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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日记全文阅读

作者:伯山子鸳     南宋日记txt下载     南宋日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就范

    刘涣并不知晓刘三是如何说动陆游的,但想来有他的亲笔书信,还有赵汝愚和辛弃疾的举荐书,此事当不困难才是。

    便在“救援”赶到,那伙盗墓贼却还蒙在鼓里,以那黑妇想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无疑。

    刘三与射手将那再度昏迷过去的汉子弄醒。汉子睁开眼来,正见一大队人围住了自己,当中刘涣与射手的面容透过光影,显得熟悉无比。

    他颤抖道:“你……放了我吧!”

    刘涣笑道:“放你不难,得再为我等做一件事情。”

    那人急道:“涣哥儿,苗人谷待你不薄啊,你何必为难我?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要我做甚么?”

    刘涣呵斥道:“少给老子讲些假情假意的鬼话,若不是那‘黑毒妇’想利用我等,你们会让我兄弟几个活到今日?”

    那人闻言,暗想原来这小子早把一切看透,当下想要解释,可也说不出话来,他低下头去,淡淡道:“哎,也罢。你们汉人家不是有一句老话叫做‘成王败寇’的么,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了。”

    刘涣见他视死如归,笑道:“你或许不怕死,但你一定怕折磨,否则适才你也不会将一切告诉老三了。像你这般汉子,也经不起我兄弟的手段,那你的婆娘呢?你的孩子呢?我曾记得,你有三个小娃,可是长得俊得很的,你不为他们考虑考虑?”

    汉子闻言再也没了气节,想到适才射手的“手段”,要是用在他女人和孩子的身上,那还得了。

    自己作孽就算了,娃儿们可是无辜的……他妥协道:“可我当真无话可说了,该交代的都已交代,你到底要我咋地?”

    刘涣道:“此事也简单,你只要按照那黑毒妇的吩咐,去把洞外的人接回来就是,至于该说甚么,该怎么说,你心底清楚!但我要警告你,若你敢耍甚么花招……哎,我也不折磨你、也不折磨你的家人了,反正老子的外援已到,招呼一声,杀进洞去,来个‘瓮中捉鳖’,将你苗人谷赶尽杀绝就是。”

    汉子还在惊疑,却见射手打断道:“哼!哥儿你与他瞎掰甚么?这狗日的害得我等好惨,俗话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留着这群杂碎,早晚是祸害。”

    刘涣道:“额……兄弟,好在这伙人当时也放过我等一把,若这般绝情,难免不妥……汉子,老子最后问你一句,看你的态度如何。你若能按我要求去做,这老子保证不伤害你的族人,只拿几个‘祸首’,若你灵顽不灵……你懂的!”

    射手愤怒地长叹一声道:“哎,你就是妇人之仁,留着他们做甚么,反正这伙人的秘密我们早已掌握了的。”

    刘涣犹豫道:“这……”

    汉子心中一想,“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报此仇,必须留有根才行,若娃娃们都被杀害了,以后自也没戏了……”

    想及于此,他急道:“涣哥儿、涣哥儿,我依了你就是,希望你遵守承诺。”

    刘涣假意为难,转头看向射手和刘三,问道:“哥哥们,你们看……”

    刘三哪里会看不懂涣哥儿的心思,当即叹道:“也罢,但愿能善了此事,少造一些杀戮,也算积德了。”

    射手也是无奈道:“行,就依了你的意思,可我丑话说在前头,若将来这伙人的子弟们长大成人,来寻你报仇,可别怪做兄弟的不帮你。”

    刘涣道:“汉子,你听清楚了,此事本不用这般麻烦的,可老子顾念一些情分,好歹以前你们也曾大鱼大肉地招呼我等,为你求一次情吧,等将来你苗人谷的子弟们想来寻仇,但请他们记住我刘涣名字,找我刘涣就行!”

    汉子道:“不敢不敢,只要哥儿能放过苗人子弟,他们感激哥儿大恩大德还来不及,哪里敢提寻仇之事。”

    刘涣道,很好,那便行动吧……

    如此,那汉子在刘涣等人的挟持下,外表平静而内心忐忑地朝那处洞穴而去。

    汉子边走边想:“他这般安排到底是为何?他既已明白黑姐的目的,为何还要将计就计,把老弱幼孺复再接到洞中来?他不怕‘打草惊蛇’?不怕黑姐闻讯逃出洞穴去么?”

    呵,他自然是想不明白的,刘涣的目的无非几个,其一是他确实不想多造杀孽,那群孩子何罪?大人们犯下的错误,不该牵扯到下一代去;至于那些个老人和妇女,便算将来对他万分仇恨,又能做出甚么惊天大事来?其二嘛,他是怕这伙苗人“狗急跳墙”,若他们不畏死伤,背水一战,该如何是好?说不得捏住他们的软内,有了可以要挟的凭借,不愁盗墓者们不就范!特别是那黑毒妇,她非死不可!其三则有些邪恶,他想将计就计,使黑寡妇一伙人放宽心,以为外间无事,也好安安心心地挖宝,等他们把宝藏挖将出来,他刘涣“坐收渔利”就是……

    这一切正常发展,不多时,几人来到洞穴外。刘涣一伙人埋伏下来,等着汉子前去“履行承诺”。

    汉子难免战战兢兢,可心中一旦想及自己的亲人,一咬牙便坦然地上去了……

    看着他渐以远去的影子,一直沉默的王冲问道:“刘秀才,此人会照我们说的去做么?”

    刘涣道:“应该会,他走投无路了。”

    王冲沉吟道:“我就怕出甚么变故!却不知涣哥儿何以如此肯定?”

    刘涣反问道:“王大哥,你设身处地想想,若给一个机会,让你为了救人、救亲人、救大部分人而去‘说谎’,而去‘被挟持’,你愿意么?”

    王冲道:“这个嘛……嘿嘿,我是军人出身,忠肝义胆自不敢炫耀,但要有这种机会,我说不得也会做的,可一旦完成,必定引刀自刎,哪还有脸活在世上。”

    刘涣道:“大哥,你是铁铮铮的好汉子,尚且不敢这般肯定,可那人是个盗墓者呢,他只要权衡利弊,做一点背反的事情出来,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便是人性,便是信仰!你信忠义,他呢?他心甚么?”

    王冲第一次听到“人性”和“信仰”一说,觉得稀奇,但却不知如何答复涣哥儿,当下道:“他信甚么?”

    刘涣道:“他信的是利益,盗墓贼嘛,都是想着一本万利,甚至是无本起家……其中利弊,他自己会去权衡。”

    王冲还是想不明白,当下也不开口,反正来日方长……

    果然,那人进去不到片刻,便见得一些妇人带着一群娃娃,摸着黑,朝地道而来。

    走到近处之时,有娃娃问道:“阿妈,好端端的,黑姨为何要叫大家进那洞里去?那洞里狭窄得很,湿漉漉的,好难受。”

    被问及的妇人答道:“娃儿,你黑姨是大家的头头呢,她怎么安排,都有他的目的。你小孩子家家,问这么多干嘛?我们不是又‘回家’了么?对了,你这娃最近咋了,苗家话说得忒少,汉人家的语言,你却捡得清楚?”

    那娃娃嬉笑道:“嘿嘿,还不是那汉人家的涣哥儿教的么。可惜大人们都说那伙人是嗜血的妖怪,全被黑姨施法术给弄晕了……阿妈,黑姨真的有法术么?”

    妇人怕说漏嘴,拧了娃娃的耳朵,打起苗语呵斥一阵,返回地道中去了……

    也不怪那娃娃多疑,中国人的思想,向来“安土重迁”,忽有变故,任是谁,也该有些想法的。

    刘涣见得返回之人越来越多,当即朝身旁的王冲道:“王大哥,你安排个把兄弟摸回去,告知陆大人,先将这群人软禁起来,地道的入口及路线我已详细作了草图交给陆大人的。”

    王冲道:“嘿,哥儿稍后,我看此事非同小可,还是我自己去,把稳一些……”

第一百五十章 意外收获

    那汉子还算老实,安顿好老幼妇孺返回“老窝”后,便折回适才与刘涣分手的地方,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呆呆地站着。

    刘三显出身来,笑道:“你这人还行,你放心的,你死罪可免。”

    不待汉子答复,刘涣打了手势,由射手带着一队人马,快步逼近盗洞入口,警惕地等着“命令”。

    他走到刘三身旁,附言道:“我家三哥说得对,汉子,你死罪已免!”

    哪知那汉子听完,尽开口叹道:“哎……免不了的,免不了的。”

    他这一声长叹,显得落魄无比,像个感物伤神的文人骚客一般。眼珠子一动不动,悠悠转身看了一眼苗人谷,不再言语。

    刘涣不明所以,问道:“说甚么话呢?老子给你活路,你不想要么?”

    那汉子却不答复,仍然是呆呆地站着……

    刘三有些郁闷,一把推在他的后背,呵斥道:“喂,我家涣哥儿……”

    他本要说“我家涣哥儿问你话呢”,可后面的字还没说出口来,便惊愕见得那汉子缓缓倒地,“啪”的一声,四脚朝天!

    刘涣见得突变,赶紧俯身下去,亮出火折子……

    刘三问道:“小哥,他搞甚么把戏?”

    刘涣道:“自杀了!”

    刘三惊叹一声,赶紧俯身观察。正见得那汉子口溢鲜血,面容发紫,双目紧闭,嘴角的血液之中,又夹杂着体内泡沫,他伸手一探鼻息,发现其生气越发弱小,再一把脉,却感脉搏微弱,不多时,跳动就消失匿迹……果然正如涣哥儿所讲,此人是自杀身亡。

    刘涣长叹一声:“哎……三哥,等此间事了,厚葬此人!”

    刘三点头应允,复又问道:“他何时服的毒?”

    刘涣道:“哪个晓得了,他若一心寻死,自有办法,别人纵是想阻拦也阻拦不了的。还真应了王冲的话了,这人背叛族人以后,果然自尽,算是条汉子!”

    刘三道:“可惜了可惜了……”

    刘涣与刘三合力将他的尸首抬到一处枯草之中,洞外射手见状,还以为是刘涣“事后灭口”,他感慨道:“涣哥儿好狠呢,杀人都不眨眼!”

    射手一旁的兵卒闻言,反驳道:“这伙杂碎就该杀,‘上使’是怜悯那人么?”

    那兵卒之所以叫射手一声“上使”,是因射手本就是禁军身份、赵挺亲随,从官阶而论,比那兵卒高得太多……

    射手只说:“没有,我哪会怜悯那个杂碎?”

    刘涣与刘三处理好以后,他突觉得心中很不好受,闷闷不乐地呆了起来。

    刘三问道:“涣哥儿,莫非你是被那人的气节所动?”

    刘涣道:“说不上感动,我只是佩服他而已!哎……谁说的盗墓贼便没有信仰,我错了!对了三哥,你佩服此人么?”

    刘三道:“我不佩服他!”

    刘涣疑问道:“这是为何?”

    刘三道:“自从我选择佩服涣哥儿以后,便再不佩服任何人!”

    刘涣闻言反驳,语重心长地道:“哎,三哥,你要记住,我们可以忠义,但说不得也要佩服许多人的,哪怕是将来的敌人。比如我还很佩服金兀术,那厮虽然可恨,但确实算个人才,可惜老子生不逢时。”

    刘三心中死板得很,无论如何不会同意涣哥儿的意见,但他嘴上从不多言,很懂处世之道,否则刘涣也不会这般器重和信任他……

    二人摸到射手旁边,小心翼翼地盯着洞中响动。

    射手问道:“涣哥儿,何时杀将进去?”

    刘涣踢了他一脚道:“没脑子的东西,亏得老子前几天才夸赞过你呢……杀甚么杀?若把里面的人全杀了,哪个来挖宝?再说了,若想取洞中之人的性命,何须杀进去,老子但凡放一把浓烟,闷也把他们闷死……”

    射手道:“那……那……那当着夔州兄弟们的面,你也该给我留点面子罢,动不动就踢老子的屁股……守在这里干嘛了?”

    刘涣道:“谁他妈叫你老是不长记性了?守在这里就行,此事天色已晚,冷风袭人,陆大人等一路劳苦,也该歇息一番。我们把这洞口守好,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只要里面的人出来一个,便解决一个。”

    射手道:“好嘞,你放心,还不肖兄弟们动手,只要有人出来,我保证第一个送他赴阴间!”

    刘涣骂道:“你……哎,三哥,你给他说,到底该怎么做吧,这头笨驴咋不会听话呀?”

    射手生气地看向刘三,暗骂道,“老子哪里又说错了?”

    却见刘三道:“兄弟啊,不是小哥气你,你也太冲动了,动不动你就是杀杀杀,光靠杀,能解决甚么问题?”

    射手面对涣哥儿不好反驳,可刘三是他亲近之人,闻得亲兄弟也在呵斥他,其心中实在不爽,问道:“好好好,你们都是诸葛亮,那你说吧,出来的人不杀,留着做甚么?是涣哥儿说的,‘出来一个便解决一个’的,我哪里错了?”

    刘三哭笑不得,问道:“涣哥儿说的是解决,有说‘杀’么?”

    射手道:“解决……解决……那是甚么意思了?”

    刘三笑道:“兄弟啊,涣哥儿不是不让你杀贼,而是要把贼人的一切搞清楚以后再杀呢。你想啊,但凡里间出来一人,他为何要出来?出来做甚么?对我们有利有弊?该如何利用?等把这些搞清楚了,再说杀的事,懂了么?”

    射手这会儿无话可说了,嘟着嘴道:“且,不早说,这等小事,我用脚趾头尚且想得清楚,何须你来教化?”

    大伙都没有理睬他,默默地猫在寒风里……

    又说那陆游陆大人得到王冲信息,当刻举兵而入,将地道围得水泄不通,他抓住一些妇孺,就要问明一切,可女人们不给他好脸色看。陆游是磊落光明的汉子,一时间只是愤怒,却不见甚么出格动作。

    王冲站出身来道:“大人,交给我吧,我保证不多时,这伙人一定会如实奉告的……”

    陆游惊疑地看了一眼王冲,挥手示意,转身过去,等着消息。

    果然,片刻以后,那死也不开口的妇人们悲惨地嚎叫起来,哭泣起来,跪地求饶起来……

    王冲将她们押解上来,朝陆游一礼……之后,这伙女人拼命似的抱紧自家娃娃,一五一十地把一切告诉了陆游,从她们的祖辈哪里讲起,讲到了夔子国、还讲到了许多偷鸡摸狗、杀人越货的勾当……

    陆游取出笔墨,一一详记下来,心中震惊无比,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伙人原来是一支罪孽滔天的贼子,天了,隐藏得好深……

    又说那洞穴之中,黑妇派遣出去的人迟迟没有回音,她心中焦急,便再派一人出去,可她这次派遣的人却是个贪财懒散的人……

    这下好了,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却说那贪财懒散之人远离黑妇以后,嘀咕道:“哼!你们在里面挖宝,却派老子出来,是不想分宝藏给老子吧?门都没有……”

    可这人也不敢大意,还是匆忙地来到洞口,他放眼一看,白天时聚集在这里的娃娃和婆娘们已然不见踪影,必定是回了地道无疑……

    他也不出洞,跑回去朝黑妇复命:“哎哟,阿姐,娃娃和婆姨们都回老窝了,洞外静悄悄的,正常得很。”

    黑妇道:“你确定?可那几个兄弟为何不见踪影?”

    那人道:“哎哟,我的姐啊,七哥他们或许是在安顿娃娃们呢,你担心甚么?”

    黑妇有些信不过他,待要发问,却见得前方火急火燎跑来一人,朝她报道:“阿姐阿姐,那残破的机关就要被移开了,可遇到一个麻烦,阿伯差我回来问你,该如何处置?”

    黑妇惊道:“又出甚么麻烦来?”

    那人答道:“阿姐,原来这机关破开以后,却突然见得一方硫矿,那硫矿松散,尽倒塌下来,把去路堵住……以前阿伯推论是煤石矿,却说错了,这洞中主要是硫呢。”

    黑妇皱眉道:“那有啥好说的,加紧开路就是啊。”

    那人道:“不行啊,阿伯说,那硫最易燃烧,只要力气下得大一些,产生些许热力,也能将之惹燃。若要解决此事,最好不用铁锹,得用木质工具。”

    黑妇郁闷道:“哼,这洞中真是变数无穷,怎地这般多的麻烦,走,带我去看看,换了阿伯回来,他说的那通往瞿塘峡的求生口,找也找不到……”

    那人却道:“可是阿姐,这……这女子是不能参与探宝的,让你和婆姨们进来,已算是违规了,你……你这般做,是不是违背了祖宗规矩?”

    黑妇骂道:“甚么祖宗规矩,我们的祖宗可不会干这偷鸡摸狗的事,还不是那伙汉人传的,走,阿伯要是怪怨,朝我来就是了!你们男人家,越来越没用处!”

    见得黑妇生气,那人也是无法……

    话说刘涣等人,适才突然听得一人哼着小曲出来,可一到洞边就折身回去,他心中不解,难不成此人发现了他们不成?

    为求保险,他便亲自跟踪而去……不曾想,尽听到“硫矿”一说。

    刘涣心中震惊万分,暗道:“真是天助我也,那火炮的制造,有得硫磺掺杂,最好不过。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这真是个意外收获了,此事要是告知了陆游,不晓得他会咋样呢……”

    他细细倾听,听得黑妇远去,当即折身而回……

第一百五十一章 深谋远虑

    高山流水,倚天照海,君忆我时我忆君——这话是刘涣还在信州之时,捎信给陆游所提及到的“肺腑之言”。

    按他二人而论,长此皆是神交往来,不曾亲身谋面。刘秀才却大言不惭,说出这等话来,就像是他和人家陆游如好多年便深交的挚友一般。

    陆游却欣赏他的才气,在朝野文武之中,鹅湖山刘涣之名如一颗流星划过,亮起璀璨光芒,夺目而耀眼。

    只是很可惜,此子尽急流勇退,便在那个夏天接到皇帝密旨以后,销声匿迹起来。关心他的人难免议论纷纷,不在乎的人却从未提及过。

    事后许久,有得好多文人骚客曾往信州鹅湖山去拜访过刘秀才,但尽皆寻他不得,反而被那太子殿下亲自提名的学堂所震惊,那一篇启蒙育学,真是飞来之笔,而今大宋东南一带,凡学堂之地,必有提及……

    当然,旁人不知他刘秀才去了哪里,有几个人却是知道的,其中一个便是陆游,虽然晓得此事有些晚了。

    他听刘三说起,刘涣不远千里而来,目的就是为了来寻他陆游,要商量一件大事的。陆游何德何能,心中感慨万千。他再刚直,朝野中也难免有些“朋友”,又据他那些朋友所讲,他之所以能得夔州知州一职,还是人家刘涣亲自举荐的。他也搞不懂,官家为何会听信一个布衣的话,那布衣与他素昧平生,又是如何知晓他陆游其人的?

    便在感激之中,陆某人难免耿耿于怀,这刘秀才难不成有三头六臂么?

    寒夜无风,谷中寂寥……

    话说刘涣全身而退,半点动静也没留给黑妇等人,他返回洞口之处,见得射手几人二话不说,他也懒得搭理,望着乌黑一片的穹庐,若有所思……

    天过三更,夔州来的兄弟们昏昏睡去,迷糊不醒。刘三摸了过来,小声道:“小哥,你看这伙兄弟,天寒地冻都能睡去,可他们是陆大人管辖,也不好‘打搅’,咋办?”

    刘涣收回神思,答道:“三哥,那洞中之人又遇到新的麻烦了,一时半会也不会顾及外间响动,我等来个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就是!兄弟们且疲乏不堪,让他们歇息一阵也好。”

    刘三笑道:“只怕上钩的鱼儿一多,里间大鱼说不得便会溜走。”

    刘涣道:“嘿,等天一亮,就叫陆大人‘收网’,短时间之内,出不了乱子的。对了三哥,此番还好你赶来及时,否则不知如何处理了。”

    刘三道:“小哥说的哪里话,那日初到夔州,你便交代过我的,还好老九报信及时,不然我与陆大人也不会这般快赶来这鬼地方。”

    刘涣见得他并不邀功,却把好话留给了自家兄弟,此人真是磊落光明,心细如发。刘涣与他交谈,最是愉快。他道:“三哥,你是如何说动陆游的,他为人咋样?”

    刘三叹道:“嘿,小哥哟,这陆游陆大人与那辛弃疾一个样子,刚直不阿,原则性极强,他初始时不相信我与你认识,看了我的官凭后稍稍好一些,可是我把你那三封书信交给他,他读完后尽与我谈起了诗词歌赋。小哥你是晓得的,我虽读过一些诗书,但哪里吃得消他陆大才子的‘子曰诗云’。后来我无法之极,便盗用你的诗文,与他对答对论……说也奇怪,他听闻以后,尽哈哈大笑,喜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虽不得与你家刘秀才谋面,但长期书信往来,早已心心相惜,算是望年之交的老朋友了’……不满小哥说,我当时冷汗都被他吓出来了,这陆游真是或文或武,一不小心必作诗词,其情感之起伏跌宕,非是懂他之人,难以接受!”

    刘涣诧道:“哦,那依你说来,你懂他陆游么?”

    刘三道:“呵,我哪里懂得他了……比如一次,他好端端的,突然见得雪地之上一片枯叶,尽对此痴迷起来,附身细看,久久不语。我那时不晓得他的脾气,便要询问,还好被那王冲拦住……还别说,陆游当场长叹一声,即兴作了一首七律,尔后回到书房之中,两天两夜不见客、不理事,你说怪不怪?”

    刘涣道:“嘿,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你别小看了这陆游,他除了才华横溢以外,还是个痴情种子呢。其感悟伤神,难免不同凡响。恩,他与辛弃疾比起来,各有各的味道,辛弃疾浑身是胆,豪气冲天,做事也不拘小节,偶然心血澎湃之时,便是生死也能置之度外。陆游不同,陆游也是个心有家国,一腔热血的人物,只是他的骨子当中,文人气息较为浓烈,既有江山百姓,又有儿女情长。他还是个孝子,属于变态孝的那种,便在以前,就是因为他母亲不喜欢其妻子,其无奈之下休了妻子,可心中却对其长期思念,于此才写出了‘黄酥手’那等肝肠寸断的长短句来……三哥,我不满你,若以而今大宋人物而言,我的脾性更像陆游,相信定能与他好生相处,干出一番事业来的。”

    刘三听他长论,忽然感慨道:“小哥说得对啊……小哥,我忽然明白你的苦衷了,便在大江南岸,信州有辛弃疾和赵汝愚,那地方距离临安府最近,上能抗金,北能防守;夔州有陆游,若强大起来,也是可攻可防呀。涣哥儿,信州和夔州,遥遥相望,都是可以兴兵用兵的好地方,你是不是早就想明白的?”

    刘涣道:“三哥,你总算明白了。可你还疏漏了一点,信州与夔州又有不同之处,信州之地除了军事以外,还能大兴教育之事,可育天下英才无数,那地方人杰地灵,古来出了多少将相之才?便是这点,夔州就比不上;可夔州有夔州的优点,夔州只要控制瞿塘峡,便算是万夫莫敌,从防守上看,简直得天独厚,其次,这夔州是川东巴蜀一带的经济脉门,可以大兴‘赚钱’之道、可以兴办诸多实业,所以我安排曲烟在鄂州,与此形成遥相之势,等那女人把实业做成做强,便可迁移到此地来。此番我带兄弟们来,又是为了要兴建一‘军工’实业,成与不成,得看三个人。一个是赵昚、一个陆游、一个是王炎。”

    刘三震惊无比,急道:“哥儿,教育和军事,一直以来都是你老生常谈的问题,我以前只以为你忘却了,却不知你是在付诸实践呢。可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何我等要在这苗人谷中纠缠?”

    刘涣闻言一声叹息,道:“三哥啊,这事本来是个偶然,都怨魏伯想寻他相好的,这才出了变数。可有失必有得,三哥你以为,这谷中如何?”

    刘三被他问及,联想起自己下谷时的困难,又四周展望一番,道:“这山谷看似狭小,其实就中自有广阔天地,最适宜隐匿不过,若在这里面当个山大王,真是得天独厚。可却有一个缺陷,便是外人攻来之时,若行水火巨石等战术,怕是防不胜防。”

    刘涣道:“嘿,三哥果然是个‘老兵’,但你还未说在点子之上,你不知道,这伙人早就想到了你说的缺陷,所以便在谷中挖了错综复杂的地道,地道中应有尽有,只要遇上你讲的水火巨石等战术,他们便躲到地道之中去……三哥,我是想,这谷中有利有弊,但若官府来用,绝对是个风水宝地,在这里建一个军工厂,专造火炮和兵器,等建好以后,将成品藏于盗洞之中,再经秘密通道运往瞿塘峡,沿大江走水路,交到北方军队手中,简直瞒天过海……你有所不知,我适才潜伏进去,意外听说这里间原来尽有一个硫石矿,天了,要是能利用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刘三道:“好是好,就是不知陆大人会不会同意?再说了,你不是讲及,此事非三人合力不可么?还有一人是王炎,那王炎可是四川宣抚使,那是有名的战将,你要他为此事做些甚么呢?最重要的是,倘若官家不点头,一切皆是泡影!”

    刘涣道:“王炎此人我从未见过,对之一切都是道听途说,但想必这等有利家国天下的大事,他应当会鼎力支持,我也不指望他做甚么,只要负责‘运输’即可。至于官家那里,我自有办法……”

    二人聊得兴起,不知不觉中已过四更,突然,洞穴中传来响动。

    二人赶紧摸了过去,却见射手兴奋地骂道:“他妈的,这简直像钓鱼一般,等了许久不见动静,老子瞌睡犯得厉害。”

    刘涣急道:“嘘,你小声些,到时惊动了来人,可不好办,记住,先抓活的。”

    射手点头称是!

    又过片刻,那穴中来人的脚步声越发响彻和清晰起来。

    刘涣打了手势道:“是两个人,万万不可放跑!”

    嘿,哪里会放得跑?这射手等了许久不见动静,早就焦躁难安,适才还被涣哥儿呵斥,又被自家哥哥取笑,恨不得找个人来发泄呢。

    果然,里间二人打着苗语,哈欠连天才刚刚露头,就被射手在眨眼之间放倒,昏死过去……

    刘涣惊讶道:“哟,你可以嘛,速度真他妈快!”

    射手得意道:“老子何时慢过了,两条杂鱼而已。下一步咋办?”

    刘涣道:“先弄醒再说!”

第一百五十二章 会师

    这一切眼疾手快,不到眨眼之间,直到来人晕倒过后,夔州的几个兄弟伙才堪堪惊醒。UU小说,www.uu234.com

    刘涣言简意赅,说明此事,伙计们当即醒悟开来……

    射手二话不说,把这两条杂鱼弄醒,二人醒来之时,自然惊愕万分,见得涣哥儿面容之时,就要尖叫。

    还好射手雷厉风行,一阵教训,刘三又堵住二人嘴巴,昏天暗地过后,二人从实招来……

    原来,是这伙盗墓贼带进去的干粮与水用完了,到底也有疲乏饥饿的时候。那黑妇便派人出来,叫“后方”准备食物送进去……却不曾想,来者被下了“黑手”!

    刘涣听得准确消息,恶狠狠地将两人再次弄晕,捆了起来,等天亮时分,交给陆游。

    他对陆游是极为敬重的,心想人家远到而来,单单是这份对他一个从未谋面的人儿的信任,也是感人至深的。他想让陆游好生歇息一番的,可他不晓得的是,陆游此刻正在“问案”,愤怒之中,嗓子都问哑了……

    陆游实在惊愕,原来这奉节县的好多旧案、大案、疑案,都是这苗人谷中的贼子们做的,想及于此,他如何不愤怒?

    天色终于大亮开来,刘涣整理着装,朝刘三招呼一声,带着夔州几个兄弟直奔地道而去,他要亲自去“拜会”陆游,在他看来,这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可殊不知,陆游也正带着老九和一众兄弟,朝这处洞穴而来。

    陆游仰慕他刘涣已久,便想在今日前来会会他。他曾想过许多种与刘涣相会的场景,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尽是今日情形,真是造化弄人了。

    刘涣与陆游在村落中的小道上相遇。

    二人都没有说话,傻傻地看着对方,相互打量。见得二人这般情形,一旁伙计们都不明所以,当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陆游但见得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青衫磊落地站在他的对面,那儿郎的面容如刀削一般,刚毅之中,又不失儒雅,特别是那眼神,如两支管不住的利剑,一不小心就要取人性命……

    刘涣也觉得,这个长辈级别人物,浑身上下自有一番气度,或威猛、或大气、或忧伤……使人见之亲切,但却不敢轻易嬉笑……

    陆游双手抱拳,正要说:“刘秀才别来无恙。”却见刘涣伸出右手,递到陆游跟前,轻轻躬身,恭敬道:“百闻不如一见,陆大人别来无恙!”

    陆游一个惊愕,从未见过这等见面相迎的方式,当即有些尴尬,笑道:“哪里哪里,鹅湖山刘秀才之名,陆某仰慕得紧!”却是拱手相对!

    刘涣才觉得自己出了洋相,脸上不由得红了起来,收回右手,复抱拳相合,他道:“前辈大名,如雷贯耳,小子初初出世,吝缘教化,不通礼仪,还望前辈赎罪!”

    陆游一听他尽以“前辈”称呼,心中一怔,暗想这小子倒还是懂得尊敬人的,只是举止之间,显得鹤立鸡群。不过曾闻他鹅湖山刘涣是个奇葩怪才,做事风格迥异非常,果燃“名不虚传”!

    他笑道:“哪里哪里,刘秀才是当时大才,能得你青睐,是鄙人荣幸!”

    刘涣不想与他长时纠缠,二人再这般“弯酸”下去,无休无止,可不好办呀。没看到陆游眼中已然期盼万分,就等着刘涣说出“正题”么……

    刘涣道:“大人,那伙盗墓贼丧尽天良,为非作歹,想必你已然听闻其间恶事了吧?”

    陆游道:“何止听闻,我带着一干官差进得地道,早已一一询问备案,要依大宋律法来论处呢。对了,那洞中有何异象?”

    刘涣道:“正要朝大人汇禀呢,这边请,我们边走边聊。”

    陆游却道:“不敢不敢,刘秀才请!”

    刘涣推迟道:“大人是此间主事,小子可不敢越俎代庖!”

    陆游不再推脱,朗笑一声朝前而行……

    一路缓行,刘涣将来龙去脉一一说给陆游听了,陆游自然震惊不已,愤怒连连……

    到得洞外,刘涣突然再次恭敬见礼,正色道:“大人,此间一切事由,已然汇禀于你,小子无名无权,此刻便全身而退,请大人定夺!”

    陆游惊道:“诶,刘秀才说的哪里话,你是鹅湖山的小诸葛,谋略韬识,王冲早已告知我了,这洞中情况,我等尚且不明,还请你不宁赐教才是!”

    刘涣闻言也不矫情,反正他陆游已然这般说来,便再无后顾之忧,他正色道:“大人,小子夜里曾潜伏进去,听闻了其中辛秘,破晓时分,又抓获了两个贼子……小子是想,那里间贼首一旦长期见不到人返回,没了食物和水,必定会派人再次出来……小子有两个想法,其一是守株待兔,杀他个来者不拒!其二是弄来草木杂物,烧出滚滚浓烟,熏也把贼子们熏出来。至于如何,全凭大人吩咐!”

    陆游点头称是,沉吟片刻道:“便行第二种法子吧,此事越快越好!”

    刘涣闻言惊疑,没想到他陆游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可人家既已下令,自己也不好反驳,只得屁颠屁颠地站在陆游身旁,看着众人忙碌……

    在陆游的严令之下,兵卒们麻利地找来好多杂物,又按照刘涣意思,从洞口一直堆放到洞中百十丈距离……期间又有贼子出来,全被刘涣等人捉住……

    陆游见得准备就绪,下令道:“点火!”

    杂草一燃,刘涣集结众人之力,用竹筒吹风——要知道,百十个人合力形成的“风力”,虽比不得自然之风,然也不容小觑。

    只见得浓烟滚滚,朝那洞穴而去……可说也奇怪,尽无半个人跑出来。

    陆游疑道:“怎地不见动静?”

    刘涣道:“哦,大人有所不知,这洞穴实在太深,浓烟一时半刻也传不进去,说不得扩散到了洞中,停滞不前了!”

    陆游闻言问道:“那……此计岂不是不灵?”

    刘涣摇头道:“大人勿忧,这浓烟只要不停,就算不能熏出里间众人,但定能阻隔洞穴中空气来往,到时候,里面的人会越发头晕眼花起来,逃无可逃。大人坐等时日就是!”

    陆游听得有些模糊,当即心中焦急,也不询问,只是吩咐手下,继续弄出烟雾,越大越好……

    却说那黑妇正和众人在搬运硫石矿,却突然感到呼吸急促,眼神迷离,头也开始晕乎……

    这伙人本来连日操劳,体力透支得厉害,当刻不知不觉间感到异状,心中一慌。

    “阿姐,我咋觉得头晕作恶,越发呼吸不畅?”

    “我也觉得,莫慌,若有变故,外面的人因该回来告急的。”

    “哎呀,等不了了,呕……”那人终于忍将不住,呕吐开来。

    黑妇一个惊慌,急道:“快去外面看看,探明情况,及时来报!”

    当下一人闻言,忍着晕乎作恶,快步而去……

    不多时,几人尽然头冒虚汗,更加昏迷起来……

    只见先前派出去的探子来报,焦急地咳嗽道:“阿姐阿姐……外面全是滚滚浓烟,我们被困死了!”

    黑妇道:“是何人所为?派出去的人呢?”

    那人道:“不知道啊,没看到他们的踪影,我只隐约听得洞外说什么‘快快快’等话……”

    黑妇一声怒骂,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急道:“糟了糟了,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几人急昏了头,又见“为首”之人这般情形,心中更是没底。

    一人急道:“阿姐,到底咋了?你拿个主意吧!”

    黑妇叹息道:“还能咋了,一定是那几个人得以逃脱,前来报复了。该怎么办?该怎办?该怎么办?”

    她也没了主意,此时,那个老头虚弱而来,道:“黑妞,没想到还是疏漏了,都怨我心软仁慈,害了大家了。诶……对了,黑妞,那几个人不是尽皆被迷倒了么?此刻能醒过来的人,无非是那两个小子而已。我们一鼓作气,杀将出去罢?”

    黑妇道:“不好说了阿伯,此翻不是怨谁的时候。可要是外面来了官府之人,却不好相与的。”

    老者道:“哎,黑妞,你也不想想,此事才一天时间,那二人又不是长有翅膀,如何能在这般快的时间里报官,官府知晓,又要赶来谷中……没这般快才是!我所担忧的,是洞外的女人和娃娃们,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要是糟了毒手,可……”

    黑妇道:“哎呀,那……阿伯,紧要关头,你来说吧,但愿外面没有官府之人!”

    老者道:“紧要关头,我们苗人家也不是怕死之辈,儿郎们,拿起你们的工具,外面就是你们的女人、就是你们的孩子,杀出去吧,把那几个贼人灭了。”

    汉子们闻言,当刻振奋起来,呜嗷嗷地乱叫一通,喊杀而去……

    可越往外面走,呼吸越是困难,那滚滚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睛来。

    几人越是吼叫,浓烟中的粉尘便吸入鼻口,更是难受!

    黑妇在后面吩咐一声:“把衣角撕了,捂住鼻口,一鼓作气,万万停歇不得。”

    几人闻声而动,稍稍缓解,冲将出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苟且的黑妇

    陆游心中充满迷惑,他不晓得刘涣众人是如何发现这处峡谷的?自打任夔州知州一职以来,曾闻得诸多大案要案,不知积累了多少时日。倘有当地百姓心中不满,见得新官上任,他也记不清老乡们来他府衙哭诉过多少回了……

    他只是很清楚,一头耕牛对于一户人家而言是极为重要的,每年洒谷子耕田之季,那都是不可或缺的生产工具,甚至对于某些村庄而言,连一头耕牛都没有,只得人托人地说情,朝其他村落借来牛用……这倒好,但凡好多壮实的大牛,都被这伙贼子偷去。

    更可恨的还有许多大户家的粮食与钱财,大有不翼而飞之事,也是拜这伙人所赐。

    这任何地方的大户,关系错综复杂,但凡为官之人,一旦处理不好期间关系,则本地政绩也很难抓上去。官府与百姓、官府与地主之间,存在着很微妙的联系,他陆游也不是情商低劣的人儿,怎会不懂其中利害?

    还好苍天有眼,这伙贼子终被抓住,夔州一带的诸多积案也迎刃而解,知州大人陆游之名即将水涨船高,大躁当地。此事传到临安府,说不得他陆游又要“领赏”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却说当时,刘涣众人联合夔州兄弟伙,像似捉鱼的渔翁一般,将洞中出来的“鱼儿”一一放倒,忙得“不亦乐乎”。

    那黑妇还在慌乱之中,但听得前方之人一阵哀嚎,又突然沉寂下去……她是何等聪慧之人,哪里敢再往“火坑里”跳?

    其当即就要折身而退,可哪里还有退路,身后的汉子们见得洞口就在眼前,又是身处火海之中,求生**作祟,誓死也不肯回头了。而且众人临行前得了“阿伯”鼓气,又想起自家婆娘和孩子——当刻便是死,也要冲出去看看的。

    如此一来,那黑妇终被堵住,随着大军之潮流,亦步亦趋冲出洞去……

    黑妇记不清她是如何被捉住的,她只依稀记得当时刚刚出得洞口,第一口新鲜空气也才堪堪吸入鼻口之中,便突然感到头脑一重,昏死过去……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陆游从未想过,尽能这般简单就破获了诸多疑案大案,他也没打过这样子的阵仗,像儿戏一般,恍惚之间,还以为在过家家,如梦如幻……

    按刘涣建议,陆游将一伙贼子连夜压往夔州府衙,集结当地贵族和寻常百姓,临街设了“公堂”,要在光天化日下审理这伙偷天换日、隐匿许久的“江洋大盗”,他既做父母官,统辖一方水土,就要给当地黎民一个交待……

    却说魏伯等人醒来之时,但觉身体疲乏,肚子饥饿不堪,脑中更是三尸神暴跳。

    等得补充好了体力,他们恍若隔世,如重新走了一趟人世间。

    刘涣婉转地告知了他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魏伯很反常地没有愤怒,而是流出眼泪来……

    这威猛的一个大汉,何时当着晚辈的面啼哭过?他是真的到了伤心之处。

    魏伯哭过通过,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审理那黑妇之时,他希望能得以旁听,叫刘涣去给陆游说情。刘涣爽朗答应了,并好言安慰他一把,说人之一生,谁他妈没爱过个把贱人?看淡一些就好了。

    魏伯却不答话,反复叨念着“是啊是啊,谁他妈没爱过个把贱人……”

    刘涣很不好受,他觉得他们这一伙人,突然间陷入低谷之中,可也是无法,只等岁月来抚平了。他坚信,从来就没有时间不能治愈的伤疤。

    到了第三日,陆游亲审黑妇。时魏伯安安静静地站在人群之中。他们只见那黑妇已然摘去面纱,显出她本来的面目——果然长得美极了,明明中年之秋的妇人,面容尽像个十**岁的姑娘一样,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

    到得而今,那黑妇也无话可说,但凡陆游问及甚么,她都一五一十地直言不讳。

    可是后来签画罪状之时,她却一改常态,说道:“大人,民妇是罪孽滔天,死不足惜,也不足惧,但这罪状却写错了!”

    陆游呵斥道:“错在何处?你敢戏弄本官,罪加一等!”

    黑妇笑道:“哈哈哈,便算是罪加一万等,我今日也全无所谓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而已。我只希望死了以后能认祖归宗,也好向我家先人认罪!”

    陆游道:“你少装腔作势,说吧,这是你最后的话了!”

    黑妇道:“这罪状上写到我是苗人,却写错了!哼!我可是堂堂正正的汉人!”

    听得她这般言语,人群中的刘涣和魏伯一阵惊讶,心中各有计较。

    陆游问道:“详细说来!”

    黑妇道:“还有甚么好说的,便在百十年前,我家先辈都被这伙苗人杀个干净,他们却不知道,到底苍天有眼,我家祖父将我襁褓中的父亲偷梁换柱,与一个苗人子弟换了,祖父九死一生,偷偷活了下来,等家父年满十岁之时,将一切告知了他……可惜,父亲穷极一生之力,都未能完成先辈夙愿,便把遗志交托与我……哎,我本隐藏得滴水不漏,那伙苗人也尽皆被我利用,眼看就要成功,没想到还是栽了跟头。成者为王败者寇,我无话可说。但无论如何,请大人更改我的罪状,我确实是汉人无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陆游惊讶道:“为了一个见不得光的私欲、为了你辈先人的贪心,你尽如此城府,忍辱负重,想必你定有手段了。但要本官信你,却不是你一面之词就能确切的!本官告诉你,便在我陆某人手中,但凡依照大宋律法制裁任何一人,都容不得出现任何纰漏!你只说你是汉人,还是个汉家女子,在那苗人谷中居住多年尚且不被发现,尽还能笼络了苗人们的心,你一介女子何德何能,尽让谷中苗人对你听之任之?谷中人就没有聪明之辈了么?就没有能人了么?何必让你一个女人来当家?”

    黑妇闻言哈哈大笑,笑得阴风惨惨,肝肠具断,她狂道:“甚么能人聪明人?这世间就没有不近女色的男人。实话说了,老娘只肖显出身子,那些个甚么长辈小辈,全成了好色之徒。为了保持美艳之姿,为了能靠身子和脸蛋笼络人心、赚取大权,老娘不惜终日带上面纱,不肯让阳光风雨碰触我的脸庞一下,为的就是靠这幅嘴脸,去满足那些个好色之徒而已……话已至此,你信不信也罢!”

    陆游为了谨慎,再次提讯几个苗人,果然印证黑妇所言“苟且之事”并非虚无。他便改了黑妇的罪状,将一干贼人打入大牢……

    只因兹事体大,需得呈了奏折汇禀官家,毕竟是百十条人命,这在寻常市井之间,还从未一口气砍过这么多的人头。就是再厉害的侩子手,也得心惊,何况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官员!

    魏伯自从听到那黑妇是汉人、还是个不要脸、且专行“苟且之事”的汉人,他的心一时间更加支离破碎。

    后来,他把自己锁在屋子之中,久久不出现。刘涣一直在门口等着,不知等了多少时日,那房门才吱呀一声开了。

    刘涣欣喜若狂,叫道:“师父……”

    本以为魏伯要说甚么丧气的话,哪晓得他只长叹一声,道:“孩子,我老了……哎,但还有点力气,今后你若有甚么‘吩咐’,老夫拼了命也一定给你办成!”

    刘涣惊道:“徒儿不敢!”

    魏伯叹息一声没再言语,出了院子,钻入人烟之中,要寻一处酒馆,把自己灌醉,再管不了前世今生……

    陆游处理完毕公务,终于有了时间来拜会涣哥儿,却与他促膝长谈。

    二人纵论古今,好不痛快,从家国天下一直谈到儿女情长,当然,也谈到了刘涣此行目的。

    陆游道:“涣哥儿,却有一事,陆某不问不快,还望你指教一二。便是陆某想不明白,你大好才华,却不在信州复习等着来年科举,跑到夔州境地来做甚么?”

    他称刘涣为“哥儿”,自言“陆某”,把架子放得很低很低……

    刘涣道:“前辈有所不知,那科举一事我早已准备妥当,但却不回信州应试,便选在这夔州境地了!小子此行,把户籍凭证都准备好的,到时还请大人通融一二!”

    陆游却惊道:“不敢不敢,若你有所公务请求,陆某自当拼尽全力,但你要说科举‘通融’一事,谈也休谈!”

    刘涣见他误会,笑道:“前辈误会小子了,小子说的,是要请大人帮忙,便在科考开卷前,帮小子一把,解决户籍问题呢。”

    陆游这才一个孟浪,尴尬道:“嘿,瞧我,真是小人之心了!想你刘秀才天纵之姿,哪会行那苟且之事?不过你那凭证已然带来,又有赵汝愚赵大人的官印,自当顺理成章,我可帮不上甚么大忙的……对了,听刘三说来,你此行却是肩负重任,要来寻我商量一件大事,你说来听听,我已等候多时了,就差你说出正题!”

    刘涣道:“大人勿忧,此事我尚且还不能给你一个答复。但必在年前呈上一个交待!只是在这个交待的前面,却要大人再帮我一个大忙!”

    陆游疑道:“你请说来?”

    刘涣道:“这事对大人而言也不困难,便是小子看上了那个苗人谷,那地方得天独厚,正好用来做一件大事。小子是想,请大人给我一二个月的时间,把那山谷封闭起来,让我捣腾一阵,小子保证,定在过年时刻,给你献上一个大礼!”

    陆游道:“我说是何难事,允了你就是!另外,我这夔州一众公差,你看上谁了,随便挑,就算是驻守当地的马军和步军,只要你开口,我也给你想办法……我担心的是,科举在即,就怕你误了学时,到头来两手空空,可不好看!”

    刘涣笑道:“嘿,大人真是小瞧了我,在小子心中,只要能为我大宋做出一点实事来,便是给我甚么‘身份’,我都心满意足的。”

    陆游见他“磊落”,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第一百五十四章 空欢喜一场

    乾道七年终于到了苟延残喘的时刻,大街小巷之中,众生往来,擦肩而过,心中尽是满满的期盼,明明眼中幸福之光闪耀,却也心照不宣……

    便在这热火朝天的光景里,却有一伙人再次遁入尘世之中,隐匿起来……

    “涣哥儿,魏伯呢?”

    “魏伯快马加鞭去了达州,请他一个老友出山。←UU小说,www.uu234.com”

    “他的老友?该不会又是一个害人精罢?”

    “休得瞎说,他那老友深谙火器之道,前些年硬是一怒之下,靠着火器之威,灭了一个盐帮呢。”

    “嘿嘿,那便好得很的。涣哥儿,陆游就放心让我们来挖宝?”

    “嘘!你小声些,王冲就在旁边呢。你以为陆大人是呆子么,他哪肯完全甩手……”

    “我日,这……这不是不仗义嘛?还好意思说给我们安排人手呢。”

    “哎,时多事之秋,也怪不得人家不小心。换做是你,你就不会这般做么?”

    “额……”

    却说刘涣那日与陆游商定,从他哪里带来了王冲等百十个精明之人,又让陆游封了山谷,派人守住通道。

    至于那些个“犯人”和犯人的家眷及后代,刘涣才不管他陆游如何处理,反正这事麻烦得紧。他只一门心思惦念着那洞穴中的宝藏和矿石。

    如此得天独厚,刘涣等人终于“鸠占鹊巢”,风风火火地朝谷中而去……

    这次是他亲自带队,磊落光明地“盗墓”,人手又多,自然万无一失。

    果不其然,刘涣便在洞中见到了好多硫石,他叫得大家把这些好东西全部搬入外面得地道之中……

    一切循序渐进,那被阻断的通道就要打通,可至于那伙人所讲的通往瞿塘峡的密道,却还是不见踪迹。

    对于此事,刘涣也不着急,便算那几人讲的是“传说”就好,若能找到,自然皆大欢喜,若实在找不到,那也没甚么好嗟叹的。退一万步讲,就算里间半点宝藏也没有,他也不必烦心,因为单单是里间的硫磺,还有这么一个风水极佳的山谷,都是上天厚赐了。

    王冲赶劲儿最猛,只因他前些时日“得罪”过刘涣,可人家刘涣尽从那以后只字不提。他心中实在忐忑,以为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无奈之下便问了射手。

    王冲道:“兄弟,你家涣哥儿真是个奇人,胸怀之宽阔见所未见呢!你说,我前些时日那般折磨和侮辱他,他尽从不放在心上……嘿嘿,不满你说,我这心中没底呢。这不,请你给说道说道!”

    射手道:“王大哥,你这是庸人自扰了。我家涣哥儿的为人我最清楚,一般不会轻易动怒的。你比如,我就经常骂他,还朝他称‘老子’,反正是骂天骂地骂娘骂涣哥儿,他都不会计较。他放在心上的事情只有一件,便是杀到北边去,把金人的女人全抢回来蹂躏。王大哥,这事听着都让人流口水,你说爽不爽?”

    射手这事说得半真半假,特别是那最后一段“抢女人来蹂躏”的话,那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却和涣哥儿没什么干系。

    却不知王冲闻言,惊道:“哦,想不到涣哥儿还好这口。兄弟,可看他样子也不缺钱,他就不去光烟花之地么?”

    射手道:“嘿,哪个说的没有?老王你是不晓得,涣哥儿便在信州之时,就与一个叫做黑娃的兄弟,成天都是泡在烟花里呢。不尽如此,那厮还带着皇帝嫡孙赵国公去嫖*娼,严重的是,他尽然把赵汝愚大人家的千金也带上了,哎哟,你说,这这……”

    王冲闻得刘涣糗事,当刻好不惊愕,叹道:“天了,怪不得我在成都府时,王大人曾对我说起过,说越是才华横溢之辈,越能做出出格的事来。这尘世间的天才怪才,要么是利器,要么是叛逆!”

    射手道:“呵!这你可不能乱说,我家涣哥儿是混账了一些,但到底是个忠肝义胆,心怀赤诚之人。若非他心中装着家国天下,当日你那般折辱他,他会饶了你?”

    王冲这才觉得自己失言,赶紧尴尬抱歉。他决定,这刘涣身上有着无数的才学,一定要好好向他学习一番才是。找个机会,请人家去吃一场花酒,也当是赔罪了……

    刘涣只觉得耳根很热,不晓得是哪个王八蛋在说他背地。

    几人再经历五天时间,终于把洞穴中通道上的硫磺清理干净,搬运到外面的地道之中,堆得满当当的,刘涣看着就是欢喜,笑出哈喇子来,仿佛比娶了婆娘还要高兴……

    王冲与刘涣再次进洞,到了里间,他开口问道:“涣哥儿,你说这里间真有宝藏么?若有,该当如何处理?”

    刘涣一听“如何处理”,暗道这王冲还是信不过他,见得胜利在望,又来试探,他不免烦躁起来,答道:“有没有,也得进去看了才晓得,你不是跟在我身旁的么?到时定一目了然了!如果真有宝藏,还能咋办,难不成你我瓜分了么?呵,这等事情还用问,交给陆大人,再呈交朝廷就是了。怎地,王老哥有甚么指教?”

    王冲听得刘涣冷言冷语,暗道自己真是个笨人,怎能说出这种“试探之言”来,他脸色霎时间红了起来,还好是在暗道之中,否则王冲会更加尬尴。他赶紧笑道:“嘿,涣哥儿莫要气恼,我这不是瞎说得嘛。一切由你安排,陆大人放心得很的。”

    刘涣又听他说出“陆大人放心得很”这等卵话来,搬出陆游名声来压制他一个秀才,这是在狐假虎威么。

    他不耐烦道:“王冲!我看你来带队算逑!也省得你家那甚么陆大人、王大人惦记……嘿,老子就是搞不懂了,老子这是在干一件事关千秋伟业的大事业,你看不明且算了,可为何还要磨磨唧唧?老子告诉你,便是临安府晓得老子的动向,也是甩手支持,从不问这问那,你算老几?你是代表了陆游,还是代表了王炎?若是陆游的安排,请你回去告诉他,老子刘涣磊落光明,还不至于做出苟且之事来。若是王炎所托,也请你捎信给他,叫他别吃饱了瞎搞名堂。真把老子惹急了,大不了一拍两散。说不得老子呈交一封奏折给官家,请他来评评理!”

    王冲听闻他说得这般直白,当刻是又震惊、且尴尬。一时间只好吞吞吐吐地道:“哟,涣哥儿多虑了,多虑了,这只是我一时间胡乱说的话儿,可不关陆大人和王大人的事,你若有愤怒,便洒在我一人身上就是了。”

    刘涣冷笑一声道:“哼!老子可没时间与你纠葛,现下是在探秘呢。”

    这事也实在奇怪得很,不知是因为几人的争吵,还是因为长期以来的打搅——几人再经历一天时间,终于到达了洞中最末端,可里面甚么也没有,只有一堆腐烂的衣衫,还有一把古剑,那古剑不知是不是用钢材炼制而成,在寒洞之中,尽显得青光逼人,透过烛光熠熠生辉,剑刃上有得一些铜绿一般的物质……

    王冲几人当刻心地一怔,大叫道:“不可能、不可能的,这不是夔子国当年的埋宝之所么?怎地一点宝物也没有,不合常理啊!”

    刘涣当下二话不说,单手握住那把剑柄,“唰”的一声抽将出来,横在胸前一个观察。

    这洞中地势稍稍开阔,他索性借助古剑,使出刀法来,那古剑不由颤抖哀鸣,仿佛有了灵气,不是一把杀人利器,而是一个忧心家国的骚客文人……

    刘涣道:“哼!谁说的甚么也没有?这不是还有一把古剑么?”

    王冲道:“涣哥儿哟,这……这事不是怪异么,明明说的是一个国家的宝藏,到头来却只有一堆腐烂的衣物和一柄不起眼的古剑,你看那剑,刃上都有锈迹了……哎,空欢喜一场。涣哥儿,你见多识广,且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刘涣沉吟片刻,答道:“这宝藏或许许久以前是有的,但却被后世人盗走了。”

    王冲道:“可既然盗走,却留一把破剑在里面作甚?”

    刘涣道:“王大哥,不是我说你,有时候人的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不蛮你说,我手中这柄‘破剑’可大有来头呀,若我观察无错,这剑当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古物了。”

    王冲不解道:“可是……那夔子国距今五千多年,却比战国时期早了太久太久……哦,你是说,便在战国时期,这处宝藏就被盗走了么?”

    刘涣道:“对咯,王大哥所言甚是呀!”

    王冲道:“可……如何解释这柄古剑?”

    刘涣道:“这却牵扯到了一个传说,那传说和屈原屈大夫有干系。当然,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这尘世间的事情,太复杂了。我只是由衷希望,这古剑和屈原有干系,到底有没有呢,我确确实实不知道。”

    王冲一听,惊愕道:“屈原?怎么可能,又是甚么传说了?”

    刘涣笑而不答,转移话题道:“算了吧,王大哥,这样不是正好么?大家虽有遗憾,没得到惊天宝藏,但却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绝佳宝地,还找到了许多硫石。你该欢喜才是,走了……”

    王冲见得刘涣坦然自若远去的背影,黑暗之中,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这个少年郎,尽对此事一点都不震惊,莫非他早就料到了?还是他本来泰然?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对了,这刘秀才不是被人称作鹅湖山小诸葛的么,这番偏偏气度,还有甚么好解释的,哎……”王冲自言自语……

第一百五十五章 隐士出山

    王冲冒着寒风,星夜赶往夔州府,将那洞中奇遇汇禀而出。陆游一派淡然,但说这大宋地界纵然是满地宝藏,若守不住家园,到头来也是拱手送给金人。那洞中空空荡荡,最好不过了。

    王冲听得陆大人沮丧之话,有意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愣在当场,只道:“下一步如何安排,还请大人示下!”

    陆游今日游园而归,见得梅花绽放,忽地想起自己前妻来,心中愁绪还未散去,当刻也不耐烦。可这王冲毕竟是王炎手下将领,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回答道:“王首领不是想学儒家大义、想学绝世兵法么?那刘秀才便是此间高人,其手底下有一套治兵之道,唤作‘特种战法’,已在信州试验过了,据他说来成效斐然,你不妨去好生讨教一番,也不辜负王安抚使的重托。”

    王冲听得甚么“特种战法”,心中狂热,好不欢喜。可一想起昨日刘涣的呵斥之言,言语之中连路由和王炎都不放在眼底……他又打起了退堂鼓,尴尬道:“大人有所不知,那刘秀才固然才华横溢,可是……可是,我只觉得他不好相处呢,动辄冷言冷语,戳人心神。”

    陆游闻言惊疑道:“哦?他……不该是这样的人儿才对呀?莫不是你与他有隙?”

    这王冲听得陆游询问,当下把刘涣批评他一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陆游听后却哈哈大笑,适才忧愁仿佛一瞬之间烟消云散,真是性情中人,喜怒无常。这脾性,却是与那刘涣有些相似的。

    只听陆游笑道:“好狂妄的刘秀才,怪不得那辛幼安会与他行八拜之礼,这二人啊,骨子中还到有三分臭味相投。恩,也正是他这般狂妄,那赵汝愚才会长期呵斥责难他呢……王首领莫需计较的,我看那刘涣血气方刚,正是劲头上的儿郎,爱憎分明得很,此番你再回去,我担保他必将呵斥你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王冲疑道:“大人确信?”

    陆游道:“保准没错!对咯,他不是要在年前送我一件大礼的么,弄得很是玄虚,你去与他打个下手,也好先前替我看看,到底是甚么‘礼物’?”

    王冲思索片刻,正色道:“一定不负大人所托,这便告辞!”

    对于王冲连夜去访陆游一事,他刘涣看得清清楚楚,当刻长叹一声。

    却见射手鄙夷道:“涣哥儿你看,那贱人又去打小报告了!”

    刘涣笑道:“想收拾他么?”

    射手道:“想是想,可此人到底是个官差,又是军人出生,其身后关系错综复杂,我有点怕怕呀。”

    刘涣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怕个逑!你听我讲,那人回来以后,一定会向我请教治兵之道,到时你传他特种之法吧,往死里整!出不了人命的!”

    射手闻言,高兴地笑出声来,答道:“你放心,老子一定往死里整!”

    果不其然,那王冲复再回到山谷之时,寒暄一阵便进入主题,就是要向刘涣请教治兵之道。刘涣为难道:“王大哥有所不知,小子才疏学浅得很,治兵之道是没有的,倒是在信州之时,曾探索出一套练兵之法,叫做特种战法呢,你若喜欢,去问刘跃兄弟就好了!就说是我安排的。”

    王冲自然欢喜而去,特意带了一壶私房酒,要孝敬给射手,以好“问道”。

    射手二话不说,咕噜咕噜几大口就把人家的美酒喝完,然后装逼道:“哎呀,王大哥有所不知啊,我家涣哥儿说过,炼兵先得炼将,大哥要学那法子,可得以身示范,亲历先行……可是……可是涣哥儿还说甚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卵话,我是听不懂的,这法子吧,或许你学不了,你既然学不了,也无法拿去训练别人呀,你说呢?”

    王冲见得此人酒也喝了,偏偏打起马虎眼,当下不愿意了,他急道:“兄弟你别介啊,你我皆是军人,你尚且学得会,我为何就学不会了?”

    刘涣道:“哎呀,王大哥……不是兄弟吝啬啊,那法子……那法子太苦了,简直是非人般的折磨。你只见得刘三徒手攀岩、见得老九力抗千斤,却不知,这些成效,都是靠汉水和鲜血换来的……”

    王冲道:“兄弟,不会的,流血牺牲我全不畏惧,你教我吧?”

    射手假意为难,沉吟片刻道:“哎呀,哎呀,也罢也罢,都是自家兄弟,且教你就是了!从明日开始,你四更天便来小河边找我。”

    王冲闻言,重重点头,称了一声“是”后,回去准备了。按他心中想法,那陆游且这般看重这“特种之法”,想必一定厉害,非学来不可的。

    其实他哪里晓得,那所谓的特种之法,就是把人当成牲口去训练罢了……

    刘涣一心只顾大局,却不理睬射手的瞎折腾。他这般安排也有深意,便是让射手炼他人的时候,也顺带训练他自己一番,但凡在历城八兄弟当中,射手最不上进,一心只顾着“箭法箭技”,这般厚此薄彼,是能成一个“专业人才”,却不能成为一个纯粹的“特种首领”,这才是他刘涣最担心的事情。

    一切井然有序,带来的百十个兵卒,见得刘三那等将领都在听从刘涣指挥,他们是此间杂役,哪敢有所怨言,都是人家指西,绝不会朝东……

    苗人谷而今更名不副实,里间再也没有半个苗人了。

    通过众人努力,那洞穴中的硫磺被搬运出来,堆放得规规整整;刘涣又通过陆游的关系以及所剩无多的钱财购置来大批煤石;还买了好多材质坚硬的木材;谷中隐蔽之处,搭建起了宽敞的“作坊”,有木料加工台,还有许多众人看不懂的小台子。

    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刘涣还需要再等一个人,那人他也从未谋面,据说是他师父的“老朋友”,不晓得到底是个甚么人物?

    他每日都去谷外查探,偏非就是没有等来他师父……其心中越焦急,越是愤怒,暗骂那姓魏的人不守信用,该不会拍屁股走人了罢?

    终于,一日大雪纷纷,这已到腊月时节,天气尽还这般疯狂。

    刘涣骂道:“他妈的,这雪拼了命的下,有种就落到峡谷中来呀,在外面逞什么能?”

    哪晓得恍惚之中,却听得一人搭话道:“大雪至,必有亲朋来访,小哥儿伤甚么神?”

    刘涣这才听得清楚,转身一看,但见得他师父和一个中年人风尘仆仆地赶来。那人童颜鹤发,满面红光,一双眉毛微微上扬,眼珠子深深凹了进去,枯瘦如柴,有些病态,穿一身青布衣裳……

    刘涣朝他师父问道:“师父,这位是……”

    他师父本要介绍,那人抢先道:“不才眉山躬耕老农,唤作师浑甫,草字伯浑,实在不忍你家师父的死缠烂打,前来会会小哥。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人中龙凤啊,长得俊朗,是个专杀人间女子的材料呢。”

    刘涣一听此人搭话,是或正经、或嘻哈,看不出其具体脾性来。他赶紧躬身行礼,答道:“是师先辈大驾光临,小子这厢有礼了。早问师父提及前辈,今日得观真容,快慰平生!”

    师浑甫闻言,调侃道:“哎呀,小哥儿好会说的一张嘴巴哟,你这师傅的脾气我是晓得的,他会提起我?哼哼,老魏,你这弟子爱打诳语呀,可没有虚相大和尚实诚!”

    魏伯抢身出来骂道:“去去去,少他妈磨磨唧唧的,老子晓得你姓师的是个文人,自命清高得很,往往见了有才学之人,便要刻意纠葛一番。可你也得看看,这小子好歹是我徒儿呢,你也来发疯么?可不成样子。再说了,路上不是与你讲好的么,此次前来,是请你来传授火器制造之法的,又不是来吟诗作对,你爽快些!”

    师浑甫笑道:“你呀,你这个老匹夫,就是爱护犊子!也罢也罢,小娃娃,权不与你计较了,要老夫传你那法门也无不可,每日可得管酒吃呀,老子当年便是和你师父在酒上结识的朋友……”

    刘涣闻言,俯首哈腰地答应了。可心中却不爽快,他暗骂道,“我去你妈的,动不动就称‘老夫’,**哪里老了,不过欺老子年幼……”

    当夜无话,请得“大神”出山,他刘涣也不计较人家有几斤几两,毕竟是他师父看中的人儿,哪会没点真本事?

    他在被子里念叨“师浑甫师浑甫……这他妈到底是个甚么人,没听说过呀?”刘涣一股脑地搜寻记忆,要找出关于师浑甫的记忆来,可任他绞尽脑汁,终是没有结果。他只骂自己前世没有好好读书,历史知识积累得太差了……

    其实他哪里晓得,这号称师浑甫的人,便是四川眉人。本来字浑甫,在通过州府拔解试之后,他不愿赴京参加礼部试,其弟不告而冒其名以行,登进士第,他从此以字为名而改字曰伯浑。

    他从年少时名声就震动秦地蜀地和吴楚等地,一时间上流人物都尊奉仰慕他,希望与他交往。他志向高远,性格超迈,其弟冒其名登进士第后他隐居自放,居于龙山。

    据说四川筹划沿边军事的制置使曾想起用他,后因被嫉妒他的人阻挠未成……

    这人还是个“练家子”,一手书法写得极好,便在乾道九年时,曾结识了陆游,话说二人一见如故,可而今他既被刘涣请来,不晓得以后的发展会不会按照历史轨迹?

    刘涣师父尽能结识这等人物,更不知是甚么道理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时分,刘涣好酒好菜招待了那师浑甫,请他到“工坊”去看。

    师浑甫眼见之下,惊道:“娃娃,你曾懂得这火药炼制之法?”

    刘涣惊叹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不过前辈却错看小子了,小子确实是个门外汉呢,只是心中有好多想法,不知能不能成?”

    师浑甫道:“你说!”

    刘涣道:“我只晓得制硝之法,但把硝制成以后,却不晓得到底要如何组装,才能形成火药之物?若成了以后,又该如何设计,方能成就一方杀人利器?”

    师浑甫惊道:“孩子,你是用来杀人?”

    刘涣道:“再不敢隐瞒前辈了,小子就是要炼制出那杀人的东西来,拿到北边去对付金狗的。”

    师浑甫闻言满意地点头,道:“好孩子,就凭你这般想法,我便是无论如何,也要帮你一把的。你有所不知,那东西练成以后,却有两种用途,市井间的爆杖一类算是其一,这一类没什么卵用,拿来乐呵乐呵倒是可以。另一类嘛,便是用来杀人的,其威力之大,非是寻常刀剑不能够比拟的……哼,这等好东西,本来很早以前就被发明出来,殊不知那些个杂碎尽往甚么‘仙丹’上瞎扯,害了不少人的……可是孩子,你要清楚,这东西会的人多了去,便是以前西北边的战阵当中,也多有用到,可惜,朝廷不谙此道,更是置之不理,全当成了杂耍之物了,可惜可惜。我也只是研究过,或有不足之处,到底能不能达到你的预料不得而知,你要做好心底准备!”

    刘涣道:“前辈放心,只要能制成先期之物,后面的配方和具体和配合,我来想办法就是了,我就不信,用他个一二年的时间,弄不成这件事情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木柄手榴弹的诞生

    二人如遇到了知音,师浑甫在此之前,还从未想过那硫、硝、炭三者的合成之物,仅能有这么多的用途。△↗頂UU小说,www.uu234.com他不由得惊叹刘涣之才学,可纵是如此,其还是有所依仗的。毕竟刘涣的知识都是理论性的,用在纸上谈兵倒还可以,若讲到实践,刘涣却比不上他。

    师浑甫为了考究刘涣,出言道:“娃娃,你且先炼制一点硝出来吧,我帮你看看成不成?”

    刘涣道:“可以的,若我炼制之法不得当,还请前辈批评才是。”

    师浑甫笑着点头。

    刘涣叫来刘三等人,取了那以前苗人们灶台下面的泥土,倒进一口大锅之中,在合上水,加了柴火与煤石,将那大锅中的物事煮沸,他就在一边搅拌……

    刘三等人是不明白的,师浑甫却清楚得很,在一旁暗暗点头,赞道:“不错不错,这是最费力也是最直接的法子了,容易得到心想之物,可数量却少得可怜,质量也差。”

    刘涣一边忙活,一边答道:“还请前辈指教!”

    师浑甫道:“莫急,真本事都是在实际的操作之中得来的,我与你一味交谈,到头来不予实践,都是扯卵蛋!”

    刘涣闻言不再打岔,赶紧一阵搅拌,“噗噗噗”的沸响声中,里间水开始干涸,那粘稠的泥土也要凝固下去。

    刘涣赶紧吩咐道:“三哥,撤了煤石,放了小火。”

    刘三赶紧闻言而动。

    不多时,那火势渐渐小了下去,大锅中形成一团褐黄色的半凝固体。

    在大锅的边缘,结成了白色的一层东西,或有成块之状、或有颗粒之状,就像盐巴一般。

    老六惊道:“涣哥儿,你这是在制盐么?”

    刘涣道:“呵,这可不是盐巴,吃了要死人的。兄弟,拿一把小铲子来!”

    老六将工具递给了他,刘涣接过以后,小心翼翼地把铁锅边缘的白色晶体一一取下,放在一个木盆之中。

    最后他又用铁锤将那晶体碾碎,筛选除掉多余杂质,晶体也终于成了粉末之状……

    刘涣擦去额头上的汗珠,问道:“师前辈,您老给看看,这东西成不成?”

    师浑甫也不答复,俯身下去取了一点,放在一张纸上,然后把纸张点燃,当燃烧到白色粉末之时,尽起了一阵紫青色的烟雾。他笑道:“恩,以火烧之,紫青烟起,云是硝石也。对了对了,娃娃,你这算是成了,可却有许多不足之处!”

    刘涣听得他就要传道,赶紧恭敬道:“全听前辈教诲!”

    师浑甫道:“娃娃,你这技法虽然能成,可却粗俗得很,火候的控制便是一大问题,其二是选取的泥土不加,其三是搅拌的速度不成,忽快忽慢、忽重忽轻……这些都有讲究,待会儿我慢慢示范,你一看就知,可是这些都不是最大的问题。”

    刘涣闻言深感其理,急道:“甚么是大问题?”

    师浑甫道:“按你而言,这东西只是火器组成的一味材料,不可或缺自不肖说,期间道理你也懂得。可是你想,若要制造出大量的火器来,光靠你这点烧火煮硝的门道,怕是供不应求。最好……最好是找到纯天然的硝石,甚至是硝石矿!”

    刘涣惊道:“前辈,此事我也深知,可是……这天底下到哪里才能寻到那硝石矿了?这可是个难题,若靠我个人之力,怕是只得望洋兴叹。”

    师浑甫道:“娃娃,这所谓的硝石矿又有两种,一种味道苦涩像似海盐一般;另一种性子活波、极易燃烧,也就是你说的硝了。要找到硝石矿,自也不难,这东西常常与石盐、石膏等矿物共生。你只要找到了石盐,便能找到硝石……这石盐又有讲究,干旱地区以盐霜模样示人、在盐泉附近以蒸发产物面世、在火山地区以雾气之物产出……我们的祖先很早就发现了这种东西,只因那石盐含有盐巴成分,它也是早期祖先们第一批寻找和交换的矿物之一。”

    刘涣恍然大悟,惊道:“便在这天底下,分布在那些地方呢,前辈见多识广,一定知晓!还望告知!”

    师浑甫道:“哎,可惜我大宋势单力薄,苟安江南了。这东西啊,我曾在川北一带见过的,可惜还是较少,寻之不易。另外一个地方却是盛产,便是西北边的西辽之地。”

    刘涣疑道:“西辽?便是以前宋室尚未南渡之前,宋金联合打败了辽国、活捉了天祚帝,那时辽国灭亡,有得少部分人侥幸往西逃窜,逃至西域,再到而今形成的‘西辽’么?”

    师浑甫道:“对了,看来你这娃娃倒未忘记呢。”

    刘涣抢道:“这可不好办了,这西辽位于西北之地,这些年来也不知发展到甚么境地?其与蒙古、西夏、土蕃诸部接壤。要从那地方取得硝石,别说是个人之力,就算举朝廷全力,也是难上加难的。哎……”

    师浑甫道:“有甚么办法了,这朝廷就是这个样子。可是你也不必懊恼,那川北之地或许还能找到这种东西。”

    刘涣突闻“柳暗花明”,惊愕道:“那真是太好了,前辈,此事无论如何请你帮忙,你可愿意?”

    师浑甫道:“当然愿意,我巴不得与你挥军北上呢,只是而今身子每况愈下,不知能否等到那一天了。娃娃,容我捎信一封,实在不行,还得麻烦你师父老魏跑一趟了!”

    刘涣见得有了法子,喜道:“嘿嘿,我师父脚力极好,日行三百,夜赶一百也不再话下呢,此事交给他最好不过了。”

    二人当即哈哈大笑,不知甚么意思……

    师浑甫当下亲自操演,将制硝过程一一传授,半点细节也不放过。

    刘涣和刘三等人赶紧强记下来,等到几人完全掌握此技巧以后,他们又吩咐外来兵卒,建设了灶火,成天就是“煮泥土”,搞得一身土味道……

    纵然如此,刘涣心底是很开心的。他又通过与师浑甫联手,硬是把姓魏的骗去北边。魏伯被他二人灌醉,亲自打了包票,说回来之时,一定拖个十来车硝石回来,若这点小事都做不成,他也没脸在以游侠自居……

    转眼到了年关最紧要的时刻,众人合力制成的硝越发多了起来,再经过师浑甫的挑选,可以“入药”了。

    刘涣道:“前辈,而今得了硝、硫又是现成的、那木炭更是好找,万事俱备,还请您老操练一番吧!”

    师浑甫笑道:“嘿嘿,好说好说!其实也没什么,古人早就深谙此事,曾有记叙传世,唐时有一人叫做孙思邈,他提及到‘伏火’一道,说是——硫磺、硝石各二两,研成粉末,放在销银锅或砂罐子里。掘一地坑,放锅子在坑里和地平,四面都用土填实。把没有被虫蛀过的三个皂角逐一点着,然后夹入锅里,把硫磺和硝石起烧焰火。等到烧不起焰火了,再拿木炭来炒,炒到木碳消去三分之一,就退火,趁还没冷却,取入混合物,这就伏火了。这伏火便是制成火药的前期手段,我们在加以木炭,使三者融合,必定能成!”

    之后,师浑甫自吩咐一声,众人赶紧如侍奉祖宗一般听他使唤……

    果然,历经两个时辰左右时间,成品终于面世!

    刘涣用木勺子舀了一勺,正见得全是乌黑乌黑的粉末状,他欣喜若狂了。

    为了试验其性子,刘涣将这些东西洒成一条线,在一端点着火,只见唰的一瞬间,那条黑线然绕起来,不多时全皆燃尽,起了青烟……

    燃烧后的味道吸入鼻口之中,刘涣一嗅之下赞叹道:“他妈的,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

    刘三见他再次“疯魔”,长叹一声扯开身子,他怕“殃及鱼池”……

    也怪不得他刘涣惊讶了,这味道便在他前世的**十年代,他就闻到过的。

    那时候,农村有哪家的老人过世,便要请来专门人士“放地炮”,那地炮很简单,就是用一个封闭了底端的小铁柱,在末端穿了一两个小孔,然后把火药装在小铁柱当中,弄紧实以后,等着办理丧事的“道士先生们”一敲大锣,专门人士就用烧红了铁棍子,朝那铁柱的底部一点,便听得“啪”的一声巨响……那威力,堪比甚么炮仗响亮何止千百倍?但这事也极度危险,因为是燃烧产生的爆炸,一不小心便会伤及无辜。他曾记得他前世的一个小叔叔,就是负责“放地炮”时,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手腕炸断了……后来,“上头”管得紧,再也买不到火药,地炮也就消失在农村风俗之中……后来的后来,他便穿越来了……

    见得刘涣疯疯癫癫,师浑甫忍不住打断道:“娃娃,你醒醒!”

    刘涣走神回来,却未答复师浑甫的话儿,反而开口问道:“前辈,那你以前制造的火器是如何搞成的?”

    师浑甫干咳两声,小心道:“恩,此间也无外人,我便直说了。以前老子做的火器简单得很,便是用这大量的黑粉末夯实打紧,再在外面封上黄泥,黄泥的外面弄一些个碎石碎铁,留一条引线出来,把那引线一点着,撒丫子就跑,然后砰的一声巨响,狗贼子们死伤殆尽,好不痛快呢,哈哈哈……”

    想起风光伟绩,师浑甫大笑起来,得意至极。单单就这点臭脾气,就和刘涣的师父臭味相投!怪不得这两人能搞在一起了……

    刘涣却道:“前辈有所不知,你那法子用来偷袭尚且可以,但到底过于厚重,一般膂力之人也投掷不出去,你等小子三日时间,小子弄一个杀伤力不弱的东西出来,保证惊呆了你!”

    师浑甫道:“嘿,你少说大话,做出来的才是硬茬子,老子等着你。”

    “大事”已成,师浑甫再也没有半点本事交给刘涣,转身回屋去研究刘涣写的诗词了。这小子前些天写了一首骂人的诗,假装说是意境无穷,师浑甫已经研究三天时间了。

    那诗是:“卧春。卧梅又闻花。鱼吻卧石水。卧石答春绿。”

    刘涣给了师浑甫好吃好喝,招待好了“大神”,他却不放兄弟们的假,拿出了资本家无休无止榨取劳动者剩余价值的手段来,拼命地催大家制硝……

    到了第三天时间,刘涣高高兴兴地去找师浑甫。师浑甫睡意朦胧地醒来,骂道:“你做甚么?老子的好梦都被你惊飞了!”

    刘涣嘿嘿一笑,呈给他三个木疙瘩,道:“前辈,小子穷极三日之功,终于做成此物,你看成不成?”

    师浑甫拿在手中一掂量,分量倒是不轻,可也不重!只见那木疙瘩上粗下细,便在末尾有一个小木疙瘩堵住,他拆开小木疙瘩,里间露出一根细绳索来……

    师浑甫惊疑道:“你这是甚么东西?”

    刘涣笑道:“来来来,我们找一个宽阔地方试试,你就晓得了!”

    师浑甫不明所以,跟着他跑出屋子去……

    刘涣拿过木疙瘩,正色道:“前辈看好了!”只见他把底端的封口打开,将那细绳子一拉,停留两个呼吸以后,猛地仍将出去……

    可是……

    可是等了良久,半点响动也没有……

    师浑甫笑道:“哟?你这是做甚么?炫耀你的膂力么?”

    刘涣道:“不能够啊,这他妈怎可能不成功,不是一拉之下就产生摩擦之力,然后点着里间物质的么?前辈莫慌,我再试试看!”

    师浑甫耐着性子,等他“戏耍”……

    只见刘涣“故伎重演”,他这次接连两次将剩余的两个木疙瘩扔出去……

    果然!

    不到五个呼吸之间,先后“砰砰”两声巨响,炸起泥土飞扬、惊得谷中鸟儿乱飞、惹得伙计们一个惊愕,拿着兵器跑出地道来……

    师浑甫震惊无比,二话不说,拔腿便跑。

    等他跑到那爆炸之地一看——我的个乖乖,尽炸起了两个小土坑呢,其威力之大,不在话下。

    他回神过来,朝刘涣赞叹道:“娃娃,你真是聪明呢。你以前见过这东西?我曾听人说起,早有人研究出了可以投掷的火器,就是没有见过,没想到今日长了见识!”

    刘涣谦逊道:“嘿嘿,也没甚么。可惜我们不能制造出‘**’来,威力还是差了,但量变引起质变,只要数量多,对付金狗不是问题了……”

    师浑甫哪晓得他在说什么鬼话?当下一个惊诧,像看妖怪一般看着刘涣……

第一百五十七章 礼物

    却说那刘涣日夜研究,只因他“有生之年”,对火药的接触极少,脑海中的知识若非是关于烟花爆仗等物,稍稍厉害一点的,便是那所谓的“地炮”。其历经三日时间做出来的木疙瘩,便是借鉴地炮原理而成,只是其中加上了一个“引擎装置”罢了……

    师浑甫不曾见过这等东西,当下问这问那,刘涣一一告知,他恍然大悟,叹道:“原来这般简单,我早该想到的!”

    刘涣却愁眉不展,只觉得这东西还不完善,弄得太大了,堪比前世的一支啤酒瓶还要打,携带起来极为不方便。关键是那“火药”的质量不好,距离后世炸药的成分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

    于是乎,他将这一想法给师浑甫说了,他道:“前辈,要是这木疙瘩能再小一些,利于携带就好了。否则就算成功,也是耗才费力得很。”

    师浑甫道:“做得小一些也无不可,但威力便不能达到这般效果,你容我想想……”

    如此再历十来天时间,刘涣与师浑甫经历了许多次失败,终于把那木疙瘩改良,做成“半个啤酒瓶”那般大,已是二人的极限!若想再前进分毫,比登天还难!

    这次的木疙瘩当中,选取的材料都是最好的,还加上了诸多碎铁屑,一旦爆炸开来,杀伤力不容小觑。

    二人找了一处竹林,在竹子密集之地投下木疙瘩,但闻“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等到前去观看之时,只见得那些竹子被炸得不成样子,所谓满目疮痍!殃及范围还不算太广,但侥是如此,也当欣喜若狂了,因为他们的对象是“竹子”,若是人群,那就是无可厚非的“恐怖主义”……

    师浑甫笑道:“成了成了,娃娃,这所有的步骤你可记叙下来?”

    刘涣道:“我只了然于胸,却从未形成笔墨,毕竟这东西还不能大张旗鼓地面世,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越有杀伤力!”

    师浑甫道:“娃娃,下一步如何打算?”

    刘涣道:“等师父的消息,然后将此事交托给心腹之人,分程序进行,加紧制造。等过了年关,我参加乡试以后,便去大散关以南‘玩玩’!”

    师浑甫惊道:“带上我吧!”

    刘涣却没有答应他,只说这事还只是一个想法而已,成不成得看后来变数,毕竟人算不算天算,哪个晓得“意外”和“明天”谁先来临?

    师浑甫晓得这孩子心中的计顾及,当下也不纠缠,长叹一声,只说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又经历八天时间,改良后的木疙瘩研制了出来,可少得可怜,数目不到五十个。关键因素是那硝的制造不尽人意……

    魏伯还是没有消息,刘涣心中难免为他焦急。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他带着三五个“成品”,出谷而去……

    因为后天就是除夕夜,好歹也该为兄弟们准备些酒食,顺带履行承诺,将这东西献给陆游看看,若能得到官府支持,最好是得到朝廷支持,那便可以大兴而举!

    他来到陆游府邸之时,那人却在书房和一帮“幕僚”相谈相论,时而有得书声笑声传出,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刘涣报了管家,管家再汇禀陆游,如此走完礼仪,刘涣再次见到了陆务观。这个已然四十七岁中年人,突然间老了许多,或是年年岁岁的忧虑当中,愁也愁白了头。

    陆游先入为主,待要引荐,却被刘涣打断,只听刘涣道:“大人,布衣独孤求败前来拜见,却有要事相商!”

    陆游一听甚么“独孤求败”,再观刘涣神情,当下深知其意,这小子是不想以真名示人。他也顺水推舟,笑道:“独孤小兄弟,别来无恙啊!”

    刘涣谦逊道:“不敢不敢,小子从江陵府游历而来,曾闻大人才学了得,今年关之际却来打搅,实在唐突!”

    陆游笑道:“无妨,来者皆是客嘛,陆某一生最喜结交俊才之辈,欢喜还来不及呢。”

    却在寒暄之时,那群“幕僚”中走出一人来,问道:“独孤求败,可是在那江陵府写下‘曲江楼记’的高贤么?”

    刘涣笑而不答,脸上一派谦逊,其意自明!

    原来刘涣带着曲烟一众女眷,曾在江陵府闹腾一番,其名声历经这许久时间,终于传到夔州地界……

    众人唏嘘感慨,暗道这姓独孤的儿郎,果然长得俊朗,风度翩翩,婉若出尘出世,不食五谷杂粮。

    刘涣道:“大人,不知是否叨扰?如有不便,小子来日再拜!”

    陆游道:“诶,哪里的话!我与诸家高贤正在读及最新版的‘江南日报’呢,这其中刊载了一篇赵国公的石头记,读得肝肠寸断。我等是在讨论,那信州的赵汝愚赵大人真是好本事,尽能育出这等英才来,到底是皇室之人,不负陛下重托!”

    刘涣道:“哦?石头记么,那故事好得很的,小子也时常读得潸然泪下,不能自己!”

    一人抢道:“恩,那石头记虽好,却有一个号称‘神算子’的人出的算术真解更是了得。”

    另一人道:“哎呀,两位同僚说错了,尔等且看‘下版’,下版将鹅湖山刘秀才的三字真经刊载出来,那才是惊世骇俗呢,如此易懂而深奥的文字,真不知那人是怎么想到的?呵,史浩史相公尽对之爱不释手,亲自作了注解,而今刊载上来,其目的只怕是相与天下学子探讨一番了……”

    再有一人却叹道:“哎,史相公是才学满腹的,然对于此事,却说福州的朱仲晦专为此文写了注解,他的论断独树一帜,与之学术相为统一,很是犀利!但在抚州的陆氏兄弟看来,又不以为然,尽以此三字经为桥梁,提出心学论断,与那朱熹争锋相对,好不精彩呢!”

    “哦,还有此事?可却从未听闻呀!”

    “当然没有听闻了,这档子事是我江南东路的好友捎信时提及到的……”

    不知不觉间,这伙人尽谈得津津有味,或是忽略了刘涣,或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刘涣也乐在其中,心底窃喜,暗道,“没想到老子点一把火,尽燃起滔天之势,很好很妙!要的就是官家重视,否则还谈甚么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这伙人非常能谈,一直到天色昏黄,才悻悻而去。陆游为了“搞好当地人际关系”,亲自送到园外,又寒暄一通,才有了空闲回来与刘涣相论!

    那伙远去的人也不知道,为何那“独孤求败”小儿郎会这般“不要脸”?尽然亲口提出要在人家陆大人府上用餐,嘿,陆大人是谦谦君子,哪好意思拒绝?

    可是他们那里晓得了,这叫做独孤求败的人,便是他们口中鹅湖山的刘秀才呢,此人与陆游早已有了交情的……

    陆游回到厢房,道:“好端端的,不知你自称甚么独孤求败,狂妄不肖说,显得吊儿郎当,叫我以后如何给同僚们解释?”

    刘涣道:“哎……前辈,我自有苦衷的,而今涉及一桩辛秘,不好以真面目世人……”

    陆游抢道:“甚么辛秘?”

    刘涣道:“便是我答应你的‘大礼’呀,你一看就知!”说完拿出三五个木疙瘩来,放在陆游桌上!

    陆游定睛一看,但觉得稀奇,又捧在手上一阵研究,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他问道:“这是甚么东西?”

    刘涣道:“这东西威力无穷,是杀人的利器!”

    陆游疑道:“如何说?”

    刘涣道:“此季天黑,要不然找一个地方试试就好了,单靠我说来,却不知要讲到猴年马月!”

    陆游兀自不信,怀疑道:“莫再卖关子了,我后院之中宽阔得很,你试来看看!”

    刘涣道:“这……这不好吧?”

    陆游见他尬尴,以为心虚,笑道:“哈哈,我只晓得你刘涣才学了得,是个读书入仕的好材料,却不大相信,你是个‘玩物丧志’的人儿……”

    刘涣听他这话全是讽刺和鄙夷,心中一横,急道:“好!大人既如此说来,我们便去你的后院试试罢,若出了甚么坏结果,可怨不得小子!”

    陆游决绝道:“不论出甚么坏事,既往不咎!”

    如此,二人各怀心思去了后院。刘涣但见得那后院中央,设有一个鱼池,鱼池之中尚有枯萎掉的荷叶,还有一方假山。池外立有一方光华平整的石头,上写了一首小诗,看来是这陆游悉心照料而成。

    刘涣立马来了鬼主意,正色道:“大人,我看不如就用你这鱼池来试试罢。”

    陆游道:“随你的便,开始吧!”

    哪知刘涣却不着急,笑嘻嘻地拿出一个木疙瘩来,交给陆游道:“前辈,这是你家院子,还请你来试验为好!”

    陆游道:“哼!你这一个区区木疙瘩,尚不是大刀长矛,更非暗器毒物,能造成甚么坏结果了?你说,如何操弄?”

    刘涣道:“简单得很的,前辈只消揭开底端后盖,把里面的绳索一拉,扔进这鱼池之中,转身躲进屋内就行!”

    陆游道:“好啊,就依你所言吧!”说完只见他按照刘涣叙述,揭开后盖,将那绳索一拉,突然间听得什么东西在燃烧……

    刘涣赶紧大声喊道:“快仍了!”

    陆游看他一眼,把那木疙瘩往鱼池当中一扔,却不着急躲会屋子中!

    刘涣见状暗骂一声,当刻眼疾手快,硬是把陆游拉回屋子之中……

    果然,二人才关上一扇房门,便听得“砰”的一声炸响,之后是好多支离破碎的屑末与碎石等东西穿破窗户,一阵乱窜。

    陆游一个不小心,左边肩膀尽被一块小铁屑划破,流出鲜血来……

    震惊过后,二人出了房门一看,哪还有甚么鱼池?那鱼池的“老样子”倒还存在,可里间假山和一干设施早就魂飞魄散了……

    他的家眷们惊愕一声,不明所以,乱成一团……

    看着陆游呆滞的神情,刘涣忍住不笑出来,心中骂道:“说了你还不信,哼,老子给你的,可是加重型的手榴弹呢,这鱼池距离屋子又近,不是老子救你,你早死了,还写甚么诗词?”

    陆游叹道:“这……这是……”

    刘涣道:“这是杀金人,复河山的利器!我曾说过生产工具决定生产力,武器的好歹,往往能影响战阵战局的变换。可惜了,你们谁也不相信……”

    陆游道:“尽能这般厉害!”

    刘涣道:“对咯,这就是小子允诺要献给大人的礼物,不知是否称心?”

第一百五十八章 陆游要面圣

    陆游从惊愕之中镇静过来,安抚一众家眷,叫人闭门谢客,说有要事要做,何人也不得打搅!

    他没有怪怨刘涣,而是一把拉起刘涣的手进了书房之中,急道:“真是英雄出少年,来来来,请刘秀才好生赐教赐教!”

    刘涣只说:“不敢不敢!”然后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又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说给陆游听闻……

    那书房中的炭火早已熄灭,偏非这一老一少的两个人半点也不觉得冷。UU小说,www.uu234.com时而从书房中传出狂放的大笑之声……

    陆游突然道:“不行,我得亲自去一遭临安府!你这特种战法加上火器之威,我看不肖三五年时间,只要官家重视,我们痛定思痛,不多时,定能与金人一战!”

    刘涣道:“大人莫慌,此事可派遣一个心腹之人去办就成!来年科考乡试在即,这夔州没了你,可不好说啊!”

    陆游摇头道:“无妨,届时朝廷自会派人下来督查,我不过配合而已,再说了,若长期与你来往,恐有通融之嫌,也是该回避的时候了。”

    刘涣道:“大人怎地也如此模样起来?难不成你我磊落光明之人,还能做出甚么苟且之事?这一派赤诚,都是为官家分忧,为天下着想呢。小子是担忧,而今积雪未化开,你东行不利啊。”

    哪知陆游却道:“休得多言,此事是机密中的机密,非我亲去一趟不可的。”

    刘涣也是无法,长叹一声,不由感慨陆游之忠诚,当即尴尬道:“若前辈去了临安府,折返路过信州之时,还请代我向恩师和辛安抚使问好!”

    陆游道:“不肖你说,那江南日报偌大名声、辛幼安特种练兵之道玄乎其玄,我早想一睹为快的。”

    如此大事商定,陆游留了涣哥儿吃饭,小酌几杯后,两人又是吟诗作对,好不快哉……

    翌日,刘涣买了诸多酒肉及一众年货,大车小车地拖到谷外去,再由人从谷外转移到山谷之中。

    却说这除夕之际,新岁之秋,陆游却没了心思,终日奋笔疾书,写好了又改,改好了又写,他要拟出一篇一等一的折子出来,呈给临安府的皇帝赵昚……

    日子平常得紧,大年三十夜一直到新年初五,刘涣给“杂役们”放了假,集结大家“炸金花”、“斗地主”、“打麻将”、“踢足球”……好不快活,可那魏伯迟迟没有音信。师浑甫也逍遥远去,做回他的隐士了。其临走之前告知刘涣,说无论如何,就当他们二人从未相识过,更不得向外人提及他的行踪,若想寻他,魏伯自有联系的法子……

    刘涣依依不舍,给了师浑甫一匹大红马,叫他保重身体,说是在不久将来,要再度请他出山,去信州鹅湖山育天下之英才!

    师浑甫大笑一声,道:“利禄功名、王侯将相,云烟过眼,吾自一派青山隐隐,一撮众生繁华,再无他求!看缘分罢、看缘分罢……”之后缓缓出谷,不见了踪迹……

    乾道八年的出头几日中,刘涣耍诈,将伙计们的钱财搜刮干净,再假装“救世主”,又把钱财散发给众人。众人只说他是“赌神”,他笑而不答,转身出了屋子,一个人呆迷起来。

    其心中暗道:“乾道八年了、乾道八年了,老子一转眼十七岁,十七岁啊十七岁,上山当土匪。哎……前世今生,加起来也该四十开外,老子却获多不自在,被这生活搞得不成了模样。他妈的,是时候大展宏图了,先中了科举,赴临安府参与殿试,说不得,也他妈弄个状元郎来当当……可是,这泱泱南宋,人才还是有的,也不知老子靠抄袭而来的诗词文章能不能打动官家?还好,还好老子曾随赵汝愚求学,知识积淀有所增长,到时候不说状元郎,起码榜上有名不在话下的……为官是一回事,老子要带兵打仗的梦却迟迟不见动静,师父啊师父,你到底何时归来?你能不能带来那硝石?”

    一转眼过了元宵,积雪开始融化,这一现象吸走了大地众生的好多热能,伙计们鬼叫起来:“不是就要开春了么?去他妈的,每每开春之际,就是寒冷无比,老子受够了!”

    刘涣只得好言安慰,讲了好多“段子”予以转移注意力,这才稍稍好转。他一直相信,信仰有着莫大的力量……

    王冲被射手训练成了死狗,射手“以身作则”,进步斐然,倒把涣哥儿的教诲记得滚瓜烂熟,还灵活多变,自成体系。

    历城兄弟伙带着一干杂役终日劳苦,只为涣哥儿所讲的“绝世杀器”!可惜,那涣哥儿还不满足,他说他要闭关几天,研究出一种能发射的东西来,要靠着火药之为,把杀器发射出去,千步开外,取敌人首级。

    几人也不打搅他,任由他去闹腾。刘三出于好意,一日从外面弄来了好多诗书,放在刘涣案头。意欲提醒他可靠在即,不得瞎耽搁,怕误了正事!

    刘涣心底一暖,倒是感激刘三。

    可两个月过去了,刘涣还是没有研究出那大杀器来,他垂头丧气,失败后一阵咆哮道:“去你妈的,去你妈的,电影里面不是一个破铁通加上一个炸药包就成了的么?老子为甚么做不成?”

    刘三最怕自家哥儿受刺激,想必定是科考在即,他压力颇大。于是乎赶紧跑去安慰道:“涣哥儿,咱哥两出去吃几杯解解乏?”

    刘涣从疯魔之中醒悟过来,叹道:“哎,也好也好,许久不见外间的美娇娘了,老子好生饥·渴,走……”

    呵,哪晓得这二人一去,真是“举杯浇愁愁更愁”,醉意蹒跚之中,还惹怒了当地文人。

    却说那几个文人一路封杀,见得刘涣其人,就要出来言语呵斥——这文人骂人嘛,当然是在弯酸之中,把你的祖宗十八代全代进去,可惜刘涣不吃那一套,反反复复只是说“我去你妈的,不服就来打一架!”

    嘿,这几人是与他打过的,哪里打得赢他和刘三?当下不敢动手,直骂道:“独孤求败,你再动粗,休怪我等禀告官府了!”

    刘涣呕吐一阵,骂道:“我去你妈的,要打又不敢打,一天跟着老子作甚?告甚么官府?老子犯了哪条王法?呕……”话还没说完,又呕吐起来……

    他们来到大江岸边,正见的一棵枯树,早已枯死在了过去的寒冬之中,黄昏时刻,尽有一群乌鸦落脚。刘涣跑过去捡起一块石头,怒骂一声道:“去你妈的,一群畜生,也跟着来看热闹么?”石头飞去,乌鸦惊飞……

    那群阴魂不散的文人见得他指桑骂槐,心中好不气氛,可又不敢动手——这伙人不知是听那个好事者说起,说这独孤求败来历不明,或是哪处盗贼强人,起身后一定有个贼窝,只要揭发了他,朝官府禀告,必定立功,到时科举就有“恩惠”……嘿,这些个人也是傻到了姥姥家,或是久经应试不得,但凡歪门邪道都在魂牵梦萦……

    哪晓得那独孤求败见乌鸦群飞走,大啸一声,复再长长一叹,道:“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哈哈哈,老子就是那断肠人!就是那断肠人!”

    刘三稍稍清醒一些,赶紧一把抱住癫狂之中的涣哥儿,劝道:“好兄弟,好兄弟,咱走吧。别闹了!”

    刘涣却转身过来,脸红筋涨,神情漂浮地盯着刘三,呵斥道:“甚么别闹了?老子闹了么?你也来嫌弃我了,还说甚么好兄弟?你也是个虚情假意的家伙!”

    刘三道:“哎……也罢也罢,你要疯,我权且陪你疯罢……说也奇怪,今日才吃了多少酒?你便醉成这般模样,不应该啊?”

    那群文人但听得“断肠人在天涯”一句,忽然想起自己的应试经历来,真是一身飘零,为了生计发愁,果然是断肠之人啊。一时间,倒还同情起刘涣来……

    刘涣不知道他是如何睡着的?或许是那刘三实在看不下去,一拳将其击晕的。

    他醒来时,但觉得头疼欲裂。可静声一听,突听闻外间叽叽喳喳好不烦人。

    他本愤怒,起床去了外间,却看见伙计们围住一人问长问短,那人也不厌其烦,像似在炫耀着甚么一样。

    刘涣立马欢喜大叫一声:“师父!”

    原来那人就是魏伯,他终于赶了回来。而今听得自家徒儿喊自己,一个瞩目,却见那俊朗的儿郎一时间变得邋遢肮脏起来,他怒骂一声道:“没用的东西,不过喝了五斤烧酒,就醉成这般模样,丢老子的脸!”

    刘涣嘿嘿一笑,挠头道:“师父,您老可算回来了。那硝石可有着落?”

    魏伯道:“就他妈惦记你的破石头,老子这一路差点丧命呢!那石头带回来了,足足十五车,够不够用?”

    刘涣喜道:“还行,将就将就!”

第一五九章 燕子回巢、书生离乡

    二月春风啊,何止只是剪刀?还是一把离愁的剑,将普天下学子的思乡情一剑斩断,然后埋头到“吃铁饭碗”的另一番愁绪之中。燕子欢欢喜喜启程时,书生也几家欢喜几家愁绪地离了故乡……

    按刘涣心中的知识,他多多少少是记得一些南宋时期的科举考试的,可而今身临其境,却感一阵突兀,不知是历史戏弄了他?还是他戏弄了历史?

    赵构南逃以来,进士科的考试每三年大比,凡应试之人,大抵通过县试、乡试、省试、殿试,期间虽有变卦,但也相差无几,所谓“三级考试”,即成惯制。

    也就是说,各路举子须先经“解试”,即通过州试(乡试)、转运司试(漕试)或国子监试(太学试)中的一种,称为“正解”。“正解”和“免解”(不经考试)举子,头年发解,次年春参加“省试”、“殿试”。

    历经重重“劫难”,到了后来“功成名就”之时,前三名被点为状元、榜眼、探花。从建炎二年开始,定经义、诗赋分科,第一场分别考经义或诗赋,第二场考论,第三场考策;到时必定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可既然是封建科举,难免有利有弊。其中,官家思想的主导性极强——却说这两年以来,皇帝赵昚不知是嫌生活过于安逸,还是心底开始着发急?他于去年秋冬时节下了圣旨,尽将乡试时间安排在了乾道八年的春季时节,然后火急火燎,于当年八月秋季举行省试与殿试。

    一年时间,完成三年一次的科考,本是常态。可今年的安排,难免过于急促,不晓得他是甚么意思?尚有大臣反驳,赵昚只回应一句话,大体意思是说:“老子现在缺人才,等不急了!”

    涣哥儿记得模糊,貌似这科考一说,各路应考的举子中举者的比例相差很大,通常开封府、国子监举子每四五人中举一名,而外路举子常是二三十人中举一名,有时六七十人才中举一名,河东、广西、夔州、利州等路有时甚至无一人中举。

    这倒好了,他而今就是身处在夔州!就要参加乡试,这乡试而今又称\"乡贡\"、\"解试\"。由各地州、府主持考试本地人,一般在八月举行,故又称\"秋闱\"。

    “对了,按常理不是八月份的么,赵昚老儿急甚么?哎……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了,我不过海中一叶扁舟,身似浮萍,随浪逐打罢……”刘涣长叹一声,找出张年丰送给他的毛笔,搬到了夔州中心的奉节县城,他要感受一番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情景!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他除了震惊以外,却多多少少感到应试者的不满。大多议论,明明秋天才举行的乡试,安排到春季作甚?

    也怪不得时人纳闷,而今时局“安稳”,朝廷“无难”,官家却偏非要这般折磨人,为了吃这碗饭,好多学子不辞幸劳,便在寒冬腊月就开始离家,连那除夕夜都未能与家人团聚……

    纵然怨气滔天,可也无可奈何,学子们这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涣哥儿有喜有忧,喜的是他而今小有名气,总算做了几件大事的,其一是结交权贵,文章更被官家看重;其二是诗文传世,纵然是抄袭的,可能为这个时代做一点正能量的事情,他觉得责无旁贷,关键还做成了,比如三字经;其三是与武人厮混,“主义”得以伸张,比如特种战法;之后便是办报社、搞武器、兴‘时装’,都算初见规模。

    忧的是,在平常的岁月当中,他开始被磨去了棱角,满面风霜,心中的信仰尽开始动摇!

    还有一点是他很不满意,就是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发明”了这么多的玩意儿,却好像不曾给自己带来甚么财富,而今还是阆中羞涩,清贫得很,想要奢侈一番,也显捉襟见肘!

    “哎,老子不要当大官也好,可有几样东西不可或缺,一是土地、二是钱财、三是兄弟、四是女人,这些东西当中,老子最差的就是钱财。看来经济问题永远都是大问题,特别是而今通货膨胀,总觉得钱不够用。没办法了,大环境嘛,且不知老子能不能改变这环境,可要想活得精彩,便是头破血流,也要去闯荡一番的!”刘涣飘荡在人群之中,默默地说出了心底话来……

    春天的燕子度过大江大河,顺着风势,又来寻自己的温柔乡。看来大势不可违,天道不可变,万物生息休养,必沿其道其理,谁敢极端叛逆,都是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那人呢,人是万物之灵,更要遵循天道,唯一不同的是,人懂得利用天道!可惜很遗憾,千百年来,有了人就有了**,有了**,就不能停止贪婪,贪婪泛滥,必成**,**的后面,就是天灾……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刘涣发现一个问题,他觉得前世的“科学发展观”提得很好,可这东西本在千百年来的诗书圣言、典故经要之中早有提及的,偏偏没有人总结出来。既无总结,哪来的论断?于是乎那“指导思想”更是天方夜谭了!

    “对的,这等好东西,应该被提及,应该用来警醒世人,更应该万世昌行,说不得,老子这次应试,就写这篇文章,换个说法,贴切现实,不晓得能不能打动‘上头’……哎,名声大了也不好,关键是起点高了些,若后来做不好,很容易被世人唾弃的。赵昚啊赵昚,赏我一个状元郎吧,实在不行,探花榜眼亦可,实在实在不行,也得让我登科第吧,老子实在伤不起,一定一定要安抚老子幼小的心灵。这他妈不穿越都穿越了,主角光环也该来一顶的……”

    这小子每胡思乱想一阵,就要唉声叹气一番。那脸庞阴晴不定,搞得旁边与他擦肩而过的人儿好不惊疑,以为是哪家的神经病没有管好,跑出来吓人了。

    刘涣却不顾及众人的目光,既然无奈做了奇葩,就要执着地奇葩下去。他此番前来,是有要事要做的,因为到了今日,他有一个致命的问题没有搞懂——便是这乡试到底考甚么内容?怎么考?

    这是大事,若无准备,怕是成不了气候。

    于是乎,涣哥儿满大街寻找“路人甲”,他要找一个穷酸的路人甲,请人家吃酒,然后勾搭一阵,从言谈之中找到自己要的内容!

    费尽千辛万苦,无理纠缠、装逼耍横、演救世主、演侠客……他终于套到了一个秀才,与那秀才长论一番,到底晓得了这乡试的内容。

    原来,这乡试共分三场,每场考三日,三场都需要提前一天进入考场,即初八,初十、十四日进场,考试后一日出场。

    初六日考官们入闱,先举行入帘上马宴,凡内外帘官都要赴宴。宴毕,内帘官进入后堂内帘之处所,监试官封门,内外帘官不相往来,内帘官除批阅试卷外不能与闻他事。

    考试又设有考棚,又叫\"号房\",是一间一间的,作为专供考生在贡院内,答卷和吃饭、住宿的\"考场\"兼\"宿乡试考生休息雕像舍\"。

    当考生进入考棚后,就要锁门。考生们参加考试期间,\"吃喝拉撒睡\"皆在\"号房\"内,不许出来,直到考试结束。

    号房内十分狭窄,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当作写答卷的桌子,下面的当椅子,晚上睡觉将两块板一拼当床。考棚里还为考生准备了一盆炭火、一枝蜡烛。炭火即可以用来取暖,也可以用来做饭。考生考试期间与外界隔绝,吃饭问题得自己解决。监考官,只管考试作弊,至于考生在号房里的其他动作,监考官一概不问。

    这路人甲说得详细,看来是个“老油条”了,不晓得遭遇了多少次“打击”?刘涣有些同情他。

    考试的内容大体上看,还说不得复杂,可一旦牵扯到实际内容,便显得冗繁不堪了。

    第一场,通常试以论语、中庸或大学、孟子一文、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四首,初场的每道题都要写二百字以上,剩余四道经义题则需要写三百字以上。

    第二场,试以诗书礼易等经文一道,并试诏、判、表、诰一道,议论文要求三百字以上。

    第三场,试以五道时务策——即结合经学理论对当时的时事政务发表议论或者见解。

    刘涣终于了然,暗叹一声:“真他妈麻烦……”

第一百六十章 刘涣应试

    任何对待生活认真的人,都应该被认真对待!

    一连几天,刘涣都没有见到陆游的影子,或许那厮正沿着大江东去,怀揣奏折和“手榴弹”,又要不安分地去向赵昚请缨了,不晓得他能不能成?

    刘涣曾说过,那火器制造一事,离不开官家的支持,赵昚此番要是不给钱,不给撑腰杆,甚么都是泡影!

    可他心中还是抱着极大的期望,毕竟这赵昚不是昏君,更非软弱之人,为报“血仇”,他早已等不耐烦了的……

    夔州的“当家”不在,却从临安府来了几个“大官”,这是无可厚非的“中央委派”。可情况却不喜人,那些个“中央官员”总戴着“有色眼镜”看这个地方。

    只因这夔州一带,历来中举者较少,但凡另谋出路之人,都赶去了成都府,那地方好,许多时候不用赴行在参省试殿试,既不面天子,就有猫腻可循,说不得走关系、弄虚作假等手段还是可行的……也是,这夔州的文气之风是差了点,可军事经济却不容小觑,偏非而今文人把政,你搞不来子曰诗云、做不成千古绝唱,在心中难免对你持否定态度。

    刘涣等啊等,终于等到三月初六日,考官入闱,行入帘上马宴,来来往往好多官儿,真叫一个热闹。好不容易等到宴毕,礼仪程序走完,内帘官进入后堂内帘之处所,监试官封了门,好戏就要上场!

    刘涣此番用的是真名,那上报的户籍与一众凭证,全是陆游托人去干的。夔州学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一个信州的刘秀才,尽然跑到他们的地盘来了。

    那信州等地的人更想不到,还以为刘涣其人消失了,就连参加本次考试的陆九渊也以为是刘涣胆怯,做了缩头乌龟。

    当然,鱼翔浅底,必有鹰击长空之时。有的人,差的只是一块跳板而已。那某某人不是说过么——“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翘翻地球!”

    涣哥儿被排到了一个极度不好的考棚,只因那考棚的右边,便是外间考官们的如厕之地。这样一来,他被“光顾”的频率就要高些。最主要的是,经常会听得“嘘嘘声”、“放屁拉屎声”还有心满意足的“感慨声”……愁也愁死个人了。

    好在那考棚前面不远处有一颗柳树,而今早吐新芽,时不时有得一两只家雀或杂毛鸟飞将上来,倒是喜人心神。

    初九日清早,刘涣得了第一场的题目,不过是关于甚么论语中庸的死记硬背和一些常态化的解释,其定式之规,基本奉了“儒家主义”为祖宗。

    这第一场对于应试学子而言,但凡下了功夫的,不是甚么难事,更拉不开距离。

    刘涣心知肚明,便在前世时曾对此有所涉猎,后来随了赵汝愚求学,花过一段时间研究,前些时日在苗人谷,有得刘三的好意照顾,他更是恶补了一番,最关键的是,他自从随了魏姓大汉习武以来,记忆力还算不错,反应速度和定力都比普通人略胜一筹……

    要做到“万无一失”自不敢当,可弄个上游成绩,自当不在话下!

    为求谨慎,涣哥儿小心小意,把字迹写得工工整整,再次发扬了自己的书法水准。三天时间嘛,搞得好一点,多得是时间。

    到了写五言八韵诗各一首的时候,刘涣想来想去,觉得任何时代的考试,都与政治有所挂钩,特别是而今封建时期,朝廷抵腰杆的科举考试,政治色彩和官家意图更是浓郁。

    于是他想,是时候拍拍马屁了,但这马匹不能拍得俗气,既要写得好,又要达到目的。

    写甚么呢?刘涣赶紧搜索脑海中的“记忆”,等了良久,他伏笔而作,抄袭了一首五言律诗,名字叫做“看山”,正文是:“三上北高峰,杭州一望空。飞凤亭边树,桃花岭上风。热来寻扇子,冷去对佳人。一片飘颻下,欢迎有晚鹰。”

    此季正是三月桃花开放时,抄袭一首关于而今天子脚下的诗来,应该不是问题,纵然不被看好,可也不落俗套,更不可能出甚么乱子。

    至于那八韵诗,后来又叫试帖诗,是科举考试中老生常谈的事情,刘涣捉摸一阵,当即来了想法——还是要歌功颂德,他提笔写道:“耕织鸿图肇,农桑凤诏温。巡春民用功,函夏俗同敦。考礼钦祈谷,歌豳重采蘩。公田皆雨及,法驾屡星言。推四风清畎,缫三月满盆。笠看黄壤聚,秭到绿云屯。安土齐趋业,捐租叠沛恩。万年衣食裕,寿宇迈羲轩。”

    解决完这两件难度稍大的事情,剩下的就是经义了。这事算不得难事,刘涣以前的教育,全是白话文,多少俊杰大家、学者专人,将好多经典翻译成了通俗易懂的文字。君不见那图书馆之中,随便买一本关于国学的东西来,硬是将千百年的经文解释得牛逼无比。

    到了涣哥儿做好这件事情时,第一场的所有题目,他已然全部解决,用时一天半,却还剩下一天半的时间,无可奈何地无聊起来。

    不知不觉间,尽趴在桌子上睡起觉来,巡查考官看见,一次两次也就见怪不怪,可五次八次过后,那小子还是在睡觉,巡查人员惊疑“哪有这么多的瞌睡,该不会有甚么倪端?”想及于此,就前去呵斥问言。

    刘涣一个惊愕抬起头来,正见一个老头盯着他看。他道:“大人,有何指教么?”

    那人呵斥道:“每每巡查此处,皆是见你梦游周公,你是哪里来的考生?可曾做完?”

    刘涣答道:“回大人的话,小子已然写好了,可觉得不尽人意,想要修改,又怕损失美观,空卷也无多余,故而苦恼,心烦意乱之下,睡了下去,倒是碍了大人的眼!”

    那人闻言道:“你这小子真是粗心大意,哎……不过像你这等年轻人,都是血气方刚,自恃才学,这下倒好,晓得吃亏了罢?”

    刘涣恭敬道:“小子谢过大人教诲,当真是把肠子都悔青了。”

    那人呵斥一声,待要转身,突然问道:“对了,你还没有报上姓名与户籍呢,你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

    刘涣微微抱拳,道:“小字刘涣……”

    那人听闻“哦”了一声,然后缓步走开了,嘴里却一直叨念“刘涣刘涣,此名像似在哪里听到过的。咦?怎地记不起来了……”

    无聊的第一场过后,顺理成章迎来第二场。

    三月十二日,刘涣还在考棚中吃早茶,题目已然下达。

    要求是试以诗书礼易等经一道,并试诏、判、表、诰一道,议论文一篇。

    这对于一个“秘书”出生的人而言,更是拿手好戏,刘涣一一解决掉。

    到了最后的议论文,他早就胸有成竹,提笔写了几个大字——“论天道发展”,其实就是他关于“科学发展观”的初次提及,只不过换了个说法,又把官家夸赞一番,甚么受命于天等卵话,简直是扯犊子了……

    终于,解决完第二场以后,在第一场时询问过他的那个官员再次前来,可此番却如变了一个人一样,见到刘涣也不多聊,但笑意盈盈,神色之间很是恭敬。刘涣不用想,也明白此人终于晓得他是什么人了。

    他不由暗暗感慨,“哎,有‘关系’就是好办事,有名气更是了不得,这个时代,哦不,这个民族啊,从来如此!”

    可哪里有时间等他去唏嘘感慨?只因他这第二场尤为小心,将时间把握得很好,至此,休息的时间便少了许多……

    等到十五日,第三场开始了。要求是试以五道时务策。

    这便是正儿八经的调调了,你是不是一个合格乃至出色的“公务员”,不仅要看你的行文文采,还得看看你的“态度”,你的“见地”,你的“思想”。其实就是“世界观”和“方法论”。

    于此,刘涣再次加以论述了“天道发展”,每一策当中,都涵盖了自己主张的“中心思想”,所谓一气呵成,逻辑分明,层次递进,不厌其烦。

    他还加了一个“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不论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等观点,啰里啰嗦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加上具体可行的典例和分析,把尘世间的大道理讲完,这第三场也画上句号!

    刘涣放下毛笔,长叹一声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哪晓得这一声过后,尽引来巡查人员,正色道:“小哥儿,且不论你是何人物,但这到底是考场,望你慎言,莫要打搅了其他学子。若成不良之状,说不得也只好按照大宋律法来办了!”

    刘涣听得人家“好言好语”,哪敢再放肆,恭恭敬敬地“赔礼道歉”,静声下去,盯着那颗柳树发呆。

    那呵斥警告之人见得狂徒安静乖巧下来,心中一喜,脸上却无甚么变卦,暗暗道,“呵,等遇到了赵汝愚赵大人、赵挺赵国公,说不得也该打打小报告……但愿你刘涣能成罢,几次三番从你面前晃过,虽无结交之情,也有相遇之恩,将来若能同朝为官,明里暗里好说话;若你是个草包,与功名无缘,可依你作为,官家兴许会设恩科的……哎,多个朋友多条路总错不了……”

    刘涣哪晓得人家脑海中的想法,只是一味感谢祖宗烧高香,尽是遇到“好心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欢而散

    却说刘涣应试完成,一连飘荡了半月之久,他有两个意图,其一是看看能否等到放榜,他觉得他还是很重视这件事情。其二是要故意做个“甩手掌柜”,看看刘三一伙人是否能独当一面?

    可他错了,直到那些个无聊的岁月渐以被消耗完毕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世界,少了他一个刘涣,仍旧照常运转。甚至不会有人在意他,他一时间觉得很落寞,百无聊奈地回到山谷之中。

    找到了“组织”,心地多多少少开朗起来,刘涣见到刘三,第一句话就大骂开来:“三哥,咋也不去接老子,你们都他妈甚么意思?”

    刘三悻悻一笑,道:“涣哥儿哟,不是兄弟几个不去接你,实在是发现了大问题。”

    刘涣闻言心底一怔,按理而言,他与刘三等人交情不浅,若非遇到大事,定不会弃他不顾的。他犹豫一声,问道:“甚么大问题?”

    刘三左顾右盼一番,小声道:“哥儿你来,我们借一步说话!”

    刘涣见得神秘,点头应允,跟着刘三进了地道。仿佛适才的落寞与不甘得到缓解。

    不消片刻,二人步入地道之中,正见得老八老九一人抱了一个大箩筐,见到刘涣却很淡然,只说一句:“回来了,回来就好……”

    刘涣问道:“三哥,这是怎么回事?伙计们咋怪怪的?”

    刘三道:“涣哥儿,你不晓得,你赴科举以后,伙计们用魏伯运回来的硝石加上硫磺与木炭,可按照你的配方做出来的火器却出了问题,时而威力极大,时而像个寻常间炮仗,不知是甚么原因?魏伯唠叨了许久,说你一去不复还,急死个人了!”

    刘涣闻言心中暗道,“嘿,那原先靠泥土制造出来的硝,质量自然不好,固然配方当中的比重要大一些,而今有了天然硝石,比重势必下降,若有升高,其余两者也要加量才是……老子咋把此事给忘记了,离谷前应该支应大家一声的。可这刘三也真是的,当时师浑甫传道授业,他是亲临现场之人,怎会半点脑子也不动?”

    刘三见他不仅不说话,反而呆迷起来,心底一急,问道:“哥儿,你是要指教一番呢,还是要看看实物再说?”

    刘涣道:“哦,报歉得很,适才走了神。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事情么?”

    刘三想了片刻,觉得刘涣才是“当家人”,他而今回来,应该而且必须把近期的事情告知于他。他道:“对了,还有一个大问题,便是而今的钱财不多了,兄弟们明面上不说,心底还是诸多不解。”

    刘涣道:“如何不解?”

    刘三道:“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要把自家的钱财拿出来做公家的事情?如此到底能得到甚么?”

    刘涣闻言不予正面答复,而是沉吟片刻,再次问道:“还有呢?”

    刘三一个皱眉,一五一十地道:“还有?还有就是……就是老三疯了,而今像换了一个人一般。你不在的日子里,他硬是将王冲训成了一等一的‘特种战士’,他自己的综合实力也突飞猛涨,而今若论‘单兵素质’,我已比不上他了……”

    刘涣笑道:“老子早看出来的,那厮是个人才,一旦懂事起来,必定不得了。他而今在鬼混甚么?”

    刘三道:“嘿,你还别说。那厮尽然朝魏伯感慨,说‘年少轻狂的好日子,懂事就结束’。你是晓得魏伯的性子的,自然听不懂老三在瞎说甚么,此事不了了之……而今的苗人谷中,老三带着王冲,刻意选出了一十八个好苗子来,每天都在疯狂训练,同时负责谷内谷外一切安保问题。你是没看见,那厮犯浑起来,半柱香时间不到,仅能攀爬上百米陡峭的悬崖。王冲是大江边上的人,又传了那厮水底功夫……哎,反正是即可喜,又可恨!喜在这几人进步非凡,早不是原来模样,连性子都变了。恨的是,除去训练以外,这几个人从不参与火器诸多环节的制造,我曾批评过了,老三说你会懂得的,高兴来不及呢。”

    刘涣长叹一声,道:“恩,我看此事没有坏处,老三的做法是对的,可得告诉他小心一些,那王冲城府极深,心胸狭窄,若有朝一日老三再做不得他的‘师父’时,他便会弃老三而去。三哥,你找个时间告诉他,万万不得让自家兄弟吃了亏。你应该懂得,越是苍白乏味的汗水与鲜血,越能运量出最最淳朴的情谊来,老子是担心,那厮不仅把本事交给了别人,到头来还被别人叼走!”

    刘三一个惊异,道:“这……我想老三也不是傻子,当不会做出那等事情来的,无论如何,我们才是他的亲兄弟呢。”

    刘涣道:“哎,三哥你不晓得,那王冲是四川宣抚史王炎的人,王炎是甚么人物?你应该清楚的,他为何要派遣王冲去向陆游学习?我看学习是假,监视是真,不晓得有甚么见不得人的辛秘!”

    刘三惊愕道:“此事应该不能罢,那王炎好歹是名将,难不成他想占山为王?”

    刘涣道:“哎……哪个晓得了,这川蜀地界是大宋重中之重的地方,寻常间官家鞭长莫及、疏于管理。他王炎手中有的是人、有的是钱,这些年来更是籍籍无名,落寞得很的……我情愿我是小人之心,把他王某人看错了。可不论他是甚么目的,提防一些总是没错的!三哥,陆游陆大人已然去了临安府,我看他心系大事,应该会在六月份归来,到时看他带来甚么消息,再作打算吧!至于你讲的配方问题,你们是如何解决的?”

    刘三道:“一切依你而言吧,兄弟们早想去大散关玩玩了。至于你讲的配方问题,到了而今还没解决呢,否则也不会这般急躁了。”

    刘涣却怒骂一声道:“没用的东西,三哥啊三哥,不是老子说你,老子临行前将家底交给了你,你看你弄成了甚么卵样子?”

    刘三被他骂及,不仅不怒,反而觉得甜蜜。是想,一个人对你推心置腹,尽将“家底”交给了你,这是何等的信任?

    涣哥儿也不喜欢玩弄权谋,可有些时候实在无可奈何……

    一连几天下来,谷中很安静……

    一连两三个月过去了,谷中虚假的安静下,暗藏着诸多澎湃……

    刘涣通过研究,终于将配方问题解决。他还做出了十支怪异的铁管,花去的钱财简直可以盖一套大房子了。兄弟们不晓得他是甚么意思,他却笑而不答,只说今夜午时,叫上魏伯和一众兄弟过来,有要事相商!

    好不容易等到了深夜时分,魏伯等人来到涣哥儿指定的一处秘密之地。

    刘涣道:“可都来齐了?”

    魏伯道:“有话就说,老子乏得很!”

    刘涣笑道:“先看看这东西吧!”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涣哥儿揭开一方布料,地上摆满了十来支怪异的东西。那东西大部分使用铁管组成,尾部又有一个复杂的铁疙瘩,前方是八个铁管围成一个圆形,被铁水衔接在了一起,想必花了不少功夫,定有大用处,否则不会搞得这般机密。

    刘涣拿起一个样品,道:“师父,兄弟几个,这东西穷极我近三月之功,总算初成模样,小子给他取了名字,叫做‘火枪’,便是把硫、硝、炭三者融合而成的火药填充进去,再在每一个铁管之中放入铁砂,只消一扣动机关,便能通过撞击惹燃火药,火药瞬间爆发,将铁砂送飞出去,射程不下于短弩,百步开外取人性命,不在话下。可惜的是,老子才疏学浅,不能设计出一个机关控制八支铁管,却是八个机关排列而成,各管各的。重量也是不轻,每一把火枪,得有六十多斤重,但已是极限,再要变轻,比登天还难!兄弟们,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大杀器的原理,等陆游回来,将会详细告知于他!”

    几人听他说了半天,心中震惊无比,射手皱眉道:“却比弓箭和弩的威力还大,那如何瞄准,可有讲究?”

    刘涣道:“瞄准的方式也很简单,只消借鉴短弩手法就行。关键是这东西一旦发射,都是散着出去的,攻击的范围比短弩强多了。”

    魏伯忍不住道:“我日他个仙人,既有这等厉害家伙,还学功夫作甚?”

    刘涣道:“师父,这话却说错了,打铁还要本身硬,若是个病秧子,就算给他再厉害的杀器,那也是枉然!”

    老五早等不急了,跳出来道:“那还等甚么,试试看呀!”

    刘涣道:“早晓得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我早在百米开往立了五个木桩,此刻天黑看不清楚,就试给你们看看罢。”

    老三急道:“稍等,容我前去查探查探,那木桩是否距此百步之遥?是否做了手脚?”

    刘涣见他说话,却是来怀疑自己,当下骂道:“狗日的,你长本事了不成,老子何时诓骗过你?”

    哪晓得老三一个“立正”,铿锵有力地道:“不敢!可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这是你说的。涣哥儿怕经不起检验么?”

    刘涣道:“哟,确实有进步,去吧,等你检验好了,老子再来尝试!”

    射手不多时一来一回,速度尽也不慢……见他沉默不语,归于“队伍”之中!刘涣问道:“给说说!”

    射手一个跨步出来,道:“是!通过检验,确实在百步开外立有五个木桩,未曾做过什么手脚,可全是坚硬的好木材,寻常暗器难以刺杀进去。回答完毕!”

    刘涣见他“正儿八经”,果然通过这些时日以来的训练,养成了“军人素质”。他正色道:“这些时日以来,你都是这般训练那群家伙的?”

    老三道:“是!”

    刘涣道:“很好,入列!”

    老三再说一声“是”,后退进了队伍之中……

    刘涣也不啰嗦,端起地上的“火枪”,复再匍匐下去,将自己的肩膀抵住尾部托把,枪口抬高,调准呼吸,朝着黑暗的前方扣动了机关……

    只听“砰砰砰”的连续八声炸响过后,黑夜复再归于平静。

    几人心中惊疑,“这便完成了么?从扣动扳机到现在,不过两个呼吸之间而已……”

    刘涣站起身来,将火枪立在身旁,朝老三道:“老三,去看看情况!”

    老三“执行命令”,可这一去,尽等了许久才会来。见他磨蹭,刘三问道:“你到是说啊,愣着作甚?”

    射手还是应沉默,忽然转身过来,单膝跪地,朝刘涣行礼道:“涣哥儿,请赐予我一把火枪吧!”

    刘涣见状突然一脚踢去,却被老三挡住,可他涣哥儿早已料到,这训练中的人,弦帮得紧。

    他当即弹跳而起,正是一招猛虎扑食,老三惊愕之中,也不含糊,顺势后退半丈,弹身而起,双拳力举上冲,就要行一招立抗泰山,哪晓得涣哥儿中途变招,忽地弹腿而去,在借助老三的阻挡之力,右臂成掌刀,力劈而下。这一切猝不及防,就是当场的魏伯,以他老江湖的眼光,也感一个震惊,暗道射手老三要遭!

    却见老三眼中一惊,行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将初始一招力抗泰山使完。想要以力破巧!

    “啪!”

    “哎哟!”

    刘涣这一掌刀,用上了全身八层力道,当即砍在射手右臂之上……按魏伯而言,刘涣体内是有先天血脉的,他发力而出,便是魏伯也不敢小觑,何况是不过二十左右岁的射手老三。

    果然,老三被劈骨折,那钻心之痛涌遍全身,他大汗淋漓,或是被刘涣吓的,或是痛的。可他是汉子一条,既然选择要接涣哥儿一脚,此事就算砍脑壳,也该忍住!

    刘涣负手而立,也不管兄弟们的举动,朝老三骂道:“老三,你以为,便是努力了几个月就能在老子面前耍横了么?哼!你太嫩了!老子适才只不过是假意踢你一脚,那是因为你而今是禁军护卫身份,是有官凭在身的人,老子却只是一个秀才郎,你尽对老子下跪,你甚么意思?抛去一切不论,我等都是见心见性、生死相托的兄弟,你但有甚么要求,直说就是,行这礼数作甚?区区一把火枪,就那般重要么?你还想试试老子几斤几两,咋不先掂量掂量自己?这是老子第一次动手,希望是最后一次!另外,老子还得告诉你,那王冲不是甚么磊落之人,不多久便会回成都府的,他的花言巧语,你要当心一些……此番的十支火枪,在场众人每人一把,偏非不给你,等你手腕好了,认识清楚了,再来找老子说!他妈的,还说甚么‘与子同袍’,带你这等人物上战场,老子怕得很的,说不得你甚么时候从后面捅一刀子……”

    这本是一件好事情,哪晓得尽落个不欢而散……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双喜临门

    通过兄弟们的“劝阻”,刘涣大笑一声,不再计较。》UU小说,www.uu234.com老三却拖着断手杆,去了地道之中。

    王冲见得“师父”归来,莫名其妙身受重伤,当即一个着急,跑前跑后地“献殷勤”,射手却盯着王冲观看,眼睛眨也不眨,那犀利冷漠的眼神,看得王冲冷意陡升,心底害怕。

    王冲道:“怎地了?”

    射手道:“没甚么……”

    在这安静的岁月当中,花钱如流水一般,刘涣开始叫苦起来,心底大骂“陆游啊陆游,**再不回来,老子可撑不住了!”

    又说通过训练和熟悉,众人再历半月时间,总算完全掌握了“火枪”的使用和维修。老三也养好了伤,他选了一个雨后天晴的下午,去给涣哥儿“谢罪”!

    刘涣早将此事抛之脑后,却见今日老三前来,神色尴尬不已,他先入为主,问道:“站着做甚么,来都来了,不陪老子吃一杯茶么?”

    射手闻言不敢抬头看他,只是缓缓进入涣哥儿住处,他心底回想,“果然,涣哥还是那个涣哥儿,半点也没变的。”

    刘涣招呼老三坐下,见他半死不活的样子,急道:“**倒是说话呀,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射手吞吞吐吐,忍了半天说出话来,道:“涣哥儿,你果然一点没变!”

    刘涣顺势递给他一碗茶水,笑道:“说这些作个逑!来尝尝老子采摘制造的茶叶吧……哎,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多变。兄弟啊,按理而言,当叫你一声兄长的。可你晓得,大丈夫做事,从不拘泥形式。老子也从来不以辈分论交情,你要懂我才是!”

    射手闻言满面通红,尴尬道:“那还用说么,兄弟们水里火里多少趟了,堪比亲生骨肉还亲的,我怎会不懂你!对咯,你不晓得外面的情况么?却还在这里吃茶。”

    刘涣见得他终于“健谈”,人也“正常”起来,但弯酸了不少,此番谈话,不是他的真实意思。可人家而今不想说内心话,也不好强求,毕竟大家都“长大”了,他刘涣而今已然迈入十七岁,再不是乾道六年时那个鹅湖山的顽儿……他惊疑道:“外面怎么了?三哥半月前才出谷去,却没听说甚么大事?”

    老三也不晓得他是怎么了,明明是要来“谢罪”说心里话的,哪知一见到涣哥儿,突然间又找不到说的,尽瞎扯起来。好在他而今讲及大事,却非妄谈。只见他道:“哎呀,我的涣哥儿哟,你的名声已然传遍了夔州地界,州府官差本要来寻你的,可陆大人已然赶来,说他会亲自与你说起。”

    刘涣道:“我日,他终于回来了,再不来,老子就要去临安府,怕是要与他错过的。哎……要不是守着这个烂摊子,早他妈甩手走人!”

    老三却长叹一声,感慨道:“你呀,不在兄弟几个说你,你这人……不是,我是说,外界都在疯传你的名声,你就不关心?”

    刘涣惊疑道:“咋了?你也晓得,老子整日呆在山谷中捉摸火器,又为了兄弟几个的吃喝拉撒犯愁,哪有时间关心外面的世界?”

    老三道:“哎,算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被点为夔州解元了,前期的乡试得了举人。而今外面都在传你的事情呢,说你这人不地道,好端端的跑到夔州来瞎搞,要是在信州,那里俊杰辈出,你一定做不得解元的……”

    刘涣听闻一个激动,却不是在为他得了解元而激动,而是听闻射手的话有些愤怒,他骂道:“其去他妈的,这些个酸儒,老子便是在哪里,也当拿个第一的,狗眼看人低!哼……”

    老三道:“哎……不过人家说得也对,你想啊,若是你在信州,说不得便不会有这许多的风言风语了!”

    刘涣摇头道:“不是的老三,如果是在信州,我的风言风语会更多,而且是贬大于褒,怀疑、猜测、怒骂……搞不好是千夫所指!”

    这话他射手就听不懂了,当下不解道:“这……那才是你户籍本地,是你的老巢呢,怎可能……”

    刘涣打断道:“老三你想,我与赵汝愚是甚么关系,与赵国公甚么关系?与辛弃疾甚么关系?与信州一代官员交往如何?”

    射手道:“你是赵汝愚入室弟子、赵国公挚友、辛弃疾拜把兄弟、长期与信州官员往来,还……还赚了人家好多钱财……”

    刘涣道:“这不就结了么?你再想想,信州乡试,谁来当家主持?”

    射手道:“当然是赵汝愚赵大人了,他是皇亲国戚,又是信州父母官员,还有赵国公亲临,朝廷不选他,还能选谁?”

    刘涣道:“对咯,可老子呢,老子是他赵汝愚的弟子啊,这等科举大事,若老子在信州参考,他赵汝愚敢举荐老子做解元么?纵然他敢,可当地学子会怎么想?他们一定会说——‘哎哟,你看看,那刘涣是赵汝愚的弟子呢,果然得了解元,哎哟,这有背景,有靠山就是好,便在这信州,谁敢与他抢第一……’老三,你说我讲得对么?”

    老三这才恍然大悟,感叹道:“对啊对呀,这一定是不可避免的,还好,你小子早跑来夔州了。哎哟,你是不是早想好的?”

    刘涣道:“你说呢?算逑算逑,说吧,你此番前来,到底要做甚么?别告诉老子,你是来报喜的。因为老子不信,在你老三的眼中,还不是太重视这等读书人的事情。”

    老三嘿嘿一笑,道:“嘿,老子就知道,但凡有点弯酸之态,也被你看在眼底的。还能有甚么事情,不是叫老子来给你认错的么?那……那火枪……”

    刘涣见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心底才开阔起来,叹道:“那你狗日的晓得错了么?”

    射手道:“错了错了,便在当时就晓得错了的,只是那时候兄弟几个和魏伯都在场,我不好意思说嘛,你也晓得,这人要脸,树要皮,没有办法了。不过说实话,你下手太狠了,疼得老子,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刘涣哈哈一笑,道:“去你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但要老子把火枪给你,却还不够深刻。你得再谈谈,到底错在哪里?”

    射手尬尴道:“这……没这个必要吧?”

    刘涣斩钉截铁道:“不行!老子还不了解你么,蹬鼻子就上脸!”

    射手道:“哎,算逑。还能错在哪里,不是说好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么。你我生死相交,我朝你下跪错在其一;你本不想真心踢我,我却自持牛气,想要试你一番错在其二。这不是切磋,更不是蔑视你的权威,而是给你下不来台……我晓得,我真晓得的,你从来都是个出将入相的人,跟了你不会错的。以后……以后……哎,找不到说的了,够了不够?”

    刘涣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下来出来,骂道:“狗日的,就晓得你丫经过日夜磨练,能力提升以后,心也高傲起来,不把天下英杰放在眼底……哼,不和你多讲了,你那火枪在三哥哪里,自己去取吧。一干要求,三哥会给你说的。”

    射手闻言一屁股爬起来,骂道:“也不早说,你害老子好苦,尽说这等弯酸矫情话,老子这辈子都没讲过呢……”说完飞也似的跑远了……

    刘涣见得再无旁人,淡定地把房门关好,锁上门闩。然后突然一个跳跃,着地后使劲地用拳头击打在地上……

    过了良久良久,他才觉得疼痛传来,看着地上的坑坑洼洼,从疯魔当中回到了现实。

    他赶紧平复激动心续,暗道:“终于……天了,烧高香了的……老子终于成了,嘿嘿,夔州乡试第一呀,苍天啊,你待老子不薄啊,老子谢你八辈祖宗……”

    原来,这厮从听闻老三说及他得了乡试第一时,便一直再忍,一直在压抑住激动的心绪,藏得好深……

    午时三刻过去,射手拿到了火枪,与兄弟几个说起悄悄话来。

    “咋样,涣哥儿表情如何?”

    “哎,奇了怪了,淡定得很,还骂了一把天下间的酸儒。”

    “淡定?这就怪了,乡试第一啊,他不高兴么,这大宋朝就这几个州县,他不高兴,说不过去啊?”

    “哎呀,哪个晓得他是甚么意思?或许是他早就胸有成竹。”

    “哎,算了,先别惊动他,去把好酒备上,弄来肥猪肥羊,自家兄弟中了头等,该是庆祝的时候了……”

    刘涣迷迷糊糊地从住处出来,他本不情愿,只想沉沁在自己的“意淫”当中,可是没有办法,因为有伙计来传讯,说陆游到了谷中,带了好多同僚,选了一个空旷无人之地,支走了随从,传他去接见。

    该来的总会来,刘涣心中或有幸福,却到底沉寂下去。他想,或许外界的人说得对,若换在信州地界,他要得解元,是有难度的。最令他不解的是,陆游既然来临,却在光天化日下选一个空地作甚,还支走了旁人,他这是“掩耳盗铃”么……

    陆游等了良久,终于见得刘涣得身影,当刻挺起胸脯,等那小子才行到跟前,便一声大喝道:“传陛下口谕,刘涣听旨!”

    刘涣闻言一呆,暗道:“他妈的,尽然没有圣旨,弄个口谕作甚,埋汰人么?”

    陆游才不管他如何想法,当刻把赵昚的原话带到,大抵意思是说:“好你个刘涣,好端端的信州不呆、兵也不练,尽抛弃赵汝愚和辛弃疾还有老子的嫡孙,跑到夔州去,老子本想治你的罪的,可听说你在夔州有所作为,成了战阵杀器、辅助陆游破了多年积案,便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其一是将火器制造及其全部想法交代给陆游;其二是撰写特种之道,经陆游之手转给王炎,辛弃疾三千兵马当中,已然选了一千,由陆游带领,赴了夔州,是该兴兵练兵的时机了;其三是,**立马起身,必须来参加今年秋季的省试与殿试,别想耍滑头,坐进观天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若有真才实学,来临安府和天下举子们比比看……”

    刘涣一直等陆游说完,才磕头谢恩。

    陆游笑道:“恭喜了恭喜了,官家再次器重了你,采纳了你练兵炼器的思路,我此番带来了不少钱财呢,全是官家赏的,你们兄弟几个也有份!”

    刘涣却闷闷不乐,问道:“前辈,那……我在夔州应乡试一事,到底情况咋样了?”

    陆游惊疑皱眉,反问道:“咋了,旁人没给你说起么?不是解元么?官家的口谕你没听清楚?叫你即刻择日东去,赴秋季的省试与殿试,看来官家还是看好了你,把殿试都说出来了。哎,你天大的福分,堂堂一国之君对你说这种话儿,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刘涣这才一个恍惚,感叹道:“没甚么,主角光环而已!”

    陆游道:“甚么主角光环?”

    刘涣道:“哦,便是指的吉人自有天佑,只要不愧于心,该来的,总会来……”

    陆游“哦”了一声,哈哈一笑,不再“调戏”刘涣。将他乡试第一的事情交代一翻,才和他勾肩搭背地去了人群之中。

    当即是欢声震天,刘涣沉沁在自由的海洋当中,命运再次被他死死地攥在了手里,这种感觉很好很好。

    所谓双喜临门,正愁没钱,官家便“拨了款”,正愁科举,就得了个乡试第一……

第一百六十三章 陆游跳坑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UU小说,www.uu234.com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受朝廷委派,前来夔州及川蜀一代“练兵”的一千名大小将领唱起了这首曲——这便是刘涣在信州时,“抄袭”给辛弃疾的一首小令。他辛幼安才华横溢,硬是结合古曲古调和军旅风气,配编上豪迈大气的调调。唱将出来,豪气冲天,大振军心。凡吼叫之人,无不热血澎湃,仿佛女真族就在眼前,不杀不快!

    而今这伙人全住到了山谷之中,如一只暗箭深藏起来。所谓养兵千日,就等用在一时!

    刘三和射手等人是他们的“老熟客”了,当场久违重逢,一个熊抱,算是见礼。

    “好哥哥们,辛安抚使时常叨念起涣哥儿来,说他不仗义,走便走了,却把你们也给拐跑,碍于情分,他也不好给赵国公打报告呢……”

    “嘿嘿,今日不是再度重逢了么?兄弟们好好练就是,要把你们的绝学传给川蜀大地,到时我等东西合并,跨江北上,杀他金狗一个措手不及!”

    “对的,练了这般久,等的就是血洒疆场那一刻!可是,却闻涣哥儿说起,刚一重逢,哥哥们又要远去,真是造化弄人啊!尽不知此番要去哪里?何时动身?”

    “嘿!休得作这儿女态,涣哥儿说过了,‘离开,是为了更好地回来!’至于去哪里,涣哥儿还未说及,但宜快不宜迟,说不得三天之内就动身!”

    “聚散匆匆常入梦,国不成国,家不算家,也是无法了。来,干一个吧,祝哥哥们一路顺利!”

    “干!”

    这爽朗的交谈声中,陆游吃醋了。他看着早已醉得不成样子得刘涣,心底不解,暗骂道:“这是老子带来的人啊,便算是从信州带来的,可而今也得归老子调度,怎地见了你们,如见亲兄弟一般。还有,那是甚么调调,怎地没有听闻辛幼安唱起?难不成是临安府传来的‘军谣’?可不像,这等豪迈大气之作,确实像他辛弃疾的手笔……”

    王冲更是吃醋,他万万想不明白,这千把人与刘涣等几个,简直如多年未见的挚友一般,把他们夔州兄弟凉在一旁,羞煞个人了……

    当夜无眠,伴着春意阑珊,众人豪迈吼歌、拔剑起舞、摔跤比武、听段子、聊女人、骂金狗……直到清晨的露珠尖尖,就要化成阳光里的相思泪……

    说也怪了,那千把个人明明一夜不眠,却起得比鸡还早,伴着晨风晨露,或列队练武,或登山攀岩,或察山行地势……到得陆游惊愕之际,转眼看了一眼王冲等人,心中好不憋屈,暗道:“他辛弃疾何德何能,尽能带出这等雄兵!这不是一千个人,而是一千个猛兽!不行,等王炎前来,说甚么也不得让他全盘带入蜀地!”

    刘涣等人背着那把怪异的“火枪”,小跑回来,打了一套“军体拳”,诵了一首李太白的“将进酒”。却见陆游站在晨曦之中,仰首长叹,涣哥儿一个不解,只身过去问道:“大人,这般嗟叹为何?”

    陆游低头下来,突然推却道:“这‘大人’二字可当不起,你涣哥儿今朝乡试第一,说不得年关一过,中状元,着红袍,到时官家大袖一挥,点你一个二三品官儿,我还得叫你一声‘大人’呢!还是趁着现在,及早改口的好,免得将来尴尬!”

    刘涣听他说得酸楚,干笑一声道:“我的陆大人,你何必说笑于我?那二三品官儿可不是那般容易做的,便是当年我恩师赵子直,也不过朝廷京官,五品不到呢。而今堪比陆大人而言,也是不相上下!”

    陆游道:“哎,哪里哪里,我哪能和子直想必,他是皇室出身,书读得极好,是堂堂正正的科举入仕,我却不行咯,靠得一把低贱骨头,受了朝廷恩典,才得在这夔州地界苟延残喘。还别说子直,就单单是你涣哥儿,我也是比不上的。”

    刘涣道:“这……昨夜都还好好的,大人今朝怎地忧思起来,忧思且不论,你尽这般妄自菲薄,贬低自己,小子可听不下去了!”

    陆游哈哈一笑,笑得苍凉而寂寞,眼角泛起“疲倦的泪花”来,长叹一声道:“哎,真应了你的那首诗了,而今是天公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我这是欢喜闹的,可不是在妄自菲薄呀……你以为我不晓得么,我之所以能做这夔州知州,莫名其妙越了多少官阶?还不是被你所赐。此番我去了临安府,老友们早把‘真想’告知与我,原来不是市井传言。刘涣啊刘涣,你可知我陆游一生从不欠于他人。我到底何德何能,尽能得你这世间奇才看重?”

    刘涣听他说完,暗道“果然纸包不住火,这厮还是晓得了,真不知临安府的宫廷之中,是谁他妈走漏的风声?”他一时间尽无言以对,沉默下去……

    陆游回身看了他一眼,也不问及,仍是自怨自艾起来,道:“哎,如何才能报答?如何才能报答?怕是报答不了咯?”

    刘涣好不痛快,忽地正色而言:“陆游陆务观,你休得说成这般酸楚,若你真想报答,那也简单,看你做得到不?”

    陆游戏言成真,心底一怔,唐突道:“原凭吩咐!”

    刘涣听他说“吩咐”二字,当刻怒火万丈,索性顺着他的竿子爬,反正不爬白不爬,他干咳一声道:“好啊,既然你陆游有意,老子也不得无情才是。我还嗟叹说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万万没有想到你是这个样子的人,真是看错了你。也罢也罢,今日便要你报答,做成三件大事,若做不成,你自刎谢罪算逑!活着还有甚么意思?”

    陆游听他说得怒气冲冲,好不正经,当下尽觉得自己突然矮人三分、低人九等一般,正色答道:“你请吩咐而来,我陆务观就算流血断脑袋也给你做成咯!”

    刘涣当即哈哈大笑,道:“好啊,妙极妙极!你听好了,其一,给你两年时间,练出一支万众‘奇兵’来,‘单兵素质’不得低于而今的王冲;其二,一年半之中,造成‘火器’无数,要求不出岔子,不准有任何一个‘木疙瘩’质量不过关,同时还要教会这万众人使用方法……”

    陆游打断道:“这……这可不是报答你,这是鄙人公务,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做的。所谓报答,是单单针对你而言。”

    刘涣笑道:“你莫急呀,我还没说第三条呢,第三便是,给你两天时间,找来十匹宝马良驹,全送给我,也算是报答了对你的推举之恩。哼哼,曾听人说起,说是抗金名将曲端曲前辈原先有一匹宝马,叫做‘铁象’……我也不要求你给予那等千里马了,可质量也当是天下间的上等骂,不说日行千里,起码也得日行八百吧……”

    陆游闻言为难道:“这……这夔州可比不得北方啊,多是用船,用马却少,故而造成马的质量不优……你……你提这要求难免过分了,再说就两天时间,叫我如何做得到?”

    刘涣鄙视一声,道:“你不是不愿欠人恩情么?特别是不愿欠我刘涣的恩情。那你照做就是,适才还信誓旦旦说什么流血断脑壳的鬼话,你陆游啊陆游,莫把牛皮吹破!”

    陆游眼中一惊,怒色陡升,急道:“你……好!你既行激将之法,那陆某人便真算是挖地三尺,也得给你找来十匹良驹,你等着吧。”说完转身就走。

    刘涣见他远去,心中窃喜,脸上挂着久违的幸福笑容……

    刘三跑来问道:“涣哥儿,你……你与人家陆大人说了甚么,他为何这般愤怒?”

    刘涣淡然道:“没甚么,皇帝下了旨了,想见识见识老子的才学,老子得在今年秋季赶赴临安府呢。可三哥你是晓得的,临安府有甚么稀奇,老子想去的是北边!就算要往‘行在’,也得从北边绕到而行……”

    刘三激动道:“好啊好啊,涣哥儿,就去北边吧!耍一把再去临安府。”

    刘涣道:“好是好,可你也明白,这毕竟是圣旨。若从北边绕到而归,到了临安府时,时间不说半年,起码也得四五个月?而今距离秋季省考,不过三月不到,我如何赶得及?”

    刘三听闻,一个落寞,叹道:“也对,毕竟圣意不可违!哎……那还是算了吧……”

    刘涣哈哈一笑道:“三哥勿忧,我看此事有望!我们就是要去北边的,可要是去‘游山玩水’,时间却不够,倘若是去‘走马观花’,杀人放火,一路急行,时间刚刚够用!适才,陆游陆大人已然答应了我,便在两日之内找出十匹千里良驹来,质量要达到天下间的上等货……你说,有了这等好马快马,这北边去得去不得?”

    刘三恍然大悟,笑道:“哦,原来那陆游是被你宰了,才那般幽愤呢……哈哈哈,涣哥儿,妙极妙极。我去告知老三他们……”

    刘涣暗叹道:“那是当然的,越是有原则的刚直之人,只要抓住其‘弱点’,越能大宰一番。要不然,当年的岳武穆也不会被十二道金牌追回,最后含冤含恨含憾而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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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日记介绍:
时光倒流八百多年……
刘涣从不愿意做一个逗逼,但无奈也只得做一个幸福的疯子。他也从不愿意去推动时代的变迁,他只是点一把火,却没想到尽成了燎原之势......
忽有一天,主人公打开日记,幸福地笑了起来。原来他的遭遇和故事,就是那一代人心中的向往——穷其全力,总算把那副画卷加以扩大和点缀……
朋友,有些梦,我们情愿不醒来,你说呢?
南宋日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南宋日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南宋日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