是一条金狗。如何取之性命?”

    有人道:“那也简单,刘跃大人传过我等骑射之法,我只需张弓满月,一箭疾驰。必定百步穿杨!”

    刘涣笑而不答,再问道:“若是战场对阵,前方之金狗必定不止一个。你纵然有百步穿杨的本事,别人便没有了么?你射中一人。可其身旁之人又该如何?”

    有人闻言沉吟半响,忽而答道:“校长。你只说对手如何如何,却不提及我方实力,这等推论,怕是不好的,打仗嘛,总不得永远都是以一敌十、以少对多。”

    刘涣呵斥道:“废话!老子传你们的本事,就是那以少胜多、以一敌十的窍门。否则老子发了疯么?非要把你们挑选出来。记住了,我潭州将领,来时战场杀敌,就是要以最小的代价换来战争的胜利!看好了,本使再给尔等展示一门火枪技巧……”

    见他说完,也不磨叽,端起一把铁疙瘩,朝前方木牌举平,迅疾扣动扳机。

    这一幕来得太快,众人还未看得清楚,但听“砰”的一声响动,青烟散尽过后,前方人形木牌被摧毁倒地……

    当验看成效之时,只发现那人形木牌被射穿了好多小孔,若真是敌人,被这许多的铁砂穿胸而过,怕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刘涣朗声道:“如何?”

    有人惊叹道:“这般速度,当真比弓箭快得太多了。”

    刘涣不语,接下来又给众人展示“木柄手榴弹”的威力,这东西他们见得多,听得多,可像这般小巧便捷,靠臂力扔出去的杀器,还是极为少见的。众人不得不佩服刘涣之才,不得不赞叹师浑甫之技,简直是巧夺天工……

    接下来一连几天,刘涣给众人讲了火器的诸多知识,直到大家熟练掌握以后,他将三百人分成三拨队伍,排兵布阵成三足鼎立之势,展开对抗演戏,输了的负责洗衣喂马。

    这一番对抗结束以后,胜利者固然高兴,可“损兵折将”过于厉害,如此伤亡换来的胜利,不要也罢。

    刘涣不吝训斥之言,将众人骂得体无完肤。然后再传“特种作战”之法。

    这特种作战一论,按刘涣的理解,便是指国家或集团在平时和战时,为了达成特定的战略战役目的,领导和指挥主要由特殊编组、训练及装备的特种部队或根据任务的需要临时编组的精锐部分队,以特殊的方式和手段实施的作战行动。

    其行动具有目的特殊、计划周密、方式独特、手段多样、隐蔽突然、速战速决等特点。

    单单是这一个定义,刘涣理论联系实际,更是用了将近十天时间,才给三百人洗了脑壳。

    接下来他又传授和改进了运动战,麻雀战,心理战等一诸多非常规作战;

    还有就是教授了收集情报,扰乱后方,破坏设施,进行突然袭击等等战法。

    原来校长所言的以少胜多,以最小的代价、最快速度、最雷厉风行的手段而换得胜利,便是这个道理……

    四个月的时间,短而又短,第一期讲武堂的教官恋恋不舍地回到军营之中带兵去了。

    刘涣笑说,最好的本事是在实践之中得来的,叫他们回去以后,将所有的本事传给兵渣子们,又要结合实践,加以改造,道理是不变的,可现实却复杂得很,没有一颗明察秋毫、见微知著、敢于叛逆的心,是难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的,更遑论是一代将领!

    如此,第一期毕业生壮志满怀,带着校长的传授,去洞庭湖畔组建自己的特种小分队去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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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日记介绍:
时光倒流八百多年……
刘涣从不愿意做一个逗逼,但无奈也只得做一个幸福的疯子。他也从不愿意去推动时代的变迁,他只是点一把火,却没想到尽成了燎原之势......
忽有一天,主人公打开日记,幸福地笑了起来。原来他的遭遇和故事,就是那一代人心中的向往——穷其全力,总算把那副画卷加以扩大和点缀……
朋友,有些梦,我们情愿不醒来,你说呢?
南宋日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南宋日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南宋日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