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张超的烦恼
“正月,”周和听了,“跟她的生日,倒是挨的很近了。”
“嗯,”庆王点点头,“到时候,我要去趟宣府,这事,小游你帮我跟你大哥请示一下。”
“估计令王和琪太妃都会去,”邓云游说,“到时候,你们一起吧。”
“徐冲,”庆王又问,“她在延绥,过的开心吗?”
“应该挺开心的,”徐冲说,“老爷对小姐很好,宁妃宫里的那个陈嬷嬷,也跟着小姐,还有个练雪见,我也认识。”
“练雪见,他对我们家,倒是有恩呢。”邓云游倒是记得他,邓如光中了遗恨,就是练雪见给救回来的。
“我也见过他几次,”周和说,“只是,并不认识。”
庆王听他们说的云里雾里,就说,“我应该也见过他,扶月被关冷宫的那次,就是他来庆王府,带了我去宫里。”
看来,练氏的人,一早就在何青衣身边了。周和想到山子口的那次,陈嬷嬷舍命来救,他就知道,她应该是何青衣的人。
算起来,她回练氏,也已经八个月了。周和心里,却总觉得,大年三十的那一天,就像昨天一样。她心里,是否已经放下过去了。周和端了酒,心里琢磨着,今年年底,该去趟三边了,死乞白赖,怎么也要见她一面。
周和正发呆呢,徐坤文跟何学瑜却带了酒,上门来了。
“齐王,”徐坤文一进来,就笑,“您这府上,可真是别出心裁啊,京城里最时兴的,应该就是这里了。”
“哪里,”邓云游听见有人夸他,心里实在得意,“不过是蜀地的玩意罢了。”
何学瑜却是不客气,“南汉的后主,亡国之前也有此举。让妃嫔宫人,穿了道袍,提着莲花灯笼,漫山遍野地玩耍。”
“何学瑜!”邓云游急了,“人家是亡国之君,我不过一个小王爷,你干嘛拿我们做比较啊。”
何学瑜大笑,“我这是帮你啊,免得拾人牙慧,还以为时兴呢。”
“你!”邓云游又气又恼,只得坐下了,“上门吃酒,还说些没意思的话,罚酒罚酒。”
何学瑜喝了三盏,笑着坐下了。
“徐冲去了趟三边,”邓云游说了,“见着何青衣了,据说在三边过的很好,乐不思蜀的很。”
“那就好,”何学瑜笑,“这样我就放心了。”
“可我不放心啊,”徐坤文说,“王应元跟无面,老来我家,要看她的那副画。”
“什么画啊,”庆王问。
“我以前画的,”徐坤文说,“应该是她做女官时候的事了。”
“是嘛,”庆王奇怪了,“他们又不是不认识扶月,干嘛老去看画呢。”
“好像王应元不记得她的事了,”徐坤文压低声音,“似乎无面也没什么印象了,我故意说了些事,无面都随口应了,应该是不记得了。”
“是用了什么练氏的药吧,”庆王说。
“不是,”邓云游说,“忘忧是所有都忘记,一年,两年,所有的事。可他们似乎没失忆啊。”
“应该是小姐,”徐冲插嘴了,“她会法术的。”
“真的,”庆王好奇了。
“嗯,”徐冲点点头,“我去乱雪庄的时候,七月份了,庄上全是白梅。小姐拎着我跑,跑的飞速。”
众人一愣,还有这事?会不会,是这徐冲脑子糊涂了。有人信,有人不信,邓云游就跟徐冲说笑开了。庆王倒是有几分相信,毕竟,练雪见带他出庆王府的那次,也是抓了他飞奔。
徐坤文靠近周和,问,“你们北疆,轮流兵制的事,做的如何了。”
“来的五万人马,很快就上战场了,”周和说,“跟以前的人马,没太大区别。”
徐坤文点点头,问,“我大哥怎么说。”
周和说,“他说这事,主要是钳制苏张两家的。”
“嗯,”徐坤文点点头,“的确如此,到了明年,苏家的兵,就要全部换走了。只怕,他们要是有什么动作,也在那个时候了。”
京城一周年庆典,各地也派人进京祝贺,张允派了张超进京,顺便,也想打听一下宫里的情况。
张超进了宫,见过邓云鸿,说了父亲的贺词,就去永寿宫见张太后了。张太后跟这个侄子,并不亲近。问了下张允的情况,就放他出宫了。
张超遇见苏洛,倒是问了几句左月的事。
苏洛也知道,皇上用轮流兵制,就想除了苏家和张家的兵权。可这事,苏木跟张允都不愿意,倒是他们两个小辈,反而觉得无所谓,谁的兵不一样呢。他们手里的权力越大,邓云鸿就越不放心。还不如,早点交出兵权,也省的费心了。
再加上,有左月这层关系,苏洛跟张超之间,倒是有些来往。两人虽然没有说透,却也知道彼此的心思。宫里见着了,也没法细说,只招呼了几句,张超就出宫去了。
一出黑火门,张超就往齐王府去了。
“齐王,贤王,”张超看了一眼众人,“怎么大家都来了。”
“齐王从蜀地带了美酒回来,”庆王笑,“我们自然要上门吃酒的。”
张超叹了一口气,坐下了。
“好端端,张超也有心事了,”徐坤文调笑,“莫不是,担心跟何小姐的婚事?何学瑜你来帮他解下疑惑。”
“才不是呢,”张超说,“我刚才遇见苏洛了,他也发愁轮流兵制的事,皇上的要求,也急了些,明年就要彻底换兵。”
“嘘,”徐坤文马上拦住,“不谈国事,不谈国事,我们吃酒。”
张超有苦无处说,只得喝起了闷酒。张超自然是愿意交出兵权的,可张家的兵权,不是他想交,就能交出来的。
张允手里,还有自己的十万士卒。这些人马,跟着张允在西霞关,出生入死。张允怎么舍得,交了他们出去。若是交出去了,他之前的二十年,又算什么。
上次轮流兵制的五万人马,有大半是北疆邓如光的旧部,所以,他们去了北疆跟周和,自然如鱼得水。
可这次,就要碰张允自己的十万人马了,张超担心,他父亲想不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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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马放南山时
张超在齐王府里喝着闷酒,苏洛却在景仁宫里喝着淡茶。
“兄长,”苏秋水问,“嫂子最近可好。”
苏洛听见她问左月,笑地很是温暖,“挺好的,有劳惠妃挂念了。”
看他一切顺心,又那么宠爱左月,苏秋水有些心酸。左月嫁到苏家得了幸福,她却进宫遭罪。
孩子是生了,却交给秋辞去养了。母子分离,苏秋水夜里想起来,不知道多少凄凉。后宫的大权,说是交给她了,其实,还得听张太后的。
“兄长,”苏秋水又低声询问,“轮流兵制的事,听说年底还有一次变动,是真的嘛?”
“是,”苏洛看了一眼苏秋水,“这些事,你们深闺妇人,就不要过问了。”
“哥哥,”苏秋水撒娇地拖长声,“父亲怎么打算的。”
看她追问,苏洛想了想,说,“自然是按皇上的意思来了。”
“可是……”苏秋水没有说完,毕竟,苏家解甲归田,没了兵权,她这个惠妃的地位,只会更糟糕。
“没什么可是的,”苏洛叹了一口气,“父亲仍旧有些犹豫,可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苏洛有些不愿意抵抗,他觉得,自己守了一个宣府,过好小日子,就十分不错了。实在不想手握重兵,遭人猜忌。苏木也五六十了,是该退下来,颐养天年了。
“哥哥,”苏秋水抱怨,“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苏洛微微一笑,喝起了茶水,家国天下的抱负,他也曾经有过。可现在,天下初定,再起纷争,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还不如,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时事都有其势,苏洛觉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顺势而为。所以,苏秋水的嗔怪,苏洛并没放在心上。邓云鸿虽然要收兵权,却没有杀意,何苦反抗呢。
只是,苏木久在一线,让他退下来,实在有些难度。苏秋水在宫里的地位,又跟苏家绑定。苏家位高权重,她这个惠妃,自然也容易许多。苏家若是平淡度日,她这个惠妃,也会跟着平淡了。
所以,苏家最坚定的反抗派,不是苏洛,反而是苏木和女儿苏秋水了。
两人话不投机,苏洛喝了会儿茶水,就出宫去了。他的心意已定,就打算守着左月,好好过日子,邓云鸿让他如何就如何,苏洛并不打算反抗。
苏秋水恨恨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问温酒,“你说,是不是左月跟他这么说的。”
温酒并不言语,公子以前,的确没有这么温和软弱。
她们正坐着呢,苏家派进宫的七名女官,也来景仁宫请安了。她们进宫之后,一半在尚服局,一半在尚功局。这两局,都在东宫,现在,都归苏秋水管。
所以,庆典临近,她们借着办事的名义,常来景仁宫请安。
“娘娘,您听说了吗?”一个高挑鹅蛋脸的女子问了,“那个朱贵人,磕破了脸,右边太阳穴上,有那么一寸长的疤痕呢。”
说话的,是高唐知州王仁甫的女儿王落雪,在这七人里,她的外貌家室,都算出挑了。景仁宫里,也是她来的最频繁。为人有礼也会看眼色,知情识趣的很。
“哎,”苏秋水叹了一口气,“朱贵人也是可怜的,还好,皇上是个明君,并不嫌弃她的疤痕,宠爱依旧。”
“听说,这事之后,”王落雪说,“朱贵人跟吕美人,都不怎么来往了。”
“有些事,看见就好了,”苏秋水教训,“别学那些眼皮子浅的嚼舌头。”
“娘娘教训的事,”王落雪点头,其实,这事苏秋水听了,心里也是开心。嘴上虽然怪她,脸上却有几分笑意。
“娘娘,”王落雪又笑,“听说,这次庆典,是娘娘跟皇上一起去黑火门呢。”
“又不只有本宫一人,”苏秋水有些高兴,又有些遗憾,“还有宁妃呢。”
“宁妃,还不是因为她父亲,”王落雪笑的有些不屑。
这点,苏秋水倒是没打断她了。毕竟,整个后宫,无论高低贵贱,大家对张留仙,都是一个看法,关系户。
“娘娘,”王落雪说,“齐王送了许多蜀锦进宫,有匹飞云流彩,特别美,远远地看,就像云霞。近距离看,又像美玉,娘娘若是穿了那料子,一定好看。”
“就两天了,”苏秋水倒是有些上心了,问,“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王落雪说,“我们尚服局的郑尚服,手艺出了名的好,又快,一定来得及。我们姐妹进宫多时,多亏娘娘照顾,也算我们大家的一份心意。”
“是啊,多亏惠妃娘娘提携呢。”众人也都齐声附和了。
苏秋水微微一笑,算是接纳了。这王落雪,又会说话,又会来事,早知道,捧了她出去,比那个朱希真,不知道要好使多少呢。
王落雪回了尚服局,就把苏秋水跟蜀锦的事给说了。
郑婵娟心里,也十分为难,因为,张留仙也来要这飞云流彩了。虽然一匹蜀锦,还够两件袄子,可她们穿了一样的,到时候,还是要生气。
她想找了郭尚宫商量一下,郭尚宫是邓家的旧人,说不定,能给拿个主意。可到了这两天,郭尚宫忙的不见人影。
郑婵娟无奈,只得做了两件一模一样的,亲自送了一件,先去景仁宫了。
“惠妃娘娘,”郑婵娟捧了衣服,“您的礼服做好了。”
苏秋水看了一眼,这飞云流彩,实在是不同凡响。多彩叠晕,色相丰富,光晕柔和,看起来极其华丽。
郑婵娟很热情地拿起衣服,要帮苏秋水试穿。突然,郑婵娟哎哟了一声。
“怎么了,郑尚服?”苏秋水问。
“哎,”郑婵娟说,“都是奴婢的错,误拿了宁妃娘娘的那件。”
“宁妃?”苏秋水问,“她也做了一件一样的?”
郑婵娟点点头,“她听说娘娘要做飞云流彩,也要一样的不可,奴婢无奈,只得给她也做了一件。”
苏秋水叹了一口气,“算了,本宫还是穿原来的礼服吧,这颜色太华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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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飞云流彩锦
郑婵娟捧着飞云流彩的礼服出了景仁宫,总算松了一口气。m.www.uu234.net
她知道,如果张留仙知道苏秋水也要穿飞云流彩,必定坚持要穿。最后,两人一模一样出现在黑火门上,肯定会成笑柄。
可是,苏秋水如果知道,张留仙也要穿飞云流彩,她必定不愿意跟张留仙一样。郑婵娟赌了一把,先去景仁宫碰碰运气,总算是逃过一难。
只是,苏秋水在黑火门上若是受气了,日后还会找尚服局麻烦。所以,郑婵娟回了尚服局,连夜赶了件大衫,又给苏秋水送去了。
飞云流彩的衣服,穿在大衫里面,再好看,也只能看见一点。倒不如大衫,披在外面,谁都看得仔细。
苏秋水收了大衫,心里也算满意了。郑婵娟通宵忙了几天,只觉得尚服难做,以前只要专心做好衣服就行。现在,却得顾及那么多事,想想就心累。
到了八月二十二,邓云鸿带着宁妃惠妃,到黑火门上,接受万民朝贺。
忙好庆典,又得去太庙祭祖,给天地报讯。忙到晚上,才到万寿山上,摆下筵席,招待文武百官。
他在万寿殿里正坐着呢,不远处有个臣子起身了。
“皇上,借此良机,我们大王,有个不情之请。”说话的,是鞑靼索铎派来的使者柳开。
“哦,”邓云鸿笑,“什么不情之请?”
“皇上,”柳开说,“我们大王的第一哈敦,也就是王后玉成公主,今年年初的时候病死了,我们大王一直没有再娶。他正值壮年,就想求了皇上,给他赐个王后。”
邓云鸿笑,“这个不难,只是,你们大王想要什么样的美人?”
万寿殿里的百官们听了,也都笑了起来。原来,索铎是来求亲的。这玉成公主,才三十出头,怎么就死了呢。
“我们大王想求个公主,”柳开笑,“说出去,也有面子一些。”
面子是其次,想过大楚联姻,才是真的。也难怪,玉成公主早不死,晚不死,邓云鸿登基之后,她就死了。
“太后,您怎么看?”邓云鸿问。
张太后想了想,笑着点头答应了,问:“你们索铎汗,今年三十六了吧,十三岁的公主,会不会有些小了?”
“不会不会,”柳开笑,“十三四岁,正是豆蔻一枝花的年纪,哪里小了。”
张太后笑着点点头,“这事哀家准了,让你们大王等好消息吧。”
邓云鸿有些疑惑,他的公主,到今天为止,才两个多月,哪来十三岁的公主。也不知道,太后心里想的,是邓家哪个远房的女儿。
和亲的,多数是宗室女,多数是条件不好的宗室女儿。父母地位低下,却又跟宗室有关,为了家里的一点富贵,才让女儿去异乡和亲。太后只要收了这样的女儿为公主,嫁出去,就是和亲的公主了。
因为是喜事,大家都撺掇着柳开,多喝了几杯。周和吃着酒,又想起前年去鞑靼的事了。索铎是后商扶上位的,现在,又来跟他们大楚要联姻的公主了。也不知道,太后选了谁去和亲。
一时间,周和觉得,这个没有她的京城,他半刻钟都待不下去了。只是,这筵席,他又没有离开早退的理由,只得默默地吃酒。
前年一起去鞑靼的,刘贡死了,尸骨不存。何青衣走了,音讯全无。
周和想到这点,突然湿了眼眶。他担心,自己再坐下去,就要失态了。就借口醒酒,出去走走了。
天上虽然有月亮,却是八月二十二的下弦月了,弯弯的一抹,清冷而又寂寞。月色淡薄,出了灯火的地方,山色看起来幽蓝深邃。
周和站了山崖边,往南看去,皇宫灯火如昼。也不知道,她在三边,究竟怎么了。如果她现在还在宫里,周和知道,自己一定会听徐乾文的建议,造反起事。只是,她已经走了,接着,该怎么办呢?
他虽然自诩,能够抛下北疆,去找何青衣。可现在都快九月了,周和手上,仍旧有许多放不下的。一切都抛下,谈何容易呢。
若是他抛下一切,去了练氏,她能接受自己吗?自己在练氏,又能做些什么呢,周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什么都做不了。
一回头,却突然看见心里的她,周和大吃一惊。再一看,是宫里的朱希真,两个月不见,她越发像何青衣了。
“朱贵人,”周和问,“这边天黑路滑,你小心一些。”
他的话,提醒了朱希真,她一个不小心,就滑了一跤,“啊哟。”
周和无奈,只得伸手扶了一下她,接着,马上放开了。
“贤王,”朱希真抬了艳若桃李的脸,眼含秋水,楚楚可怜地说,“臣妾似乎伤到脚了。”
周和无奈,只得折个树枝,让她撑着,自己却回去叫人了。
朱希真叹了一口气,她哪里是伤到脚啊,她只想多亲近一下他。可他,哎……
周和刚到明亮处,就看见吕婵娟了,“吕美人,朱贵人在那里扭了脚,你带人去看看她吧。”
吕婵娟跟朱希真,因为上次御花园受伤的事,已经有些日子没来往了。这会儿周和吩咐她,吕婵娟上刀山下火海都会答应,自然点头了。
周和交代了这事,就回万寿殿了。刚回位子,徐坤文却过来了,“贤王,你说,太后说的那个公主,会是谁啊?”
“我也不清楚,”周和说,“我在北疆多年,邓家远房的女儿,也不清楚。”
徐坤文点点头,仍旧皱着眉头,“不会是德妃的大女儿吧。”
周和一惊,“怎么会是她呢,青衣哪里肯呢。”
“希望不是,”徐坤文对邓家的情况,比周和还清楚。
张太后说的那么笃定,徐坤文算了一圈众人的年龄,就没一个十三岁的宗室女。倒是方王府里,还有个后商的大公主汤淑媛,今年正好十三岁了。
后商已经没有反抗的力量了,汤夜造反,已经耗光了汤家所有的号召力。剩下的老幼妇孺,只是鱼肉罢了。就算张太后把汤淑媛嫁去鞑靼,也没人反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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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公主汤淑媛
筵席散了,邓云鸿陪着张太后回了永寿宫。
“太后,您说的那个公主,到底是谁啊?”邓云鸿也很好奇。
“汤淑媛,”张太后含笑,“中宗的大公主,汤淑媛,今年也十三岁了。”
邓云鸿大吃一惊,“把她嫁给鞑靼,好吗?”
“汤家已经没有人了,”张太后笑,“他们的公主又那么多,正好拿去和亲。”
邓云鸿想了想,问,“我们宗室里面,没合适的人选吗?”
张太后说,“远房倒是有一两个,可年纪都不小,一早就定亲了。剩下的,年纪又很小。如果找个外族的女儿当公主联姻,人家迟早也会打听出来的。倒不如,给他们一个货真价实的公主。”
“万一他们借用索铎的力量造反呢?”邓云鸿问。
“索铎眼下,只想跟大楚联姻,哪里肯帮她们。”张太后说,“再说了,三边有你舅舅守着,他们能怎么样啊?”
邓云鸿也知道,宗族里没有合适的女子,随便找个异姓女子当公主,只怕鞑靼会觉得不够隆重。可嫁了汤淑媛,万一他们日后造反呢,岂不麻烦?鞑靼有个名正言顺的后商公主,反扑的时候,岂不理由都有了。
“太后,这事让朕再想想,”邓云鸿吩咐,“先别说出去了。”
张太后虽然点头了,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啊,宫里宫外,一下子都知道了,联姻的,会是前朝中宗皇帝的大女儿汤淑媛。
没两天,方王府的妃嫔们都知道这事了,邓太后派人找了庆王商量。
“七弟,”邓太后问,“让汤淑媛联姻的事,是真的嘛?”
“宫里有这么个说法,”庆王也不确定,“只怕,还没确定呢。”
“这事,怎么都不可以,”邓太后说,“我们让位,条件就是善待皇室子女,怎么可以让淑媛去联姻和亲呢。”
“这事,”庆王说,“我也让小游去打听了,若是确定,我们也好有个对策。”
“庆王,”徐若兰想了想,说,“这事,得告诉一下扶月,让她想想办法。”
“我们自己能行吧,”庆王还有些托大,“大不了,让淑媛装病。”
“大公主装病了,那二公主三公主呢?”徐若兰着急了,这三个公主,都只差了一岁。
大家一商量好,徐若兰就写了书信,让庆王带去太白楼,交给吴掌柜。庆王又顺路去了一趟齐王府,找邓云游打听去了。
再过几天,邓云游也得去巴蜀了,庆王想着,让他帮好这事再走。邓云游为了这事,就拖迟了几天行程,去张太后那里打听了几次,心里也明白了,应该就是汤淑媛了。
他刚回家,庆王又来了,邓云游心里,也有些不安了。
“小由,”邓云游有些讷讷不好意思,“可能就是你们的大公主汤淑媛,皇兄还在犹豫,太后倒是很肯定了。”
“果然是她,”庆王恨恨地说,“这婚事,我们不会答应的。”
邓云游叹了一口气,“听太后的口气,这次一口气要定你们三位公主的婚事,如果大公主不联姻,不仅连累下面两位公主的婚事,她自身也没好婚姻了。”
“她,她怎么可以这么毒辣?”庆王大怒,“大不了,我们谁都不嫁,养在方王府就是。”
“嫁还是要嫁的,”邓云游安慰,“我们再想想办法,让太后收了人家的女儿去鞑靼。”
“那太后肯吗?”庆王问。
邓云游叹了一口气,“得从皇兄身上着手,这事,我跟徐坤文说了,他的话,皇兄听的进去。”
庆王也没喝茶的心思了,得了消息,就往方王府跑了。
以前,邓云游从来没觉得庆王负责任,这会儿,后商汤家就剩了这么些老弱妇孺,事情全落在庆王身上了。邓云游看了,总觉得有些心酸。当年的庆王,如何云淡风轻,哪里会为这样的事情担心呢。
乞巧节一结束,何青衣就开始九野五星的磨炼了。
五九四十五次,谁也不知道,哪一次才是对的,哪一次,才能找到洛书的记忆。快的时候,一次法术一天就能完成,慢的时候,一次法术得两三天。
到了八月底,何青衣已经受了三十次九野五星,还是没有找到洛书。刚开始,翻一次回忆,她所有的痛苦,都被放大到极点,时间又被延长到极致。一次法术,就苦不堪言。
东仙见了,无数次想放弃算了。何青衣忍了几次,慢慢没那么痛苦了。一样的回忆,第一次回忆的时候很痛苦,第二次回忆的时候,就没那么痛苦了,第三次的时候,就有些淡了,到了第三十次,何青衣对自己以往的痛苦,都有了一种脱离的旁观感。夏木长老见了,直夸何青衣悟性高,竟然找到了最合适的法子,避开九野五星的磨炼。
练雪见哭了几次,看见何青衣的脸色越发平淡了,倒是也不毛毛躁躁了。每天来乱雪庄练会儿法术,就去练功房外面等着何青衣出来。
东仙见他一往情深,心里也有些默许了。他要的,只是何青衣过的幸福。有练雪见在,东仙知道,何青衣一定不会缺人关心爱护。
为了给何青衣调养,东仙引了一眼温泉,在梅林里弄了个汤泉,又放了无数滋补的药材。何青衣出了练功房,每天都去温泉里泡一会儿,再起身吃饭。
练雪见每天变着花样做饭,水平比练长卿高出不知道多少倍。练长卿跟着东仙多年,一直是他给东仙做饭。东仙不挑剔饮食,练长卿的水平,一向只是及格水平。东西能煮熟,说不上好吃与否。
现在换了练雪见,处处比练长卿出彩。练长卿被比下去了,心里十分愤慨,他觉得,自己只要用心,一定能比练雪见好。
两人斗了一会儿,还是练雪见好一些,东仙也有些不理解了,问练长卿,“你说,他是不是天生适合做饭啊?”
练雪见听说东仙夸他了,得意的不得了,自诩用爱心做饭,所以才好吃。总之,这人不能夸他,否则,再肉麻的话,他都说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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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乱雪庄闲人
西河偶尔也来乱雪庄蹭饭,他养了练雪见二十几年,每年都在外面抓他。www.uu234.net
现在,练雪见终于安心于室了,竟然到东仙家里做饭了。做饭也就算了,还这么好吃,孝心全贡献给东仙了。西河越想越愤愤不平,来蹭饭的次数,越发频繁了。
频繁到夏木长老都奇怪了,“西河长老,你也搬乱雪庄住了?”
因为九野五星的缘故,夏木长老就住在乱雪庄里。每天晚饭都看见西河长老,夏木长老奇怪,就开口问了。
“没,没有,”西河长老支支吾吾,夏木长老是长者,见他尴尬,也没追问了。
练雪见做好饭,每天都去温泉喊何青衣。一开始,陈暮雪跟陈朝雨说男女有别,不让他接近。后来习惯了,三人就趴在岸上,陪了何青衣说话。
东仙见过一次,吹胡子瞪眼睛了一次。练雪见就离的远一些,仍旧去等何青衣上岸吃饭。
到了八月底,三边已经开始冷了,秋天的味道,也越来越重了。
何青衣埋在温泉里面,只露了小半张脸,抬头看着天空,这秋天,已经越来越凉了。
“青儿,”练雪见又咋咋呼呼来了,“晚上有葱爆羊肉,松鼠鳜鱼,还有你最喜欢的芋艿鸭子煲,我前儿买的鸭子有些瘦,做烤鸭不够肥,没想到做芋艿煲,反而比肥鸭合适……”
他正嗦嗦献殷勤呢,何青衣突然笑了,“雪见,你来我们乱雪庄,可是学法术的,怎么开起饭店来了。”
练雪见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做给你吃的。”
“那也不能天天做啊,”何青衣问,“莫非,薛掌柜要请你去他们太白楼了?”
“哪里啊,”练雪见笑,“你现在这么辛苦,我有力使不上,总想给你做点什么……”
陈朝雨在边上笑,“小姐,你没觉得酸吗?我怎么连牙都快酸掉了。”
陈暮雪却突然说,“老爷来了,你赶紧走远些。”
练雪见一溜烟就跑开了,东仙看见他的影子一闪,也无可奈何。毕竟,练雪见虽然常去温泉边上,却很守规矩。
“青儿,”东仙到了水边,说,“有件急事,你快些上来。”
何青衣应了,就让陈暮雪递了衣物,准备上岸了。
东仙回了屋里,何青衣上岸穿了衣服,有些奇怪,“外公都说是急事,莫非,又是无苦的事?”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陈朝雨说,“反正也猜不出来。”
何青衣点点头,披了长衫,跟着大家进去了。一进屋,东仙就递了封书信给她。何青衣一看,是徐若兰的字迹,看来,外公说的急事,应该是他们的事。只是,京城能有什么急事呢。
何青衣翻开书信,看了一眼,喊了出来,“怎么可以这样!”
练雪见问,“怎么了?”
“他们要把汤淑媛嫁给鞑靼的索铎,”何青衣想了想,说,“索铎三十五六了吧,汤淑媛才十三岁,怎么可以这样呢!”
她急的没了胃口,西河却说,“是鞑靼的人,那就好办了,不着急,先吃饭。”
夏木长老暗笑,这个吃白食的,总算派上用场了。
练雪见也点头,“他们鞑靼特别听西河长老的话,到时候,让西河长老去说一声,不就没事了。”
“真的?”何青衣想起自己跟练雪见冒充西河长老的事,心里倒是有几分信了。
“嗯,不骗你,”练雪见盛了一碗芋艿煲,“快尝尝,芋艿很糯哦。”
一桌子吃闲饭的,都开始心满意足地喝汤。芋艿确实很糯啊,配上鸭子,油而不腻,入口即化。
东仙心想,就练雪见的手艺,他倒是不介意收了他在门下。练长卿学法术很快,怎么厨艺就是不长进呢。
“夏木长老,”东仙问,“还有十五次吧。”
夏木长老点点头,“快了,我们都试过三十次了,剩下的十五次,总有一次会成功。”
东仙虽然还有些沉重,却明显欢快了一些。看了一眼何青衣,她正拿了筷子去夹鱼,东仙脸上,不小心就笑了。
西河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何青衣,心想,东仙这么宠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看上练雪见。
只有夏木长老,眼观鼻,鼻观心,吃饭的时候,既不东张西望,也不胡思乱想。
吃好饭,西河长老说,“青儿,我去跟索铎说一下,让他别要汤家的公主。可这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何青衣点点头,她自然知道,汤家这几位公主,都到婚配的年纪了。如果这次邓家没有如愿以偿,日后只怕还会动什么手脚。就算汤淑媛今天不嫁索铎,日后,邓家也有法子,把她随便塞给谁。
以前跟邓云鸿感情还好的时候,她也跟他商量过,这几位公主,只要找些世家子弟婚配,也就可以了。她不求富贵,不求军功,更不求官职,只要他们人还不错,知冷知热,也就可以了。
现在看来,这八位公主在京城,年纪一个个都大起来了,不好好安排,只怕以后会吃亏啊。只是这事,该找谁帮忙呢。
何青衣想了一下,邓云游靠不住,庆王无能为力,徐坤文倒是还有些门路。要么,进京找下徐坤文吧。
“外公,”何青衣靠了东仙身边,说,“我想回趟京城。”
“回什么回!”东仙直接不许了,“有西河长老帮你去处理了,你就不用回什么京城了。”
西河一愣,他认识的东仙终于回来了,就该这么不讲道理,才是他知道的东仙啊。
“他们避开了这次的麻烦,只怕也避不开日后的麻烦,”何青衣说,“这事,我想进京找下徐坤文跟何家的大哥,他们在朝中为官,知道不少世家子弟的事。我去问问他们,把三位公主的婚事给定了,然后再回来。”
练雪见马上就毛遂自荐了,“我陪青儿去。”
“你又进不了京城!”东仙说。
“我到京城边上等她,”练雪见嬉皮笑脸,越挫越勇。
夏木长老也笑,“老夫也该回家看看了,让青儿出去几天吧,这事不了,她也不放心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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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他日望长安
夏木长老都开口求情了,东仙只得答应了,“三天,只许三天。www.uu234.net”
“外公,”何青衣说,“我坐青龙去,三天是够了。可我跟雪见同去,路上就要一天,五天吧,好不好。”
“四天,”东仙想了想,“路上的时间给你补上了。”
何青衣哭笑不得,只得点头答应了,“外公,我一定早去早回,你别担心。”
用过晚饭,西河长老就起身告辞了,“东仙,我明天去趟鞑靼,这事你跟青儿就放心好了。”
练雪见跟了西河长老回家,到了半路,突然蹦出来一句,“谢谢长老。”
西河长老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东仙也帮了我不少忙,应该的,你要是想谢我,就好好学法术,别辜负了你父亲的期望。”
练雪见点点头,怎么又是这一套,早知道,他就不开口了。
车马快到山雨楼的时候,西河长老又开口了,“青儿跟京城,只怕断不了关系,后商那些人一有事,她必定会去。该她出手的事,多数跟宫里有关。日后只怕还有波折,你也愿意?”
练雪见点点头,“我到现在,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么一回事,她的事,也是我的事,水来土掩,总有对策的。”
西河一愣,他一直以为,练雪见性子浮躁,眼下虽然喜欢何青衣,日后事情一多,只怕不能长久。谁知,他的心思,竟然这么深沉。既然如此,西河长老也不多说了。毕竟,只要他们自己有心,这天下,也没什么难事了。
次日,练雪见跟何青衣出发的时候,就收到西河长老的消息了。只说索铎听了西河长老的话,已经给京城的使者柳可送信了,指明要跟邓家的公主联姻。
毕竟,他们早有个汤家的公主玉成公主了。蜀地的汤夜一战败,玉成公主就莫名其妙死了,索铎跟大楚求亲,自然不愿意再要一个汤家的公主了。
这个道理,也十分站的住脚。柳可跟宫里说了,邓云鸿也表示理解,就吩咐张太后,在邓家远房里面,找个同姓的女儿,收做公主,送去联姻了。
何青衣跟练雪见到京城的时候,柳可已经进宫见过邓云鸿了,说了索铎的意思。邓云鸿当场没有表态,可汤淑媛差不多也算安全了。
京城的结界仍在,练雪见没法进京,就在阜成门外的望湖楼住下了。望湖楼下是块湿地,连着几片水泽,原为私家园林,现在做了客栈,风景倒是别致。
何青衣跟练雪见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有些暗了,望湖楼上望下去,水色如天,秋意冷地发凉。
“雪见,我去去就回,”何青衣说,“徐坤文若是在家,子时我就回来,若是不再,我明日再去不迟。”
“嗯,”练雪见笑,“我去要些酒菜,等你回来同饮。”
“累的话,就别等我了,”何青衣看了一眼练雪见,笑着出门走了。
望湖楼到阜成门,还有些距离,何青衣进城的时候,城门就快关了。她带着练雪见给的面具,又穿了寻常人家的衣服,很快就进了京城。
何青衣知道,徐坤文这时候,很可能还在吏部做事。她也有些日子没回京城了,何青衣心里也不着急,只是慢慢地,跟普通人一样,进了城,想到处看看。只是,先去哪里看看呢。
徐坤文难得赶在晚饭的时间回家,戴嬷嬷带人布置了晚饭,又让竹青给送来了。徐坤文用了晚饭,就留了半壶酒,在书房里自斟自饮。
墙上挂了何青衣的画像,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可这画是他自己画的,谁也拿他没辙。邓云鸿忘记了何青衣的事,更不会在乎一副画像了。
“能饮一杯无,”徐坤文举了杯子,对着画像说了一句。
“时候还早呢,”何青衣笑,“你怎么这时候就喝上了?”
哐当一声,徐坤文的杯子就掉了地上,“青衣,是你吗?”
何青衣笑着,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你,你?”徐坤文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起身关了门窗。
“坤文,”何青衣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徐坤文又探出头,喊了一声竹青,“沏茶来,要杭州刚来的明前龙井。”
“公子,”竹青抱怨了,“这时候喝了茶,等会儿又要睡不着了。”
“哪来那么多废话,”徐坤文又吩咐,“泡好了放我门口,不许进来。”
回了屋子,徐坤文拖了椅子,挨到何青衣身边,“你还好吗,我好想你,他们也很想你。”
说着,徐坤文突然就泪目了。何青衣知道,徐坤文对自己有好感,可她不知道,他却动了真情。
何青衣拿手,拍了拍徐坤文的手,“我回家了,家里很好,你让大家都放心。”
“嗯,”徐坤文说,“回家了就好。”
说着,又抬眼看了一眼何青衣,松了一口气,问,“大公主汤淑媛的事,你听说了吗?庆王跟若兰,都给你写信了。”
“嗯,”何青衣点点头,“索铎那边已经改口了,指明了想娶邓家的女儿。”
“这就好,”徐坤文不知道,何青衣是如何让索铎答应的,只是,她这样说,多半是确定了,“庆王这几日,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齐王也迟迟不肯出京,唯恐出事。”
“还好你们都在京城,”何青衣笑,“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青衣,青衣。”徐坤文像是要一口气喊光一年里积攒下来的呼唤,“你这次进京,是为了大公主的事嘛?”
“嗯,”何青衣点点头,“还有二公主跟三公主的婚事。”
“哦,你打算如何?”徐坤文问。
“大公主十三,二公主十二,三公主十一,”何青衣说,“都是定亲的年纪了,你帮我留心一下,给她们定个合适的婚事吧。”
“你想要怎么样的,”徐坤文问。
“对她们好,家境也过得去,”何青衣说,“读书人家或者世家子弟都可以,武功学识不用拔尖,只要过得去,最重要的是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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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过去人与事
徐坤文笑,问,“像我这样的如何?”
何青衣吃了一惊,“你愿意娶淑媛?”
徐坤文苦笑,“不是,我是说,像我这样的条件家室。顶 点 X 23 U S”
“不用这样拔尖,”何青衣说,“京中旧族最好,他们对后商的公主,也会好一些。你看人准一些,这事只有找你,我才放心。”
“我找好了,怎么告诉你呢?”徐坤文问。
“你跟我七哥商量就好了,”何青衣笑,“你选的人,应该不会出错,我七哥心善却没识人的本事。你选好了,他再中意的话,我就不用担心了。”
徐坤文被夸,心中十分开心。竹青又捧了茶过来,眼看就要撞门进来了,徐坤文赶紧去接了茶壶,转身回了屋子。
只是,屋子里再也没有何青衣的踪迹了,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消失的。
徐坤文捧着茶壶,黯然神伤,再一看,桌上放了块玉佩。放下茶壶,徐坤文捡起玉佩一看,上面刻了一句,寒梅去年花。应该,就是去年花的信物吧。
徐坤文拿出了玉佩,紧紧地握在手心,似乎,还有些暖意。
何青衣出了徐家,就往阜成门去了。这京城,她有很多地方可去,可是,去一个地方,她的过去就回来一分。没有回来之前,何青衣不知道,京城对她有这么大的压力。
一口气跑回望湖楼,何青衣进了屋子,却看见练雪见趴在案几上睡着了,边上是杯茶水,茶水边,还有几块点心。这人,这时候还喝茶。
她一动,练雪见就醒了,“青儿,你回来了啊?”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又回宫去了,他却再也没法见她一面了。还好,一睁开眼睛,她又回来了。
“嗯,”何青衣点点头,“去床上睡吧,别趴着了。”
练雪见看着她,痴痴地笑了。
“见过徐坤文了?”练雪见问,“事情交代好了吧。”
何青衣在他身边坐下,京城引起的不安,又少了一些,“嗯,交代完事情,就回来了。”
“没去庆王府,”练雪见有些奇怪,“你不辞而别,总得见见他们。”
何青衣摇摇头,就着他的杯子,喝了一口冷茶,“这次是找徐坤文办事,其他人,不见也罢。”
练雪见也知道,自从夏木长老给她用了九野五星的法术,何青衣对过去人事的感情,越来越剥离了。她也知道,有些事疼,有些事难过,可心里,再没有那种亲身经历的痛苦感了。
说起来,她也有些不快乐的往事。可真的细究,也不过嫡母的虐待,邓云鸿的背叛,周和的无能为力。
夏木长老把她十六年的回忆翻了三十次,何青衣一开始苦不堪言,到了第三十次,已经有了旁观的心态。她自然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她经历过的。
可她心里,已经渐渐没了波澜,不会太难过,也不会太悲伤。像是看一条河流,知道它在这里转弯,在那里落下。
只是,回了京城,何青衣的心态,又有些波折了。她进了徐坤文的书房,看见自己的画像,又看见痴情的徐坤文,过去的点点滴滴,似乎又回来了。她又成了自己,一刹那,过去体会到的快乐和哀愁,又一起袭来。
所以,出了徐府,她片刻都不敢耽搁,她得赶紧回到自己熟悉安心的环境去。而练雪见,很多时候,都是她安心宁静的来源。
她回乱雪庄大半年了,身边一直有练雪见陪着。有他一起说笑,有他一起出行,除去东仙,何青衣心里的家,很大一部分跟练雪见有关。
她也清楚,练雪见喜欢她,可她并不反对,生活里有个练雪见这样的人。他们没经历什么波折,就好像生活一开始,就该这样细水长流的。
何青衣知道,自然如果在乱雪庄出生,很可能,就像现在一样。家里有外公宠着,认识一个说得来的练氏子弟,终老一生。
练雪见的性格与常人不同,他不着急,不进攻,什么事情,都能云淡风轻。何青衣跟他一起之后,性子也慢了许多。所以,心里一乱,她就想着回来找练雪见了,看见他,心里才会平静。
练雪见希望她开心,却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好事。她对过去的人事都还关心,可共情的部分却少了许多。
“青儿,茶凉了,”练雪见抢过她手中的杯子,“我跟他们要些热茶。”
“不用了,”何青衣放开手,叹了一口气,“这里有太多的事了,谁也不见,我心里也好受些。”
“青儿,”练雪见握了她的手,“以前的事,我无能为力,可以后,还有我呢。”
何青衣笑,推开了练雪见的手,“该去睡了。”
练雪见点点头,起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两人好好休息了一夜,到了早上,望月楼的伙计就来推销京城十大美景了。练雪见却笑,“我们要回家了。”
伙计本来滔滔不绝的,却突然终止了,竟然有这样的人,都快进京了,却说要回家。莫非,他们就是来望湖楼过一个晚上的?什么时候,他们望湖楼也这么出名了。
“东仙长老给了我们四天,”练雪见有些得意,“要不,咱们再溜出去玩几天。”
“算了,”何青衣摇摇头,“外公担心我呢,我得早点回去。”
“真没趣,”到了半天,练雪见又开始嬉皮笑脸了,“宣府就在西边,我们去宣府玩玩,左月不是在那里嘛。”
“我们别露面,就看看。”何青衣也有些担心左月。
“好的,”练雪见笑,“如何再去大同玩一天,最后回家,时间也不浪费,路上也玩开心了。”
何青衣对宣府还有些兴趣,可对大同,并没什么兴趣。只是在练雪见嘴里,什么都是好玩的。东仙之所以让练雪见陪她,实在是因为这小子的江湖经验太丰富了。狡猾老道,该小心的时候,极其小心。
有何青衣的法术,有练雪见的经验,东仙倒是没那么担心。只是,宫里结界的事情未定,他的心里,总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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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左月的幸福
何青衣跟练雪见出了京城,雇了辆马车,两人才坐了车,闲闲地去逛宣府。宣府本是个卫所,没多少住户百姓。他们逛了一圈,城中不是兵士,就是兵户,就索然无味了。
何青衣去宣府官衙里看了一眼左月,见她身子沉重,苏洛待她又好,心中也十分高兴。当年他们的婚事,何青衣也不是十分肯定。可眼下看来,最完美的一对,就是他们了。
金翘惨死,何青衣却情路不顺,只有左月遇到了真爱,生活也过的幸福。
练雪见看了,就说,“左月这样,我们不打搅她,反而更好了。”
何青衣点点头,“希望如此。”
两人在宣府官衙里看了一个下午,就又启程回延绥了。
徐坤文见了何青衣,以为她必定去庆王府了,次日就赶去找庆王了。两人互通彼此,庆王才知道,何青衣来过了。
“什么?”庆王跺了一下脚,“竟然也不来看看我。”
“说不定来过了,你没发现罢了,”徐坤文说,“我一转身,她就消失了。若不是有话跟我说,她也不会现身。”
“这么说,她真有法术了?”庆王心想,得回家问问花随人,昨晚上是否有人偷偷看他们。
“应该是,”徐坤文说,“比会功夫的人,速度还快,就一眨眼的功夫。”
“她跟你说什么呢?”庆王问。
“让我给三位年长些的公主找好亲家,”徐坤文说,“她说相信我的识人之明,让我挑了人选,再与你商议。”
“为什么不直接来跟我说呢,”庆王有些不理解。
“大概,”徐坤文说,“是因为我在吏部做事吧,谁的底细都知道一些。”
庆王点点头,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大概,是因为徐坤文有用一些吧。
徐坤文藏了何青衣给他的玉佩,并不告诉任何人。这事,只是他和她的秘密,徐坤文不想让别人知道。
鞑靼的使者柳开进宫那么一说,邓云鸿就去永寿宫了。
“太后,”邓云鸿说,“他们不要汤家的公主。玉成公主就是汤家的宗室女,现在换了大楚,他们只想跟我们联姻。”
“邓家没合适的女儿,”张太后有些郁闷,她想的那么好,安排了汤淑媛和亲,现在,这鞑靼的索铎,这么多要求。
“找个同宗的也行,”邓云鸿说,“封了公主,嫁出去就是了。鞑靼依附强国,日后我们如有变故,他们没有汤家公主还好说,若是有了,只怕白给了一个借口。”
“也好,”太后只得答应了,心中却开始琢磨了,这汤淑媛的事,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连远在鞑靼的索铎都听说了。
“太后,”邓云鸿又吩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宫里眼杂,总有个见钱眼开就忘主的奴才。这次只是和亲,日后如果打仗了,消息还这样传,只怕吃亏的又是我们。”
张太后原以为,嫁了汤淑媛,了解一桩心事。谁知道,最后还惹出这么多麻烦来,还被邓云鸿教训了一通。
“哀家会注意的,”张太后点点头,心想,这次的事,要是让她抓住了那人,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邓云鸿吩咐了鞑靼和亲的事,就去乐志斋了。
眼下,鞑靼是来求亲,他可以嫁公主,也可以不嫁。只是,嫁一个同宗的女儿,就有一个同盟,自然是件好事。更何况,人家趁着他的庆典来提,更是没法拒绝。
“无面,”邓云鸿问,“太后宫里,把消息给了柳开的是谁?”
“应该是王致远,”无面说,“他原是坤宁宫的首领太监,本就是太后安插在皇后身边的眼线。皇后去世,王致远就回太后宫里去了。”
邓云鸿冷哼了一声,心里知道,宫里少不了这样的人和事。今天他打发了这个,明天那个也会犯一样的错。他身边的刘安,也是如此。邓云鸿忍了几次,最终还是打发他去了西山守皇陵。
“齐王还没出京?”邓云鸿问。
“嗯,”无面说,“早上庆王去找他了,两人嘀咕了半天,应该就是鞑靼和亲的事。”
“哎,”邓云鸿觉得头疼,以前,他让邓云游和庆王走的近,是为了探听中宗的动向。现在,局势却反过来了,邓云游成了庆王的眼线。
“齐王忠心皇上,”无面说,“皇上也不用太过担忧。”
“朕就怕他被人欺骗,”邓云鸿叹了一口气,他不担心邓云游的忠心,却总担心他上当受骗。
“属下让人看着,”无面说,“庆王倒是也没什么心机,皇上不用担心。”
“希望如此,”邓云鸿嘀咕了一句,抬步进了乐志斋。
朱希真摔破头的事,邓云鸿是练家子,怎么会不懂里面的门道。如果是自己摔的,朱希真怎么都能避开太阳穴。可她的那道疤,很明显就是别人下手的痕迹。
只是,她不愿意供出吕婵娟,邓云鸿也就作罢了。妃嫔争风吃醋的事,他知道在所难免,可如果事态严重,他就必须出手。眼下,朱希真不愿意闹大,她也没太大损失,就随她吧。
邓云鸿进了乐志斋,琥珀就赶紧跪下请安了。里面的人一听见,赶紧都出来了。
“皇上,”朱希真娇俏地行礼,右侧太阳穴的地方,贴了个月牙形的花钿,更是楚楚动人了。
“这样倒是挺好看的,”邓云鸿伸手,摸了一下花钿。
朱希真低头,心中有些得意,她的脸上留疤,邓云鸿的宠爱,却丝毫没减。
“皇上,”朱希真牵了他去桌前坐下,御膳房一早就送了早膳到乐志斋。邓云鸿下了早朝,见过张太后,多数时候,都来乐志斋用早膳,宫里谁都清楚。
无面陪了一旁,见朱希真对邓云鸿用心,邓云鸿也很开心,他这个旁观的外人,也的确没有理由,去揭发朱希真的秘密。
毕竟,每个人的灵魂,都需要一个休息的地方。而邓云鸿的地方,就在朱希真的身边。
只要她在宫中听话安静,无面跟王应元,自然不会打破这个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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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龙王的鼓楼
何青衣跟练雪见出了宣府,就往大同方向去了。www.uu234.net
到了大同,两人也不着急回家,只让龙王庙的人,给乱雪庄和山雨楼传了音讯。
东仙知道他们回来了,还在大同闲逛,倒是也安心了。
西河知道,练雪见哪天都想着出去闲逛,这会儿回家这么早,滞留大同,实在是合情合理。
众人聚在山雨楼里,正听夏木长老的分析呢。
“夏木长老,”练寒水问,“九野五星还有十五次,青儿的反应也还好,要不,我们加快一些进度,早点取了洛书。”
夏木长老叹了一口气,说,“无苦封印她记忆的时候,就已经藏好洛书了。这三十次,我已经翻遍青儿的记忆,一直没有洛书的踪迹。现在,就算做完剩下的十五次,我都担心,找不到无苦藏起来的洛书。”
“这样,”东仙问,“青儿的苦,不是白受了吗?”
夏木长老摇摇头,说,“这两个月,青儿把她经历过的苦难,反复了三十次。再苦再难的事,眼下在她眼里,都没那么痛苦了。可我担心,无苦把洛书绑定了她的痛苦。她没痛苦了,这洛书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了。”
这是什么逻辑,练寒水皱起了眉头。过了三十次,苦难渐渐麻木了,现在却说,只有她觉得痛苦了,洛书才会出来。
只是,在座的都是练氏的长老,夏木长老的话,虽然看似没有道理,可众人都有些理解了。
“这么说,剩下的十五次,”南风长老问,“只能慢一些来了?”
“老夫也不是很清楚,”夏木长老说,“只是一个猜测,很少有人熬过三十次。青儿熬到三十次,对以前的人事,心境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点,东仙长老应该有所觉察吧。”
东仙点了点头,这九野五星的副作用,他其实是最清楚的。以前,何青衣过去的事,东仙提也不敢提起。可现在,她自己时不时就开个玩笑,好像并不在乎了。
人也变的更务实,只求生活过的顺心,似乎并不在乎宫中的事,也不在乎周和的事了。
东仙没料到,这个副作用对何青衣,反而是件好事了。练雪见又陪在一边,乱雪庄的日子,对何青衣来说,已经十全十美了。
放下过去,她反而更轻松了。可现在,夏木长老又想让她背负起苦难,一时间,东仙觉得,这洛书,不找也罢。
何青衣跟了练雪见,两人在大同下了马车。
练雪见带着,先去城里逛鼓楼去了。大同鼓楼是前任知府李福主持修的,据说顶楼大鼓的皮,还是龙王的皮做的。
“真的嘛?真的是龙王吗?”何青衣跟了练雪见去鼓楼,心里有些疑虑。
“去了你就知道了,”练雪见笑,牵着她的手,往南边鼓楼方向去了。
鼓楼在东南街南端十字心的正中,当中有个十字穿心的门洞,来往商旅,络绎不绝。底层用的青石,上面还有两层砖木楼房。
“大鼓在屋顶呢,”练雪见带了何青衣,两人进了鼓楼,就往楼上爬。到了第三层,四面都是回廊,外面设了凭栏,举目远眺,整个大同城,一览无遗。
“东边是和阳街的太平楼,西边是清远街的钟楼,”练雪见带着何青衣,绕着四面的围廊闲逛,“北边是武定街的魁星楼,南边就是这个鼓楼了。”
“大鼓呢,”何青衣还想去看看。
“在那里呢,”练雪见指了指中间高挂的大鼓。两人避开众人的耳目,上楼看了一个仔细。
“不像龙王的皮啊,”何青衣仔细打量了一番,想起青龙冰冷的鳞甲。
“应该只是谣传,”练雪见说,“这一带,谁敢拿了龙王的皮来做鼓啊。”
何青衣觉得,也有些道理,就伸手摸了一下。只是,她这一摸,却有股很熟悉的感觉,隐约似乎有龙吟虎啸。何青衣也不敢多碰,只觉得心中有些怪异。
“我们下去吃酒吧,”练雪见笑,“中秋那天你在练功房没出来,就我跟东仙长老过的,今天补上吧。”
何青衣笑,中秋都已经过了,回家的这一年,日子过的真快。京城的一切,越发像一个遥远的梦了。
出了鼓楼,何青衣抬头一看,上面挂了一块匾,写着“歌风”。这会儿有风,风拂过她的衣袂,颇有长啸当歌的冲动。
练雪见过了马路,去对面的糕点铺子。何青衣站了另一边,就看见他在那里看了几眼,又说了几句话。秋天的阳光洒在路上,何青衣透过秋阳,眼中的练雪见,有些模糊,又有些闪耀。
不一会儿,他就拎着糕点回来了,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风,卷着落叶,落到了何青衣的头上。
练雪见伸手拿掉她头上的落叶,笑,“我就念叨着他们家的月饼,万幸,现在还有的卖,你看。”
何青衣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纸袋子,隐约有些油渍,似乎有股子甜味。
练雪见拿了个月饼出来,放了她的手里,自己也咬了一个,嘀嘀咕咕地带着她,说着闲话,就往酒楼去了。
说是月饼,却和苏月广月都不同,反而更像个酥饼。何青衣咬了一口,不是很甜。
练雪见也不回头,只说,“我父亲去世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中秋,家里很多这种月饼。他们忙着处理后事,我没什么东西吃,吃了许多这种月饼。后来,西河长老以为,我喜欢这饼呢,常给我买。”
“是嘛,”何青衣又咬了一口,心想,没想到,练雪见这样的人,也有不开心的事。
谁知道,练雪见回了头,笑,“其实,还是挺好吃的吧。”
何青衣笑,看来,在他眼里,很多事情都有别的角度。
两人正说着话呢,却看见一个将士,骑马带了几个军汉,横冲直撞地过了街市,撞的行人匆忙逃开。
练雪见赶紧拉住何青衣,看了一眼车马,皱起了眉头。
张允自从拜见了练氏族长,他手下的将士,中秋前后,也去延绥送礼。刚刚骑马过去的,应该就是张允手下的姚继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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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张允的选择
姚继龙是北疆西霞关的守将,算起来,是张允最得力的手下了。m.www.uu234.net
二十年前,张允到了北疆,想在沙场上搏个出身。可他是邓如晦的小舅子,又跟北疆旧部不和,一时间,在北疆本部有些尴尬。
邓如光就派了他去西霞关,结果,张允到了西霞关,一战成名,后来成了北疆东边最出名的战将。
他在西霞关经营快二十年,手下的将士,自然也有不少拔尖的。而这个姚继龙,文武全才,原来也读过几年书,后来弃文从武,成了北疆的战将。
两人相遇,一个是英雄得遇伯乐,一个是久旱逢甘霖,一拍即合。张允在北疆的功绩,很大一部分,都跟这个姚继龙有关。
自从来了三边,姚继龙就守了延绥,做了延绥守备。只是,他在固原的日子,远比他在延绥的日子多。
乞巧节的时候,张允听了徐乾文的话,才拜会了练氏族长练寒水。此后,张允多少也信了几分,再加上,三边今年风调雨顺,张允到了中秋节,就吩咐延绥守备姚继龙,送了大礼去找练寒水。
练雪见在家里拿了许多礼物去乱雪庄,里面自然也有姚继龙送来的。一来二去,他也见过几次姚继龙。所以这会儿在路上见了,他心里也有些奇怪。
大同去延绥还有六百里的地,延绥去固原还有六百里的地,这姚继龙行色匆匆,来大同做什么?京城轮流兵制的事情,越发收的紧了,若是张允不愿意,只怕,还会出事。
何青衣并不认识姚继龙,却看出他的服饰,应该是张允军中的人。
“谁啊,”何青衣说,“白天行路,竟然这么嚣张跋扈。”
“延绥的守备姚继龙,”练雪见说,“这么急匆匆来大同,不知道有什么要事。”
“兵制的事吧,”何青衣说,“徐坤文也说了,京城下了命令,年底就要调换军士了,只怕,他们在做准备吧。”
何青衣自然知道,邓云鸿打的什么主意。可年底就动手,是不是太着急了。这两家到了三边和冀鲁,谁手里都抓着自己的最精干的将士,如何舍得轻易放弃呢。
只是,邓云鸿觉得,打铁得趁热,最好一口气收了两家的兵权,他在京城,也好高枕无忧。
因为这事,徐坤文倒是进宫说了。
“皇上,不是说好了,是明年秋天才动手的嘛,”徐坤文问,“这样着急,他们会不会有异议呢?”
邓云鸿看了一眼徐坤文,说,“张允和苏木都不服气,这事,他们迟早得做出选择的。要么放弃兵权听朕的,乖乖做个总督,要么朕就再扶植一个新的总督。”
“话是这么说,”徐坤文说,“可三边是皇上的舅家,冀鲁又是惠妃的娘家,只怕很多事,没法那么快见效呢。”
“徐侍郎,”邓云鸿冷冷地说了一句,“朕找你,是让你出主意,不是让你阻拦朕的。”
“是,皇上。”徐坤文说,“三边有消息说,张允跟鞑靼和练氏的人,都有来往了。微臣担心……”
“嗯,”邓云鸿点点头,他就是要逼张允造反,只有他反了,自己才有动手的理由。苏木没张允那么直接,他会等待机会,所以,更难对付一些。
徐坤文也明白了,邓云鸿没打算好好收手,帝王家的甥舅,果然什么都不是啊。
张允如果被抓,张太后自然没关系,可张留仙这个宁妃,她在宫里的路,就算走到头了。只是这些,跟徐坤文都没有关系。
北疆的徐乾文,也猜到这一点了。过了周年庆典,周和当天就回北疆了。因此,也不知道鞑靼使者柳开提的亲事,最后如何收场的。
“听说,张太后许的十三岁公主,是汤家的大公主汤淑媛呢。”徐乾文说。
“什么?”周和吃了一惊,“这样,她怎么肯呢。”
“嗯,”徐乾文说,“扶月公主要是知道了,必定有所动作。只是这事,应该不会成。”
“怎么说呢,”周和问,“我得写信给小游,他还在京城。”
“鞑靼想跟大楚联姻,又不是后商,他们本来就有个玉成公主,现在干嘛还要一个汤家的大公主,”徐乾文说,“鞑靼跟张家,现在有些来往,只怕,已经被皇上逼急了。”
“你是说,”周和问,“皇上想逼张允造反?”
“嗯,”徐乾文说,“上次乞巧节,皇上派了使者去三边,把我劝张允的话,一一说了一遍。事后,我就觉得皇上用意不对,按理说,他最担心三边总督勾结练氏,外通鞑靼。可这会儿,张允跟这两家都搭上线了,他反而一点儿也不着急了。”
“那,张超怎么办呢?”周和知道,张允是不肯舍弃兵权的,可张超夹在中间,该如何自处呢?
“张允如果不服从,”徐乾文说,“皇上应该会找个理由,去了他,留下张超,再扶植几个将士,把三边拆开治理。”
周和叹了一口气,好容易得了天下,现在,又得对付老将了。
“有张太后在,”徐乾文说,“皇上不会让张允真到造反的那个地步,大概,找个理由,就把他留在京城了,或者关,或者逼他自杀吧。”
“那样的话,”周和问,“让张允老老实实投降,放弃兵权,不是更好?”
“没那么容易,”徐乾文说,“就算他真老老实实了,皇上也不放心,现在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张将军要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会第一牺牲。”
“那苏木呢?”周和问。
“苏木的路子就宽多了,”徐乾文说,“可张允如果没了,他一个人也独木难支。眼下皇上最担心的,应该是苏家和张家联手,反对兵制。”
“苏洛跟张超,倒是走的很近,”周和有些担心,这两人,不会也卷进去了吧。
“苏洛对外宣称没有野心,”徐乾文说,“我们也不知道真假。可张超这性子,如果张允出事,只怕他也不会乖乖听话。”
周和点点头,也不知道,邓云鸿手里,可有什么万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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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徐坤文履约
过完了庆典,邓云鸿就开始忙碌起来了,安排好的事情,也该一一着手去做了。顶 点 X 23 U S
兵制的事,他提前到了年底,要求苏家和张家在年底统计好兵士粮草和车马。过了春天,就开始轮流。
而这一批人马,都是苏家和张家手里最精锐的部队。如果调开了这些人马,苏家和张家的兵权,就算彻底解除了。
之后,再往两地派几个文官,派几个监军,将士又是各地轮流过去的,三边和冀鲁,再不会是中央朝廷的心腹之患了。
邓云鸿想的很美,可他也知道,如果逼急了,张允跟苏木闹僵了,就算北疆大军压着,自己这皇位,只怕也不安稳。
这次提前,就是他的投石问路,他想看看,苏木究竟能忍到什么程度,张允究竟能动员到什么程度。
不出他的所料,张允跟练氏和鞑靼,都开始来往了。虽然没有什么可疑动向,至少,已经开始准备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次逼迫张允,会逼到那个程度。一切都在变化,他虽然有个大致的方向,也只得小心提防。徐坤文在京城看着三边,徐乾文在北疆看着三边,张允如果有所异动,邓云鸿也能马上反应。
徐坤文出了乾清宫,却被无面给拦住了。
“徐侍郎,”无面问,“你最近,常去庆王府啊。”
“是,还常去齐王府,”徐坤文笑,一口白牙。
无面跟徐坤文打交道,从来没有占过上风,“你是皇上的人,别跟旧皇族走的那么近。”
“这话,应该跟齐王说的。”徐坤文仍旧不放心上。
“齐王是皇上的手足,你不是,”无面冷冷地吩咐。
徐坤文冷笑,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无面知道,这徐坤文去庆王府,多半就是为了大公主的婚事。鞑靼求婚,张太后一开口,就许了汤淑媛。多方博弈,才改成邓家远方的一个宗室女。
这里面,徐坤文应该没少动手脚。他妹妹徐若兰在方王府里,管着一帮前朝的公主,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会出手帮忙。
最近又听说,徐坤文给几户人家牵线,定了中宗三个公主的婚事。这些事,无面都看在眼里,可毕竟是正常婚嫁,这些人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权倾朝野的出身。所以,无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心提醒一下徐坤文,也就是了。
徐坤文趁热打铁,在京城找了几户人家,把三位公主的婚事给定了。再过两三年,等这三位公主出嫁了,下面的姐妹,就能由她们安排出嫁了。
中宗的八个公主,徐坤文叹了一口气,实在不好安排。要知道,位高权重的要考虑前途,谁敢娶前朝的公主。普通人家,谁愿意娶个公主供着。
高不成低不就,徐坤文为了何青衣的嘱托,也是费尽了心机,总算选出了几户人家,拿去给庆王看了。
庆王也知道,这些公主不出嫁,迟早会被人给盯上了。这会儿有机会,还是选个合适的,定了亲事为妙。
徐坤文按了何青衣的标准,选的几人,庆王就拿去给太皇太后和老太妃们商量了。老太妃们跟何青衣也是一个看法,早点定了亲事为好。所以,看了下名单,选了几个合适的人家,就把三名公主的婚事给定了。
邓云鸿登基之后,这些后商的公主就成了郡主。大的几个给了封号,出嫁的时候,也按郡主的等级来。
庆王把亲事的打算,告诉邓云鸿了,他倒是不怎么反对。毕竟,好好嫁了中宗的公主,对他来说,也是个安抚民心的仁善之举了。
何青衣回家不久,到了九月初,就收到徐坤文的来信了。说是三名公主的婚事都定了,还把三名年轻人的资料,调查了个仔细,写来告诉何青衣了。
东仙看了一眼,说,“这徐坤文做事,倒是可靠的很。”
何青衣收了书信,笑,“这人玩世不恭,却很有计谋。不过,他哥哥比他,似乎还厉害。”
东仙笑,说,“有那么些像寒水跟雪见了。”
何青衣也笑,看了一眼远处的练雪见。
“西河跟我提亲了,”东仙很平淡地看着梅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若是我答应了,寒水就打算带了雪见上门。”
“我跟着外公也挺好的,”何青衣看了一眼远方,“以后再说吧。”
东仙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说的。”
何青衣虽然对练雪见有些好感,可是,还没到,非要跟他结婚生子,永远在一起的地步啊。
宫里的事,周和的事,她虽然开始渐渐放下了。可马上投入新的生活,她似乎还没准备好。
东仙对练雪见,倒是也算满意。练雪见跟了练长卿,学的也算不错。
练雪见幼年被练沅封了天赋,长大之后,又跟着西河乱学,一个教不得法,一个学不得法,过了二十几年,一无所成。
现在到了去年花,练长卿稍微点拨一下,练雪见就学的不错。东仙见了,也还满意。他的乱雪庄,日后总是何青衣的。可何青衣一出手,哪里有一丁点像去年花的人。东仙教她的法术,最后使出来,怎么看怎么凌厉。东仙努力了几次,实在是掰不回来,只得放弃了。
若是练雪见能继承了去年花的法术,东仙觉得,自己再无遗憾了。日后,就可以在乱雪庄里安心养老了。至于何青衣跟练雪见的事,东仙一向不急,水到渠成,还早着呢。
练雪见是个不着急的人,自然更不会在意了。西河跟练寒水私底下倒是说过,练寒水自己跟练梅的婚事,悲剧收场,更不愿意逼迫弟弟了。
唯一着急的,也就剩了个西河。他越想让练雪见跟何青衣定下来,东仙就越不着急。所以,说来说去,最操心的,还是西河。
只是,事情都按照西河的计划发展了。练雪见进了去年花,东仙也渐渐不反对他跟何青衣的事了,一切都还顺利。再加上,别的都不说,练雪见的法术和医术,日新月异。西河见了,自然是喜欢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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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首辅编书忙
徐坤文安排了这几位前朝公主的亲事,总算是抽出空了,早些回家坐了一会儿。顶 点 X 23 U S
徐士吉虽然还坐着首辅的位置,可他在内阁的地位,早已经比后商时候,降低了不少。
后商的时候,内阁首辅管着军政要事。所有的奏折陈条,都要首先经过首辅,皇帝所有的诏书圣旨,也都是首辅拟稿。没有首辅的印章,即使是皇帝的圣旨,也是无效的。
徐士吉本不是个爱揽权的,眼见着职责范围内的事,一天比一天少了,他也有些心慌了。听说,邓云鸿打算弄个枢密院,主管军事,内阁主管政事,两府分权而治。
再加上,宫里的千影卫,说起来是邓云鸿的御前侍卫。其实,却是密探组织,监听着京城要员。
徐士吉渐渐有了告老还乡的念头,可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在宫里给邓云鸿做事,一个在北疆给周和做事,徐士吉真想走,也放心不下。只得在首辅的位置上坐着,带着些前朝的鸿学硕儒编书。
自古以来,后来的王朝,要给前面亡国的那个王朝编书编史。功过是非之余,还能消耗掉很多人的时间。这些鸿学硕儒,若是让他们得空了,对着大楚,不知道要点评出一些什么。
编书一编就五年起步,这些鸿学硕儒,本来年纪就大了,五年,十年,一下子就能耗完他们的生命。等书写好了,对皇帝来说,是件垂名青史的事,对这些人来说,也算平安过完一生。
所以,邓云鸿上位之后,让徐士吉带了翰林院的老头,就开始编书编史了。徐士吉虽然忙碌,却不知道忙些什么,朝廷内外的政事,也越发不清楚了。
最近,却听说自己儿子,给后商汤家的三名公主,定了亲事。徐士吉听说了,好容易逮到徐坤文回家,就唠叨开了。
“你哥哥也定亲了,”徐士吉说,“你知道给后商公主定亲,却不知道自己定个亲事。你看看何学瑜,人家跟你同科出身,结婚都快两年了。”
徐坤文笑,“还好他们还没孩子,否则,您又可以加上一大堆说教了。我自己心中有数,遇到喜欢的,自然会定亲。”
徐士吉又嘀咕了一会儿,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徐乾文已经定亲了,至少是个安慰。说不定,徐坤文跟他哥哥一样,日后哪天想开了,也会定亲呢。再说了,他们家的儿子,也不是他能说得过的。
徐坤文在家被徐士吉唠叨的难受,就趁着天色未黑,去了趟何学瑜家里。自从上次见了何青衣,徐坤文的心情,好的不能再好。她回了京城,谁都不见,只见了他。
“坤文,”何学瑜笑,“最近心情不错啊。”
徐坤文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何青衣的事。
孟夫人带了孟夕巧,又来送茶了。
“坤文,好久没来了吧,”孟夫人病好之后,对去年的事情,都没了印象。只要不提起何璇玑,她就什么事情都没有。
孟夕巧有些担心地看着孟夫人,她失常了半年多,倒是被姜辉给治好了。
只是,以前孟夫人对孟夕巧还有些亲切,病好之后,对孟夕巧越发差了。有时候说话,看都不看她一眼。
孟夫人病倒之后,何府的一切,都是孟夕巧打理。何学瑾在国子监的生活,也都是孟夕巧派人照顾。
到了今年三月,何学瑾中了进士,孟夫人的病也渐渐好了,孟夕巧却发现,自己的日子,越发开始难过起来了。
孟夫人病好之后,最看不惯孟夕巧的地方,就是她至今没有生育。她是前年端午前后嫁到何府的,可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至今没有一点儿动静。
孟夫人也不是真的糊涂,她没了何璇玑,就很想家里热闹一些。孟夕巧虽然是她侄女,可终究是外人。
两人在内堂都憋的难受,徐坤文来了,她们倒是趁机出来说会儿话了。
“是啊,”徐坤文也知道孟夫人的情况,就笑,“最近挺忙的,学瑜也忙,都没怎么走动了。”
何学瑜知道他是帮自己,就催,“母亲,让我跟坤文好好说会儿话,夕巧还有事做,你们进去吧。”
“她有什么事情要做,”孟夫人冷哼了一声,“结婚两年多了,一个半个孩子都没有生。也不知道,让丈夫赶紧纳妾,延续香火。”
孟夕巧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了。这事,孟夫人已经催过很多次了。可是,这次却当着徐坤文的面说了,孟夕巧觉得,实在是没脸的很。
“母亲,”何学瑜说,“坤文来做客的,你说这个干吗?”
“还是坤文聪明,”孟夫人嘀咕,“早知道,迟点娶妻,也不耽误生孩子。”
“母亲!”何学瑜有些听不下去了,“夕巧,你带母亲进去吧。”
孟夕巧都快哭出来了,扶着孟夫人,进了内堂,又吩咐碎风,照顾他们的茶水。
徐坤文常来何府,只是这次,才看见孟夫人为难人的模样。心想,何青衣以前在何府,也不知道,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这孟夕巧,算起来还是孟夫人的嫡亲侄女。她嫁来何府,跟何学瑜琴瑟和鸣,家里的事务,也做的很好。孟夫人病了,更是体贴入微的照顾。连何学瑾这个小叔子,她都细心照看了。
除去暂时没有生育,孟夕巧为人,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这孟夫人,自己一辈子挣扎在妻妾的困境之中,现在又马上逼着何学瑜纳妾,女人啊,真是矛盾。
“哎,”何学瑜叹了一口气,“让你见笑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徐坤文也叹气,“我家里老父亲催亲事,我才到你家里躲躲,谁知道,也不清净。走走走,我们去墨香楼喝两杯。”
徐坤文来何府,一则是避开徐士吉的催婚,二则,也想跟何学瑜说说何青衣的事。毕竟,庆王那里,他也没法跟他细说何青衣的事。每次上门,都是讨论三位公主的婚事。徐坤文心底的那些驿动,总想找个人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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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宫中新美人
徐坤文跟何学瑜到了墨香楼,上楼要了个房间,就坐下喝酒了。顶 点 X 23 U S
何学瑜喝了一口酒,长叹了一声,说,“坤文,早知道,我也迟些结婚了。”
“别这么说,”徐坤文说,“你夫人不错了,孟夫人生病的时候,还不是多亏了她。否则,你怎么有心思上朝做事呢。”
“也是,”何学瑜点点头,“可我母亲病好之后,整日催着让我纳妾。”
“先找人看看吧,”徐坤文说,“孩子若是庶出,青衣受过的磨难,只怕又要重演了。”
何学瑜想起何青衣幼时罚跪的事,心里也是不忍心,就说,“学瑾三月中了进士,就跟朱府尹的女儿定了亲事,真不行,何家的香火,就交给学瑾算了。”
“这事,”徐坤文说,“还是得早点找人看看,你找王应元试试,他知道的事情多,说不定有法子。”
“嗯,”何学瑜点点头,这事,他也听人说过。据说,宫里妃嫔没有身孕的,常找王应元看病。找过王应元的,很快都有身孕了。
“青衣前些日子回来过,”徐坤文总算说出了心里最想说的话。
“真的?”何学瑜惊喜交加。
“嗯,”徐坤文点点头,“为了大公主她们的婚事回来。”
“我说呢,”何学瑜说,“你忙了这么大半天的,原来是她嘱托的啊。”
“事情办好了,”徐坤文说,“我也给她回信了,这会儿,应该收到了吧。”
“你见着的时候,她看起来如何?”何学瑜问。
“她戴了面具,”徐坤文说,“可我一看就知道是她。说是家里极好,就是不得空,急着赶回去了。让我跟庆王,还有你都说一下。”
“那就好,”何学瑜想起家里的母亲,觉得何家虽然是何青衣住过最久的地方,却不是什么愉快的地方。
“青衣的事,”徐坤文吩咐,“王应元并不知情,别说漏嘴了。”
何学瑜点点头,心想,过两天,是得带着孟夕巧,去趟王应元家里。这事若是不解决,孟夫人折磨的对象,眼看就要变成孟夕巧了。
庆典一过,邓云鸿又新宠了几个美人。张家进宫的女官,他又纳了两人人,延绥守备姚继龙的女儿姚木兰,还有一个固原知府陆子瑶的女儿陆辛夷。
苏家进宫的女官,他也宠了两人,一个是高唐知州王仁甫的女儿王落雪,另外一个,却是辽西守备顾崇德的次女顾佳期。这顾崇德虽然是北疆将士,和苏木却是生死之交。
顾崇德的长女顾佳音和徐乾文定了亲事,来年春天就要出嫁了。次女就进宫做了女官,最近又封了美人。
七月初,张太后给邓云鸿送了个宫女出身的陈香云。没几天,陈香云就有了身孕,等她的情况稳定了,张太后又急着推了姚木兰跟陆辛夷出去。
苏家也不示弱,苏秋水赶紧让王落雪和顾佳期去邓云鸿眼前晃荡了,两人很快封了美人。
张太后防备朱希真有孕,对其他美人,倒是额外开恩,并没下药。
毕竟,邓云鸿的子嗣,实在不多。除去苏秋水的大皇子,就只有徐小夏的公主了。陈香云虽然有孕,却只是第三个孩子。
张太后希望儿孙满堂,三个又如何够呢,所以,邓云鸿新宠了四个新人,她一个都没下药。
到了九月底,姚木兰就有了身孕。她父亲姚继龙是张允手下的得力干将,姚木兰一有身孕,张太后自然十分高兴。
陈香云是个普通宫女,她的孩子,必定要给张留仙了。可这个孩子,张太后并没有寄托什么希望,毕竟,这是给张留仙养老用的。
可姚木兰这个,就有些不同了,她父亲位高权重,手里也有些兵马。张太后就希望,姚木兰生个皇子,日后能和苏秋水一较高低。
姚木兰自然也很重视,时常找了王应元帮忙,一来二去,王应元就被妃嫔们传的走样了。谁要备孕,全去找他求方子。
张太后给朱希真下药的事,王应元也知道。邓云鸿虽然不是很清楚这事,心里应该也有些眉目。邓云鸿不开口,王应元也不好解开太后下的药。
王应元旁敲侧击问过邓云鸿,邓云鸿只说不做理会,王应元就放下了。毕竟,邓云鸿没有让朱希真生儿育女的打算,他一个小小的太医,着什么急啊。
看起来,邓云鸿很宠朱希真,对她的时候,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好东西,新奇玩意,第一个就想到她了。一得空,也是扎到乐志斋里守着。
谁都以为,他很爱朱希真。可邓云鸿自己知道,他不爱她,说不定,她也不爱他。
心跟心的距离很远,邓云鸿觉得,自己时常着急,着急回去看她一眼。看了之后,心里的那股子空虚焦急,却得不到舒缓。就像十分口渴,喝了许多水,却始终不解渴的感觉。
而朱希真对邓云鸿,也是妃嫔争宠的那种做派。她不要他的心,她只要他给的一切,富贵,风光。
他若是宠人家了,朱希真也要吃醋。可她吃醋的,不是他的爱意给了人家,而是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被别人占了。
邓云鸿一边宠着朱希真,让她肆意妄为,心里,却始终不得安宁。他自然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中意朱希真,多半是因为死去的皇后。可是,皇后已经死了,他爱着一个像她的虚幻替身。要不要生儿育女,邓云鸿心里,也没有把握。
他可以宠她,可以把她当成那个人来宠着,可邓云鸿却不确定,朱希真如果生了孩子,他能不能还继续像以前那样宠她,宠她的孩子。或许,什么都不改变,才是最好的。
他寂寞孤独的时候,就来她的乐志斋过一个晚上。次日出去,又好好的恢复了。如此循环,邓云鸿对自己的心意,也很纠结。
张太后会错了意,以为邓云鸿独宠朱希真,若是有了孩子,必将棘手。苏家也觉得,不能让朱希真坐大。所以张太后的事,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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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朱希真求助
等姚木兰有孕了,朱希真才发现,比她迟来的几个人,陈香云有了,姚木兰也有了。www.uu234.net就她侍寝的次数最多,却什么都没有。
如果是一个人有孕,朱希真还能骗骗自己,说陈香云是运气。可现在姚木兰也有了,才几次,就有了身孕。这样看来,问题一定在她身上了。
朱希真听说王应元擅长这方面的医术,就找了他去乐志斋。王应元推脱了几次,终于跟她说了实话。
“贵人此事,还在皇上跟太后身上,”王应元说,“太后不发话,微臣就算治了,一正一负,也没个功效。”
就这样,朱希真才知道,自己被太后给暗算了。想起来太后送来的吃食汤药,朱希真如坠冰窖。她从三月受宠,到现在九月底了,半年多的时间,不知道吃了太后多少参汤燕窝。
朱希真哭闹了几次,邓云鸿也松了口,随她了。王应元得了圣旨,就吩咐朱希真,日后小心太后即可,又给她开方调节身体。
到了九月底,连朱希真都有了身孕。王应元神医的名声,就传的越发离奇了。
何学瑜找到王应元的时候,王应元为了这个名声正是烦恼呢。
“王大夫,”何学瑜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我有些事,想找你帮帮忙。”
沈玉英见他带了夫人同来,心里也能猜出点什么,就招呼了孟夕巧去里间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沈玉英出来,在王应元耳朵边说了几句话,王应元就哭笑了一下,问,“何侍郎,你直说好了,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沈玉英带了孟夕巧出来,王应元给她诊了脉,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好好调理就是,何夫人平日操劳过度,休息好了,自然就会有了。”
“真的?”孟夕巧大喜过望,这王应元是神医,他说自己没事,那一定是没事了。
“嗯,”王应元点点头,又吩咐何学瑜伸手让他把下脉,“你们都年轻呢,迟早的事,别着急,也别压力过大。”
说着,又开了几个方子,让他们夫妻带回去慢慢调理。孟夕巧拿了方子,眼睛扑闪扑闪的,这下子,孟夫人无话可说了吧。沈玉英又带了她,两人进里间说话去了。
给何学瑜把好脉,王应元就开始吐苦水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夫,现在背上这样的名声,日后不是要掉脂粉堆里,专做这事了吗?”
其实,他在太医院就职,已经是脂粉堆里了。鉴于他刚帮过自己,何学瑜也不好指出这一点事实。
“这是好事,”何学瑜笑,“日后公主和皇子们出生了,也知道是你王大夫的帮忙。”
“算了算了,”王应元摇头,“宫里现在这么多人,我一人,如何照顾的了这么多。到时候,不照顾还好,照顾不周全,反而受累呢。”
何学瑜听到这里,也知道宫里最近多了许多美人贵人。算起来,也快二十人了吧,还有许多没受宠幸的女官,邓云鸿的后宫,倒是十分热闹。
还好,她回家去了,否则见了这样乌烟瘴气的后宫,如何忍的下去。中宫皇后再尊贵又如何,还不是得跟四五十人分了一个夫君,还得贤良淑德,各种忍让。
王应元一早就想套话,只是庆王跟邓云游没个正经,一句真话也套不出来。而那个徐坤文又滑头的跟只狐狸一样,王应元如何问的出何青衣的事。
这会儿何学瑜上门求助,王应元自然要利用一下了。
“我过几天要回趟洛南,家父的祭日就要到了。”王应元试探地说,“顺路还要去趟我夫人的娘家延绥,何侍郎,你有什么东西要给她带的不?”
“她喜欢新市口的糖炒栗子,”何学瑜也没防备,就说,“到时候,给她带两包吧。”
王应元点点头,低声说,“不知道,该如何给她送去。”
何学瑜这才反应过来,徐坤文吩咐过他,王应元不知道何青衣的下落,别跟他细说。可现在,说不说,王应元似乎一清二楚了。
“你怎么知道的?”何学瑜问。
“猜的,”王应元哼了一声,“我跟她好歹也相识一场,抹了记忆,我还有夫人呢。”
何学瑜笑,心想,这个倒是真的,沈玉英知道的,王应元自然知道了。这个,还真不能怪他说漏了嘴。
“王大夫,”何学瑜笑着说,“她不想人家知道,我们也不好张扬。”
看他笑的轻松,王应元低声问,“最近,可有她的消息。”
何学瑜点点头,“大公主定亲的时候回来过。”
王应元长叹了一声,“这后宫,难怪她想走。做女官是一回事,做皇后是另外一回事。”
何学瑜也叹了一口气,还好,她还有条退路。否则在这宫里,邓云鸿跟只蝴蝶一样,到处沾花惹草,她如何受那窝囊气呢。
宫里那个朱贵人,何学瑜也见过一两次,邓云鸿有了这么好的替身,这下子,该心满意足了吧。
王应元心里,多少也有些这样的想法,所以,朱希真的事,王应元根本就没打算揭穿她。
他们正说着话,乾清宫的随堂大太监洪有方带了人,急匆匆来了。
何学瑜见他们有事,就带着孟夕巧先离开了。
“王院判,”洪有方说,“皇上让您进宫一趟呢。”
“今日我难得休息,皇上有什么事吗?”王应元问。
洪有方吃了一惊,皇上召唤,王应元不是应该飞速前往的嘛。这王应元还真是胆大妄为,竟然还敢说他今日休息。
“是朱贵人了,”洪有方说,“昨日跟皇上宿在乾清宫的东暖阁,夜里的时候,金銮殿不知道掉下什么,突然间动静很大。朱贵人吓了一跳,就有些见红了。请了江太医去看,吃了个方子,总觉得不安心。今天派人去太医院找您,怎么都没找到,大家都说您在家,她就让小的过来找您了。”
“那你怎么说,是皇上让你来的?”王应元质问。
“是皇上让来的,”洪有方说,“这会儿,皇上还在乐志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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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乐志斋出事
原来如此,王应元心想,难怪洪有方来他家,脸上没有一丝焦急。顶 点 X 23 U S若是邓云鸿出事了,洪有方没道理这么慢条斯理的。
王应元叹了一口气,就跟着洪有方回宫了。两人刚到乐志斋的门口,就看见里面乱做一团。
“怎么了?”洪有方逮了个小太监就问。
“洪公公,”小太监说,“朱贵人小产了。”
“什么?”王应元一惊,赶紧带着洪有方进了屋子。
“昨天晚上就有些见红,”小太监说,“吃了江太医的方子,早上也不见好,派人去太医院没找到您,之后不久就出事了。”
朱希真这身孕,来之不易,九月初才调理好,急匆匆受孕。现在才十几天,九月底都没熬过去,竟然小产了。
王应元进了卧室,邓云鸿一早就回乾清宫去了,里面只有几个乐志斋的宫人。
“王大夫,”琉璃看见王应元,就赶紧请安了。
“朱贵人怎么样了?”王应元问。
“哭了一会儿,”琉璃看了一眼床帏,“这会儿睡着了。”
“王大夫,”朱希真听见王应元的声音,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哭出了声,“你说,是不是江太医的方子不对。”
“拿来我看看,”王应元吩咐。
琉璃取了昨夜江太医开的方子,王应元细细看了,“方子没问题,朱贵人体弱,又被药物所害,本该迟些时候再备孕的。”
朱希真听了他的话,就又哭开了。
王应元劝了几句,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了,心里,也有些烦躁起来了。
“朱贵人,现在你的身子要紧,”王应元说,“先好好休息了,别落下病根,否则日后可就麻烦了。”
被他这么一吓,朱希真倒是不敢哭出声音了。琉璃扶着她睡下,给她盖好了被子。
洪有方见了,就带着王应元出去,“王大夫,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王应元说,“朱贵人体弱,以后会好的。”
他都说没什么大碍了,琉璃跟琥珀虽然伤心,倒是也不担忧以后了。问了药方和注意事项,两人就送了王应元出去。出了乐志斋,王应元想了想,还是先去乾清宫说一声了。
琥珀跟琉璃回了屋,也有些乏了。昨夜就没怎么睡,到了今天下午,两人都有些困顿。吩咐了宫人看着,琥珀先回去睡一会儿,琉璃趴了朱希真的床边,也睡着了。
只有朱希真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不一会儿,吕婵娟带着何璇璃,就来探望朱希真了。
两人进了卧室,琉璃一下子就惊醒了,睡眼朦胧地出去安排茶水。
“姐姐,”吕婵娟说,“这是我跟姜院使要来的八珍益母丸,药材不过是些益母草党参之类,对补气养血却是最好的。你现在调养为主,这八珍益母丸,每天早晚两次,应该有所益助。”
这八珍益母丸的事,朱希真一早就听人说过。张太后对她下了黑手,可对张家的几个美人妃嫔,都吩咐姜辉配了八珍益母丸,让她们调理身子。
所以,吕婵娟拿了这八珍益母丸出来,朱希真倒是有些感动。她一直以为,吕婵娟拿捏了自己的把柄,就知道威胁自己,利用自己。眼下看来,吕婵娟也有几分善心。
“朱姐姐,”何璇璃说,“这药是吕姐姐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听说这八珍益母丸,跟宫外的还不一样,效果特别好呢。”
“那我拿了你的,”朱希真问,“你自己呢?”
“皇上也不来我那里,”吕婵娟有些哀怨,“我有这药,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拿来给姐姐你,调理身子。”
朱希真不疑有他,就收了这药丸。后来江太医来把脉的时候,朱希真还让他看了一眼这个药丸,的确是八珍益母丸没错了。
知道药丸没错了,朱希真就一边喝着江太医开的药,一边吃着吕婵娟给的八珍益母丸了。
吕婵娟出了乐志斋,就往太后宫里去了。
“吕美人,”张太后问,“八珍益母丸她可收下了?”
“收下了,”吕婵娟说,“只是,还有些疑虑。”
不一会儿,江太医也来永寿宫了,吕婵娟就告辞回了如烟阁。
“江太医,她怎么说?”张太后问。
“朱贵人不疑有他,已经开始服用八珍益母丸了。”江太医回答。
张太后又问,“江太医,你的法子,真的有用吗?”
“有用,”江太医很肯定地回答,“八珍益母丸对别人有益处,对朱贵人只有害处,她吃了半年多的参汤,里面的成分,都跟这个八珍益母丸相冲。再加上微臣开的方子,以后,应该不会再有身孕了。”
张太后点点头,“这事如果成了,哀家自有封赏,你先下去吧。”
江太医出了永寿宫,心里有些得意,这下子,他算是攀上太后这个高枝了。谁会料到,滋补的八珍益母丸,调理身子的药方,全是好东西,可放一起了,对朱希真来说,却是毒药呢。
到时候,太医院的官方记录,只有朱希真用来调理身子的药方,不可能记下八珍益母丸。就算王应元的本事再通天,也猜不透此中奥秘。
江太医知道,自己在太医院的前程,是怎么也比不过王应元了。可是,给他添些堵,江太医还是很乐意的。
王应元进了乾清宫,邓云鸿还埋首书堆,一如当年在紫石街北院的模样,十分辛苦。王应元有些不忍心,开口劝道,“皇上,您也多注意身体。”
“你来了,”邓云鸿点点头,看完折子,放了下来。
“皇上,微臣刚从朱贵人那里过来,”王应元说,“昨夜说是受了惊吓,怎么就小产了呢。”
邓云鸿摇摇头,“应该是金銮殿的宫人瞌睡,守夜的时候弄出挺大声响,朕起身去看,却什么也没有,只怕都背着朕呢。已经都打发了,朱贵人哭的朕头疼,现在怎么样了?”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王应元心想,也不知道,这乾清宫的宫人,究竟如何处置了,只怕,也没什么好下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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