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首战
话说这天下动荡,到头来生灵涂炭,再无好日子可过。∈♀UU小说,www.uu234.com便是那寺庙里的和尚,说不得为了生计,也管得了甚么佛祖和罪过了,多有还俗之人。可还俗了还不是同个卵样,日子照常的一塌糊涂,水深火热。
显然,老三遇今朝到的这个光头,以前就是个和尚,他学得武艺,下山拉起队伍,过上了匪患生活,连给贼窝取的名字也暗含佛语典故,尽叫做“天龙寨”,想必天龙二字,就是出自八部天龙吧……
当基本的生存法则被人践踏,时人要么反抗,要么选择去践踏他人,要么在沉默中做了奴隶,甚至多有连想做奴隶都不得做的人。今日老三遇到的光头一伙,选的是第二种,便是要去践踏别人。
“哼!把老子当成软柿子了么?”老三心中暗骂。他也不见前面的光头如何动作,仍然是无所畏惧地骑在马背上。
光头却是想等老三乖乖就范,毕竟是八百多人,要真的是群起反抗,说不得变数极多,这也是光头心底的真实想法。
等了小许,光头笑道:“小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两个选择,一是把你等全部的马匹和钱财统统交来,佛爷爷饶你不死;二是你等干脆拜入我天龍寨子,听从佛爷召唤,南征北战,喝酒吃肉呀。你选那一条?”
老三没有选择,面不改色地吐出了一句话,道:“霸气外露,找死!”
那“找死”二字才一说完,他便一个纵身跃起,身子还在半空之时,迅疾将背上的火枪取下——在来的路上涣哥儿就吩咐过了,叫他填充好火*药,必有大用处……
光头等人见状,这小子不仅不从,反而飞身而来,看来要收复这伙人、要捏碎这些软柿子,不动粗是不行了!
想及于此,光头大刀横立,身后几位喽啰也紧张起来,想等老三攻来之时,大刀刺去,后发先至,结果了他。
又说老三身后的八百众人,突见两侧山坡之上,群匪逼来,当即一个紧张,没了主意,可既是要准备去“抗金”的人,哪个没点血性?无非是而今第一次见得这般大规模的阵仗,说不得心里没底罢了。他们有兵器的便拿起兵器,握得死死的,没有兵器的便俯身下去捡取地上的石头……
说也奇怪,老三等人歇息之地,是他故意选的,这地方四面环山,通道狭窄,易守难攻,便是来人被围拢于此,必是死地无疑。诸葛亮当年放火烧司马懿的地方,和而今老三身处之地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光头眼里冒光,紧张地看着老三的动作,却见这小子从后背取出一小捆铁管子出来,他见所未见,不知是甚么兵器?
老三一个纵越,把距离拉近了许多,可前方之人尽无半点防备,他心中一喜,暗道这杀人立威之事,必成无疑!
说时迟,那时快!
“哈哈哈,死吧!”
伴随着老三一声狂笑,对面光头仰视惊愕……
“砰”!
一声巨响!
光头再也等不到老三袭击到身前的时刻了。他只觉得那一声巨响传来之后,似乎有某些暗器刺入了自己的身体里,他心跳好快,陡然发觉眼睛里面也钻进了甚么东西,便要伸手去擦拭——可是疼痛感传来,撕碎他的心,再经由血脉飞速钻入识海之中。他很想哀嚎,很想大骂。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思维很清晰,就是无法支配自己的身子。
“啪”的一声!
光头的**不由自主掉到地上。
身后之人也感到暗器袭击而来,距离近的两人尽被暗器刺中,心中一惊,就要去保护大哥,可哪里来得及?他们的大哥也紧跟着摔倒下马背来,一个抽搐,双腿一蹬,满面疮痍地僵硬下去,或许是死了!
“去你妈的,你敢使暗器!纳命来!”
“山上的兄弟,杀!”
“冲!”
惊变突起!
光头的兄弟伙愤恨难当,迅疾下马,又朝两侧斜坡下令,举刀就朝老三砍来……
两侧斜坡上的骑兵反应最快,策马急冲而来……
可是!
突然间!
“砰砰砰”几声连环响动过后……
老三前方来人莫名其妙地倒下地去,哀嚎一阵,一死一片!
至此,挡道要孝敬钱的头目们全尽归西,老三收回火枪,暗道还有两枪没放呢。
身后之人再次见得传说中的“神兵”动手,果然玄乎其玄,神乎其神,不到眨眼之间,杀人如儿戏。他们当即呐喊开来,呐喊声一传十,十传百,当是时歇斯底里的吼叫声响起,惊呆了两侧山坡上的喽啰们。
老三一观时机成熟,捡起地上的大刀,双手握住,猛地斜砍而下,将光头的脑袋砍掉,再将刀尖一插,把那光头的脑壳举起。
他飞身上山,一只手勒住缰绳,气起丹田大喊道:“山上的杂碎们,你家头目已然归西,若再反抗,死路一条,老子劝你们束手就擒!”
可来不及了,只因这是两侧斜坡,初始时喽啰们本是缓缓而行,可见得头头有难,又闻头目下令,当即俯冲而下,来势汹涌,一时间你推我赶,刹不住脚了……
老三大骂一声,朝伙计们道:“兄弟们,捡起地上的冰刃,就地取材,每一个百人对分成南北两面,每面五十人,背靠背依附着,等贼子下得山来,杀无赦!”
他这命令太长,距离近的人倒是听得清楚,可距离远的,却听不明白,于是乎便在传递的过程中走了样,变成“背靠背,杀无赦!”
“背靠背,杀无赦!”接二连三的吼叫声中,士气大涨,恐惧渐除,便是手中没有东西的人儿,感受到同伴的心跳和气息,一时间反而不再畏惧……
老三也不闲着,叫两个人帮他扛起麻袋中的木疙瘩,他每一次伸手,便有一人递给他一个,之后就是一声炸响,土砾横飞,砂石乱溅,哀嚎遍野……
俯冲而来的喽啰先是气势突然低落,而今又被火器伤及,一个脚步杀不停,中了招,像死狗一般滚落下来,真是肉球滚坡呢……
可他老三毕竟是一人之力,眼见速度太慢,早有喽啰冲来,他心中一急,呐喊道:“还等着作甚?杀呀,就是用拳头,也给老子把来敌打死!”
他不明白,为何这伙喽啰如发了疯一般,为首之人显然丧命,却还这般卖力?这等士气,真他妈高涨,不好对付!
其实是他想错了,不是这两侧山坡上的喽啰们不愿意停下,而是那山势陡峭,又是你追我赶,一时间刹不住脚呀,想不向下冲都没办法……
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这戏剧性的一幕,尽被搬到了现实之中。
有得喽啰冲了下来,本要开口求饶道:“别杀我,我……我是刹不住脚……”
可士气高涨的伙计们哪里管他求不求绕,有兵器的人儿立马冲将上去,颤抖着身子结果了来敌。
第一次杀人嘛,难免紧张,可一旦杀得多了,就习惯了……
原来,手无寸铁的人可以这般杀敌,这便是阵仗么,倒也简单。
刘涣曾讲过,其实人们的恐惧,莫非是还没有发生的前一刹那,等真正的恐惧来临,心中反而不再恐惧了……老三想起这话,而今不得不佩服涣哥儿的才学!
冲下来的人越来越多,被杀死的人也越来越多,这八百众人愤怒起来,嚎叫起来,便是身无寸铁之人,也敢拳脚相向,所谓喊杀震天,气壮山河!
可有一事老三不明白,本来两侧斜坡上是有弓箭手的,他们为何不放箭,却跟着俯冲下来?
呵!那也是老三第一次“统兵”,过于紧张了,其实他只要留心一观察就晓得的。
原来那光头是个草包,将所有的弓箭手安排在了第一纵队,第二纵队则是步兵,第三纵队是骑兵。这倒好了,骑兵骑在马背上,视力看得远,当时见得光头有异样,头目们又是喊“上!冲!杀!”他们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于是乎从后面纵马一冲,混乱之中,难免影响到前面的人。
碍于这扯卵蛋的一幕,所有的弓箭手心不甘,情不愿地滚落斜坡。又被老三的木疙瘩炸中,骑兵的马儿更惊,飞踢乱窜……
他很庆幸,要是第一纵是骑兵,从这陡峭的斜坡上俯冲下来,便是那一往无前的冲力,也能将这山坳坳中的八百人冲乱,然后乘乱之中,骑兵让开,弓箭手放箭,必然死伤无数,等几轮箭雨过后,骑兵杀将回来,山上的步兵也应声而动,必定两面夹击,他们也自然四面受敌,出不去,逃不开,必死无疑。
可到头来,这些都没有实现,或许他遇到了一个草包头目,尽连简单的布阵都不会,更不会依仗有利地形。又或许是而今的骑兵实在金贵吧,那光头不想让自己的王牌军涉险……
骑兵们的马儿被惊,最大的依仗不听了使唤,终于冲了下,来势好不凶猛,老三一方的人儿还未形成人墙,便被冲散冲飞。
见得同袍受难,当场兄弟们更是愤怒,留心观察,尽量让开疯马,然后合力而上,搬倒马匹,擒杀贼人。
凡事有得有失,这地势虽然险峻,但必有利处。有利就有害,老三的八百多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丧命的。
好在这山坳坳之中,当即混成一团,冲下来的骑兵先是遇到“人墙”,被阻挡一番,后来尽找不到出路,因为两侧都是斜坡。
老三见得此状,当即火上浇油,连连大吼:“杀!杀!杀!”
士气再次疯涌!
伙计们见得来人不要命了,他们也索性不要了命!反正是性命相搏!以命抵命!杀一个就算保本!
也不晓得历经了多少时间,只见此刻夕阳西斜,山坳中突然起了风,清风略过汗流浃背、血迹斑斑的伙计们的身躯,这场“战役”也终于到了尾声……
老三叫人打扫战场,清点人数。
贼子们除去逃跑和漏网的,尽皆被灭,只因兄弟们人大多是第一次杀人,下手出奇的狠,就怕对手没有被灭掉,一口气也不留给对方,于是来者近三百个喽啰,死得不能再死!
而老三带的这八百多人,也死去七十多人,重伤一百多人,不晓得还能不能救活?剩余的一百多人是轻伤,毫发无损的占了大多数!
缴获马匹九十余匹,弓箭一百多张,刀枪剑戟合计两百多把,金钱细软半点没有,只是从死人的身上搜出一些铜钱,寒酸得可怜!
纵是如此,老三也该欣喜若狂了,他看着活着的兄弟们,问道:“爽么?”
现场雅趣无声,一片沉默,无人应答!
他再次大声问道:“还怕么?”
“不怕!”一两声微弱的答复!
“还怕么?”
“不怕!”十来声答复!
“不怕!不怕!”众志成城!
老三笑了,笑得很灿烂。到得这时,夕阳的余晖从两处斜坡映射到他的脸庞,时人才看得清晰,原来此人长得一方俊朗清瘦的脸,两眼之中或有混浊,但不乏清澈,面色红润,下巴已然开始长出胡须来,嘴角微微挂着笑意。身姿算不得挺拔,但晃眼一看,尽以为是个读书人。可惜,此人偏非不喜欢读书,他喜欢的军旅生涯,他便是老三,历城八兄弟中的一员,辛弃疾的同乡,而今名叫刘跃。
当岁月悄然溜走很多年后,世人铭记下了刘跃的名字,那个“刘家军”中的猛将,与鹅湖山的黑娃张复北齐名!
无疑,这些都是后话……
第一百八十章 信州有难
当是时,山坳之中尸横遍野,血腥刺鼻,野鸭不驻,夜鸟不鸣,安静得极度过分,恰死寂一般。
老三镇定下来,一一查探兄弟们的情况,又组织懂得寻常医术之人,对重伤者进行救治。
“把死去的兄弟好生安埋了,记住他们的名字,永远也不能忘记!找会写字的人,给每人个死去的兄弟立一块碑位罢。”
“刘哥儿,那些贼子的尸体又该咋办?”
“将看得入眼的衣衫刮下来,武装自己。至于贼人尸体,拖到丛林中草草安埋就是了!”
“这……死人的衣衫,如何敢占为己有?关键是此际天色将晚,受伤的兄弟们且需要人照顾,恐分不出人手来!”
“废话少说,老子晓得你们无非是怕而已,哼!真是奇了怪了,活人且不畏惧,被你等杀死以后,怎地反而哆嗦起来?毫无由头!实话说了,今夜我们就是要在这山坳中歇息,怕死的赶紧滚蛋,少他妈在这里碍眼。火头军,生火煮饭!”
老三很气愤,但他深知练兵必练胆的道理,而今这山坳之中大战过后,难免冷清,又是满目疮痍的尸首,说不得还真有些害怕。但他不管,他只觉得,越是这般情景,越是锻炼胆识和定力的好时机。
他老三带领的队伍,不仅要能杀能打、懂谋略,还要有胆有识,天不怕地不怕。敌人不能怕,死人更不能怕。
只是很可惜,在死者为大。“神鬼陆离”的封建时期,汉子们又是第一次经历这般情景。价值认同一时间很难转变,要想除去心中魔障。还需要时间的磨砺。
无疑,老三给了他们第一次。这种机会,千载难逢!
负责伙食的兄弟伙怀着忐忑的心情做了晚饭,但等到吃饭之际,却无多少人敢动筷子,一旦张口,便会想到脑浆迸裂而出的情景,不时地干呕,内中翻江倒海。
老三哈哈大笑。三两下解决一个面饼,骂道:“你们当真半点卵用没有,还说甚么北上抗金,哼!”
被他一阵嬉骂,当场有得汉子不服气,忍住难受吃了食物,可尽没尝出味道来,如同嚼蜡!
是夜,那山坳之中诡异而静谧。像是阴阳两隔的交界处,仿佛一闭上眼睛,就是阴曹地府,睁开一看。又是凡尘俗世。
人世间最恐怖的东西在人心,而不再苍生万物。可惜,说起来容易。想克服却极难……
好不容易,总算熬到天亮时分。老三却不着急赶路,他等阳光射进山坳之中时。整队集合。有兄弟来报,说重伤的的伙计在昨夜又死去了三五个。老三听闻一个叹息——人们永远无法知道,意外和惊喜谁会先到来?这是涣哥儿说的话,他深有感触。
但既为将领,对生命漠视固然不行,过于忧伤感怀也不行。
只见老三迅疾从神伤之中镇定过来,朗声道:“兄弟们,阳光来了,天亮了,你们心中对死神的恐惧还在么?”
他这话说来唐突,兄弟们一片哗然,忽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看了一眼同伴,山川还是那片山川,草木还是那片草木……哪里有什么鬼怪?哪里有什么亡魂?
他们有人答道:“没有了。”
老三道:“以后再遇贼人,可敢杀之?”
兄弟们道:“敢!”
老三道:“将来遇到金狗,可敢杀之?”
兄弟们道:“敢!”
老三抽风道:“敢?老子听都听不见,大声点!”
之后便是视死如归,一往无前的呐喊声和咆哮声。一句句铿锵有力的“敢敢敢!”震得草木梭梭,飞鸟惊愕,野兽胆寒……
老三哈哈大笑,道:“传令下去,这一路上多有匪患,像昨日这等恶战不知还有多少?兄弟们做好准备……”
他的笑声被人听来,使人或多或少不寒而栗。但细细一想也对,像昨日那般匪患且不畏惧,今朝又有了冰刃和马匹,还怕他个逑!
殊不知,老三这一段戏言,尽成了真话……
他带着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越安庆府,来到蔪州地界,期间又寻得大夫为伤残兄弟治伤,更有官差和驻军前来盘问探查,当时遇到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差,伙计们有些胆怯,怕被人家误以为是贼子一伙。
哪晓得却见刘哥儿拿出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给那人看后,盘问之人尽然点头哈腰地对他行礼,还专门禀告当地知州或安抚使,给予许多粮食、药物、衣衫……
老三也不客气,一一接下,临走时却怪异地道:“回去告诉你家大人,这蔪州境地最大的山贼已被灭掉,那天‘龍寨子’不复存在了,叫他带人前去抄剿,收拾尾局罢。”说完也不等带路护送之人问言,笑呵呵地一勒缰绳,飞踢远去。
那人愣在当场,眼巴巴地看着这一众布衣缓缓远去……兄弟们也是纳了闷,暗想这刘哥儿到底什么来头,朝廷官差见了他也要礼让款待,黑道绿林、山贼匪患在他眼底不屑一顾,这次真是跟对人了,说不得是岳爷爷转世投胎了呢……
却说这蔪州在安庆府以南,大江以北,属皖南境地,本不算甚么大的辖区,偶有凋零之际,也由安庆府统管或代管。
只因宋室凋零以来,这块中原以南的地方,多有匪患盗贼,朝廷剿之不及,灭了一拨,又生一拨……
话不多说,老三一伙渐行渐远,不多时来到蔪州境地,只要速度快,不到一月时间,便可过江州,渡鄱阳湖而抵信州。
到了信州就好了,那里全是老三的旧相识,辛弃疾、黑娃、赵国公、赵汝愚。还有他那军旅之中一干狐朋狗友。
其心中越急越躁,速度自也快捷。但却苦了没有马匹的伙计们。这事老三很纳闷,咋办呢?他向来想去。只有“重操旧业”一途了,于是乎,他便带着众兄弟伙又搞起剿匪的勾当来……
每每行到大小州县,老三必定登门拜访,寻了官差“好处”,又问明当地匪患情况,只要是确定的,他一定带着这伙人布阵而上,群起而攻。剿了兵器钱财,杀了为虎作伥之首,收编了落草的喽啰,全编成苦力军,给这几百个兄弟打杂。
兄弟们也高兴,没想到这还没参军,便已然过了当官的瘾。
嘿!那呼来换取的感觉真好,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
转眼之间。被老三平掉的“山头”越来越多,辖地州县长官对他感激不尽,都说他带的不是布衣,而是一支剿匪灭盗的神兵!
老三也心安理得。最重要的是,伙计们的装备越来越好,马匹越来越多。战斗力越来越强,所谓兵强马壮。他睡着了都能笑醒来……
安庆府一役,损失了尽两百人。可而今不断补充人员进来,他听伙计们汇报,已然涨到了一千二三之众。
人多力量大,可人多了也麻烦,要吃要喝,关键是要团结,要令行禁止!这些问题一时间涌来,可不好处理的。
行路难啊行路难……
老三一路“坑蒙拐骗”,剿匪杀贼,来者不拒,蚂蚱都是肉呢,他成了个嗜血的恶魔,兄弟们也成了一群嗷嗷乱叫的恶狼。
“辛幼安啊辛幼安,看看老子给你带了一支甚么队伍来?你可得对我家涣哥儿好些,否则老子看白了你!”老三骑在马背上,自言自语。
再经半月时间,这群大江以北带来的队伍终于抵达鄱阳湖,可船只远远不够,无赖之下,他只好去求助江州知州,又把缴获来的钱财打造大船,顺风顺水,一路南去,直逼信州……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以秋其代序。
八月中旬悄然远逝,秋风秋雨就要来临,在这诗情画意的日子里,所有人都在注意一件紧张的事情,便是秋季的科举考试。但却忽略一支浩浩汤汤的队伍,他们正横穿鄱阳湖而去……
到得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早晨,临安府的举子们还在应付最后的一两场考试。
赵汝愚没在信州,他受了陛下传唤,与史浩一道,早早赶去了临安府,要与尚书省的官员们一起看看大宋举子们的好文章、好诗词……
辛弃疾仍在信州厉兵秣马,他这一代将才、一代词人,而今总算得志,官家没有遗忘他,他更卖命了!只想着北上杀贼,将特种战技加以改良和补充,搞得有声有色。
突然,辛弃疾的营房之中,有得一个兵卒急报:“安抚使,大营北端、湖面上来得一支队伍,不见旌佩,不见旗号,但来势浩荡,不下两千之众,手中长剑大刀、强弩长矛、弓箭等武器人手有份,船只排成横排,成了铁锁横江之势,不知是敌是友,请安抚使定夺!”
辛弃疾闻言,一个突兀,急道:“传张复北前来!”
那汇禀之人却道:“回安抚使,黑队长去了信州城,说是赵国公有要事唤他。”
辛弃疾纳闷道:“越是用人之秋,越是出乱子。那伙人是甚么时候被发现的?”
兵卒道:“水上的兄弟说,前日以来,湖面上大雾弥漫,看不清楚,却是今早上突然发现的。”
辛弃疾有所了然:“来者可有甚么异常之举?”
那人道:“相距甚远,不明动向,但其前进步伐半点不停,显得坦然自若。”
辛弃疾当机立断,道:“多半是友非敌,但不容疏忽,传令下去,叫水上的兄弟拉起铁索,先不等来人靠岸;带上两个大队,每队五百人,安插于湖面两侧,强弩准备;传令侦察队,以最快的速度沿大湖西岸而行,绕到来人后方;再带八百兄弟与我一道,正面相迎。若有变故,只见我大旗一挥,便群起而攻!”
那人一一记下,正色道:“得令!”便出了营房,将军令分配给传令官……
辛弃疾点齐兵马、严令将领,一切准备就绪,不到片刻之间,可见其反应之快,看来是练兵有成了!
呵!他不晓得的是,那伙人便是老三带来的队伍,此际他正在船上和左右之人胡吹瞎编,讲一些江湖往事给大家听呢……
周边百姓和渔民见状,消息不胫而走,都说信州来了匪患,全不把朝廷和驻军放在眼底,要来屠戮、要来抢钱、抢粮、抢女人。
市井间的传言越发高涨,大户商家关门避缝,鸡犬相鸣,却不见往来,县城之中,一派死寂。
人言可畏,信州是大难将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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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名传四海(其一)
为了吃一口大锅饭,为了饮一口金人血,为了仇恨和生计,以及那不甘做了奴隶而奋起反抗的英雄豪气,众人披星戴月地奔波,终于行到了信州地界。
船儿荡漾,清早晨的阳光穿破雾霭,人们放眼一看,只见得烟水茫茫,山川秀丽,一派祥和之中,连那荡船的浆也不由得轻巧了许多,就怕惊动这片净土。
这里早已不是故乡了。
他们很怕,因为他们宁愿愤怒或者鄙夷地到来,也不愿将来满心欢喜过后曲终人散时,寥寥地离开。那样只有伤感与不舍,只会眼红、笑骂和嫉妒。
显然,老三发现这些个人喜欢这个地方,从眸子中的神色就能看出来,他们第一眼瞧见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大事不妙,我们被围剿了!”
“甚么围剿?老子们可不是匪,更不是盗!你说话小心些!”
“不是的,左右两翼和正前方被当地驻军围住了,看来是朝廷误会,把我等当成了匪盗……”
惊变突起,老三仍旧是优哉游哉,他心底清楚得很,这围住他们的驻军只有一个可能,便是辛弃疾安排的,否则信州哪里来的驻军?
可顷刻之间,却有一点让老三很生气,只因他出得舱房,便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那伙人不要了命,都被老三带成了疯子,此际见得对岸和左右两翼人潮涌动,剑拔弩张,尽半点也不害怕。昂首挺胸挺立在了船头。
老三赶紧一个紧张,把同乘之人拉下来。大骂道:“你真把对面的人当成了山间野匪么?全部退开身来,别犯贱了一般自当活靶子!”他一声严令。愣头愣头的布衣们缓缓退了身子,隐藏在船舱之中。
老三很生气,他只是一个人,他从没试过一个人。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要停下来么?”
“不用,再行三十丈远,就唱我传给你们的歌谣,声音要大!”老三答道。
“得令!”一个愣头青闻言,将命令传到了左右两边……
辛弃疾放眼一看对面船群。人头晃动又忽地一闪而没,丝毫不见停滞的迹象。他也毫不畏惧,再等片刻过后,忽地气起丹田,大声喊道:“来者何人?敢闯我禁军驻地?”
便在当年的二龙山时,他就与刘涣如此传音对喊,半斤八两。通过这两年的修炼,其气海之中,越发澎湃。当时呐喊而出,声若洪钟,如虎啸山谷,龙吟大泽……
老三闻声一听。暗道“黑娃怎地没来?”之后转身朝身边的兄弟们道:“我数三声,你们便唱出歌谣!”
口令传将下去,不多时这两千之众全部挺立船头。只听老三三声落毕,兄弟们使出了生平全力。吼叫道:“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原来尽是当年刘涣抄袭而来,写给辛弃疾的小令,后被辛弃疾附上曲调,传给兵卒,再经陛下圣旨,会这首调子的兵卒一部分被分到夔州,又传给老三等人……
两千多人异口同声的吼叫,突然间震碎了辛弃疾的心。他再也不需要对面之人的答复,因为这首曲子便是最好答复。
其长叹一声,对左右道:“传令下去,解了防备,把最肥的猪羊宰了,把最好的美酒端出来,米饭管够!”
左右当即不解,问道:“安抚使,这……”
辛弃疾长叹一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朝便是砸锅卖铁,也要招待客人……哦,不对,来者不是客人,是同袍!”
左右惊道:“同袍?”
辛弃疾道:“同袍!”
吼声越发大了,信州兵卒听闻,不甘示弱,也是一传十,十传百,不由自主地符合起来,再缓缓松开了防守……
“刘哥儿,你听,这歌谣他们也会!”有人惊愕地朝老三汇禀。
老三微笑道:“那是自然的,这首歌谣,便是在这大湖边写成的。由两个经天纬地的大才相和而成,一个填词,一个赋曲!”
那人道:“原来还有这般渊源,不知是哪两个大才?”
老三道:“一个叫做刘涣,当年还只是鹅湖山的一介秀才;一个叫做辛弃疾,当时也只是个刚刚从失意中走出来的武将。”
那人对刘涣的名声不是太熟悉,好像听过,但记不起来。可辛弃疾三个字,却如惊雷乍响。
“天了,辛弃疾?历城的辛弃疾么?”
“正是!”
“据说此人年少轻狂时,曾领五十个兄弟,杀入五万人的金狗大阵之中,将叛徒生擒尔后,再度杀出重围,当是时,毫发无损,好一个英雄气概!”
“呵!你也晓得辛幼安的轶事。你敬仰他么?”
“如何不敬仰?便是这所有的兄弟们,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只恨相见无期,不能随他南征北战!”
“哦……那我告诉你,机会来了,我就是带你们来投奔辛弃疾的,随了他,到底比随了我好太多的……”
不知为了甚么,老三听得此人言语,心中好不落寞。或许只是他那将军梦过于短促了,他还没有享受够。又或许是他故人相见,感慨颇多,学起骚客文人,伤秋思春起来……
船儿近了,辛弃疾远远望去,正见得老三身影,当即心中纳闷,“涣哥儿呢?哦,对了,他此刻应该在临安府……”
老三面无表情,也是远远地瞧见了辛弃疾,大喊道:“辛安抚使别来无恙!”
辛弃疾回道:“刘禁卫安好?辛某等候多时了!”
老三回声一笑,道:“有劳挂怀,只是许久不见,我家涣哥儿好生惦念安抚使,而今又是跋山涉水而来,不曾带了甚么礼物,特叫我初初训成一支队伍,不下两千之众。交于安抚使发落!寒酸之处,还望海涵!”
辛弃疾闻言一惊,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激动,哈哈大笑,拱手道:“涣哥儿忠义,如此手笔,辛某受之有愧!”
老三道:“涣哥儿说了,都是为了家国天下与民族大业,七尺之躯立天地之间,拼尽骨血就成,可不敢说一个‘愧’字!”
辛弃疾没想到一句客套话,尽被老三泼了冷水,当即心中尴尬,暗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个当年的冷箭手,早已出落成了猛将之姿。他哈哈一笑,只说了一声“谢了!”
老三却无休无止,暗道,“老子历经生死给你带来一支队伍,你只说谢了两个字,如何能够?”他道:“谢字不敢当,但兄弟们一路跋涉,疲乏饥饿,别无他求,但愿酒足饭饱,不知安抚使是否舍得?”
辛弃疾道:“如禁卫所言,辛某已然备了美酒肥肉,这便请了!”说完调转船头,给来者开路……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这秋意阑珊,此句或有不妥,偏非应心应景,可惜老三遇到的不是黑娃,辛弃疾等来的也不是刘涣。
别来沧海事,欲罢暮天钟。老三等人下了岸后,款款而谈,好不快哉!
只是这一去沧桑,多少稚嫩变成了混浊的眼神。年少轻狂的好日子,董事就结束!
又道是久别重逢非少年,执杯相劝莫相拦……
老三醉了,醉得一谈糊涂,连黑娃晚来,把他背到房屋之中,他也不晓得。
至于辛弃疾如何安排那两千人,他可不管的,他心中难受的很,辛辛苦苦拉起来的队伍,就这般拱手送人。无论如何也是接受不了。
便在睡梦之中,他就告诉自己,明日醒来便离开,策马奔腾,北上而去,他要去找涣哥儿,要去找三哥和魏伯……
其实怎能怪得他了,自打当年离开信州之时,走的都是侠客路,而今回到“囚笼”之中,一时间不自在,角色难以转变罢了。
老三觉得,他还是喜欢放浪不羁的江湖生活,就像丘处机一样。
但人生**事,哪能件件遂人意?有些人,一旦上了道,注定回不了头的。
恰如歌里面唱的那般,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让他不晓得的是,他老三,刘跃之名,便是从当时传开来的,都说他浑身是胆,箭法超神,谋略过人,只凭八百布衣,一路南下,灭了滔天匪盗,收了落魄众人,养成兵卒,却不自喜自大,更不占为己有,而是归还朝廷,献于信州,巩固南防。
他这是忠义无双,手握雄兵而不反,千里迢迢却顾家。两千雄兵,就此用来保卫养育过他的信州父老。
呵!市井间的赞言,难免夸大。他们都搞错了,老三才不是信州人,信州更不是他的家乡,他的家乡在山东历城,可惜而今被金人占去……
这报社与报纸的发祥地,消息就是传得快,昨日还胆战心惊,关门避缝的人们,今朝却喜笑颜开,茶余饭后尽谈英雄事迹,老三的风光伟绩,后来被写到了报纸上。
“听说了么,我信州又出一员猛将。”
“那是何人,心甚名谁?”
“叫做刘跃,以前是赵国公的亲卫,而今成了气候。赵国公不吝夸赞之词,竟借用汉高祖刘邦的‘大风歌’来赞叹他呢。”
“哟,不晓得是否成亲?”
便从此时起,老三刘跃,开始名动天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名传天下(其二)
赵家王朝历来担心两件事情,其一是武将造反、其二是宗室领兵。UU小说,www.uu234.com所以自打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以来,凡国家的武装力量,历来是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
貌似祖宗定制,可而今天到了赵昚手里,隐约之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特别是他近两年来表现得极为反常,其中两件事情尤为突出,一是军队、二是科举。
奈何众生愚昧,没人懂得他赵昚的心思。
君不见皇帝陛下当年他信誓旦旦,举兵北伐,却铩羽而归。
大败之后,他痛定思痛,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即是“恢复之君”与“肱骨之臣”,二者缺一不可。他要人才,迫不及待地!
难免,任何特立独行的人格都不易被世俗所了解。赞扬的后面,往往就是怒骂。
就以而今讲来,天下间的好多举子在骂他,朝野之中的文武官员也在骂他。
骂的只有一件事情,便是他把本次科举催得这般着急,县试与省试时间搞得颠三倒四,难免不和祖宗规矩,甚至有好事之人跑去给太上皇赵构打小报告……
纵然如此,在君主集权的时代里,满天下叽叽喳喳的怨言也都成了不了了之之势……
话不多讲,言归正传。
便在老三刘跃声名鹊起之时,临安府却是一派紧张。这是省试,能不能博得功名,能不能鸡犬升天,就看此番了……
刘涣等人一路南来,初初赶到临安府。他怒骂一声挤到人潮人海之中,单单是处理一干考前手续。也是费了千辛万苦,累得够呛。
只见人流之中。多有风雅之上,显得高调张扬,也有沉默低调之辈,虽不予交流,但神色之中精光四射,非是池中之物。看来是越有才学的人,越是冷静;越是心中没底,越是自恃才华之辈,就越是半瓶子水乒乓响。
比如。刘涣就很注意一个人,那人不言不语,低调淡然,但行走之时,举止之间,尽显气势斐然。听人唤他一声“泰之兄”,或许是称其字,但具体姓甚名谁,不得而知。
除去此人以外。刘涣但觉得其他的都是草包。他这推论也不科学,偏偏就是一种感觉而已,那叫做“泰之兄”的人,总给他一份重于泰山的压力……
其实刘涣而今已然名声大躁。只是时人尽是听闻,不见真人,故而没人认出他来。与其擦肩而过者。只是觉得这人显得年轻稚嫩,眉宇之间或有霸气外露。但想必就算学识斐然,人生阅历也是一张白纸。成不了甚么气候的。
他也在四处查探,看看有没有一代心学大师陆九渊的身影,可人潮涌动,又有官差管理秩序,他无可奈何,直到进入考场,分了应试之所以后,更是没有机会了。
本次考试共考四场,为期三天,地点在临安府的贡院之中,全天下都在瞩目期待,看看谁是今年的状元?
第一场试本经,第二场试兼经,第三场试论一首,第四场试时务策三道。
对于第一二场而言,刘涣轻车熟路,自然水到渠成,还是把字迹写得工整斐然,使人读之一悦。他小心翼翼,半点污浊痕迹也没留下,半点改动之处也没有。就连那收取试卷的官员见了,也是暗暗点头,咂舌不已。
第三场稍有难度,刘涣结合在夔州时写的策论,以此为基调,更深层次、更具体、跟客观、更符合现实状况地加以阐述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理论,不过写成文章,又要讲求文采与辞藻,他万般留心,使出吃奶力气,把能用上的、能抄袭来的、能记起来的全部转换成自己的语气,用于试论之中。
当这第三场考完,他手臂发麻,心中疲倦不堪,暗叹好累好累……
熬到了最后一天了。要试时务策三道,所谓龙头凤尾,这最后一场,便是救亡图存,一绝生死的关键时刻。
涣哥儿也不着急,思潮涌动,胸中澎湃难安——“写什么呢,要写的东西太多了,便是给我三天三夜时间,也写不尽啊,怎么办?”他自言自语。
终于,他想起来了,以前不是写过好多篇文章的么,尽皆传到了临安府官家案上,还得以表扬的。
对了,他的名声就是在鹅湖山时,从那几篇被赵昚点赞的文章开始的。
可那时他心高气傲,文辞之中,多有不冷静的地方,像个义愤填膺,随时准备抛头颅洒热血的赤诚之人,却不像个庙堂之高、朝野之中、外能安天下、内能治家国的“国家干部!”
“有了有了,好文章是读不厌烦的,好观点更是被万世传承……”刘涣突然间神采飞扬,挥笔而就。
他工工整整地写下第一篇文章的题目——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本次文章,与赵昚手头的那一份不同,更加符合时事,语调语气也变成了文言文。
开笔便道:“子读诗经,闻玉玲过耳,嫩寒潜心,又见横绝**,扫空万古,天道苍茫不识……再闻君子三乐,一乐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二乐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三乐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子生来贫寒,家园凋零,一乐不得,实为憾事。然大丈夫立天地之间,上要扶朝安政、为君分忧;下当救危济困,造化黎民;外应驱除敌寇,光复河山;内必齐家治国,寻大道太平。故子不敢惶恐,更不能偷生,每思于此,愤慨难当,彻夜不眠……今狂妄,但仰武穆遗风,怒发冲冠,又合我泱泱大宋之时局,以‘君子三乐’而论,子以为,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他当真是愤怒了,笔若惊鸿,气吞天下。一气呵成,大有扶摇而上九万里的气度。可其文章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
这无疑是一个大问题,但已不是一个举子该想的问题。这是君王家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他刘涣好不大胆,又何止大胆,简直包天!
到了第二道策论,他挥笔写到,“论战争成本”。这是他早想给赵昚谈的问题,可惜临安府的那位爷,从不召唤他一个布衣入宫,至此也没有说话的机会。
今朝得逞,他洋洋洒洒。说了好大一通内容,每一条每一点,无不贴近大宋国情,无不戳痛官家之心。
所谓文笔斐然,字字殊肌。他讲的人才、讲的武器、讲的经济……上至国库与国家钱财,下至柴米油盐酱醋茶。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告诉赵昚:你想打仗,你想北伐,你想报仇。这些东西是非想不可的……
第二策言毕,刘涣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小抿茶水,沉思入谷。等了良久良久,开笔写下第三个策论的题目。
这题目写得有些俗气,不像个当时读书人的笔迹。却是,“你幸福么?”
这开篇便是个疑问句。不知他是甚么意思?
可这篇文章却要下大工夫,想要策论。必讲清楚“幸福”一词的含义。
刘涣是有些冒险,本来是想老老实实中个进士就好的,哪晓得一开篇便抑制不住来潮之心血,搞得这天下像他的一样。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刘涣且当一会救世主、当一会伟人,那又如何?
可到底是犯难了,如何用简单的话语来解释幸福的含义呢?他想破了头,最后终于半文不白地说了个清楚,其所谓之幸福,便是指一个人的需求得到满足而产生喜悦快乐与稳定的心理状态。
就拿今朝而论,老百姓的幸福便是吃饱穿暖,无天灾,无战火……
究其此文,谈了三个维度,其一是天道论,讲的朝廷层面;其二是众生论,讲的社会层面;其三是匹夫匹妇论,讲的个人层面。
涣哥儿便是结合这国家、社会、个人的三个层次,分别讲了幸福是甚么,为甚么,怎么办的问题。或有分而论之,或有联合并处,或有典例,或有猜想与推论……
他的心太大了——尽然想给大宋画一幅美满的天上人间图。
呵,不知能不能做得到了?反正在他的文章推论之中,是一定而且必须能够做到的……
当四场考试完毕,涣哥儿大气一松,仰天大笑,出门而去,半点蓬蒿之状没有。
这省试一旦合格,便称贡士,在大宋时期,全成了天子门生,又要分出名次来,第一名叫做会元呢。
故而以后几天之内,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能不能做官,能不能吃铁饭碗?都等揭榜之日。
刘涣既做不到清高,当下也不虚伪,跟着天下举子一道,在涌金门前焦急地等待着……
这时总算有了交流机会,举子们称兄道弟,都在谈论写的甚么文章。涣哥儿却在找一个人,他只晓得那人字泰之,在茫茫人海之中,一点也不显眼。
可他不知道,他要找的这人其实大有来头。
那人叫做黄定,字泰之,福州永福县人。
初闻黄定二字,或许波澜不惊,但这位黄兄,却是当年,四劾秦桧而名震当世的殿中侍御史黄龟年的堂侄孙,无疑是个书香门第,忠良之后!
据传黄定其人,幼年好学,擅诗词,有文才。曾写得一首鹧鸪天,被传送世间,全文是:“闲世文章万选钱,明时平步八花砖。大开紫府瑶池宴,正是橙黄橘绿天。金烛里,玉堂前,翰林原是武夷仙。雍容草罢明堂诏,留取天香馥寿筵。”
最重要的是,若按“正史”记载,此人便是乾道八年的状元郎!
怪不得了,刘涣这个“外来客”,第一眼瞧中人家,便心中唏嘘,总觉得泰山压顶,好不自在。
有此人在,刘涣到底能不能得到状元郎,尽也不得而知,且看下回分解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名传天下(其三)
惊鸿一瞥的岁月来不及给时人任何多余踹息的时间,涣哥儿曾说那家伙是把杀猪刀,等到惊回首之时,甚么青春,甚么年化,早成了故事的故事,记不真切的。∈♀UU小说,www.uu234.com就算偶尔想起,大多支离破碎,泪流满面……
可惜,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刚刚苏醒不久的外来客,说自己是个有故事的人,小伙伴们都不懂,还以为他所谓的故事,便是指其口中七十二变的孙大圣。
就拿今朝而论,乾道八年农历八月间走得太快了,原因是举子们已然焦急等到九月初二,还是不见省试揭榜!
这是有原因的。
初一日,临安府,西太乙宫中,皇帝赵昚欢天喜地地坐在上首,下首是太子赵惇、赵昚的三儿子;再下首是他二儿子、雄武、保寒军节度使赵恺。其余人等有赵汝愚、史浩、还有尚书省及一众官员,正在相互讨论,热火朝天,不知说的甚么?
赵昚也不着急,他案上堆放着三堆东西,并不是奏折,而是刚刚选上来的举子们的大作,第一叠比较厚,第二跌次之,第三跌最薄,只有四个人的文章。
赵昚先是粗看翻阅,有得许多人的名字映入眼帘,譬如刘卞、陆九渊、赵师渊、趙鞏、趙师譽、趙善恭、趙善珍、趙梦極……等等等等,他心中一欢喜,暗道这般多的皇家儿郎,果然有出息。
其留意到那最薄一叠,他晓得,那是堂下官员们推举而出省试头三甲的范围。虽然还不能定夺,可代表了百官心声。
赵昚缓缓翻开。第一份是一个叫做黄定的人写的文章,他突然问道:“众爱卿。这黄定其人,可是黄龟年的侄孙呀?”
史浩第一个答道:“回皇上,正是那四劾秦桧而名震当世的殿中侍御史黄龟年的堂侄孙,福州永福县的黄泰之,老臣推举,点此人为状元!”
他这话说得最没有礼貌,什么“点状元”,那是他史浩的权力么?他只有推荐,举论的权力呢。再说了。这省试尚且还未揭榜,会元都没定出来,殿试也还未进行,哪来的状元?
当是时,太子赵惇一个不爽,阴测测地撇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可陛下却不气恼,淡淡地道了一声:“哦……”便再无下文,搞得百官莫名其妙!
赵昚大致看了一眼。微微点头赞许,然后翻开第二个人的文章——嘿,他看也不用细看,一见字迹就晓得。这等笔法,除了信州鹅湖山的刘涣能写出来以外,怕是再无他人。他问道:“子直。鹅湖山的刘涣也在此列?”
这话是对赵汝愚说的,赵汝愚当即恭敬答道:“正是!陛下有何吩咐?”说完满怀激动地期待着。
哪晓得赵昚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态度。叹道:“哦……”
之后赵昚翻了第三篇和第四篇文章,一个叫做汪义端。字充之;另一个叫做石起宗,字似之……
赵昚隐忍得很,他粗略看了刘涣三篇策论,每一篇当中偶尔乍现的字句辞藻,总能刺痛他的心,其暗道:“哼!你是专门写来迎合朕的么?”可他也不言语,更不会当朝表现出很喜欢哪一个的文章……
等了良久,赵昚道:“众爱卿,尔等且谈谈,本次省试,选谁为元首?”
史浩还是老样子,第一个抢先道:“老臣选黄定,此子不但能做会元,就是做状元郎,也无可厚非的。请陛下允诺!”
赵昚闻言,面色不喜,呵斥道:“史爱卿既然如此独到,那便由你来定夺罢,朕回宫歇息就算,剩得揪心!”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可,史浩当即一个紧张,暗道真是糊涂,越老越放肆了,他赶紧鞠躬道:“臣不敢!”
赵昚喝道:“哼!”
一声冷哼过后,他又突然对自己的二儿子赵恺道:“恺儿,给史相公搬一张凳子罢……”他突然间的转变,显得亲切有佳,不叫自己儿子的官名,却是称一个“儿”字,一时间将慈父的形象表现出来。最重要的是,他尽然叫自己的儿子给一个老臣搬凳子,那可不得了了,把史浩感动得一塌糊涂!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这皇帝是叫自己得二儿子搬凳子,而不是三儿子,这里又有说法的。要晓得,二儿子赵恺而今不过是个节度使,三儿子不同,那可是当朝太子……
这赵昚就是赵昚,区区一哼一怒,震慑当场;再是寻常一语,当下一箭几雕,箭无虚发……
话不多讲,却说当朝文武当即纷纷敬言,说出自己的观点,赵昚也细细倾听,不断点头,但或有沉思之状。
史浩于一众官员不选刘涣为会元,有两点原因。
一是觉得他刘涣的第一篇文章当中,显得过于激进,把“战”字挂于嘴边,有怂恿官家北伐的嫌疑。不冷静,不稳重,不客观,不像个文人作为,倒是个粗鄙武夫的表现。甚么叫做“战争的成本”?鬼话连篇,还不是在说教帝王,想握兵权呢,其心必有可诛之处!
二是觉得他那第三篇策论“你幸福么?”更是大逆不道,哪有寒士子这般策论的,敢向朝廷疑问,敢向天下疑问?关键是他这文章写得过于深邃,诸多论点和逻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其想法,其辞藻,其用意,其目的,只有疯子才能做得出来!
就算他刘涣才华横溢,曾作出“三字经”那等伟言不假,可要知道,当年商鞅变法,也是以身作则,不得好死的。
史浩是既恨之,又爱之。恨他激进疯狂,“玩弄天下”;爱他才华横溢,思维敏捷,不拘一格……
赵汝愚不好讲话,只因刘涣是他的弟子,怕有嫌疑。
可当朝也有好多官员赞赏刘涣,推举他为会元的。不说甚么,就单单论及那通篇规整大气,浑然天成的书法而言,已是当世难寻的……
赵昚见得大家发言完毕,忽然朝赵惇问道:“太子如何看法?”
赵惇被他老子问及,开口道:“儿臣同意史相公的观点,推举黄定为本次会元!”
赵昚也不问他原因,再问赵恺:“你呢?你怎么看?”
赵恺犹豫片刻,却尴尬道:“儿臣以为,太子和诸位臣公讲得都有道理,无论选了谁为会元,都是我大宋之福,天下之福。儿臣恭喜父皇喜得人才,社稷康泰,大宋前途无量!至于……至于推举谁为会元、殿试过后谁为状元,全凭父皇定夺!”
他这话说得马屁连天,搪塞敷衍,当朝众人心中不懈,暗道怪不得陛下当时不立你为太子呢。
赵昚听后,勃然大怒,骂道:“没用的东西!说这些模棱两可的鬼话,你是诓骗朕么?哼!身为皇子,半点独到没有,罚你一年俸禄!若不思悔改,不见进步,轻则重罚,重则迁贬!”
赵恺听后一个脸红,答道:“儿臣知错,儿臣领罚!”
可他不晓得的是,他老子此刻心中波澜万丈,尽对他感兴趣起来,暗道“孺子可教,真正的大智慧,当如愚蠢一般,只不晓得老二是故意而为,还是本来如此?”
太子见得二哥被骂,心中很得意……
呵,恰如刘涣所讲,这太子赵惇是个草包,心胸狭窄得很。按理而言,这等科举大事,赵昚一般不会叫自家的儿子到场参与,今年却是头一次,其老爹用心良苦,偏非他不明白……
争来吵去,皇帝赵昚大袖一挥,正色道:“传朕旨意,本次省试会元便推黄定其人,至于众爱卿举荐上来的名册,全赐进士。等再召殿试,而后赐官!殿试选在初五日,具体考法,由朕定夺!”
百官道:“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表两头,各开一枝。
举子们终于听到官家动静,临安府几大城门之中,禁卫军开道站岗,张贴榜单,当是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全城沸腾……
刘涣挤入人群,听到好多人在嚎叫:“我中了我中了,我中进士了!”
他也不理睬,细细观察,从头看到尾,终于看到自己的名字,不知为什么,尽排在倒数第二位,倒数第一位是一个名叫黄定的人!
涣哥儿怕自己看错了,又在一笔一划地看个清楚,确信无疑,他果然是排在倒数第二个。
其一声叹息,暗道:“赵昚老儿不喜欢老子的文章么?可且排了第二位,又为何被选取参与殿试,甚么意思?”
他当下不懂,心中郁闷,去找刘三喝酒去了,只想一醉方休,等着殿试开考!
“涣哥儿,你也不必忧心,榜上有名已然出类拔萃!再说了,你晓得那黄定是何人么?”刘三见得涣哥儿郁闷,便出言安慰。
刘涣道:“黄定是何人?”
刘三道:“这黄定,字泰之……”当下把他晓得的黄定其人一一说了个大概!
刘涣闻言一惊,暗道,“原来那泰之兄就是黄定,恩,看来有戏……”
涣哥儿是夜大醉酩酊,在郁郁寡欢,忧愁之中度日如年,终于等到殿试开考。
他心中叹道:“呵!要见皇帝了么?赵昚啊赵昚,给我一支队伍罢,实在不行,给我一个大官当罢,把我丢得远远的,天不管,地不收……”
他这“心声”,真是个疯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名传天下(其四)
涣哥儿对刘三说他讨厌现在的日子,越来越粗糙,再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顾及灵魂……
岁岁重阳的大日子四天过后就要来临,时人不厌其烦,早已在瞎捣腾着。临安府又逢殿试大事,文人骚客聚集,天下学子往来,好不热闹。就连那平常间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也忍不住寂寞,穿了自以为最好看的衣衫,不晓得是不是想勾*引人?
涣哥儿为了一个“倒数第二”搞不清楚,当他晓得“倒数第一”的黄定被点位“会元”以后,自然欣喜若狂……
刘三婆婆妈妈地给涣哥儿整理衣着,笑道:“今日是要去殿试了,要穿得整洁一些,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要记得行礼。可你既有才学,也不要过于紧张……本来这些事情,因该是曲烟给你做的,奈何你把人家丢在江陵府。等过了今年,也该把你的大小女人接来团聚团聚了。”
刘涣没心没肺,朝他答道:“三哥不必操心,看我给你弄个状元回来!”讲完嘿嘿一笑,天不大亮便进了丰豫门,一时间挤入人流之中,不见了身影……
等来到西太乙宫,早有宫差等在哪里,为其一一搜身,又有来人讲明待会儿的礼仪。这“安保”比坐飞机搞得还严格,刘涣忍不住腹诽。
于此,他与黄定等人自黎明入,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总算是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太乙宫正堂之中。
这殿堂金碧辉煌,肃穆大气,将皇家手段体现得淋漓尽致。
应试者排成了四排。从右往左数,排头人分别是黄定、刘涣、黄艾、刘卞四人。至于四人的身后。便是陆九渊及一众姓赵的,大多是官家子弟。大有来头。可惜,涣哥儿除了认识陆九渊以外,其余人都不晓得。
老赵今日很有兴致,等礼仪走完,他笑嘻嘻地坐在龙椅上,开口道:“尔等今日大幸,朕大幸,天下大幸,我大宋人才辈出。可喜可贺,朕焚香祭祖,感恩苍天……此番集结完毕,是为祖宗定制,行殿试一事,由朕出题,事关重大,朕彻夜难眠,思来想去找了一个策题。请诸家英才不吝赐教。题目也是简单,相请诸位高贤谈谈纲常伦理——“论叔侄情谊”,时间却有限制,半柱香之内必须完成。若过时不见交卷,以欺君论处!当然,尔等可以此为基调。延伸或自拟题目……这便请诸位直抒胸怀,进言献策吧!”
刘涣等人躬身道:“遵旨!”
只因他刘涣处在了第一排。行礼完毕后,便时不时放肆地看赵昚一眼。他只觉得这老赵除了额头有些高昂以外,简直平常得很,莫非是神色之间的慈祥与宽容尤为醒目。但他很清楚,这些个海纳百川,礼贤下士的腔调,不一定是真的。
帝王家都是狼,而且是无情的狼,对你笑,对你好,是因为你的肉还不足以下口,等把你养肥了,说不定哪日就吃了你……
赵昚晓得今日的排列次序,他也晓得刘涣在看他,故而假装不知,见得身旁官吏就要出言呵斥,又故意咳嗽一声,意思是说:“别理他,让他看个够!”
在赵昚的心底,刘涣长得很清秀,眉宇之间气息不凡,眼眸深邃得很,里间内容或复杂、或单一,一时间也看不穿,看不透。唯一一点是这小子的俊逸之中,身形却很消瘦,不像个武将,倒是像个文人。
他想着想着的,尽想到了自己年幼之时,被选入宫中,见得父皇赵构……那时的他,不也是个清瘦不堪的娃儿么?当时还差点被叫回去了呢,连赏钱都领了的……
可他与而今刘涣不同,他那时过于年幼,不是涣哥儿这般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相似之处是,他当年与刘涣一样,泰然自若,不惊不慌。
但他想错了,他赵昚当年是坦然,是淡定。却不知而今的涣哥儿,泰然自若当中,又有一丝玩味……
涣哥儿与一众应试者一样,看到策题之时,心中没底。
“论叔侄情谊”,甚么意思?难不成这三年一次的殿试,就是来讲一个老生常谈的纲常之事么?关键是时间这般紧促,这陛下到底要干甚么?
众人当即陷入沉思,各怀鬼胎。
陆九渊的想法是,“叔侄”自然是两辈人的关系,陛下出此题目,是想考考大家的忠义和孝悌。
要知道,陛下对太上皇赵构是何等的孝顺,当年登基之时,大雨滂沱,他硬是扶着赵构的轿子,一路淋雨而去,赵构几次三番地劝说,他才转身而回,成了落汤鸡。便是一直以来,龙椅上的那位爷,对他的“父皇”从来都是孝敬有佳的,半点幺蛾子也没有传出来过,这份孝心,全天下人都看在眼底……
他陆九渊这般想,好多人也这般想。便是黄定也是这样想的,可他黄定却辩证而论,一是讲了为侄之辈,当对为叔之辈孝敬有佳;可为叔之辈,也该对为侄之辈加以爱护和指引。
这黄定好才学,从三皇五帝一直讲到而今大宋,洋洋洒洒,层次分明,逻辑递进,辩证相依,关键是文采斐然,妙笔生花!
可其余人的本事也不是盖的,谈及纲常伦理,天道大义,都是觉得简单不过。半柱香之内,不成问题!
呵!林子大了,难免咋鸟百出,偏非没有人这般想,这百十人当中,就出了一个奇葩,那人便是刘涣。
只见他思索片刻,提笔写到——“我去你妈的叔侄情谊”几个大字!
涣哥儿是剑走偏锋,以他想来,每一代君王都想做成一些大事,做成一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超越祖宗。名流千古。
那么,赵昚想做甚么大事呢?他想做的大事一定很多。眼前就有一件,便是北伐!这件大事他以前做过的。可惜失败了。
再说那“叔侄”二字,又有来头。
想当年,赵昚继位之后,火急火燎派遣张浚北伐,遭到了符离之败,为主和派抓到了口实,并且暗示金人出兵两淮,以迫和议。等到隆兴二年,金兵果然大规模南下。迫近长江,宋廷最终决定与金重新议和。
合议达成,提了几点不平等条约,其中一条就是:宋对金不再称臣,改称叔、侄关系。也就是说,而今的大宋是金朝的侄儿,他赵昚见了完颜雍,国主与国主相对,应该叫人家一声叔叔呢……
刘涣就是抓住这一点。又揣度赵昚心态,想他一代明君,总不会这般儿戏,以一个寻常问题来做殿试策论。他是别有用心的。
想及于此,刘涣拟好题目,开笔写道:“子言粗鄙。拟题庸俗,不堪入目。然实乃义愤填膺,出之有道。君且细看……”
他先是大致地对宋金“叔侄关系”做了一个概述,然后愤怒难当,挥笔疾书,大致意思是说:“金人何德何能,尽敢做大宋之叔辈?如此相交,陛下不服、朝廷不服、黎民不服、小子不服。可但想当年,韩信有胯下之辱、汉高有白登之捆、唐高有降突厥之难,千百年来……为雪耻辱、为报此仇、为安天下,小子狂妄,要建诸多策言呈于陛下,往采纳之……”
涣哥儿之后又不厌其烦地讲了他的主张,譬如军队建设,武器制造,经济发展,兴办教育等等……
只可惜,时间有限,他不能详细而论,但所讲到的观点与意见,都是一针见血,符合客观存在的。
当他写完最后一个字,却见好多人已然作完,眉宇之间,一派自信。
刘涣突然发了疯,“啪”的一声拍案而响!
这一声响动,惊得当场恍惚,赵昚也是面带怒色,立马有禁卫军将其摁倒,考试用的桌子都掀翻了!
赵昚呵斥道:“大胆竖子,你为何拍案?”
刘涣一个惊愕,手被妞得好痛,心想这些个禁卫军,只怕武力值极高,要是选一个出来单挑,他不一定能够打赢!
他却面不改色,朗声道:“为何治我?陛下,草民有话要说!”
赵昚见他不仅不答复,反而疑问过后提出要求,一副堂堂正正的神态,好不慑人。却道:“放开他!”
左右之人闻言,迅疾放开刘涣,可并未走开,而是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准备随时动手!
刘涣站起身来,朝赵昚一礼,道:“小子刘涣,思及陛下策题,内中澎湃,不能自已,义愤难当,忠义暴动,故而挥笔疾书,写完文章。哪晓得复查一看,只觉得这时间紧促,试纸有限,难以抒毕小子胸臆,又是一个愤慨,故而放肆,拍案叹息!或有无礼之处,但却无欺君罔上之心!请陛下公正严明,按大宋法典论处,小子别无话说!”
赵昚见他既委屈,又磊落的表情,一时间忍不住乐了起来,笑骂道:“大胆刘涣!你便是义愤填膺,也不该如此放肆,这处世为人,要讲稳中求进,像你这般毛超躁动,朕何以敢用你?哼!还说甚么大宋法典?你是来教训朕么?”
刘涣闻言恭敬道:“小子不敢!但此番却是愤慨难当了,若陛下要罚、以后用不用小子都无所谓,但请陛下看完小子文章以后,再做定夺!到时就算是杀头,我也无话可说!”
赵昚道:“哼!年少轻狂!在朕面前耍横!你还嫩了!暂且不与你计较,就看看你写的文章罢,朕倒是想知道,是写得甚么文章,尽让你抑制不住心中激动!”
皇帝金口玉言,既然说了暂且不计较,左右之人便闪开身去……
这一幕来得突然,好多人为刘涣捏了一把汗,还以为他活不成了。哪晓得官家尽这般胸怀,真是千古明君,胸怀之宽阔,堪比苍茫大海,无尽苍穹……
这一幕,刘涣也是暗暗自骂,怎地半点情绪都忍不住?这他妈不是老子的作风啊,还好还好,没有良成大错,我滴个乖乖……这一幕,在场众人无不鄙夷刘涣,腹诽刘涣;无不赞叹皇帝,心想这等明君,把命交给他也是愿意的……这一幕,赵昚对“神坛”上的刘涣有了新的认识,原来到底还是个意气方刚的少年郎……
直到负责监考的官员扯一嗓子道:“时毕,收卷!”众人才镇定下来,将心思转到自己的文章上面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名传天下(其五)
没有什么东西能比生命更贵重!特别是在那黑暗的封建时期,要想活得长久、活得大富大贵、有所作为,眼光就必须放得长远。
刘涣深知,许多时候,人不能太聪明,更不能太糊涂。从来没有神坛上的人,从来没有完美的人,因为人只有不停地犯错,不停地改正,才算是一个人。
他涣哥儿也是人,可不是神,更不是妖孽。他要给赵昚一个全新的、平凡的、真实的人的印象。只有如此,以后才有前途,才有发展的空间,官家也才不会时不时地猜忌你,也才会认为你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有了进步和修整的空间,有了可以被人利用的地方,你才能在一个君主专治时代的庙堂之中活得长久——这便是刘涣为何要拍案而起,惊扰赵昚的原因。
却说赵昚怒哼一声,等监视官收了试卷,当场有人就要安排刘涣等人退下,再请一众官员前来。
却见赵昚挥手道:“不必了,把考桌撤开,召史浩等人觐见,朕就当着尔等学子的面,与满朝重臣一道,选出个状元榜眼和探花出来!说不得今日便在这太乙宫中,了了今年科举一事罢。再有,传御膳房,备宴席,召太子和节度使前去候着,朕自有安排!”
左右得令,一一而行。刘涣却心中期待,听这口气,是要吃御膳呀,不晓得可不可口?
但赵昚这一出,使学子和官员同堂而处,还是极为少见的举动呢。他再清明、再平易敬人、再怎么海纳百川。也不该如此“离经叛道”才是,当场众人不解!
过不多时。史浩等一众等候的官员前来店中,站在中间位置。把刘涣和黄定一伙挤在右后方,是个卑微的所在……
赵昚叫来众人,说明用意,当即二话不说,把赵汝愚等人分作三拨,每一拨先行阅卷,然后选出佼佼者给他看,期间他无序抽查,若有徇私舞弊之人。严惩不贷!
哪晓得史浩却进言道:“陛下,臣有事要禀!”
赵昚皱眉道:“史爱卿,你有何事,但说无妨!”
史浩道:“这是祖宗定制,三年大比,但应殿试文章,都该由陛下亲阅才是,可不得这般草率!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赵昚不爽道:“爱卿大可放心,凡今日殿试文章。朕自当一一细看,若有赏识不到之处,来时定给应试者补偿!开始吧!”
史浩还想再说,可皇帝且如此承诺。他也只得遵命而从。
要说赵昚这话,说得可没底,甚么叫做“补偿”?若发觉张三的文章写得极好。到头被忽略了,等再次发觉之时。难不成赏赐他一个大官,亦或者黄金白银?关键是。不多时就要选出状元来,还当着所有应试者的面,这事情,不知要多少个时辰才能完成呢?
官员们当场忙得手忙脚乱,焦头烂额,但小心翼翼,连文章上的一点墨迹也不放过……
刘涣等人畏缩在右下首,被官差监视着,不敢乱动。他也看到了赵汝愚的身影,暗道“这‘岳父’又长胖了,看来信州的报社赚了大钱……”
官员们或惊疑、或赞叹、或交头接耳、或鄙夷哀叹、或嗤之以鼻、或奉如至宝,所谓气象万千,姹紫嫣红。
老赵却不急不慢,坐在上首品茶,显得那般淡定,那般无所事事,像个昏君,极度不负责任的昏君!
他用余光悄悄地朝应试者们看去,只见所有人都低着头,一动不动,不敢侧身看官员们,更不敢抬头看他。他发现了刘涣,那小子居然站着微微摇晃,打起瞌睡来。
于此,老赵很不满意,暗骂道:“无礼的家伙,曾听孙儿说起,你打起麻将来整夜都是神采奕奕,而今遇到正事大事,却这般模样。你这竖子,倘若是玉,也只能算是璞玉,不加雕琢,难成大器!哼……”
这般情形不知延续了多长时间,众官员激烈讨论过后,终于选出了以为了不起的文章,放在一堆,至于看不上眼的,平凡的则放在另一堆。
按史浩的禀报,好文章有十七篇,其中出类拔萃的有三篇。至于下乘之作,大都相差无几。
赵昚道:“呈上来!”
奉命之人将试卷搬上案首,他先随意在那一堆所谓平凡的文章当中选出一篇来,定睛一看,题目就是“论叔侄情谊”,半点改动没有,然后粗读一遍,全是君君臣臣、子子父父,歌功颂德、溜须拍马的大道理,文采倒还过得去,可惜正如史浩所讲,过于平实了。他面无表情,将此篇文章放归原处。
然后直接拿出百官选出来的好的一类,却看到一个叫做的赵师渊的人写的,从文采词藻上来说,却是不错,与他看的第一篇有天然之别。其赞叹一声,道:“众爱卿果然尽力,诚不欺朕也!”
最后,他看到了三个人的文章,觉得当之无愧地出类拔萃,一篇是黄定写的;一篇是黄艾写的;一篇是刘卞写得,在这三篇当中,又以黄定写的最好,他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反复细看,开口赞道:“此文之厚重与飘逸,字里行间可见天人大道!”
百官也不敢搭话打搅,不晓得他说的是哪个写的?
有人待要进言,却见赵昚一个皱眉,疑问道:“众爱卿可曾读到刘涣写的文章?”
百官闻言,当即你看我,我看你,似乎没人读到。片刻后终于有礼部官员答道:“回皇上,臣读到过的。”
赵昚道:“那鹅湖山的刘涣名声大躁,为何写的文章不在推举之中,你是何意思?难不成你与他有隙?”
那人急道:“臣不敢,臣与刘涣其人素昧平生,只是……只是……只是他那文章不堪入目。便是点题字句已然大逆不道,臣……臣没敢看下去!”
赵昚闻言怒道:“传刘涣!”
有人把瞌睡连天中的刘涣叫过来。他双眼迷蒙地绕到堂前,双腿跪下。叩首道:“草民刘涣叩见圣上!”
赵昚却道:“你这竖子,你说来,你写了甚么文章?所言何事?”
刘涣迷茫道:“回皇上,草民写的便是陛下的策题呀,怎地,陛下没有读到?”
他又是一个疑问,直把赵汝愚气得肺炸,脸都绿了。
赵昚道:“哼!你适才大逆不道之举还未治你的罪呢,且让朕看了你文章再论。若真如百官所讲。不值一提,朕看你是活罪难逃的。”
刘涣道:“草民全听陛下发落!”
赵昚怒哼一声,没再言语,而是换来一个服侍他的人,一阵急找,将刘涣的文章找了出来。那人看到落款“鹅湖山刘涣”几个人,当即抽将开来,可一晃眼尽看到那题目——“去你妈的叔侄情谊”,当场一个颤抖。险些摔倒,不敢再偷看,巍巍颤颤地交给赵昚。
赵昚看着跪在地上乖张的刘涣,很是愤怒。接过刘涣试卷,定睛一看,正好看到那几个肮脏的大字——再也忍不住了。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骂道:“大胆竖子!来人,将此人拖将出去砍了!罪名为大逆不道。欺君犯上!”
刘涣才一个恍惚,就被来人夹住胳膊,恐慌道:“草民冤枉,草民何罪之有?”
他一个挣扎,使出蛮力,减缓了被拖出去的速度。
赵汝愚一个惊慌,立马上前跪下,急道:“陛下开恩,饶他死罪吧!”
赵昚不理!
史浩也是爱才,当即跪地附言:“陛下息怒,但看此子因何为罪,就算他罪不可赦,念在其一介布衣,便为大宋效了力的份上,饶了不死吧!”
当场有几个人的关系和史浩与赵汝愚极好,也是跪地求饶,帮刘涣说好话。无非讲的甚么殿试开端,杀之不吉利等鬼话……
赵昚长叹一声,道:“哎……也罢也罢,且饶他一命罢,朕再看看……”
众人唏嘘,刘涣又从鬼门关走回来,心跳到了嗓子眼,暗道以后再不敢以小聪明来耍大智慧,他真心晓得错了……
哪知赵昚心底也是一个激动,暗道:“好险好险,差点杀了他……哼!看来这天下学子,满朝文武,能懂朕之心意的,一个没有!还是那鹅湖山的一介布衣,深知吾意呀,哎……甚么‘叔侄情谊’,他们都误解朕了!”
赵昚不言不语,激动的神色渐渐平缓下去,一一细看,每一个字都不放过。他读到了“叔侄”由来,心中悲愤;读到举措之策,暗叹不已。
刘涣的文章,既戳痛了他,又点醒了他……
当场众人不知道怎么了?都一炷香过去了,皇上翻来覆去且看了好多遍了,为何不开金口,他是怎么了?
便在百官急切之时,赵昚忽然很淡定、很寻常地问道:“你‘讲乡村包围城市,武装恢复国土’一策是迟缓之际,当要五年以后方能成功,可是乱说么?”
他这话讲得突然,甚么叫做“乡村包围城市”?不是写的“叔侄情谊”么?
见得刘涣不答话,赵昚骂道:“鹅湖山刘涣,朕问你话,为何不答?”
刘涣这才一个突兀,急道:“回皇上的话,小子曾用数月时间去北边看过了,此计策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策,但稳中求进,必能成功!”
赵昚道:“怪不得了……还有,你‘这军队建设与朝政改革齐驱并驾、经济建设越思想进步不可懈怠’有何说道?要晓得我大宋时事,这般全面,恐有不足呀!”
听得赵昚语气平缓了许多,刘涣也放肆起来,对答如流……
赵昚再道:“你讲热武器的制造,可是陆游呈给朕的木疙瘩。”
刘涣道:“正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唯有强我武装,以点带面,练兵练将,大计方成!”
赵昚道:“那特种战法可是未经实践,不知成效如何?”
刘涣道:“若举国训之,一年后,可达到以一敌十之效,若给三五年时间,必成惊天气势!当然,那是在武装平等的情况下!”
赵昚道:“你讲民间经济的自由化、在朝廷指引中的自由化,会不会过于放肆,出现难以把持的局面?”
刘涣道:“朝廷牵头,给予方向,民间自给自足,若有波澜,再由朝廷加以把持改正,当不会出乱子!”
赵昚道:“你又讲教育兴国,但教育不可救国,坏的教育甚至误国。从目前来看,你以为我大宋教育是好是坏?”
刘涣道:“不好不坏,若要进步,可徐徐途之,不得大刀阔斧,否则伤及根本,一事无成!”
赵昚道:“若都依你所言,大宋何时能北上?”
刘涣道:“两年之内可以北上,三年之内可以恢复,草民保守,不敢妄言!”
赵昚道:“这时间尽要三年之久,可连准备阶段算进去?”
刘涣道:“正是!从开始到最后,当在三年左右!”
赵昚与刘涣一问一答,说了许多许多……
期间,除了那一句“大宋北上”听懂以外,其他的全没有听懂……(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名传天下(其六)
赵昚四十五岁,才读到鹅湖山刘涣的文章,才晓得他的王国中还有这么一个人。UU小说,www.uu234.com
前年冬天,赵汝愚带着涣哥儿的“大作”来拜见他时,他便被那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所震惊了。
他能等,但不能等得太久,今日总算见到了刘涣尊容,却不想一场殿试,搞得心惊胆战,啼笑皆非。这种见面的方式赵昚早料到了,更在他的掌握之中,可这种场景与变数,他是万万没有料到的,猜中了开始,却没猜中结局。
那个小伙子的张扬、冲动、稚嫩、睿智、才学和满腹锦纶,都不是赵昚最看重的,他最看重的是刘涣能够懂得他,是而今不过一介布衣之人,尽然能够懂得他一个年过四十的人的心——人活于世,要找一个懂得自己的人,何其之难?更何况他赵昚还是个“孤家寡人”?
前些年北伐失败以后,满朝文武再无可用之人,或不敢言战,剩余一些敢北上的,也不过半瓶水乒乓响,信不得……甚么狗屁的“叔侄关系”?别说是 “去他妈的”,就算骂得再脏一点、再狠一点、再恶毒一点,都无求所谓!
可惜,他赵昚是皇帝,是天子,是一国之君,有些肮脏而愤怒的话,他总不好骂出口,更不会骂出口。刘涣给他骂了出来,这是知己之音,知己之举!
最暖心的是,这小伙子不仅帮他骂了出来,在大骂怒骂过后,还不失一颗冷静的心。呈口舌之快的同时,又想到了报仇雪恨的法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当利益不再平衡。且受到了践踏和戏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时,说不仇恨,那是假话,说不想报仇,那更是假话……
赵汝愚与刘涣是“深交”之人,差点被他气死,冷汗直流,还好陛下突然变了个人,尽与刘涣相论起来。这一问一答之中。哪像个君王和子民的对话,这是在问计,在求教,在商讨,在“隆中对”。
史浩也是震惊无比,他越发觉得,自己越老,越看不穿陛下的心,难不成今日殿试。所有人都没有读懂陛下的弦外之音?
却说赵昚听得刘涣款款而谈,每一问,每一答,都深深震撼了他的心灵。要不是身着龙袍,他老赵早已满身鸡皮疙瘩。
最后,赵昚点头赞叹。问道:“在你看来,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这真是轻狂的话儿。不负责任的。”
刘涣感觉也是应该到了尾声的时候了,这还当着好多重臣与应试者呢。把话说得太多,难免失了妥当,特别是与赵昚这种老狐狸谈话,点到为止就好。
只见他朝皇帝行了一礼,答道:“陛下,重阳且到了,也不论小子是否狂妄,作一首长短句献给陛下吧!”
赵昚闻言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暗道这小子见好就收,而今形势对他有利,便要溜须拍马起来,且看看他的心意如何?
皇帝道:“作来听听,你鹅湖山刘涣之诗词,好生了得的,却不知是真是假?”
刘涣莞尔一笑,眼眸之中显出无尽的内容,或是答复,或是反驳,或是轻蔑。
只见他正色一声,朗道:“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当场众人闻言,无不唏嘘感慨,暗道这刘涣之才学,果然名不虚传。立马传来交头接耳的躁动,这便是南宋朝文人的风气,仿佛诗词的分量,比一个大胜仗的捷报还要重呢。
赵昚见得众人闻后精光四射,心中也是好不感慨,暗道,“秋之悲切,历来如此。到了他刘涣那里,却讲得大气磅礴,一改颓废!”他朝史浩问道:“史爱卿,你且论论刘涣此词如何?”
史浩闻言上前敬礼,答道:“回避下,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自楚宋玉九辩以来,悲秋历来是诗赋之传统主调。放眼千古,多少文人骚客不乏辞藻,多以‘九九重阳’为题而作,更借凄清、萧瑟、衰飒之秋色状景来托怨情、兴别恨,少有不着一‘悲’字者……但刘涣此词却脱尽古人悲秋窠臼,一扫衰颓萧瑟之气,以壮阔绚丽之诗境、昂扬振奋之豪情,唤得人突而奋斗的英雄气概。别出心裁之中,尽显大气蓬勃,他这词,老臣……老臣……老臣便算是穷极才学,也是作不出来的。”
赵昚叹道:“爱卿讲得果然公允,今重阳将至,却得刘涣美词,当赏,赏些甚么呢?”
赵汝愚闻言一个欢喜,喜笑颜开。史浩却皱起眉头,忽而打断道:“陛下且慢,老臣还有话未说完。”
赵昚疑道:“哦?爱卿但说无妨!”
史浩正色道:“刘涣此词好是极好的,出自他的手中,与其放荡不羁,不拘一格的豪迈性质倒也相合,可有一句,老臣有些纳闷,还请陛下恩准,请刘涣解惑老臣。”
赵昚闻言又出幺蛾子,今天这场大戏好不精彩,他急道:“恩,准了!刘涣听旨,但凡史爱卿有所疑问,你必当一一解释。”
刘涣恭敬道:“遵旨!”可心中却在腹诽,暗骂道,“一首词而已,你史浩老匹夫也要磨磨唧唧,今天的状元还点不点了?麻烦!”
史浩转身微微潮刘涣一笑,算是见礼,问道:“刘涣,你作‘战地黄花分外香’,老夫甚是不解,还请你解释‘战地’一说,却是何来?”
众人一听算是明白了,一想也对,还是人家史浩心细如发。要知道,这刘涣自打有名气以来,传闻一直是呆在鹅湖山。再者他年纪轻轻,可没有从过军旅。哪里来的“战地”一说?他今日作进词中,莫不是抄袭而来?
刘涣一猜就晓得史浩老儿耍的甚么花招了。当即微微一笑,毕恭毕敬道:“要回答史大人此问也不困难,但史大人是长者前辈,在小子解说之前,还请皇上恩准,先由史大人解小子几个疑问!”
赵昚一听更有意思,他已然好多年没有这般乐呵过了,欣喜道:“准了!”
刘涣一拜道:“谢主隆恩!”复再站直了腰杆,朝史浩疑问道:“大人。小子想问的是,便是军旅之中,一般何等人物才会佩玉?”
史浩闻言不解其意,思索片刻道:“我只知晓,这佩玉一说,便从春秋战国就已有了传统,可历来都是身份显著之人,才会配备。延续到得而今,或多有文人文官佩玉。武将常年驰骋疆场,较为少见的。可也不是没有,一般领兵元帅、将军等人也有佩玉,以示自己身份。便在金人那里。学得我大宋风潮,仿造抄袭我汉家传统,军旅之中的大人物或显贵子弟。也有佩玉者,譬如都督级别的人……但这毕竟没个具体说法。不知你此问为何?”
刘涣轻笑一声,伸手入怀。不到眨眼之间,摸出一块洁白如霞、温润高贵的玉佩来,往史浩跟前一递,道:“那请史大人看看,我这块玉如何?”
史浩见状却不接过,而是面色愤怒,转身朝赵昚道:“陛下,老臣是问此子‘战地’一说,他却搞起美玉鉴赏来,当真气人欺人!”
赵昚也是不解,潮刘涣呵斥道:“大但刘涣,你此举又是为何?若再是无理取闹,朕决不饶恕!”
刘涣不紧不慢,道:“陛下,小子放肆!曾闻陛下博古通今,学识渊博,又对金人文字习俗有所研及,小子想将此物献给陛下,一是聊表敬仰之心,二是解了史大人心中关于那‘战地’一词的疑惑。陛下是千古明君,一看就知!”
赵昚疑道:“区区一块玉佩,尽有这般大的魔力?呈上来!”
见得老赵来了兴致,刘涣弯腰驼背,双手捧上那玉佩,一个宫人前来接过,小心翼翼地呈给了赵昚。
赵昚白了刘涣一眼,怒哼一声,将玉佩拿在手中,他定睛一看,不见甚么奇特。可刘涣说此玉佩这般神秘,必定大有来头,关键是与“战地”有关,与金人有关。
他看了背面,不见特殊,只觉得此玉温润有佳,恰谦谦君子,必是上等中的上等,想他一代帝王,这等物件也是极少见到的。
老赵迫不及待地翻过正面,忽地觉得上面写着甚么字符,正是女真文字一类……他一个惊愕,赶紧凑近眼前一观——却清晰看到几个字迹,其心中的波澜再次翻滚起来,热血陡然间被点燃了!
原来他赵昚因为痛恨金人,因为败给金人,因为对金人称叔,难免仇之入骨,即是入骨,便要去找原因,正如刘涣所讲,他曾在两国往来的文书上下了心思,寻常间的女真文还算认得几个。
而今刘涣呈给他的这块玉佩,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女真文无疑,写的东西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赵昚一一回忆,终于辨别而出,上面刻的是一个人的名字——纥石烈志宁!
我滴乖乖,这纥石烈志宁可是金朝猛将呀,其威武,其功力,不在岳飞之下……
刘涣这东西又是大有来头,便是前不久,他与丘处机和魏老六一道,合力击杀纥石烈志宁的儿子,丘处机顺手牵羊,夺了这块玉佩送给刘涣。
或许,这玉佩的正主便是纥石烈志宁,只因他传给了他的草包儿子……
赵昚又联想前不久金人使者来报,要他责令官员,加紧对边界处盗贼刺客的排查;又有探子回音,说是金朝大将纥石烈志宁死了,死的时候,正是听闻了他儿子的噩耗,引发旧疾,雪上加霜,一命呜呼的……
赵昚再不晓得刘涣的意思,就是个猪头了!
果然,只见他猛地站起身来,激动道:“战地黄花分外香、战地黄花分外香!好你个刘涣,真是千古奇才,不消再解释了,朕已然明了!你说来,要甚么赏赐?”
几人被赵昚这一激动,搞得更是云里雾里,不明白他甚么意思。
好端端的,殿试未出成果,状元未点,榜眼未明,探花未排,进士者官职未定,怎地就要去赏赐一个离经叛道的人了?
刘涣尴尬一笑,恭敬道:“学生不要甚么赏识,只恳求陛下免了学生应殿试时的放肆之罪罢!”他这里自称一个“学生”,是告诉赵昚,他已然参加了殿试,不论中不中元首,都是天子门生了。这说法,又亲切了几分,赵昚哪里会听不出来。
可皇帝一听却不乐意,道:“不行!朕乃天子,金口玉言,说赏就得赏,你不可推却,说吧?”
刘涣一个紧张,暗道,“这不要都不行,这世界是怎么了?”他赶紧躬身谨拜,为难道:“回皇上的话,那……那便赏小子一盏茶吃罢,讲了好一通话,渴也渴死了!”
赵昚闻言哈哈大笑,道:“来人,给在场众人赏茶……等等,朕这一盏茶还未吃完,就赏给鹅湖山刘涣罢!”
还未见得茶来,所有人立马拜谢天恩,好一个欢喜。
刘涣却在腹诽,“你丫有没有传染病还不好说呢,真是小气,尽赏给我一泡吃过的茶……”
此事翻过一篇,史浩和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赵昚看完那块玉佩以后,尽突然这般高兴?连那“战地”一词也不追究……
这一场殿试,当真用时太长太长了……
几人再次寒暄瞎扯一番,终于谈到了正题上,有大臣向赵昚进言,说是该点状元和安排相关事宜了。
本来嘛,是他赵昚亲自说的,要在这一天时间内,选出个一二三来,同时要当着所有应殿试者的面,赏了官职官位,他金口玉言,可开不得玩笑。
赵昚听了建议,正经危坐,拿起案上的试卷复又看了一番,不多时正色道:“诸子百官听旨!”
他这是要亲传圣旨了,当场众人赶紧跪了下去,异口同声道:“臣(学生)领旨!”
赵昚道:“朕受命于天,统领大宋,登基以来,但感人才凋敝,肱骨无望……朕故急重人才,急办教育,只为中兴宋室,恢复河山,杨我大宋天威于浩瀚宇内,茫茫疆土。今逢三年大比,殿试已过,读得诸子文章,长诗短词,好不快哉,现特钦点如下——本次大比,乾道八年进士科第一人为鹅湖山刘涣,是为状元;乾道八年进士科第二人黄定,是为榜眼;乾道八年进士科第三人黄艾,是为探花;刘卞、赵师渊、趙鞏、趙師譽、陆九渊等三百八十七人,登科及第,进士出生,授予官职,详见职位,重阳日告与天下!”
众人道:“遵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此,乾道八年进士三百八十九人,加上刘涣一个外来客,刚好三百九十人……
好多人都以为,状元郎非黄定莫属。奈何那“不要脸”的刘涣出来唱“独角戏”,抢尽风头,溜须拍马,尽靠一篇“庸俗”文章、一首“狂妄”之词、一块“寻常”之玉,博得官家欢心,得了个便宜状元郎。
好多人当下是不服气的……这般怨气,一时间倒是将刘欢推到风口浪尖之上,一直等到他涣哥儿大败金人,首战告捷,再以一首豪迈之词传到临安府时,这同一批的“天子门生”才真正对他心服口服。
可是,那时候的涣哥儿,已然今非昔比,鸿鹄高飞,振翅苍穹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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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帝王家的宴席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单不论这份气度,读书人的可爱之处多不胜数,只要是还未被混浊的世俗所玷污。
赵昚今日感到了欢喜和舒心,心中又另有一份说不出的感觉,或许正如涣哥儿所讲——这难以言明的,便是幸福吧。
他看着一个个知书达理,豪气冲天,忠肝义胆的“年轻人”,恍惚之间,自己也年轻了不少,笑着笑着的,也回想起了自己的年轻时代。他清晰记得,自己三十岁前,从不失信于人,从不畏惧于世界之困苦和前路之坎坷。也像他们一样,有一颗一往无前、不畏生死的勇敢的心!
是的,那时候的他,有信仰,灵魂之中的信仰!可他也在质问自己,若非乾道六年读到鹅湖山刘涣的文章,他会不会就此堕落下去?嘿,恐怕讲不清楚的,这人生还不是就这般模样,往往低沉厌世之时,一不小心的一篇文章、一首诗词、一声轻笑、一句话、一个赞扬……便能改变颓势。他老赵感激刘涣,感激这群厌烦的臣子,正是他们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使他在波澜无惊的朝政当中感受到了充实和乐趣,又从平实的岁月当中,看到了大宋的未来。
若念念不忘,则必有回响……
赵昚是欢喜得不得了,当日豪性大发,对刘涣等人封官许愿,又设了宴席,当时叫他两个儿子一道陪同。
那太子赵惇听闻消息。乾道八年进士科的状元给了刘涣,他心中说不出来的厌烦。便是偶尔看到刘涣的模样,就想起他那还在信州的侄儿子赵挺。从而想到了他早已死去的大哥……一时间,眼红、妒忌、厌恶、烦躁等情绪涌上心来,他很不好受。时人更不明白他心中的想法,就算明白,也不会晓得,为何这太子爷会这般阴暗?
呵,时人哪里晓得,他赵惇可是患有间歇性精神病的,喜怒无常一些。算不得甚么。
相比较而言,太子的二哥赵恺要好得多,他低调平实,礼敬有佳,便是对待这群新近的“官员”,都显亲近得很。
赵恺长得并不算英俊,二十六岁的青年人,却显老成许多,穿着更不奢华讲究。可朴素之间,但显自然。
据说当年他不被赵昚看好,因而没有被立为储君,赵昚是嫌弃他过于亲民软弱。没有威武气度,很难担保将来社稷托于他手,会流失给五人外姓。
可在刘涣看来。赵昚难免武断一些,这所有好的接班人。都是培养出来的。没有威武气度,没有慑人气质。可以锻炼嘛,只要几场正儿八经的战役,必定让他脱胎换骨。
赵恺得了赵汝愚引荐,与涣哥儿相识,他笑嘻嘻地端起酒杯,走到刘涣跟前,道:“状元郎,且吃下这杯敬酒罢,某家对你好不敬佩!”
刘涣看着这个老成持重的年轻人,言行之间,但觉得亲近平实,半点架子没有,仿佛他的眼眸之中,平静如水!涣哥儿微微躬身一笑,接过赵恺的酒杯,谢道:“节度使大恩大情,涣受之有愧了!”说完一抬杯底,一饮而尽。
赵恺呵呵一笑,道:“哪里哪里,状元郎见怪了,便在保寒军,你那固田饮水、修路利民、农肥制造的法子,是得以大肆传播,某家听得侄儿书信,才知你名声,后来又读你之大作,更难压抑仰慕之情!父皇能得你这般人才,当真可喜可贺!”
刘涣道:“节度使谬赞了,涣倍感尴尬。写些诗词文章算不得甚么,为黎民百信做点实事更算不得甚么,要是有朝一日能恢复河山、中兴宋室,使得家国太平,朝廷强势,百信乐道,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学有所教、病有所医、各有所用、用有所酬……等到了那般情景,才是你我做臣子该欢喜的时候呢。而今万事不成,百业待修,北伐待举,涣就算做点事情,也是理所应当,所谓家国有难,匹夫有责,再正常不过了,还望节度使莫再夸赞才是!”他这是要给赵恺一个精神指示,一个关于美好未来的蓝图。
赵恺听闻,心中更是惊愕,没想到这清瘦少年尽这般磊落,胸怀家国天下,眼及黎民百姓。“嘿,他一介少年,初中科举且这般想法,我这做皇子的人,更应该加把劲了。”赵恺心中如此想来……
是日,赵昚招待诸子百官,美酒佳肴好生伺候,还请来宫廷乐队,歌舞美姬,真是大手笔。
但他却疏忽了一个事情,便是这般欢喜的时刻,没有把他“养父”赵构请来。
直到酒过三巡,诗词歌赋乱坠天花之际,才有近臣前来提醒。赵昚闻言,一个唐突。历来以孝道著称的他,在这般时节,怎能不请太上皇前来乐呵乐呵?他赶紧问了时辰,暗道已然天黑,不好打搅那老头了。可也应该给人家说一声,陪个罪才是……
想及于此,赵昚做一个“总结性”发言,结束了今朝宴席。
刘涣与黄定等人相唱而回,不乏相互鼓励和赞美之词……
翌日,临安府贴出皇榜,头名状元叫做刘涣,众人好不震惊,暗道是大才到底是大才,还未冠字就中皇榜,这是个天才!
刘涣也是不厌其烦,其驿馆之中,先是赵汝愚和史浩来访,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尔后来访者更是络绎不绝,好多官儿他也不认识,更无交情可论。偏非是讲些冠冕堂皇、道喜道贺的鬼话,这种圆滑而肮脏且深沉的官场事宜,他吃不消的。
后来一日,在九月初八大清早,赵恺来了,带来一块玉佩,白璧无瑕,温润有佳。价值不菲。赵恺与刘涣寒暄几句,说是陛下圣旨。殿试那天授了刘涣的礼物,总该还他一块。刘涣听得“圣旨”二字,当下接过,又叫刘三及时看茶……
赵恺道:“状元郎,明日便是陛下授官予职之时,某曾听宫里信息,多多少少有点门道,你想知道么?”
刘涣一听,这是在“传小道信息”了,有泄密之嫌。更有官官相护之弊。他刘涣好不容易,九死一生中了个状元,可不想就这般授人以柄,断送前程。只见他面色不喜,道:“节度使,你乃陛下嫡传,身为臣子,怎能说出这种话来?呵!你未免小看我刘涣了,涣虽谈不得磊落光明。但也谨记清廉,深知甚么能问,甚么不能问的道理。节度使好意,涣心领就是。但此事还请收回,谈也休谈!”
赵恺没想到会吃闭门羹,当即尬尴一笑。道:“状元郎此言在理,是某小人之心了。也罢也罢。此番就不谈此事!”
刘涣哈哈一笑道:“这便对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嘛。节度使能亲来探望涣。涣已感大恩大德。”
赵恺见他严厉有原则,但又不失客气礼数,当场淡定下来,转移话题道:“却不知状元郎对于陛下授官一事有何想法?”
刘涣一听,怎地举得这赵恺的话怪怪的,他一个平实质朴、真诚谦逊之人,不该讲出此番话来才对。刘涣当即皱眉道:“这……从何说起?”
赵恺一个干笑,道:“哦,倒是我说的糊涂了。我是想请教,状元郎自以为,担个甚么官职最好?”
不对!刘涣越听越觉得不对,这话绝不是他赵恺该讲的,更不是他能讲的,他赵恺不过皇子身份,就算位高权重,但毕竟与刘涣不是上下级隶属关系,再说了,这封官之事,是皇帝一手把持的,他一个皇子,又非储君,瞎操什么心?
刘涣道:“恕涣愚昧,越发听不懂节度使的话了,即是不懂,更不晓得从何说起!”
赵恺闻言,当即难以扯开话题,不晓得要找甚么话来打马虎眼,好不尴尬,却道:“嘿,也只是聊聊而已,状元郎既不愿意说,那再来谈点其他的吧?”
刘涣道:“随节度使的愿罢,请讲!”
赵恺沉吟道:“状元郎觉得陛下如何?还算一介明君么?”
刘涣闻言愤怒难当,“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怒道:“送客!”这一声怒斥过后,就有刘三出了里间,站到涣哥儿右侧。
赵恺也是兀自一惊,心底一怔,起身急道:“这是何意?”
刘涣看也不看他,冷冷地道:“道不同,不相与谋。哼!陛下自然是千古明君,可做臣子之人,焉能对圣上长说短论?你赵节度使真是放肆得很!”
赵恺闻言,又见他脸色难看,也是愤怒道:“哼!你区区一个状元郎,且还未授官职,在我面前横甚么?就你这性质,说不得某家向父皇禀告一声,治你的罪!”
刘涣听他拿皇帝来压人,正色道:“刘某行得磊落光明,堂堂正正,从不惧怕这尘世间的魑魅魍魉!你要好说歹说,我也由得你就是了!”
赵恺闻言惊道:“大胆刘涣,你敢指桑骂槐?”
刘涣道:“有何不敢!骂的便是你!哼!那日宴席之上,涣还当你是个忠君爱国,心系天下的主,今日再见,却不想是个油滑肮脏之徒,我真是看走了眼!”
赵恺怒道:“你敢骂我肮脏!哼哼!刘涣,且别说我不想治你了,就论你这般态度,非是治你不可!”
刘涣道:“送客!”
刘三闻言,屈身见礼,道:“节度使,这便请了罢!别让小的为难!”
赵恺也不磨叽,转身走了,出了门槛,却一阵大笑,传话道:“哈哈哈……好你个刘涣!”
见得他没了身影,刘三一个紧张,问道:“涣哥儿,这可不好了!他是皇子哟,你得罪了他,这……”
哪晓得刘涣尽也哈哈大笑,道:“嘿,这赵恺啊,半点城府也没有,过于真诚了。怪不得皇帝老子当年不立他为储君!他这种为人,要是江山社稷交到他的手中,莫非两种极端,要么是百官不和,将相反目,支离破碎,最后亡国灭种;要么就是上下齐心,见心见性,国富民强!恩,对的,若有良将能臣相佐,说不得他赵恺能行!”
刘三听也听不懂,这涣哥儿答非所问,急也急死了他,他道:“涣哥儿,你……你就不担心么?”
刘涣笑道:“担心作甚?哈哈,三哥,你放心就是了!这位爷呀,怕是宫里派出来试探口风的。你没察觉到么?这几日络绎不绝的官员当中,要么就是拉帮结派,要么就是来试探考究的。”
刘三实在看不出来,但想涣哥儿既然这般自信,当出不得甚么大事的……
果然,正如刘涣所料!那赵恺回宫以后,火急火燎地去见了赵昚。
赵昚问道:“我儿回来了,却不知那刘涣如何想法?”
赵恺一个难堪,朝他父皇行了礼,才把遭遇一一说了出来,显得有些狼狈。
赵昚闻言叹息道:“赵恺啊赵恺,朕当说你是为人真诚大度呢,还是说你愚昧木纳?就你这般试探,他刘涣会听不出来?哎……也罢也罢,这授官前夕行这种勾当,难免坠了皇家风范,搞不好寒了诸子百官的心……”
赵恺其实心知肚明,他更晓得和理解皇帝的良苦用心,也懂得做一个臣子该尽的本分,可他明明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不善于圆滑处理、灵活转变。这是他的优点,也是缺陷。(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皇帝重托
日月梭飞,时间这东西,早被骚客文人写烂了,却也说不完,道不清。£∝UU小说,www.uu234.com
涣哥儿只觉得转盼之间,“重九”又至。在时人眼底,九为阳数,其日与月并应,故号 “重阳”。
古往今来,是重阳当日,曾有孟嘉登龙山落帽,陶渊明东篱赏菊,都是风雅之气度,到了今天,早已成了效仿之故事。
刘涣去年便已领教了,大宋朝的重阳节,人们多以菊花、茱萸,浮于酒饮之,只因这茱萸的名字又叫“辟邪翁”,菊花也称“延寿客”,故而时人假以这两者的象征,服之过后,以此消除阳九之厄。年例,宫中与显贵之家皆此日赏菊,士庶之辈,亦市一二株玩赏。
可今年的重阳,对于官家而言,更显得重要一些,除了科举一事,这大宋好像莫名其妙之间开始活跃起来了——做买卖的形式越发多样化;教育的形势与前途大好,刘涣的三字经已然被各路学府所用,传到了乡野之间。更有算术一脉,搞得如火如荼,赵汝愚家的千金是个鬼精灵,以江南报社为宣传纽带,组织了一个算术的探讨集体,整日游走游说与各路州学县学之间;辛弃疾的兵连得越来愈好,各路将领观之,尽皆效仿,只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陆游得了火器的炼造与改进之法,又得朝廷支持,与王炎一起,在夔州像做贼一般大肆炼造;稻子丰收,产量增加了不少,老百姓满意度很高;寻常间的小玩意也多了起来。时人更加崇尚打麻将和踢足球,劳逸结合。排除赌博因素,倒也挺好……
这种种现象。使得老赵一时间觉得,当个皇帝其实也挺轻松的,只要北伐这个心病得以治好,大宋恢复到汉唐盛世,不是不可能。
官家终于发话,把早已散乱的“三省六部”重要官员集结起来,给刘涣一众人任了官职。
任刘涣为潭州知州,他年纪轻轻,不留在朝廷调教。却放得远远的,关键是这官儿太大了,一方知州,手底下就是一小个王国呀,便是当年的赵汝愚,也是先在朝中任著作郎一职,考核满意后,才派去信州当知州的。
对于榜眼黄定,官家授予他一个秘书省校书郎。也算是个大官。
其实赵昚很清楚,便在省试当中,这黄定的文章就是针对金兵压境、南宋偏安江南的危局,大胆建议皇上振作精神。改正过失,纠正“自喜”、“自是”等骄傲毛病,虚心倾听重臣意见。其言词甚为恳切直爽。深受赵昚赞赏!本来要点他为状元的,可惜杀出一个刘涣来。讲的内容也是抗金,但却比黄定有力度。更客观、更科学。
黄定与刘涣相比较,都是人才,敢于直言不讳,分析弊政,改良方法。可惜黄定书生意气颇重,难免夸夸其谈,所呈之观点不痛不痒,没有一针见血的效果。刘涣不同,刘涣不仅要戳痛赵昚、唤醒赵昚后,还要给他讲世界观、讲方法论,最可行的方法论。
关键是,他刘涣以身作则,亲力亲为,便是一介布衣之时,其文章早就被赵昚读到了,还写出好多千古佳句来,又浑身是胆,尽然只身北上,行刺客之道,宰了纥石烈志宁的儿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除了才华横溢以外,还敢做出这等霸气外露的事情来,赵昚不点他为中元,那才怪了!
又说这黄定其人,他认为自己没能得到状元,败在了刘涣手里,一时间固然难以接受,可刘涣其人的文章诗词,见心见性的豪迈直爽,他很赞赏的。他一直认为君子之交淡如水,在授官前夕,没有去和刘涣勾搭,刘涣也没有来找他。
而今他黄定得了一个“郎”,只有叩谢天恩,感激涕零了!在他心底,仿佛这一个秘书省校书郎,却比刘涣的潭州知州厉害得多。嘿,在朝中办事嘛,距离官家近,升迁的机会也多。
至于其他人的安排,刘涣才不感兴趣呢,他只稍稍问了一下陆九渊得了甚么官职,刘三打探以后告诉他,说陆九渊本是得了一个主簿,安排在靖安,后来官家不知为何改口,尽让他出任信州铅山知县。
刘涣听闻很惊讶,急道:“那铅山不是我的大本营么?让他陆九渊去哪里作甚?”
刘三笑道:“这也是小道消息,我哪里晓得了,只是听说铅山县赵知县请祠禄,得以批复后,那里空缺出来,赵汝愚赵大人亲自点名要的陆九渊……你管这么多作甚?而今那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陆九渊就是铅山知县。”
刘涣难免暗骂一声,“一个小进士,却得一县知县,他老陆家真是祖坟埋得好!”
便在刘涣惊疑之时、云里雾里之时,早有官员出来反驳,说给刘涣安一个知州之职,难免儿戏了。反驳的观点是说他刘涣过于年轻,诗词文章写得好是一回事,可治理偌大一州,怕他应酬不过来。
这话还是说得轻巧和中肯的,可惜赵昚听不进去,他一一驳回,不予采纳。还下旨传了刘涣和史浩、赵汝愚三人觐见!
到得重阳过后第三日,刘涣处理完任前一干手续,却闻赵昚召见,他大清早地进了皇宫。
哪晓得定睛一看,他恩师赵汝愚和史浩早已守候在赵昚“办公室”许久了……
刘涣向前见礼,道:“陛下万福金安,臣刘涣叩首!”
他这里终于自称一个“臣”字,终于当了官了,还是个大官。
赵昚笑道:“爱卿平身!”
刘涣起得身来,又和赵汝愚史浩寒暄一句,便进入正题。
赵昚道:“爱卿,你本弱冠不到之年,却得进士第一。朕授你潭州知州,朝中多有大臣反驳进言。你如何看呀?”老赵这话讲得好淡定,像在商量一般。
刘涣心中却不适应。这越是淡定,他越是不安。只见他恭敬道:“回避下,臣也以为,这知州一职安在臣身上,难免过于儿戏。臣本年少,能力恐有不足。大臣们进言反驳,也是理所当然,更是爱护臣了!”
赵昚闻言忍不住呵斥一声,道:“哼!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你现在心底一定很高兴罢。别虚伪,说真话就是,朕恕你无罪!”
刘涣听得“恕你无罪”几个字,心中算是踏实,正色道:“陛下圣明,原来早已看透臣的心理。实不相瞒,臣高兴得很的,但只是高兴而已,却没有得意忘形。更没有张扬放肆。在高兴的同时,又倍感压力山大!”
赵昚听说“压力山大”四个字,微笑道:“如何压力山大了?”
刘涣道:“陛下即如此看重臣,臣自然不敢辜负陛下厚望。到了潭州,更要拼命地为陛下治理好当地,要是有半点搞不好。别说对不起陛下了,臣也不好给天下人交代这一个状元身份呀!”
赵昚道:“这就对咯!朕真是顶住满朝压力。给你任这一职位的。你压力山大,朕才是压力山大呢。”
刘涣闻言没敢笑出来。逼红了脸,搞得很是难堪。赵昚看到,还以为是这小子感恩戴德,欲哭无泪呢……
等了不时,刘涣发现一个怪现象,便是赵汝愚和史浩已然被赐坐,他却一直站着,又不见官家恩赐,不好要开口。当即思绪乱飞,一想就明白了,暗道:“原来这老赵是给我一个警钟,告诉我,不论他赵昚如何看重我,在朝野之中,我还不足以和老一辈重臣叫板呢!”
想及于此,他也坦然开来,反而自信满满,等着赵昚说正事。
果然,赵昚长叹一声,道:“也罢,你可知朕今日唤你前来,有何吩咐么?”
刘涣道:“臣不知,臣但凭陛下安排,陛下指到哪里,臣就打到哪里!”他确实不知道,可就算知道,此刻也不能说知道。有些聪明,决不能在官家面前耍,一不小心要吃大亏的。
赵昚道:“还算你老实,朕给你一个大官,却有几个要求,限你三年之内完成,若做不到,不仅要罢了你的官,还要治你的罪!”
刘涣紧张道:“臣遵旨,请陛下言明!”
赵昚干咳一声,道:“其一,三年期间,朕要求你使得潭州百姓收成连续翻翻,只许进步,不能后退!其二,三年以后,朕要看到湘潭之地出现一支奇兵,人数不得少于一万,战力不得若于信州辛弃疾!其三,朕晓得你敢作敢为,敢于大刀阔斧,这三年为期,朕要看到一个崭新的,不一样的,前途无量的湘潭!”
刘涣闻言被吓唬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急道:“陛下且慢,陛下收回成命罢!臣不敢呀!”
赵昚不管三七二十一,居然无奈道:“少来这套,你适才不是已然遵旨了么?再者君无戏言,你敢驳了朕意?”
刘涣也不敢起身,赶紧道:“陛下明鉴呀,这第一点虽说苦难,可只要臣全力而为,不愁做不到;第二点臣却万万不敢的,这招兵练兵一事,须由陛下亲派武将将领去主持才行,臣虽知州,可不敢越权;至于其三,那是臣的本分政务,便是陛下不说,臣也该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三点之中,唯独招兵练兵一事,臣誓死不敢,请陛下收回!”
赵昚见他这般恐惧,连身子都颤抖了,心中一个高兴,暗道,“亏你有点脑子,晓得我大宋历来畏惧武将带兵专权的事宜,可你错了,朕就是要让你这个文官去带兵练兵!再说了,又不是明面上正儿八经的禁军,是以厢军为由,特种训练法治之……”赵昚呵斥道:“起来再说!”
刘涣道:“臣不敢!”
赵昚道:“你怕甚么?你那指点江山的豪气去哪里了?”
刘涣颤抖道:“臣不敢的,臣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都是为陛下效力,为大宋尽忠!臣指点的江山,是陛下的江山,是得到陛下应允并在陛下的掌握中去指点江山的,其余心思,臣半点不敢多想!”
赵昚叹道:“算了,朕晓得你的忠心,可是刘涣啊刘涣,朕既然用你,便不会疑你,朕要等着你带兵北伐,帮朕恢复山河,你且起身来!”
刘涣还是不敢起身,道:“回陛下的话,便算是给臣一万个胆子,臣也不敢在潭州招兵买马,更遑论是厉兵秣马了!”
赵昚不耐烦了,愤怒道:“你怕甚么!朕今日就下旨,要你刘涣任潭州知州兼潭州节度使,让你名正言顺!”
刘涣更加害怕了,更加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连命运都无法掌握,仍旧是跪地不起!
赵昚见状怒了,“啪”的一声摔碎了茶碗,骂道:“朕乃天子,金口玉言,最后再说一遍,刘涣领旨——朕今授予刘涣谭州知州兼潭州节度使,享练兵调度之权,官职不在大小,直辖朕亲自管理,旁人不得插手!”
刘涣听得皇帝铿锵,再也无法推脱,颤抖道:“臣遵旨!臣今日对天发誓,若有生之年不得为陛下北伐恢复,臣不得好死!”
几人见他起得身来时,双面酡红,眼角已然挂起了泪珠,想必是感动闹的。
赵昚见他忠诚,心底一个欣慰,骂道:“男儿大丈夫,你流泪作甚?”
刘涣拭去泪痕,却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还请允诺!”
哪晓得赵昚挥手拒绝道:“莫说!朕晓得的,你是想要钱,无非是讲些甚么军旅开销的鬼话,哼!要钱么,没有!你自己想办法!”
刘涣这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反驳一通,心底直骂,“你个老狐狸,老杂皮!”脸上却惊愕地答道:“臣遵旨,臣了然了!”
赵昚道:“即是了然,那便滚吧!收拾你的行囊,等明日官凭及一众文书下达,便去潭州复命罢!”
刘涣道:“臣遵旨!额……臣口渴,能赏一碗茶吃么?”
赵昚再次“啪”的一声拍案而响,怒道:“你滚不滚?”
刘涣赶紧转身,急急道了一个:“臣遵旨,这便滚了!”说完果真一溜烟不见了身影……
刘涣走后,赵昚终于忍无可忍,哈哈大笑起来,后朝赵汝愚道:“子直,还真应了你所讲的,这刘涣就是个吃硬不吃软的家伙,千万不能对他好呀!”
赵汝愚也是微笑道:“陛下圣明!”
赵昚又朝史浩问道:“史相公,这般安排,可有不妥?”
史浩道:“此子虽然顽劣一些,但忠诚可佳,当不会出甚乱子。老臣是觉得,这般安排他,难免胆子过重,正如他所讲,是压力山大!老臣是怕,他紧张之中,只求冒进,却失稳重呀。”
赵昚沉吟道:“恩!爱卿所言在理!哎……实在是朕等不起了,他刘涣是不是大才,到底可不可用,就看这一二年的表现了!爱卿放心,他这是有名无实,关键是半点钱财没有,困难重重的。若真带出了兵,那是好事!可若他真想造反,相信朕之掌握下,他还成不了气候……对了,那黄定的安排呢,也请二位谈谈!今年大比,黄定与刘涣都是朕看重的人才!”
史浩长叹一声,答道:“陛下,黄定此子,若加以锻造,当成大气候无疑!假以时日,定是朝中中流砥柱!”
赵汝愚也是附言道:“史大人所言甚是,臣也觉得那黄定才华横溢,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赵昚闻言笑了,道:“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当没人懂你时
当刘涣中中元、被封官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时,时人好不羡慕,可他却提不起精神来,因为他深知,这所谓的“知州事”是从宋朝才设立的官制,即州的长官,也算是大宋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了。
“知州大人”,听起来挺吓唬人的,实际上它不是一个正式的官名,一个州正儿八经的实际管理者是通判。官家之所以设这一职位,大有牵制、监视州府长官的用意。
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若这一州知州与通判等一众官员处理不好关系,很难开展工作的。想及于此,刘涣便是一肚子苦水,关键是赵昚给的任务又重,这不是要他去监管,而是要求他实打实地扎根下去,搞出一番成绩来。
唯一牛逼的是,这知州一般都是皇帝的亲信和耳目。官家只有信任其人,才会给他安排这一职务。所以在宫里面时,赵昚曾亲口许诺,说刘涣直属于他管辖,旁人不得插手。
涣哥儿想来想去,手中还算是有一把尚方宝剑,若实在不行,就把官家搬出来,吓也吓死人,再说了想必那潭州通判及一干官员应该不会不识好歹……
又说他这节度使一职,更是个空壳官儿,在大宋官家的手里,永远谨防着武将专权。宋建立后,宋太祖有惩于唐末五代时期节度使割据一方、相互混战的教训,对各节度使采用了赏钱夺权的办法,给予功臣银钱田地。要求他们解除兵权。
如此一来,便解除了诸多节度使对禁军的控制。
这还不算,朝廷同时派遣文臣知军州事。限制了节度使节制郡县的权力;又以转运使接管了节度使的财政权利;将地方上强壮的士兵编入禁军。凡此种种,节度使徒坐空城而已。
刘涣这两个“大官”,没一个是好位置,但联系在一起,还是能搞出一番作为来的。
他一直在怀疑,或许赵昚早已看穿了大宋错综复杂的文官武将的关系,但凡是区区一个职位。常常受到各方限制,要想施展拳脚和报复,难上加难。故而才让刘涣任谭州知州兼潭州节度使……
刘涣收拾完毕行囊、取了官凭及一干文书。召集刘三和魏伯一众,策马扬鞭,直逼信州而去。他要先去看看老朋友,再往西横穿洞庭湖而抵潭州。
魏伯调侃道:“是该叫你一声刘大人。还是叫你一声刘节度使?”
刘涣冤枉道:“师父。你也来说这等风凉话了,羞煞徒儿也!”
魏伯却摇头道:“恩,我看不尽然,你弱冠之年,便得如此重任,看来官家极度信任你呀,应该高兴才是!”
刘三也附言道:“我也深觉魏伯此言在理,涣哥儿你想。但凡这历朝历代以来,像你这般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的人物。可不多见的。”
魏伯道:“是极是极!没想到,老子尽调教出一个状元郎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一出仕,便是大官儿,直把天下读书人羞煞一番,快哉快哉!”
刘涣听得他们你一言我一句,都是夸赞之词,然心中酸楚又有谁人能知?他委屈道:“哼!你们都看错了,还以为官家安的甚么好心思么?他这是把我当成了奴隶使,能用则用,若两三年过后一事无成,我这仕途也走到了尽头。休再说甚么一鸣惊人的话,殊不知飞得高,摔得惨。别人要用几年,十几年甚至是一生的时间才能做到的事情,我一个进士科考就已得逞,绝对不是甚么好事情。起点太高,必然终点不远,是两个极端呀,哎……”
魏伯见他沮丧,骂道:“哼!你怕甚么?我魏老六的徒儿,可不能这般埋汰自己。再者说了,有我在,有刘三这些个忠肝义胆的好兄弟在,何愁大事不成?而今你是名正言顺,可以招兵练兵了,假以时日,你大袖一挥,我等召集信州辛弃疾,横跨洞庭湖往北,略夔州、襄阳府联合了陆游与丘处机等闲散侠士,直逼北方而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刘三与一众兄弟听闻,热血澎湃,赞道:“对呀对呀,涣哥儿你不是一直在求一个名分么?而今愿望达成,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兄弟们随时准备着,等你差遣呢!”
刘涣听得这些话儿,还是高兴不起来,长长一个叹息,道:“哎……你们真是小看了这赵家王朝,更小看了赵昚其人!你们想,这知州一职倒还说得过去,可那节度使一职,实在是个空架子。关键的关键,是那潭州当地本不是寻常禁军驻地,就算偶有厢军,也是些杂役之人。哼!要在三年时间,搞出一支万众人的特种部队出来,比登天还难。万众人呀,吃喝拉撒、穿衣用度,都需要钱,可是你们也晓得,我而今两手空空,哪里来的钱?”
魏伯可不会想这么多,他的心中一直认为,忠义才是军人的信仰,有了侠肝义胆,钱财到底是身外之物。他骂道:“钱钱钱!老子看你都钻到钱眼里面去了!怕个逑,你有的是生财之道,只要努力,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刘涣没有答复,更说不清楚,道不明白,恶狠狠地一拍马儿,飞蹄远去……
当没人懂你时,真是好苦好苦,好难好难……
几人走马扬鞭,翻山过河,不消五日时间,就已然来到信州地界。几人看到熟悉的人、熟悉的景、熟悉的街道和络绎不绝的车水马龙、以及那为了生计还在拼命赚钱的贩夫走卒,一时间内中复杂,不知何以言明?
魏伯道:“我得去看看虚相了,那老秃驴得了你千亩良田的管辖权益,不知乐成甚么样子?不行,绝对不行的。老子要叫他拿出钱来,我徒儿此去潭州,正是缺钱呢。”
刘涣感激道:“那……真是太好了!有得师父出马。有些话总好说一些,效果也显著一些。”
魏伯笑道:“咋啦,去年时把你那千亩良田给他管理,是不是后悔了?”
刘涣道:“也不尽然,我……这不是缺钱嘛!”
魏伯朗笑一声,道:“嘿,看我的。等处理完毕一干事宜,便在鹅湖山汇合吧。涣儿,那张年丰好歹是你名义上的爷爷。你这一去千万里,而今还家,应该去看看人家!做人嘛,万不可坠了忠孝信悌!”
刘涣点头称是。暗道当年若不是张老头救他。他早已被寒霜冻死在田野之中了,哪里还有今天的状元郎?
商讨完毕,魏伯独自逍遥远去,马不停蹄,直逼鹅湖山鹅湖寺。
刘涣却叫刘三,道:“三哥,你与我去找赵国公吧,到底你等是他的禁卫亲随。这算是要分家了,也该给人家一个答复。其余兄弟嘛。去军营找辛弃疾、还有老三和黑娃,春秋无情,不知他们过得好不好?”
刘三深感物是人非,乡音未变,但光阴荏苒,故人是否依然?这些岁月中,连梦里都没有梦到过他们,难免愧对朋友。
刘涣也不啰嗦,更不惊动当地官府,低调地穿过人群,买了信州产的包子,一边吃,一边去了江南报社的大本营……
不多时,两人来到江南报社,只见得人烟密集、繁华似锦,早有好多商贩,扎根在那里等新一期的报纸出炉,不知候了多少时日?
有得看门之人见得刘涣刘三身影,好不熟悉,可一时间总是想不起来,把他们赌在门口,更有等报之人埋怨,说大家都是守规矩排队,为何这两人要插队呢?
刘三好言好语,道:“恩,我敢打赌,你这兄弟一定是新来的,不知我哥两名声。”
哪晓得那人召集几个维护秩序的兄弟伙出来,一字排开横在门口,骂道:“我管你甚么名声,此乃报社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若是想等新报出炉,须得预约,先交了定金再说!”
刘涣笑道:“哟,还学会了预约一词,交定金?恩,有一套、有一套,看来是步入正轨了。”
那人不耐烦道:“少磨磨唧唧的,本期报纸,将刊载进士科头三甲的诗词与文章,从县试一直到殿试,机会难得,过时不候,你定不定就算了!”
刘涣道:“你误解了,我二人并非是来预定报纸的,我等是来找赵国公!”
那人道:“哼!我家国公忙碌得很,此刻正在编辑版面,没时间!”
刘涣也不理他,转身向刘三道:“三哥,看来得叫他亲自来接了?”
刘三笑道:“赵国公位高权重,今非昔比,我可没那个胆识!”
刘涣道:“嘿,说的是交情,可不论官职一说!”
刘三还是推却。刘涣却不管了,当即后退三步,提气传音,大声吼叫道:“阿挺!你给老子滚出来!”
他这一声呐喊,用尽八成力度,迅疾震得那拦路之人一个惊慌,心跳加速,肝胆俱裂!
却说他这一吼,被里间忙得不可开交的赵挺闻言,他一听“阿挺”二字,再有“老子”一称,哪里还不明白?立马丢了手头工作,夺门而出!
有下属急道:“国公,这一期的版面还未排好呢?”
赵挺听闻提醒,迅疾一个刹车,急道:“快快快,去通知赵琦玮和一干负责之人,就说这两年以来,报社全折本了,半点钱财也没有赚到的。”
那人不解,问道:“这……这是为何?”
赵挺骂道:“你管这么多作甚?哼!有豺狼虎豹来了,一不小心,要‘流血’的……”说完也不理睬那人,小跑而至。
他出了房门,推开人群,便看到刘涣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赵挺当即一个怒骂道:“他妈的,你还晓得回来?”
刘涣一看,却是顽友伙伴赵挺无疑,当即脸色一欢,上前就是一个熊抱,大骂道:“狗日的,你这报社好不森严,搞得像皇宫一般,老子且进不来了!”
时人见状,一个惊愕,暗道那不是报社的当家赵国公么,怎地被那人大骂过后,却不气恼?这来者何人,好大的派头!
赵挺一把推开他,想补上一记重拳,可惜刘涣闪开身去,没有打着。他骂道:“狗日的,你答应老子的滇马呢?”
刘涣一听不行了,笑道:“嘿!你急甚么,请我进屋再说!”
赵挺骂道:“不行,你答应老子的滇马在哪里?”
刘涣尴尬道:“阿挺!你我这般情谊,许久未见,你怎好意思一开口就提滇马的事情?”
赵挺不予理睬,道:“哼!你少来,老子而今是成了大地主,眼中只有钱财,可没有情谊的。你不给个说法,小心老子大吼一声,暴露你的身份,到时候全信州都来膜拜你,探访你,看你如何敷衍?”
刘涣被惊得一个后退,急道:“阿挺,做人不能这般不地道?”
赵挺不答……
刘涣叹息道:“哎……也罢也罢,滇马是没有找到,千里马却有两匹,你拿去吧!”
赵挺闻言,眯着眼睛看了刘三后面的两匹骏马,贼眉鼠眼地道:“哼!你少诓老子,射手老三已然说了的,说你在夔州坑骗了人家陆游,硬是得了十匹好马,你只给两匹,不行!”
刘涣道:“你……狗日的老三,半点口风都把不住……”
当着众人的面,刘涣再次被赵挺剥削,最后答应给了他五匹快马,这才被请进屋子中去。
按赵挺想来,刘涣而今中了中元,封了大官,发了大财,一定要好好宰一次,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了……
可在刘涣想来,当你交了一个损友,有甚么办法?
当没人懂得你时,确实是好苦好苦,好难好难……(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重逢时
重阳过去,天气时好时坏,捉摸不透。UU小说,www.uu234.com
信州官道之上,偶有野鸭乱鸣,驻足枯枝,在嘲笑这纷乱不堪的世事……
赵挺剥夺了刘涣的好马,却死活不肯和刘涣谈“分红”一事,刘涣也是无法了,只有搬出他皇爷爷的名声来,骂道:“阿挺,你莫再装了,老子这些岁月以来走南闯北,不论犄角旮旯,都能听到你江南日报的名声,你再这般抠门,不履行当年承诺,老子可要呈奏折给你皇爷爷了。到时候老子只说,这皇家血统之中,出了一个背信弃义,心胸狭窄之人。你是晓得的,我写得文章有多好,到时候呀……你懂的……”
赵挺听闻他皇爷爷的名声,终于想起“道德伦理”和“皇家风范”来,当场脸红筋涨,骂道:“算逑算逑,老子也是看出来了,你这狗日的为了想得到的东西,总是不择手段!”
刘涣笑道:“这才对了,再者说,你的好朋友中了中元,你不贺喜一番么?”
赵挺气道:“贺喜甚么?你丫上皇榜、中中元,那是迟早的事情,有啥好说的。哎……也不在你骂我,确实,这报社也有你的心血,当年若非你提议,若非你倾囊相助,哪里会有今天?算了,实话说吧,这报社是盈了暴利,除去上缴给朝廷的以外,近两年多以来,也赚了不少钱,分你黄金一百两罢,多了真的没有!”
刘涣道:“恩……看来我得好好琢磨琢磨,写给陛下的文章该怎么用词了?”
赵挺急道:“一百五十两!”
刘涣道:“哟。大宋朝啊,陛下……”
赵挺打断道:“两百两!真心没有了!”
刘涣这才罢休,道:“拿来!过时老子怕你反悔!”
找挺无奈。只好叫人招待好刘涣,他转身从裤裆里面摸出小金库的钥匙,转弯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等到出来之时,脸色铁青,如丧考妣,费力地丢给刘涣一个木箱子,刘涣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规规整整的金条子,看来他赵挺是用的零钱换整钱,确实不容易。
刘涣笑道:“到底是见心见性的好朋友!三哥。搬得动么?”
刘三道:“这有何难?便是再多五百两,也不在话下的!”
赵挺心中在流血,他看到刘三“叛变”,长叹一声。骂刘三这厮没有骨气。只说:“刘三,我从来都知道,你们到底不是我赵挺的亲随,这便随了你们,你历城八兄弟跟刘涣去潭州吧,一切事宜,我自会汇禀朝廷!”
刘三听闻此话,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狠狠地叩首磕头,道:“国公大恩。粉身难报,刘三待历城八兄弟谢过了!”他这跪拜之礼用在此时,最合适不过了,毕竟辞别“旧主”,不行大礼,不是忠义男儿所为!
赵挺叹息一声,道:“平身吧,假以时日,若有我赵挺能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毕竟相识一场、主仆一场!”
刘三没有流泪,但也没有欢喜,一副木头样儿,起身后站在刘涣身后。
刘涣道:“对了阿挺,赵琦玮呢?”
赵挺道:“赵琦玮哟,去鹅湖书院了,她出的算术已然独步天下,神算子一称,世人尽知!”
刘涣“哦”了一声,再与赵挺寒暄几句,也不打搅他这个大忙人,直奔信州禁军驻地,他要去找辛弃疾……
赵挺虽然口毒,但心中到底重情重义,临走时一直送刘涣到了郊外,他看着刘涣渐行渐远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心中情绪,大喊道:“阿涣,此去潭州,不知何年再见,你照顾好自己!”
刘涣也不回头,因他不敢回头,他怕一回眸的瞬间,被赵挺看到他泪流满面的样子,笑话他。他哽咽一阵,驻足长叹,回到:“涣此去湘潭,肩负家国重任,若来年我先你死去,便请阿挺路过我坟墓时,给我上三杯酒罢!”
赵挺闻言大骂,之后泣不成声,哽咽道:“上次你欠老子的麻将钱还没给,你死了,老子找哪个去要?”
他虽声小,刘涣已然听得清晰,忽而破涕为笑,骂道:“狗日的,老子便是身家性命都愿交给你,你却惦记甚么麻将钱?”
赵挺不敢再说话了,忽然间一屁股摔倒在地,过了半响,终于无法看到刘涣的身影,他指天大骂,道:“你这破天,老子好端端的年华似锦,都被你毁了……”
刘三见得涣哥儿颓废,一路不吭声,直到行至辛弃疾大本营外围时,他才长叹一声,道:“涣哥儿,当真不能再见到赵国公了么?”
刘涣道:“哎……不晓得了,我见他近日脸色苍白,身形憔悴,恐怕他那体内之毒还未完全解除,又是没日没夜的劳作……可是三哥,你晓得的,我心中有了大义,怎能纠缠着这诸多小节不放?”
刘三道:“我省得、我省得!哥儿,你看……那是黑娃么?”
刘涣一改颓势,放眼望去,只见十多骑骏马奔腾而来,为首之人身形壮实,霸气必露,吼声如雷,当即催得那胯下马儿长嘶不已,其速度之快,早已迈过身后众人,状若飞鸿,风儿扬起他凌乱而不修边幅的长发,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刘涣看来……
刘涣点头称是,大吼道:“黑娃!”
黑娃闻言,狠狠一拳击在马背之上,那马儿吃痛,悲鸣一声,前蹄跪地,其背上主子借势而起,一跃就是三五丈之远,然后拔腿疾奔,还不忘骂道:“畜生,奔得太慢了!”
刘涣见状,一个惊呼,然后策马疾奔,眨眼之间行到黑娃跟前,二人同时刹住脚步。
涣哥儿下了马来。一把抱住黑娃,道:“好兄弟,那马儿招你惹你了。你伤它作甚?”
黑娃嘿嘿一笑,激动道:“哼!它跑得太慢了!”
刘涣晓得黑娃从不善言辞,这个二十将至的儿郎,早已成家立业,独当一方,其忠勇可佳,憨直坦荡。重情重义。而今见了涣哥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刘涣见得身后来人,却是老三和历城兄弟一众。他一个欢喜,笑道:“我鹅湖山俊杰,总算一个不少,聚齐了!”
老三下了马来。道:“刘大人。听说你在临安府大骂皇帝,不仅不被砍头,还得了个状元郎,官封谭州知州兼节度使,咋样?带着兄弟几个去干一番大事吧?”
刘涣骂道:“狗日的,以后再提甚么‘大人’的鬼话,老子对你不客气!哼!你以为老子不晓得么,叫你带了八百布衣南下。你心中不爽,是不是?”
老三待要答复。却被黑娃抢先,他道:“涣哥儿,你别理他,这冷箭手最不义气,叫他把火枪借给我玩玩,他死活不肯的,还亏得信州百姓百般赞扬他呢!”
刘涣哈哈大笑,道:“黑娃,你家婆娘生娃儿了么?”
黑娃憨厚一笑,道:“还早呢,老子整日忙着帮辛安抚使练兵,哪有那个心思?”
刘涣道:“对了,辛幼安呢?”
老三道:“安抚使听你赶来,早已乐上了天,他在集结队伍,要请你一同检验一番,看看他带的兵咋样呢?”
刘涣闻言骂了一声道:“狗日的辛弃疾,总是不服输,老子和他是一个战壕里的同袍,他和老子逞什么能?走!去看看吧!”
几人闻言翻身上马,途中笑声大作,震动穹庐。
是的,刘涣一直以来,在他们心中扮演了中流砥柱、当家人的角色,而今“衣锦还乡”,皇榜高中,更是名副其实,哪有不欢喜的道理?
几人都是热血汉子,一个不服一个,当即比起马术来,一溜烟闯入一道天堑,进了峡谷,再翻一道山丘,便到了辛弃疾大营。
刘涣问老三道:“老三,你的马儿呢?”
老三闻言,看了一眼胯下的杂毛马,气道:“哼!别说了,被赵挺赵国公强行要去了?”
刘涣闻言惊愕道:“甚么?我日他个仙人的,上了他的档了……”
此事刘涣耿耿于怀,暗想以后仗剑走天涯,怕是再难寻到那等好马了,一个惋惜之间,却见辛弃疾立马关头,腰佩长剑,一身戎装飒爽万分,他见得刘涣众人急行而来,一拍马背,前行几步,抱拳道:“恭迎刘大人!”
刘涣也不答复,趾高气扬地行将过去,拱手道:“辛安抚使别来无恙呀!好端端的,叫甚么刘大人?”
辛弃疾哈哈一笑,道:“你好歹是官家钦点的状元郎,而今封了大官,可不敢乱来的。”
刘涣反驳道:“大哥!以前兄弟与你拜了把子,只觉得自己身份卑微,总不忍叫你一声大哥,怕你瞧不起涣,今朝总算名正言顺,你可不要羞煞兄弟?”
辛弃疾道:“嘿!你还记得那日我两山丘上的盟誓,好兄弟!”
刘涣策马过去,与他击掌而鸣,相视大笑。刘涣道:“大哥,这一路行来,渴也渴死人了,有酒么?”
辛弃疾道:“诶,兄弟莫急,且看哥哥带的兵如何,指教一番,再来个不醉不归!”
刘涣道:“好!恭敬不如从命,哥哥请!”
辛弃疾也不推迟,策马走在前面……
刘涣放眼看去,只见得马军步军站成一排,又分成若干方队,黑压压的看不到尽头,兵卒们个个面色刚毅,炯炯有神,那一身装备应有尽有……
辛弃疾朗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将士们,且拿出热情来!”
只听他一声令下,当场齐刷刷地吼叫声惊天动地,触泣鬼神。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无休无止的吼叫声一浪大过一浪,将壮志豪情,人定胜天的气势展现得无可厚非……
刘涣与辛弃疾一前一后,饶过队伍行了一圈,尽用去半柱香时间,他心中感慨,有这等猛将,有这等士兵,何愁北伐不成?
赵昚啊赵昚,你的大时代就要来了,这大时代,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也是我刘涣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衣锦还乡
到了子夜时分,天公不作美,下起毛毛雨来,日月星辰早抛弃了涣哥儿这伙大醉酩酊的凡人,躲到被窝里去,笑看一年一度秋风劲……
“好兄弟,哥哥有个想法,你看成不成?”稍稍清醒过来的辛弃疾朝刘涣问道。
涣哥儿闻言,迅即一个翻身,用手肘托起腮部,惊愕道:“哎哟,你何时跑到我床上来的?”
辛弃疾也是呆呆地看着他,惊道:“这……这好像是我的床吧?”
刘涣使劲一晃脑袋,想必是从下午以来,一直都在喝酒,到底他是怎么上辛弃疾的床的,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他赶紧一个激灵,翻身滚下床去,骂道:“你……你这人真是的……两个大男人同床共枕,你在想甚么?”
辛弃疾无辜道:“是你死乞白赖地要跟我睡的,怎地而今怪起我来,哼!当真无理取闹!”
刘涣很不好意思,为自己的荒唐感到尴尬,他笑道:“哎哟,怕甚么?反正你也不吃亏的,要晓得,能和状元郎睡觉,是你的福分了。”
辛弃疾不想和他瞎掰,鄙夷一声,复再盘膝而坐,正色道:“你少扯了!说正事呢。”
刘涣恍惚道:“哦,你……适才说甚么来着?”
辛弃疾道:“我说我有个想法,你给看看成不成?”
刘涣道:“说来听听?”
辛弃疾道:“我想借助你的特种练兵之法,挑选出佼佼者来。分成各队队长,来一个大比拼——用一年时间,把这信州、洪州、江州、蔪州以及建昌军辖地所有的匪患全灭了。我想练一支神勇无比。守纪律,有担当的纯粹的队伍出来,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做‘虎儿军’!”
刘涣激动道:“你……干嘛就非得剿匪呢?好好练兵不成么?”
辛弃疾长叹一声,道:“哎,没有真正的战场,始终不能练出虎胆之雄兵来。兄弟你是不晓得的。前些时日,老三带来的两千多人,尽是一路剿匪。南下而来,他们虽未历经正常训练,可临战素质极高!凡兵家事宜,往往一点就通!我是受了启发。你看成不成?”
刘涣闻言沉吟片刻。道:“你这想法最好不过,反正而今朝廷也无战事,要练出最好的兵来,必须在刀光剑影与血海湖泊之中摸爬滚打。可你那甚么‘虎儿军’也太难听了!想法极好,名字却不妥当。”
辛弃疾一想也对,问道:“那照你说来,该叫个甚么名呢?”
刘涣思索片刻,忽地想来起来。貌似曾有史料记载,他辛弃疾似乎是练了一支如猛虎般的军队来的。当是时,山间野匪不敢作祟,金人也是闻风丧胆,名声极大!可却不是这乾道年间呀,地点也不对,当是湘潭一带才吻合的……莫非,这历史当真在慢慢改变?
辛弃疾见他不说话,催道:“你想出来没?”
刘涣一个恍惚,答道:“哦,当然想到了的!你辛幼安偌大的名声,又是豪放之辈,忠肝义胆,你练出来的队伍,名字也得霸气一些。假以时日,带上你这霸气外露的队伍杀到北方去,还不名震天下?”
辛弃疾急道:“你……你说正事,到底叫啥名?摸扯野话!”
刘涣道:“飞虎军!”
辛弃疾疑道:“飞虎军?飞虎军?恩……成了,这名字好。对了,还请状元郎给做个序吧,一两首诗词也成!”
刘涣一听他有要求,当下不乐意了,推脱道:“嘿!我的好哥哥,你的才华可不在兄弟之下,我哪敢放肆?再者说了,飞虎飞虎,会飞的猛虎,来如风、去无踪,君临天下,狮子搏兔。如此霸气之名,哪还需要甚么诗词相符?”
辛弃疾闻言哈哈大笑,道:“恩,妙极妙极!好一个来如风、去无踪!”
刘涣见他臭美,暗骂道,练还没练出来呢,你欢喜甚么,看来你这人思绪放荡得很,一不小心就意淫,比我还厉害……
二人忽感天气微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摆子。辛幼安叫刘涣上床来将就一晚,刘涣死活不肯,说不多时就要天亮了,他小盹片刻,天亮时要去鹅湖山探亲!
辛弃疾见他别扭,也不纠葛,一侧身钻进被子里,不多时呼噜大作,进入了金戈铁马、杀贼报国的美梦之中……
刘涣腹诽这人实在实诚,也自私,哪有这般待客的道理?
哪晓得,等辛弃疾大梦惊觉时,早已没了刘涣身影,外间烟雨婆娑,他难免感慨起来,挥笔疾书,写成一首婉约之词,却道:“千峰云起,骤雨一霎儿价。更远树斜阳,风景怎生图画!青旗买酒,山那畔别有人家。只消山水光中,无事者过一夏。 夜睡醒时,松窗竹户,万千潇洒。野鸟飞来,又是一般闲暇。却怪白鸥,觑作人欲下未下。旧盟都在,新来莫是,别有说话。”
他只觉得这词或有不应景之处,但却多少应心。
毕竟嘛,我们从不应该去推敲一个诗人词人的作品是否真实,写的东西、时间、地点是否吻合?我们重视的是写词作诗之人当时真诚的情感,只要那情感能够打动人,其他的也不重要了……
刘涣召集刘三与黑娃一行,冒着婆娑细雨,一路急行,到了第二日黄昏之际,终于来到了铅山永平。他看着熟悉的一切,长长感怀叹息,弃了马儿,一路悠哉,步行去了鹅湖山……
老三问他,说好端端的马儿不骑,却走了泥泞之路作甚?
刘涣只说他们不懂,人啊,只有脚踏实地的时候,才能嗅到泥土的厚重与芬芳,才能悟出凡尘俗间的温情与大爱来……
几人也由得他。纷纷下了马儿,跟着他瞎混。
却不知,这个人物被鹅湖山的乡亲认了出来。当时一个惊呼,消息疯传开去。
“涣哥儿回来了!涣哥儿回来了!”
“哟,状元郎回来了,婆娘,快把家里的鸡杀了,涣娃儿好久没吃到咱家的饭了……”
刘涣只觉得不好意思,见得乡里乡亲的问长问短。全不把他当着个大官儿,更没有半点见到状元郎的惊喜。在他们心底,这涣娃是个顽皮且孝顺的人。一直以来对大家很照顾,出手也极度阔绰,半点架子没有。他唯一的坏毛病,是看到哪家哪户有什么陶瓷铁罐等物。便贼目鼠眼地……
刘涣觉得这样挺好。这才使人觉得温暖。当即七大姑八大姨都在与他问话,搞得他好不头大。
“涣哥儿,哦不!状元郎,当大官的感觉好不好?”
“哎哟,瞧三叔说这话,小子哪是个甚么官儿?只要叔伯婶娘们不嫌弃我,我便烧高香了!”
“嘻嘻,涣娃就是会讲话。说得人心底暖暖的。”
“那可不嘛,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状元郎。半点架子也没有的……”
刘涣此刻是幸福的,感动的,不可说的。他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便是召集所有的乡亲,生火煮饭,杀猪宰羊,美酒伺候,然后请了张老头与虚相等人前来高坐,他敬敬孝心,感感恩情……
乡亲们哪里会让他掏腰包?当即只说自家种的田地都是涣哥儿的,半点租金不收,已然是最大的恩赐。还有他建的学堂,也让娃娃们被约束起来……
在人烟嘈杂,拥挤不堪的引路之中,刘涣来到了鹅湖书院,鹅湖书院旁边那栋“别墅”仍然怪异地矗立着,恰鹤立鸡群,与他刘涣处世为人极为相似!
张老头放下手头的杂事,搬了一条凳子,坐在自家大门口,高高地仰着头,一言不发,半点表情没有,不知他要搞甚么名堂?
刘涣远远看到这老头的模样,还是那般酸腐,还是那般执拗。
他赶紧小跑而去,待行到张年丰跟前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却也不起身来,抱拳行一个晚辈之礼,道:“祖父大人,孙儿刘涣回来了,给您磕头问安了!”
张年丰也不理睬他,只是趾高气扬地望了一眼围在左右的乡亲们,眼神之中全是自豪,意思是说,“看到了吧,再牛逼的状元郎,也得给我这个糟老头子磕头请安呢。”
等了半响,他才假意咳嗽一声,缓缓站起身来,道:“把凳子抬到屋里去。”
刘涣赶紧起身来,抬起凳子去了里间,却是一处正堂,那正堂之中有一张饭桌子,他当年离开鹅湖山时,是摆放的八条凳子,而今还是八条,半点变动没有……就中意思,不言而喻。
赵老头架子也摆够了,威风也耍足了,才招呼外间“客人们”坐下,朝刘涣道:“涣儿,你高中皇榜,而今衣锦还乡,是该好好犒劳乡亲们的,叫你婶子们搭手,做最好的佳肴摆出宴席来罢。”
刘涣笑道:“全凭爷爷吩咐,说完就要出去。”
张老头却突然打断道:“你等等,那史浩史大人此刻正在鹅湖书院之中,与赵汝愚赵大人家的千金给一众学子讲解算术。这鹅湖书院因你而建,诸多学子也仰慕你得很,我看今日宴席,要摆得多一些。到时再弄一桌子素斋,且把鹅湖寺的虚相大师请来,你那粗鄙的师父也在鹅湖寺呢……”
刘涣一一答应,将所需食材说给刘三等人听闻,又吩咐婶子们一番,做好了准备工作,他则先去鹅湖书院请史浩前来。
其眨眼之间到了书院,侧目一观,却见他亲笔所书的“三字经”尤为醒目,只因天公不爽,阴雨初歇,院中活动的学子们尚少……
赵琦玮再次看到了这个“小贼”,心底说不出的滋味,最关键的是,他那算术的祖宗就是刘涣,若被他奚落,则她这“神算子”一名怕要泡汤了。
哪晓得刘涣问候的第一句话是:“一个女孩儿家家,跑来男人们的书院作甚?”
赵琦玮心底一怔,暗道这小贼好像变了,变得稳重和深沉,出言像个大人一般。她仰起头来,嘴角挂着笑容道:“哼!女子便不如男儿么?这鹅湖书院是得了我爹爹亲准,禀报圣上后,同意分成男女两学的。虽然而今女儿家少一些,但将来一定会多起来。我这是……我这是……我这是来书院里讲算学的,有何不可?”
刘涣见她说到“算学”二字,难免尴尬结疤,当即也不点破,更不会去点破,他笑道:“是我唐突了,史相公,只因我家祖父有请,想请你与赵姑娘傍晚赴宴,可不得推迟!”
史浩从适才的算术中醒悟过来,答道:“那是必须去的,且在临安府时,刘大人先行一步,却把我与子直丢在了后面,你这状元郎的喜酒,老夫未曾吃到过呢。”
刘涣恭敬道:“史大人折煞晚生了,当日在宫中,若非大人美言求情,小子早被圣上砍了脑壳,哪还有今日。”
赵琦玮不明若以,听得出神,然后陷入胡思乱想的推测当中……
史浩答应下来,却不放刘涣走,说是状元郎莅临,得召集全院师生,请刘大人传道授业一番。
刘涣也不好推辞,当师生们集结完毕,他站上高台,朗声道:“南来北往的学子们,先生们,你们以为,何以求学?求学的最终目的是甚么?”
现场人听得“夫子”传道,一开始不讲“大道理”,却问了一个大问题。先是鸦雀无声,而后有序发言,莫不是甚么读书当官、修生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
刘涣也不反驳,也不赞赏,只是大声道:“学子们,涣以为,读书求学莫过于两个目的,一是经世致用;二是问道明心;可不论如何,读书的目的到头来只有一个,便是去改造世界,完善自我!讲三大境界,第一重境界是见天地、第二重境界是见众生、第三重境界是见自我。只有搞明白了自我与天地宇宙的关系,才晓得能怎样去改造天地,怎样去完成自我使命……”
学子们哪里听过这等道理了,讲得这般白话易懂,仿佛读书的道理就是那凡尘俗世中最简单不过的道理而已,他们震惊了,他们开始去思考关于学问的东西,莫不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而后又融入生活。所谓天地,所谓世界,便是指的吃喝拉撒睡而已……
涣哥儿初初讲了一个开头,来了兴致,问道:“诸子,涣且问你们一个问题,便是人的思想与自然之物质到底是何关系?”
他这是要讲“唯物论”,可不敢问得多了、深了,只起一个开头,看看效果再说……
可惜,这个问题,便连史浩也觉得一时间想不明白,更遑论是懵懂的求学之人?
赵琦玮是第一次见到这小贼当着众人之面授课,但觉得他言谈举止之间,大有一种遗失而立的气度,说不清,道不明……(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涣哥儿只有大口地喝酒,一直喝到五脏翻滚、口吐黄汤以后,再接着喝,终于喝不动了,就一屁股瘫倒在地,睡他个地暗天昏。UU小说,www.uu234.com因为只有如此,人们才会觉得他没有变……
他记不清楚是谁把他弄到温暖的床上去的,席间好像和赵汝愚许了一个承诺,说要是他赵家千金二十五岁前还未嫁人,他就娶她。诚然,这话不晓得赵汝愚记下了没有?
他也曾记得黑娃的婆娘叶二娘传给他一块锦帕,他问叶二娘这锦帕何来?叶二娘冷冷地说,是从鹅湖山顶传来的……刘涣打开一看时,却不像锦帕,而像一张铺盖,上面绣了一首小词,正道是:
“一张机,采桑陌上试春衣。风晴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燕语,不肯放人归。
两张机,行人立马意迟迟。深心未忍轻分付。回头一笑,花间归去,只恐被花知。
三张机,中心有朵耍花儿。娇红嫩绿春明媚。君须早折,一枝浓艳,莫待过芳菲。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五张机,芳心密与巧心期。合欢树上枝连理,双头花下,两同心处,一对化生儿。
六张机,横纹织就沈郎诗。中心一句无人会。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恁寄相思。
七张机,行行都是耍花儿。花间更有双蝴蝶。停梭一晌,闲窗影里。独自看多时。
八张机,鸳鸯织就又迟疑。只恐被人轻裁剪。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
九张机,双花双叶又双枝。薄情自古多离别。从头到底,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
他细细读完,当时轻蔑一笑,没敢作过多表情,因为他觉得他一不留意的伤神和感慨。一定会被黑娃的婆娘的察觉……
涣哥儿又不是傻子,哪里不晓得这是出自丫头杨满仓的手。可他还是那个态度,安身立命且还成了问题。总不敢轻易给人许诺。便是对赵琦玮的“戏言”,也多有言不由衷的地方,因他深知,就算对于赵琦玮而言——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正道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再等等吧,再等等吧,等到少年成了汉子,等到女娃成了闺人……等到洞房花烛夜,盛世太平时,然后找一个山丘田野,我耕你织,生一大堆娃娃——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无疑是涣哥儿最最幸福的期盼,怕只怕世事无情。若一不小心等到了沧海桑田,那便只有后悔和遗憾了……
天亮了,人烟散尽,这场宴席残留的杯盘狼藉,使人看着伤感。
涣哥儿找到魏伯,问他在虚相哪里得了多少钱?魏伯说只有一些琐碎银子,老秃驴抠门得很,倒是那静能静安佛心不稳,想追随他去浪迹江湖。可他哪里肯?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他是老秃驴的挚友,更不敢拐卖了老秃驴的两个小秃驴……
黑娃一路行来,一路大骂叶二娘,把他婆娘骂得哭哭啼啼的。这般景象惊动了刘涣,几人迅疾出门相询。
黑娃道:“这个死婆娘,老子说要去潭州,她偏非不让。说就算要去,也得带着她。兄弟们且说来看看,男人是去外面建功立业的,又不是去逍遥快活,她一个女人家,咋不听打招呼?”
刘三等人见状干咳两声,一溜烟跑个没影,因为这是人家黑娃的家事,哪个说得清楚?
如此一来,刘涣就中枪了,他要走也不是,要劝说也不是,搞得个纠结万分。
叶二娘哭丧着脸,朝刘涣微微一拜,道:“刘大人,贱身晓得的,我家夫君是你的人,可你一代英才,手底下那么多能用的人,就不能放过我家夫君么?家中婆婆多病,公公也已体衰,夫君要是随你去了潭州,这一家子可怎么活呀?”
黑娃不待刘涣发话,恶狠狠地道:“你在多言,老子休了你!”
刘涣赶紧打断道:“黑娃!你要说疯话,就请回家去说,跑到老子面前逞什么能?”
黑娃被他训斥,当即一个脸红筋涨,怒恨了叶二娘一眼,喘着大气,说不出话来。
刘涣道:“嫂子,这厢唤你一声嫂子了!虽说黑娃与我是难兄难弟,他也一直尊我一声哥哥,可到底而言,他都是兄长一辈。我这个小叔叔今日要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给嫂嫂听,望您懂得!”
叶二娘见他谦逊,擦去泪痕哽咽道:“刘大人是朝廷命馆,名动天下的状元郎、大才子,你说的话,贱身自然会听的,可关于我家夫君调度一事,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她这是一口一个“大人”,叫得刘涣好不自在。他沉吟道:“嫂嫂,涣得了圣上旨意,此去潭州,是要去建功立业,报效朝廷的。只因兹事体大,就中细则也不敢跟嫂嫂言明,可我要去潭州、要成事业,离了黑娃是万万不行的。嫂嫂自以为黑娃在涣面前,不足为道,其实是大错特错了,你家夫君的英雄气概,忠肝义胆,你是晓得的。涣此番调他前去,必有大用!涣是恳求嫂嫂放心,你给涣三五年时间,涣还你一个名动天下的大将军!嫂嫂哟,话儿已然说到这个点上了,你是聪明人,应该了然的。”
哪知叶二娘沉吟片刻道:“大人所言,二娘心知肚明,这厢谢过大人如此器重我家夫君!可是,既然要去潭州,带着贱身就不行么?请大人开恩呀,带上贱身吧,我随了夫君,不会给你添乱子的。”说完突地跪倒下去…….
刘涣惊慌失措,这好兄弟的老婆给自己下跪,他可受不起的,当即要去相扶,又觉得授受不亲,不知如何是好。
黑娃呢,却只站着跺脚怒骂,急道:“哎哟,我的个祖宗,你非要把我看得死死的作甚嘛?”
刘涣也是无法了,等她情绪稍稍稳定,然后好言好语道:“嫂嫂你快请起,涣这里有一个办法,若你觉得可行,便放了心罢!”
叶二娘仍是跪地不起,哭泣道:“无论如何请大人开恩!”
刘涣长叹一声,道:“不如这样吧,嫂嫂且在家中等候半年时间,等涣和黑娃在潭州立稳了脚跟,再差遣黑娃来鹅湖山接你。嫂嫂你想啊,一是而今天将严寒,你公公婆婆总要有人照顾;二是我等此去潭州,必定落魄不堪,百废待兴,又如何安排你了?”
叶二娘闻言思索片刻,吞吐道:“大人可要……可要守信……这……这半年就是半年,可开不得玩笑的。”
刘涣允诺道:“若有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直到刘涣发了毒誓,叶二娘才在黑娃的怒骂声中,告罪远去……
刘涣很是不解,问黑娃道:“黑娃,你这婆娘咋这般模样,从他言语神情之中,好像对我很不满意?你跟随了我,她极度不放心一般?”
黑娃道:“哟,还不是丫头教坏她的!”
刘涣一听“丫头”二字,当即不明所以,惊愕道:“如何讲了?”
黑娃气愤道:“如何讲?一是怪你多情,招惹了人家丫头,却始终不给一个答复,人家对你又喜又恨,难免将这些话说给了我家婆娘听;二是这女人就是麻烦,一旦遇上,甚么犄角旮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都能扯出来,我也是无法了……我家婆娘是从丫头那里听说你‘薄情寡义’,怕我跟了你,到头来坏,成了一个冷漠无情的主……”
刘涣听闻过后,突然间说不出话来,他伸手入怀,摸到丫头秀给他的锦帕,心中不是个滋味。暗骂自己,当年真不该“拐骗未成年幼女”的。
可事已至此,他而今对于丫头,早已产生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来。他沉默良久,忽而转身急急进了书房,挥笔疾书,作成一副丑到极点的画儿,上有一座山顶之上,有一个美女儿娇羞地展望山下,山下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儿郎。在空白的地方又写了几个字——五年,等我,涣哥儿……
他将此作交给黑娃,叫黑娃转予叶二娘,必须亲手交给鹅湖山顶的丫头、那个还在为她母亲守孝的丫头……
诸事俱备,刘涣要走了。
他走时再次被史浩纠缠,非得讲一堂课,刘涣无法,上了讲台,却感心烦意乱,他开口说了一句话,道:“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老子今日不爽,讲课也没有滋味的,不如去踢一场球吧。”
说完也不管众人如何惊愕,他召集了老三与黑娃一伙,画出场地来,要准备汗流浃背一番……
这“足球”游戏,本是涣哥儿在鹅湖山时无聊“发明”的,其实与而今大宋市面上流通的蹴鞠相像,唯一不同的是规矩和规则。
是日,几人当真踢了个热火朝天,气得史浩登鼻绿脸,骂道“误人子弟”!
此事被好事者传送,写成报纸,说是状元郎衣锦还乡,将赴潭州时候,召集鹅湖书院众学子踢了一场球,其目的是想说明一个道理——世间处处皆学问,球踢得好,也能指点江山……
哪晓得,这消息后来传遍大江南北,被人效仿。足球一事,终于挂起狂暴大风,横扫江南诸地……
刘涣不知不觉间,又点了一把火。
他始终没有去看丫头,带上魏伯与一众死党,过了洪州走陆路,目的地就是他的任地潭州!
也不晓得他会把潭州治理成甚么模样?会不会在湘潭之地练出一支奇兵来?
请看下回分解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走马上任
斜风细雨洗闲愁,推尽重门不怯秋。锦绣文章今日叙,鲲鹏一跃傲九州。
刘涣临行前,在鹅湖书院的茅厕里刻下此诗,时人尽皆搞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一首言志之作,偏偏要写在茅房里?
此事当真滑稽,按他一个状元郎的意思,不知是嘲弄?还是嘲讽?若真是嘲讽,不知他在嘲讽甚么,亦或是在嘲讽谁?
但且翻过不提,又讲几人一路西去,不到一月时间,便抵达潭州境地。
涣哥意气风发,弃马不顾,召集众人登上一处山巅,选取一处制高之点,他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凭峰远眺,正见得水泽相合,山势涛涛,连绵不绝,错落之中又显城市布局之有理有据,其心中感慨,“这便是我的王国了,历来龙脉游走之地,风云辈出之地,养育伟人之地……”
黑娃一紧衣衫,裹严身子,尽量避让西北而来的寒意,然后行到涣哥儿旁边,问道:“涣哥儿,这湘楚境地的山峦,比鹅湖山如何?”
刘涣忽而转身,也不答复,召来众家兄弟,正色而言,道:“看清楚了,这便是潭州!但请诸君记住今朝的模样!”
众人不解,只觉得那冷风吹来,扬起刘涣衣袂,他发随风舞,站在山峦之巅,一时间鹤立鸡群、遗失而立,仿佛这天地间且不能安放他这颗怪异的种子!
射手老三问道:“好哥儿,有甚么吩咐便请直说。有甚么豪言壮语,也请直说。别绕弯弯。大冷天的,登山可不恰当哟!”
刘涣冷哼一声。骂道:“老三,你记住了。某是你家大人,赵国公和圣上允诺了的。你以后在这般无礼无节,我定治你不可!你以为,而今有了半点名声,便可无法无天了么?要知道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更有强中手!”
老三一时间也转不过弯来,但一想也对,做人处事,还是要讲点节制的。毕竟刘涣今非昔比,再不是鹅湖山那个纨绔少年了。他有些后悔,不该再以一个玩世不恭的态度去对刘涣。
刘涣自打离开鹅湖山,一时间转变得冷峻了许多,厚重深沉了许多。几人觉得,这种转变,便是要干大事的前奏,只怕那指点江山,金戈铁马的日子即将来临……
见得众人当下无言。刘涣扯高嗓音,问道:“可曾有人晓得湘楚之地的地理形势?”
魏伯答道:“这可不得而知,某家自行江湖以来,通常是杀人越货的跑路逃窜。可没那个心思去顾及什么地形地里?”这几人之中,所有人跟了刘涣,都是有名有份。唯独魏老六这个猛汉,除去“师父”和长辈以外。显得不伦不类,但就他这份不离不弃的心意。也是当世难寻!
刘三也是不知,望向涣哥儿,道:“还请大人明示!”
刘涣对“大人”二字不是在意,但也不是反感。称呼对于他而言,不过代号而已,只要能做成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再在粗鄙的称呼,也能响彻穹庐、传唱世间。
他正色道:“诸君有所不知,这湘楚之地极为有意思,越往西边看,地理形势越发不凡,其整个图形像一个人的大脑袋,所谓地灵人杰,湘潭之地必定英才辈出!
‘三山四水七泽’——连横纵和,只见是武陵山脉、雪峰山脉、罗霄山脉三道天堑恰从天而降;又有湘、资、沅、澧四水相佐,江河涛涛,气势惊人;遍地湖泊沼泽,俊秀独立,仿佛被遗忘的天地明珠,就中便以洞庭云梦泽最为厉害。真乃得天独厚,无数年来,静悄悄地育养着一代代湘人,故而才有了太史公所著的‘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诸君一定不信,涣敢打赌,无湘必不成军!
再有,湘楚之人历来是‘矜气节而喜功名’,故而多是东边沿海一带之人萌战役思想,江浙一带之人掏出腰包,湘人则负责拼命和流血。诸君,朗朗河山风云动,涣敢预言,假以时日,天下雄兵、绝世将才,必出湘楚之地,我们的大时代来了!”
众人好不惊讶,一脸崇拜,魏伯问道:“你曾来过湘楚之地?”
刘涣微微一笑,道:“没来过,徒儿是未出茅庐而三分知天下!”
魏伯见他吹嘘,侧身过去不予理睬,摸出挂在腰间的酒葫芦,一阵狂饮……
几人是听不懂他这地理分析的,但他最后一段讲到的“沿海一带之人萌生战意”,却不敢苟同。刘三问道:“大人,何以见得无湘不成军了?再有,你所论述沿海一带之人,恐那战意萌生,也是立不住脚的!”
刘涣忽感食言,故作镇定道:“三哥,我说的是推论!这话到底对不对,且看历史印证就好!”
黑娃抢道:“历史?千百年来,过往云烟,便是你适才高论,也成历史。要等到历史来验证你所言非虚,除非我等是那千年王八、深海乌龟!”
刘涣闻言面色不喜,呵斥道:“你就是这个德行,自己不学好就算了,还带坏了老三,你两真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沆瀣一气,哼!且不能自信一些么?要验证我说的话,何须等到千百年?”
黑娃被他批评,当下不好反驳,退步走到老三身旁,与之交头接耳,嘀咕道:“兄弟,他说咱两沆瀣一气呢。”
老三小声笑道:“哼!怕甚么,你我兄弟联合起来,大大胜过三哥他们,莫要理睬他们,你我兄弟珠联璧合,搞一番伟业出来,到时看他还怎么说……”
刘涣不语理睬,转身看着沉吟中的刘三,问道:“三哥,你在想甚么?”
刘三恍惚过来,答道:“大人所言极是,可就这潭州而论。多的我不晓得,我却听说有一个名声极大的人儿在那里呢。”
刘涣疑道:“却是何人?”
刘三道:“此人便是已故枢密使张俊张大元帅的儿子。名叫张栻!”
刘涣诧异道:“张栻、张敬夫?他在潭州作甚?”
刘三道:“嘿!只因张敬夫之老子是前时中兴四将,故而其名声也大一些。却闻他张敬夫从乾道元年以来,便在潭州主管岳麓书院教事,从学者多达数千之众,还初初成了湘学之学派规模,他也名气高涨,有一代学宗的美称!”
刘涣轻蔑道:“嘿,他自搞他的老派教育,可惜我若去了长沙,怕是要抢他的风头了。哎。到底是忠良之后,不晓得能否将之招归麾下,我将来留有大用!”
刘三道:“只怕他张敬夫过于清高,有惋惜其父之悲悯,不愿跟了你的。再说名声一事,这张敬夫又与朱熹有所往来呢!”
刘涣道:“朱熹与他有甚么往来了?”
刘三道:“大人有所不知,曾在乾道三年时,朱熹朱仲晦经福建崇安专程到潭州造访张栻,一呆便是两个月。他二人在岳麓书院和城南书院轮番讲学。展开学术之辩驳,好不精彩。传言朱张二人同舟泛江,怀古忧时,时天下学子追随二人足迹。‘一时舆马之众,饮池水立涸’。朱仲晦情不自禁作诗记之——‘偶泛长沙渚,振衣湘山岑。烟云渺变化。宇宙穷高深。怀古壮土志,忧时君子心。寄言尘中客。莽苍谁能寻。’这一出相会,世人号称‘朱张会讲’……你说名气大不大?”
刘涣感叹道:“哎。可惜了,我生不逢时,否则定要与这两位大师较量一番的。”
魏伯见他二人越说越不着边际,他催促道:“休得多说了,只怕这大冷天又要下起雨来。还是早些动身的好,且不管他张敬夫如何才华、如何名声,我敢保证,你刘涣其人只要一到长沙,当地通判必联合转运使,集结张敬夫等人夹道相迎!”
魏伯毕竟是长辈,他心中对刘涣可没有多少“畏惧”,更不在乎君君臣臣那一套。故而敢于直言,说出话来也有分量。
刘涣道:“恩,师父所言在理,这老天爷呀……哎,只怕我等到了潭州,在这几个月时间,是做不出甚么事迹来的。”
老三道:“刘大人何必嗟叹,车到山前必有路,先到了驻地再说。”
刘涣始终觉得,这“大人”二字从黑娃和老三的口里说将出来,隐隐约约之间,总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嘲讽。
可他也不计较,只因人家死心塌地地跟了他,从他一介布衣之时便不离不弃。这些兄弟伙,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问题,他通常会一笑了之,便是愤怒,也只是佯怒。
弟兄几个一直以来也不问他要甚么奖赏,关键他也给不了甚么奖赏。
如此,既无奖赏,则无惩罚;既无惩罚,则必定骄纵;一旦骄纵,则骄纵过之,从而造成了老三和黑娃等人的桀骜不驯,目中无人。便是对他这个正主,不到关键时刻,言语之中也多有嘻哈。
他涣哥儿深觉得这样不好,但要想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且不能操之过急……
几人不再驻足,下了大山,跨上马儿,走了官道扬长而去。
期间多有抱怨之人,说这没完没了的骑马,搞得蛋疼!却有兄弟反驳说,只要不是蛋碎,便是上苍保佑。
众人闻“蛋疼蛋碎”之言,哈哈大笑,也算是苦衷作乐了!
哪知到得潭州城里,尽半点没有魏伯所讲的“夹道欢迎”一事,黑娃难免不爽,心怀失望。刘涣却很满意,他就是要静悄悄地道来,然后花一些时间,前去走访民情,把潭州的水摸清楚了再说。
刘三道:“大人,是直奔府衙,还是先行歇息?要不要派遣个把兄弟先去通融一声,也好让人家有个准备?”
刘涣挥手示意,道:“不可!先行歇息,任何人也不要惊动。要稳住心绪,安定下来,明日我等且转悠转悠一番,到时兄弟几个各有任务。”
刘三点头称“是”!寻了旅店住下,老三却对黑娃讲,说黑哥你看,他这是要搞“微服私访”呢……(未完待续。。)
ps: 报歉得很,只因小子今夜有事,恐更新不足,来日一定补上!再者正是写到了主角人生的又一个转折期,要花点时间去好好布局一番,都是为了作品质量。还请朋友们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