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思与君绝
“抓刺客，抓刺客！”所有的士卒都喊了起来。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御前侍卫围成了一个圈，把邓云鸿几人重重围了起来。
只是，贤王抱着皇后，再也不肯松手了。
陈嬷嬷虽然诧异，可她知道，何青衣根本就不需要人保护。既然她愿意让周和抱着，那就抱着呗。
可这暗箭来的奇怪，似乎是千影卫的位置来的。千影卫是邓云鸿的心腹，怎么可能暗箭伤人。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来的暗箭。再说了，暗箭总得有弓，可谁的手上，也没一张弓的影子啊。
何青衣看了一眼邓云鸿跟林疏影，心中的一根弦，突然就嗡地一声断了。她所有害怕的事情，都成了真的。
她知道，邓云鸿对林疏影和其他妃嫔不同，可她没料到，在暗箭袭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抱着林疏影躲开了。
若不是周和拉开了她，这箭，她连躲都没有地方躲。果然，邓云鸿的爱恋，只有短短的几个月。苏秋水如是，她也如是。
无面自然也看见这一幕了，可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个刺客，绝对没机会逃脱了。竟然在千影卫的重重包围之下，又走的如此近，射出了这么致命的暗箭。
千影卫分了一批，护在太后跟张留仙的车马边上。邓云鸿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长剑，一手执剑，一手护着林疏影。
徐乾文见了此情此景，才知道，这皇帝对皇后的心思，也没几分真心。早知道如此，他又何必帮着邓云鸿拆散周和跟何青衣呢。明明，人家才是一对璧人。
侍卫们又拥簇着林疏影，上了太后她们的马车。只是，皇后靠了贤王怀里，哪里也不去了。
众人虽然觉得诧异，可眼下，先抓了刺客再说。只是，那刺客却像是有妖法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按理说，要射出这个强度的箭，这人必定在百步以内。可侍卫们飞奔绕了一圈，却再没有刺客的踪迹。
“皇上，这刺客有些邪门，”无面说，“像是有妖法一般。”
邓云鸿冷冷地哼了一声，有妖法的，还不是练氏一族。这里已经出了京城，练国栋折在他的手里，练氏自然有人找他复仇了。
他看了一眼何青衣，竟然还靠在周和的怀里。周和看着何青衣，一眼都没看四周。或许，他已经不在乎了，边上发生了什么。
邓云鸿走了过去，可周和跟何青衣，谁都不看他。边上的人都紧张起来，有人就跟周和说，“贤王，皇上过来了。”
可周和像是在梦里一般，只看着何青衣的眼睛，脸上还挂着泪水。
见他流泪，何青衣也不禁鼻酸，她低头在腰上解下一个荷包，递给了周和。
“这是忘忧的解药，你带着回北疆吧。终究是我负了你，你若是记得了，应该不会再难过了。”
周和不接，眼泪却跟掉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何青衣拿了帕子，给他擦了眼泪。风一吹，帕子突然展开。何青衣踮起脚尖，亲了周和。
边上的人，不是周和的亲信，就是千影卫的死忠，众人虽然知道扶月公主跟周和的一段旧事。可看见他们这般深情，心中也有些为之所动。
众人眼见着暗箭袭来，皇上抱着新欢林美人滚到地上，却把皇后一人丢在箭下。要不是贤王拼死相救，皇后一早就死了。
既然如此见异思迁，又何必拆散人家一对璧人呢。看那模样，贤王跟皇后更像是一对。而皇帝跟那林美人，倒是也算一对。
张太后在车上着急，她知道，邓云鸿的面子，已经被何青衣跟周和丢光了。虽然边上都是亲信，可坏事传千里，只怕废后，也是迟早的事了。
张留仙压根就不知道何青衣跟周和的感情，这会儿见他们搂在一处，你侬我侬，心里也有些感触。她早就知道，何青衣并不爱邓云鸿，果然，她猜的没错。
众人还没合上嘴，周和却突然倒下了。何青衣扶不住他，勉强在他倒地之前，帮着缓了缓势头，坐地上扶住了他。
“徐家大哥，”何青衣说，“周和就交给你了，他醒来还要些时间，以后你好好照顾他。”
徐乾文致力于拆散她跟周和，可这会见了周和跟她的样子，知道这两人应该深爱过。只是时过境迁，终究没有走到一处。邓云鸿是拆散他们的恶人，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皇后放心，”徐乾文招呼士卒，把周和放到了林疏影跟张留仙空出来的车上。她们躲到太后车上，这会儿，还剩了一车给何青衣。
“皇上，”徐乾文骑了马上，双手一拱，“贤王吃了皇上给的忘忧，一时间记忆混乱，如有得罪之处，还望皇上海涵。京城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微臣这就带着贤王回北疆。”
邓云鸿起了杀心，可他的千影卫，人数虽然多过周和的士卒，可对方根本就不顾性命，只要周和能够走脱，他们能拖死一个是一个。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样的人，邓云鸿不敢跟他们较真。
“徐参军也一路小心，”邓云鸿吩咐，“此去山高水远，你们也要多加保重。”
徐乾文暗笑，此去北疆，全是周和的人马，你邓云鸿的威胁，谁会放在心上。只是这样一来，北疆就算是跟京城，彻底撕破脸皮了。
徐乾文努力了这么久，让周和在忘忧里转了这么些日子，也是时候表明态度了。只是，周和那般相信邓云鸿，如果知道他抢了自己的爱人，又会如何反应呢。
还有，自己帮着邓云鸿，拆散周和跟何青衣的事，要不要坦白呢，徐乾文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走为妙。
徐乾文骑着马，带着北疆的将士，在夜色里疾驰。他知道，若是他们慢上一拍，邓云鸿的人马，一定会追上他们。
眼下，周和还沉睡不醒，徐乾文也不知道，皇后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只是，他深信，皇后不会做什么不利周和的事。可她若是回京，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呢。若是周和醒了，问起皇后，他该如何作答呢。
第3章 北上的车马
徐乾文的人马，一刻都没耽搁。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笃笃笃的马蹄声，夹杂着车马吱啊吱啊的声音，这夜色，怎么如此仓皇。
何青衣把忘忧的解药给了周和，可他怎么都不接。整个人跟傻了似的，只会看着她落泪。何青衣无奈，只得拿了练雪见给她的迷香，和忘忧的解药一起，含在口中，喂给了周和。
这忘忧的解药，何青衣见左月服过，休息片刻，就会醒来。可这迷香要睡多久，何青衣就不清楚了。这药，还是方王破城的那个晚上，练雪见给她的。她放了这么久，竟然还有用上的机会。
徐乾文带着周和一走，何青衣牵了周和的马，一个人站了一边。他走了，日后记事了，应该不会再记挂自己了吧。
何青衣知道，周和爱她，比她爱他更深。可她见了周和身上对邓家的服从，心里就有些害怕。她怕命运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日后要听邓家人的调遣。所以她怯懦了，她有些想放开了。
谁知，因为石龙的缘故，却阴差阳错跟邓云鸿结成夫妻。何青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容忍邓云鸿的。他有十个妻妾，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忍下来的。
以前，何青衣觉得，一生一世一双人是硬性标准。若是结婚，何青衣觉得，她怎么都不可能嫁给邓云鸿这样的人啊。她也不清楚，自己如何嫁了一个男子，家里有十个妻妾。而最可笑的，竟然是她还努力找借口，帮他开脱。
今晚暗箭袭来，何青衣心里的灯，突然又亮了。她在黑夜里走了这么久，她爱的，根本就不是他。或许，是因为已经成了夫妻，她也想着努力一下。或许，是邓云鸿太过偏执，她把他的偏执当成了对自己的爱。
可如今看了他对林疏影的爱意，何青衣知道，自己不过是昨日黄花。比起苏秋水来，她连一丝背景都没有。至少，苏秋水还有个能征善战的父亲，手下良将无数。自己呢，只有一个亡国公主的身份，后面有一批指望她照顾的皇族。
至于练氏，何青衣也看出邓云鸿的态度了。有用的时候，练氏就是武器，威胁到他的时候，就是妖法。晚上那箭，可能是汤家，也可能是练国栋的族人。可他的眼睛一瞟，直接就恨恨地看了一眼何青衣。你看，她不仅有些亡国的族人，还有一半妖人的血统。
何青衣牵了周和的马，远远地站开。无面一边要防暗箭，一边又要劝皇后回宫，一时间也有些心力交瘁。可他也知道，何青衣这次回宫，基本上没什么好下场了。好在，她法术高强，就算被废，也能过得不错。
邓云鸿拎了长剑，径直朝何青衣走去。无面有些担心，他知道，邓云鸿根本不是何青衣的对手。她一扬手，山都能塌了半边，邓云鸿手里的长剑，又算的了什么呢。
邓云鸿到了何青衣对面，约莫三步的地方停下了。
“回去，”他神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是气极了，还是恨极了。
何青衣一早就在心里召唤青龙，等它来了，下一刻，她就在家里了。邓云鸿跟这些侍卫，她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林疏影有些担心，她知道皇后法术高强。这万一要是没怀孕，她还有法术的话，自己的小命，怕是要丢在这里了。
刚才那箭，林疏影明明是能躲开的，可她却站着不动，引得邓云鸿救了她，却伤了皇后的心。她拿了性命做赌注，结果却意外的好。
卓文卓雅有些想上前去劝，可邓云鸿凌空挥了一剑，何青衣的头发，突然落了一缕。她们见状，也不敢动了。毕竟，邓云鸿眼下正是狂怒，他舍得削了皇后的头发，就舍得砍了别人的脑袋。
无面一愣，皇后这是怎么了，晚上不躲不闪，还摔了跤。先前那支暗箭，如果不是周和，她可能真的死了。邓云鸿摔倒了没看清，无面站了一边，看的可是仔仔细细。
何青衣仍旧不动，只是微微抬眼看了一下邓云鸿头上的发簪，那是东仙给的去年花。梳子和发簪同心，眼下，她对邓云鸿再无一丝爱意，这簪子，却还插在他的头上。
邓云鸿举剑，何青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她听见砰的一声，一睁眼，却看见邓云鸿的头发，全部披散下来。头上的发簪，一时间化为粉末，从他头上洒落。
邓云鸿有些惊恐，无面赶紧拿了自己的簪子，帮他束发。林疏影躲在远处，心脏突然像是被人攥紧了，皇后还有法术，完了。
“回去！”邓云鸿束好头发，仍旧只有两个字。
何青衣笑，“你头上的簪子，就是我对你的心意，现在簪子已经灰飞烟灭，你又何苦如此偏执。”
说出偏执两字，何青衣的心里只是嘲笑自己，竟然把他的偏执，当成了爱情。邓云鸿何曾懂得爱人，他只是要坚持抢到手，之后如何去爱如何去温暖对方，他一无所知。等腻了，不过是再换一人，重新开始。
可是，何青衣也没好到哪里去啊，她心里暗自摇头，放弃了一个真正爱她的人，却捡了个假货。难怪，外公早就说了，周和不错，可邓云鸿却是个骗子。
邓云鸿举着的剑，犹豫了一下，突然往下砍去。
何青衣一惊，拍了周和的坐骑，“快去找他，别回来了。”
骏马通人性，嘶鸣了一声，跑到远处，看着何青衣，又叫了几声。接着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不过是匹畜生，无面也不打算去追。
邓云鸿的剑，就砍在骏马站过的地方。看来，他是打算吓她回去。何青衣闭上眼睛，她选错了人，害的自己走上了绝路，这结果，她责无旁贷。
无面突然碰了一下何青衣，“皇后，回去了。”
何青衣直直地摔倒地上，她忘了，无面功夫极高。她有法术的时候，自然不用担心，可眼下，她不过是个弱女子。
陈嬷嬷扶起何青衣，心里有些诧异，按理说，无面的本事，根本就制服不了皇后。怎么，他一碰，何青衣就倒下了呢。是气急了，疏于防备吗。
第4章 风雨进宫路
陈朝雨把何青衣交给卓文卓雅，自己就去了宁妃的车上。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陈嬷嬷，”张留仙说，“没看出来，你还挺忠于旧主的啊。”
“哪里啊，”陈嬷嬷凑近她的耳边，“娘娘，奴婢是想帮您的。”
张留仙一愣，莫非，陈嬷嬷竟然想帮她害死皇后。
“哎，你有心了。”张留仙幽幽地叹了口气，眼下她最恨的，就是坐她边上的林疏影了，哪里还有皇后什么事。早知道，就吩咐陈嬷嬷按住林疏影，让暗箭射死了才好。
她们的话，林疏影自然也听见了。这陈嬷嬷，多半就是皇后的心腹，藏在宁妃身边。主子有难，她自然飞身救人了，一时情急，忘了掩饰身份。只可笑宁妃这个傻子，还把她当做自己的心腹。
只是，林疏影眼下要对付的，不是宁妃，却是皇后。经过暗箭一事，众人都知道了，眼下，皇帝心尖上只有一个林美人，没皇后什么事了。
而这一点，才是逼死皇后的关键啊。林疏影半眯了眼睛，她一直以为，皇后很难对付呢。没想到，一支暗箭，事情就这么顺利了。
只是，也不能逼的太急了，否则，皇后要是放弃孩子，恢复了法术，只怕族长跟长老，都不是她的对手。
卓文卓雅扶着何青衣上了马车，无面才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为什么皇后这么好对付了。只是，今晚算是安全过关了，可以后呢？
邓云鸿的车马，五更天出的皇宫，可到了晚上，天色渐暗的时候，才慢悠悠回了宫里。出去了三辆马车，回来的，却只有两辆。
车马处的内侍，也不敢多加打听，只知道，这次出去出大事了。皇后被削了一截头发，现在被禁足在坤宁宫里，听说废后也是迟早的事了。
大家都知道，皇后大年夜就跟皇上吵的天翻地覆。这次初三去祭祖，皇上又带了新欢林美人，看来，皇后是吃醋吃过头了。
可出去的千影卫，一个都不松口，谁也不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徐冲没有跟去山子口，只听说皇后被困坤宁宫。与他交好的御前侍卫，都吩咐他千万别去皇上跟前出没。等这次的风头过去了，再给皇后求情不迟。
邓云鸿也不知道，何青衣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对付了。可能，是无面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速度太快了吧。
可万一她醒来了呢，得让无面再去封了她的穴道，好好躺着别动。
“皇上，”无面摇摇头，“你没觉得，皇后近日有些不对劲吗？若是她有法术，属下根本就不可能接近她。”
无面并不知道，练氏女子有孕会失去法术的事情。邓云鸿倒是听何青衣提过一嘴，可那会儿他们在车马里腻着，邓云鸿的心思，哪里在她的话上。他就想着，这路最好没个尽头，就让他们永远这样靠在一起。
这次山子口的暗箭，邓云鸿也不知道为什么，根本就没多想，反身就扑倒了林疏影。等他看见何青衣的时候，才想起来，她的法术高强，一支暗箭，根本算不得什么。
谁知，周和却舍命扑去救她。邓云鸿觉得，何青衣是不是故意在周和面前掩饰法术啊。
等他回过神来，周和跟何青衣就腻在一起了。就如当年在庆王府的一幕，邓云鸿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冲。可他们，谁的眼里都没有他。
邓云鸿也知道，自己没救何青衣，刺激到她了。可她毕竟会法术不是，抓个飞箭跟抓虫子一般，何必装的生死攸关呢。
可这会儿，无面正式跟他提了，邓云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何青衣本来也没法术，清醒之后，找回记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法术。可现在，似乎又突然没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邓云鸿根本就想不明白。
在外面颠簸了一天，宫里还有无数的折子要看，邓云鸿看着一桌子的奏折，突然很困，眼皮子怎么撑，都撑不开了。
陈宝扶着他在书房的卧榻上躺下，“皇上，您先歇歇，等下再看折子不迟。”
“陈宝，过一盏茶的功夫，再叫朕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外面却突然电闪雷鸣。邓云鸿一惊，突然坐了起来。
“无面，无面，你去请一下汤乙长老。”邓云鸿吩咐。
“是，”无面知道，邓云鸿大概要对付皇后了。既然要对付她，何必又逼着她回来呢，无面也有些糊涂。
邓云鸿跟何青衣的感情纠葛，他算是最直接的目击者了，可这次的事，无面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明明爱的死去活来的，突然就要杀她了。
无面得令，出了乾清宫，就往汤家的宅子去了。
皇后这性子，无面也清楚，她跟邓云鸿在睚眦必报方面，倒是一对。等下要是醒来，只怕皇上跟他的小命都会不保。如果非要死一个，无面觉得，他宁愿是皇后去死。
至于为什么找汤乙，无面也有自己的理解。一则，最懂练氏的人，只有河间汤家了。他们那么想要无苦的法术，总会帮他出些主意吧。二则，日后练氏如果进京了，他们也能推到河间汤家头上。毕竟，皇帝这么爱皇后，哪里舍得她去死呢，还不是汤家为了法术下的黑手。
汤家想栽赃邓云鸿，邓云鸿想栽赃汤家，两家的心思一般黑，谁也不愿意背上害死皇后的罪名。后商汤家一点儿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延绥的练氏。
眼下，邓云鸿已经差不多算是丢了北疆了。若是三边又乱了，他就只剩冀鲁一片了。到时候，只能依靠苏木的话，邓云鸿这皇帝，也就是个傀儡了。
邓云鸿还没想要何青衣死，可无面已经看到了。这皇后如果不死，恐怕这一后宫的人，都会没命。他可不想辛苦了这么些年，毁在一个小女娃的手里。
只是，他有多想杀何青衣，心里就有多害怕。回宫之后，他让宫人给皇后喂了汤药，也不知道，她会昏睡多久。
无面到了汤乙的宅子，腿脚还有些发软，就进了大堂。
第5章 见机起杀心
山子口的暗箭，其实是汤乙放的。m.www.uu234.net
林疏影跟他们一说，汤乙和汤震就定下计策，宜早不宜迟，趁早除了皇后，拿下无苦的法术。虽然，他们担心皇后死在宫外，会影响他们找无苦的法术。
可进了宫，汤家谁都没有法术，要杀深宫里的皇后，谈何容易呢。这次出宫，才是他们最好的机会。汤家在宫外有法术，千影卫和将士的武功再高，防备再森严，也防不了会法术的汤家。
而练氏根本就不知道皇后有孕，眼下杀了皇后，日后的罪名，就往苏家身上扣吧。他们苏家想杀皇后皇帝，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那次八仙岭的事，多半就是苏木干的。
汤乙跟汤震定下计策之后，就兵分两路。汤震扮作乾清宫大太监刘安的模样，掩人耳目地进了皇宫。真的刘安，则跟着邓云鸿去了山子口，宫中众人见他半路折回，以为是皇帝有令，谁也不敢多问。
汤乙的法术比汤震高出一截，暗杀皇后的事，就交给他了。
本来，皇后法术高强，汤震已经打消了暗杀的主意。更何况，皇后也说过，她会照顾汤重楼的。
可汤震见了皇后，却发现她有了身孕。这样一来，杀她就不是什么难事了。汤震跟汤乙一说，两人都觉得，人家施舍的，不如自己拿下。
所以，两人立马就派了族里的易容高手，帮着林疏影回宫。又吩咐林疏影，务必找机会害死皇后。
汤乙的年纪也大了，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的法术，再怎么勤奋修行，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可如果有了无苦的法术，再活个几百年都不在话下，更何况，还能法力无边。所以，这次的事，汤乙比汤震还要上心。而杀死何青衣的事，如果败露，东仙第一个就饶不了汤家。所以，汤乙的风险，远高于汤震。
汤乙初二去了趟山子口，探了地形，知道千影卫必定把那里围的水泄不通。汤乙会法术，自然也懂得如何远程置人于死地。可这样的法术，别人不知道，东仙能不知道嘛？
所以，汤乙不敢用法术杀人，他只能用刀剑弓箭这些常见的武器。而用这些武器，就必须走的很近。走的近，杀了皇后，还要安全脱身，又谈何容易呢。
汤乙左思右想，决定用弓箭杀了皇后。到时候，用幻术藏在人群里面，见机行事，给皇后射上致命的一箭。
可是，汤乙的幻术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不能被人碰到。千影卫不动的时候，他还容易躲藏。可他朝着何青衣放了一箭，将士们四下奔跑，毫无规则可言。汤乙要是被人撞上，立马就会现身。到时候，刺杀皇后的事一暴露，就算邓云鸿不追究，练氏也不会放过他。
所以，放了第一箭，汤乙就再也找不到机会放第二箭了。何青衣又被无面制服，抬到马车上去了。汤乙无奈，只得回京，跟汤震说了此事。
汤震担心暗杀的事情暴露，就去找汤重楼了。汤乙说好事，匆匆回了宅子。
他刚坐稳，喝了一口茶水，无面就来了。
“汤乙长老，”无面看了一眼他身边滚烫的茶水，“长老好兴致，这个时候了，还喝浓茶。”
“人老了，不中用了，”汤乙笑，“喝不喝浓茶，都睡不安稳。”
“那就好，”无面说，“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皇上让我来找长老。”
这时，天色突然闪了一个霹雳，冬雷震震。
无面有些奇怪，冬天几乎没雷，这算入春了吗，还没元宵节呢？汤乙被雷吓地站起身来，又重重地跌下。
突然，外面下起滂沱大雨来了。今天这么冷，水缸都结冻了，竟然还下了这么大的雨。
汤乙哆嗦了一下，还好没在外面杀死皇后，看样子，她真的有龙。那箭要是射中了皇后，只怕，自己这把老骨头，已经埋身龙腹了。
无面并不知道，何青衣有个什么青龙。这事，只有邓云鸿知道。可他除了洞房一夜，隐约看见了青龙，并没什么具体感知。所以，无面就更无从得知了。
“皇上半夜召唤草民，所为何事？”汤乙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问。
“皇上的事，我哪里清楚，”无面说，“长老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汤乙有些担心，是不是今日刺杀的事，被邓云鸿知道了。
“皇上有说什么吗？”汤乙有些疑虑。
“大概是为了皇后跟练氏的事吧，”无面见他拖着不走，只得实话实说了。
听说邓云鸿想对付练氏，汤乙心里一乐，只是，他还不动声色。
“这么晚了，草民进宫，只怕不好吧。”汤乙一边说话，一边摸了摸腰上的一个荷包。
这时，又是一个霹雳，劈在地上，惊的汤乙又是一跳。可这下子，他对无苦的法术，就更有信心了。这样的一个丫头片子都有龙，如果他拿到无苦的书了，那该多好啊。这会儿，汤乙又不害怕了。
这老油条，明明想进宫，却装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面也急了，“皇上说了，无苦的法术……”
听他提到这个了，汤乙立马不拖延了，“草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也不备车马，两人出了宅子，一起发足狂奔。无面有些轻功，可汤乙用了法术，只快不慢，无面暗自惊讶。这老头，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进了宫门，无面仍然快跑，可汤乙却开始喘气了。无面知道，这是无苦的法术，皇宫之内，只有后商汤家的人，才能自由使用法术。可后商汤家，还剩什么人啊。除去皇后，谁也不会法术。
“无面侍卫，”汤乙喊，“你背着老……老夫……”
看他喘成那样，无面对无苦法师的敬仰之情，突然间滔滔不绝了。一个人，死了这么些年，还把练氏和河间汤家拦在外面。
无面背了汤乙，两人都浑身湿透，跑到乾清宫外。守门的将士一愣，才发现是无面。无面苦笑着拧了拧下衣服上的雨水，这晚上的冬雨，实在是冷啊。
第6章 银色避龙针
无面跟汤乙进了乾清宫，邓云鸿正焦灼地在屋里踱步。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何青衣的青龙他在洞房里见过，八仙岭的时候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可他实实在在地感受过。
这会儿，无面去找汤乙了，天上却下起暴雨。这么冷的冬天，不仅暴雨，还冬雷震震。邓云鸿想起书上说的冬雷，从来就没有好事啊。不知道，这青龙若是下来，他该躲到哪里去。
“皇上，”汤乙的胡子全部湿了，黏糊糊搭在一起，完全没了往日的仙风道骨。邓云鸿着急，也没问他如何，只说，“长老，这冬雨可如何是好？”
“皇上，”汤乙总算是透过气来了，“去交泰殿，我们去交泰殿。”
“干嘛又去交泰殿？”邓云鸿问。
“避龙的指针就在交泰殿，”汤乙喘了一口气，说，“无苦法师担心龙害，一早就给宫里设了避龙指针，只是，这指针具体在交泰殿哪里，草民也不知道。”
无面拿了把伞，“皇上，我们走。”他虽然不知道何青衣跟龙有什么关系，可看这情形，无面也猜得出来，恐怕，这龙是皇后招来的。若是不及时除了这龙，只怕他们都要被雷电劈死了。
至于这龙为何不下来，邓云鸿倒是明白了，它也拿捏不定，何青衣究竟在哪个屋子里睡着。万一它贸贸然压倒地上，压死了何青衣也难说，所以这龙才绕着皇宫打转。
其实，青龙完全看得见何青衣。可她在坤宁宫里睡着，青龙现在是实体，一旦到了坤宁宫，坤宁宫必定会塌。到时候，何青衣就算不被青龙压死，也会被砖瓦砸死。所以，它实在是焦躁万分，又是雷，又是暴雨地叫嚣。
只可惜，这青龙是条小龙，初出江湖，跟何青衣一样，基础功甚是不牢。除去打雷下雨，一时间它也无可奈何。
邓云鸿三人进了交泰殿，里面守着的几个小太监，赶紧上前请安。交泰殿虽然不大，却是何青衣跟邓云鸿拜了天地的地方。现在，他却为了自保，来交泰殿找避龙针来了。
“皇上，让他们熄灭灯火。”汤乙突然喊了一句，“草民找不到指针，可熄灭灯火，说不定就能看见了。”
无面走到邓云鸿身后，护住了他的周围，又吩咐小太监熄灭灯火。
灯火一面，屋里就满是风声雨味，邓云鸿适应了好一会儿，才习惯了黑暗。可紧接着，就是一个霹雳，一刹那，屋里屋外，就和白天一样亮堂了。
“找到了，在这里，”汤乙突然喊了一句。他的话音未落，又是一个霹雳，这下子，无面跟邓云鸿也看见了，屋梁上有根银色的针，突然闪了一下。
“无面侍卫，”汤乙说，“你去拔了那指针，拔下来就好。”
无面看了眼邓云鸿，邓云鸿点点头。又是一个霹雳，无面跳到梁上，用力拔出银针。等他跳到地上，这银针却突然消失了。
“皇上，刚才还在属下手里的。”
“这就对了，”汤乙摸了摸胸口，“这就是避龙针了，拔了这针，皇宫这片地方，在所有龙的眼里，就都不存在了。”
他的话刚说完，外面的雨就停了，雷电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青龙找不到何青衣，突然没了方向，只得飞回乱雪庄去了。
邓云鸿松了一口气，今天，他都经历了多少事了。
“皇上，”汤乙摇摇头，“更大的麻烦，眼看着就要来了。这神龙回去，东仙西河必定有所发觉，皇后要是安然无恙，这神龙不会如此，您就跟草民直说了吧。”
其实，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汤乙是现场目睹的人，他自然明白，是邓云鸿硬绑了何青衣回来。
“皇后不愿回宫，朕让无面硬带了她回来。”邓云鸿算是老实交代了。
“神龙找不到皇宫，可练氏却很清楚，皇后就在宫里。”汤乙说，“皇上，您还是让皇后回去吧。”
“他们又不能进京，”邓云鸿咬牙。
“皇上，您是没见过练氏在三边的势力啊，”汤乙说，“只要他们长老一句话，所有三边百姓，都会和潮水一样，涌来京城。练氏是进不了京城，可百姓行啊。你杀的了一千一万，可你杀得了千万百万吗？”
邓云鸿的脸色黯然，他不知道，跟何青衣闹掰了，竟然要丢了三边。
“要么交出皇后，求练氏不要疯狂报复，”汤乙说，“要么，就打赢他们。”
邓云鸿听说要交出何青衣，再想想练氏可能还要报复，就有些不甘心。
“你能打赢他们吗？”邓云鸿问。
汤乙摇摇头，“眼下不行，可若是得了无苦的法术，一定可以。”
听他说的如此笃定，邓云鸿琢磨了一下，河间汤家比练氏好对付，眼下，只能先扶植了汤家，对付练氏了。
“汤长老，无苦的法术，究竟藏在哪里？”邓云鸿见过避龙针，就以为无苦的法术，也藏在某个地方。
汤乙笑，“就在皇上的寝宫之内，至于如何取，可能得借用皇后的几滴血了。”他没说何青衣的性命，到时候，在脖子上割一刀，也不过几滴血。这事，眼下他自然要往小处说了。
邓云鸿眼下着急，听说只是几滴血，也有些默认了。可无面却觉得奇怪了，何青衣说过，河间汤家想要她的性命。怎么突然从性命变成了几滴血，这也缩水缩的太厉害了。
只是，无面并不打算留了何青衣在这世上。她若是活着，杀邓云鸿的时候，必定会来杀无面。
“那练氏要来讨皇后了，朕该如何作答？”邓云鸿问。
“皇上，”汤乙笑，“眼下皇后在您手里，您觉得自己该如何作答呢。”
邓云鸿慌张了一个晚上，这会儿才稳住阵脚。只要何青衣还在他手里，练氏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等汤乙准备齐全了，到时候，能打败练氏了，再一举歼灭。这法术，得让无面好好学着，日后灭了汤家，还得用这同样的一招呢。
只可惜，邓云鸿并不清楚，没有血缘的人，根本就无法研习练氏的法术。就算无面学个一百年，他还是个武功高强的凡人。
第7章 汤乙改主意
汤乙得到了邓云鸿的许可，就去乾清宫找无苦的法术了。www.uu234.net
只是，他进了金銮殿，却怎么也找不到无苦的法术。当时，他带了汤重楼第一次进宫，就看见皇后身上泛着紫光，和京城外面的结界，一个颜色。
看来，必须得先杀了皇后，再来金銮殿找无苦的法术了。只是，邓云鸿会答应吗？
“皇上，恕草民斗胆，”汤乙说，“草民想去探视一下皇后。”
“这跟皇后有什么关系？”邓云鸿有些不满，这都快子夜了，这老头在他的皇宫里上跳下窜，这会儿又要去见皇后，算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体弱，无苦的法术就随之隐藏起来了，”汤乙说，“草民想帮皇后娘娘调理下身体，等她身体好转，自然就能找到无苦的法术了。”
听起来，对何青衣似乎没什么伤害，邓云鸿也急于找个法子，来对抗暴怒的神龙和随之而来的练氏。
“跟朕来吧，”邓云鸿出了交泰殿，前面就是坤宁宫了。
无面知道，汤乙此去，是要杀了何青衣。只是，他也清楚，何青衣不死，日后死的，就是他跟邓云鸿了。所以，无面也不阻拦，扶着邓云鸿就跟着去了。
雷雨早就停了，只是这地面太冷，一早就结成冰面了。无面扶了邓云鸿，小心翼翼地去了坤宁宫。汤乙就没那么幸运了，连着摔了好几下老骨头。
三人进了坤宁宫，守门的内侍虽然奇怪汤乙，可看见邓云鸿，还是连滚带爬进去通报了。一个内侍带着邓云鸿进去，一个带了卓文卓雅，从里面出来迎接。
“皇上，您怎么这时候来了，”卓文说，“皇后娘娘醒过来一次，接着又睡着了。”
无面点了她的睡穴，又给灌了汤药，这会儿自然瞌睡。
“朕进去看看，”邓云鸿吩咐，“你们就不用跟着了。”
卓文卓雅虽然奇怪，可还是眼睁睁看着邓云鸿带了无面和一个奇怪的老头，进了何青衣的卧室。
邓云鸿经历了一晚上的动乱，先是跟周和决裂，丢了北疆。又因为控制了何青衣，瞒过了青龙，眼见着练氏要来逼问，三边也要不保。他用了十几年的时候谋划，好容易得来的天下，一夜之间，突然就分崩离析了。邓云鸿的心里，也极为苦涩。他原不是相信怪力神鬼的人。可现在，他也没了选择。
眼见着何青衣睡的如此香甜，邓云鸿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也不想跟她决裂，可她干嘛当着这么多的人，去亲周和。他至少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为什么就不能等一下，给大家留些面子。
他不过是救了林疏影，她就这样报复他，邓云鸿当时，也是气急了，才拔剑相对。可现在，她睡的那么香，邓云鸿却忙了一夜，千疮百孔。
汤乙在何青衣枕边坐下，“皇上，请允许草民给皇后把下脉。”
邓云鸿在椅子上坐下，随意点点头，神色凄凉。
无面陪他多年，知道他一向精明能干，很少露出这样悲凉的神色。不知道今天的事，是他伤害皇后多一些，还是皇后伤害他多一些。无面只知道，如果皇后跟皇上作对，他永远要挡在皇上面前。
汤乙把脉许久，说，“皇上，娘娘是有孕了。练氏女子一有身孕，就再无法术，只有生产了，才会恢复。”
邓云鸿突然一惊，想起马车上何青衣说过的事。她母亲练梅，就是有孕的时候被何皇后给控制了，生下她的当天，就摸进皇宫，杀了何皇后。
汤乙一早就知道何青衣有孕，他们族长汤震是这一科的高手，不用把脉，一看即知。前些日子，邓云鸿跟何青衣从宣府进京，汤震就在梁上等了半日。据说已经有了孕相，进京两三日，应该就要失去法力了。
所以，他们就派了林疏影重新进宫争宠。为的，自然是逼死皇后。只可惜，今天在山子口没杀了她，又被神龙跟回皇宫。
他们原打定主意杀了何青衣，去取无苦法术。可这会儿进宫见了何青衣，身上再无紫光，汤乙一时间也有些混乱了。
其实，汤乙最早见过的紫光，是石龙对何青衣的封印，颜色和结界同色。东仙跟西河做了三个月的法珠，总算是解开了这层封印，何青衣也能在结界内外，来去自由了。
无苦的法术，都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紫色。汤乙见了同样颜色的结界跟何青衣身上的封印，就误认做结界的命门。
何青衣一早就跟他们明说了，结界在乾清宫，解开结界，却需要会法术的。在乾清宫能有法术的，眼下这世界上，大概就她一个人了。可她跟林疏影说过，和汤家的人也说过，谁也不信她。
大家都觉得，只要杀了这个紫色的命门，无苦的东西就能到手。所以，汤乙见乾清宫里没了紫色，心中就不知所措了。提出要来看看何青衣，希望从她身上看到些紫色。
只是，让汤乙失望的很，何青衣身上的封印一早就被东仙和西河给解开了，哪来的紫色。
这事，汤乙打算回去问问汤震，他上次在宣府见了皇后，身上可有什么颜色。眼下，他得先保住皇后腹中的孩子，免得她小产恢复法术。就凭何青衣那几下子，毁了河间汤家，已经绰绰有余了。
所以，汤乙立马就跟邓云鸿说了，皇后有孕了。这事，太医一来，也马上穿帮的。更何况，就先前的对话来看，邓云鸿对这皇后，仍有旧情，不会要了她腹中孩子的性命。
果然，汤乙一说好话，邓云鸿愣了一下，突然就抱着何青衣哭了。
无面心想，一晚上他都在琢磨，怎么弄死皇后，这下子可好。看皇上这模样，是万万不会放开她了。也罢，她怀孕生子还有十个月，怎么着，说不定也能改改想法。至少，邓云鸿是她孩子的父亲了，她总不会赶尽杀绝吧。
等他哭了一会儿，汤乙又说了，“皇上，娘娘的脉息很弱，怕是今天受了刺激。草民虽然医术普通，可安胎的事，还是知道一些的。”
第8章 王应元问诊
听说何青衣有孕，邓云鸿突然不想开战了。m.www.uu234.net周和虽然北上了，可他毕竟没亲自和邓云鸿撕破脸。邓云鸿觉得，就凭周和对自己的听话程度，不见得会丢了北疆。
何青衣又有了身孕，这对练氏来说，也是喜事。到时候，他派人好好地去告诉东仙，说青龙找不到何青衣，跟这事有关，不也解释的通吗。
“卓文，卓雅去请太医，找王太医。”邓云鸿喊。
卓文卓雅有些糊涂，就听见皇上在里面哭了一会儿，莫非，是皇后不行了。两姐妹对视了一眼，飞速跑去太医院了。
王应元在太医院里坐着执夜班呢，翻着日志，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张太后宫里的林美人有孕，找的金院判，谁都不找，只要金院判。
而皇后想害人，还找了江太医这懦夫去帮忙。先不说下药不像皇后的作风，这江太医的品行，在皇后眼里就那么糟糕吗，堕胎药就找他要。
王应元是邓家亲信，可这会儿，太后不找他了，皇后也不找他了，王应元就有些哀怨了，这些人都是怎么了。他正叹气呢，皇后宫里的卓文卓雅两姐妹就穿了单夹袍，火速跑到他的厅里来了。
“皇上请王太医……”，“……赶紧去坤宁宫。”两人拼凑好一个句子，使劲喘气。王应元暗笑，两姐妹还能这样做事？
“皇上是怎么了？”王应元问，“今日又跟皇后吵架了？”
他是邓家亲信，说话一向比较随便。卓文卓雅也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两人偷偷点点头。
“怎么回事？”王应元一边问，一边赶路。
“今儿去山子口遇袭了，”卓雅说，“皇上抱着林美人躲了，边上的皇后差点就被射死了。多亏了贤王，一把拉出去了。”
王应元挑眉，看来，邓云鸿对那个手脚不干净的林疏影，倒是喜欢的很啊，连皇后的生死都不管了。那这大半夜的，喊他作甚，王应元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然后贤王抱着皇后就不放了，”卓雅很陶醉，她的心上人就是贤王，看见贤王抱着皇后，她又是羡慕，又是感同身受。
王应元又是挑眉，活该被人绿了，谁叫你见异思迁差点害死皇后呢。
“然后皇后就把忘忧的解药给贤王了，”卓文的声音有些低，“她还亲了贤王。然后皇上就绑了皇后回来，闹到现在。”
王应元扶了扶额头，果然，这狗血的三角恋，不，四角恋真的发生了。自从周和吃了忘忧，王应元就等着三角恋曝光。谁知道，今天真的来了，他却错过了。
“贤王怎么样了？”
“好像突然晕了过去，”卓雅有些担心，“娘娘让徐家大公子带他回北疆了。”
王应元又问，“皇后怎么被绑回来了？”他有些好奇，何青衣的法术他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可听无面说过几次，似乎很是厉害。这么厉害，如何让人绑回来了。
“无面点了她的睡穴，”卓文说，“回来以后就一直在睡觉了。”
原来如此，王应元心想，竟然是趁人不备，先下手为强了。只是不知道，那何青衣如果醒了，会有什么反应？
进了坤宁宫，王应元一眼就看见汤乙这个老不休，一身皱巴巴湿气氤氲的黑衣，胡子打结，头发黏连，完全没有往日半分仙风道骨骗人的模样了。
“皇上，这时候唤微臣过来，有何吩咐。”说着，王应元撇了一眼汤乙，“汤乙长老，您老怎么也来皇后寝宫了？”
邓云鸿不好意思回答前面的问题，只说，“汤乙长老说皇后有孕了，你给看看。”
“什么？”王应元赶紧坐下，吸了一口气，摸了何青衣的脉门。一下，两下，是喜脉没错了。
卓文卓雅原以为何青衣出事了，所以邓云鸿才在里面哭泣，可这会儿看来，竟然是喜事了。两人破涕为笑，莫名其妙就又哭又笑了。
王应元明知道是喜脉，却半眯了眼睛，就是不搭理邓云鸿。这会儿，吊吊他的胃口，正是半夜打发时间的好法子。
听这脉象，也快一个月了。这皇后，莫非是自己知道了，所以才不吭声。这么说，她找江太医要堕胎药，只怕是给自己准备的了？
今天山子口的事，王应元也听卓文卓雅说了，看来，邓云鸿变心的事，皇后早就察觉了。
看见王应元闭着眼睛，邓云鸿有些不耐烦了，推了下他，“王大夫，到底如何啊。”
“皇上，您怎么那么心急呢，”王应元说，“你推了微臣一下，又得从头听起了。”说着，他又闭上了眼睛。
邓云鸿突然有了杀人的心，这王应元，自小给他看病就这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现在还这样。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王应元睁开眼睛，“是有孕了，大概一个月了。”
“那朕怎么一点都没发现呢，”邓云鸿问。
王应元看了一眼他，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妃嫔有孕，激动啥啊。
“皇后不让你知道，你也没留心呗，”王应元说，“娘娘应该是回宫就发现有孕了，林美人刚有孕，你觉得她会说吗。那会儿请了江太医，估计不是因为林美人的事，她自己想那么做。”
“江太医那次，”邓云鸿突然沉了脸，“她好大的胆子，竟然不跟朕说。”
王应元心想，您还搂着林美人躲暗箭呢，把她一个人晾在外面，跟您说啥呢。
无面也回过神了，“皇上，娘娘没打算那样做，大年夜她都不喝酒，全倒袖子里了。”
邓云鸿这会儿才想起她湿了的袖子，那天太后带了林疏影，气势汹汹上门说她下堕胎药。他还以为何青衣真的去问江太医，是想害了林疏影呢。现在看来，是她惊慌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啊。
而这几天，他除了跟她赌气，连她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一无所知。邓云鸿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回宫以后的事，都跟自己原来想好的不一样呢。
他原想着，只要何青衣陪着他，他谁都不要，可林疏影的脸，却一个劲儿地往他脑子里钻。
第9章 定情的玉佩
回宫之后，他跟林疏影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感情却一日千里。m.www.uu234.net
邓云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今天暗箭袭来，他想都没想，直接抱着林疏影躲了。
难怪何青衣去亲周和，这事，邓云鸿觉得，他们算是扯平了。他也不打算跟她闹了，等她醒了，好好说话。都要有孩子了，干嘛还为周和这些过去的事情吵架呢。
邓云鸿曾经很认真的想过，以后再不碰别的妃嫔，好好的跟何青衣生儿育女。可延绥回来的这些日子，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有林疏影出现，他就有些不对劲。眼下，林疏影已经没有用药了，邓云鸿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如何。
今天在山子口，他想都没想，救了林疏影。心里固然有对何青衣法术的信任，可更多的，却是对林疏影的爱护。
人生还这么长，邓云鸿有些没信心，他以后，应该守不了诺言吧。可何青衣的法术高强，如果他守不了诺言，她有一千一万种方法对付他。
邓云鸿的心里，隐约对练氏产生了很大的敌意。他看了一眼汤乙，看来，还是得铲除练氏，以除后患。至于周和，邓云鸿打算送了何青衣有孕的喜讯北上，他那么爱何青衣，应该不会来打扰她的平静生活吧。
汤乙见王应元把好脉，邓云鸿的脸色又变了变，就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练氏首当其冲，接着就是北疆周和，冀鲁苏木，三边张允。
“皇上，”汤乙说，“发生今天这样的事，皇后如果醒来，只怕情绪会不稳定啊。”
邓云鸿沉吟片刻，不知道如何作答。他的确知道，何青衣如果醒来，只怕会想尽方法，脱身离去。如果没法离开，只怕她会舍弃腹中小儿，恢复法术。
“王大夫，你有何高见？”邓云鸿问。
王应元半眯了眼睛，看着汤乙，“汤乙长老，今天的事，我是从卓文卓雅那里听来的，你又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无面一凛，目光灼灼地盯着汤乙。
“不敢欺瞒皇上，”汤乙说，“草民是从林美人那里听来的。”
“哦，”王应元追问，“就是那个拿金簪证明自己不是假脸的林疏影美人，还是汤美人啊？”
邓云鸿有些变色，王应元如此咄咄逼人，实在有些过分。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听到别人攻击林疏影，邓云鸿的心里，都有些怒气。可说到底，他从延绥回京，再没跟林疏影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往情深，究竟从何而起。
“王大夫真会说笑，”汤乙说，“林美人的母亲是我们汤家女子，只是她父亲姓林。被苏木将军送入宫里，上次草民和族长进宫，才知道了此事。今天她在山子口受了惊吓，担心得罪了皇后，就派人跟草民说了此事。”
他解释的合情合理，林疏影又是亲身经历的人，说的如此详细，的确没有什么可疑的。
“王院判，”邓云鸿说，“朕还不知道，你能干牢狱官的活，下次你去大理寺帮朕断案子去？”
他虽然是调笑，可语气已经很重。王应元心里暗惊，他不过说了一句林疏影，邓云游就用了这样的法子反击。
可他跟着邓云鸿多年，知道他轻易不会怼自己。就算反击，也不会用这么女人的法子反击。这口气，如果说是林疏影在跟他对话，反而更像一些了。
王应元想到这一点，手突然抖了一下，这天下，还有这么厉害的毒药吗，连东仙的去年花都抵挡不了。再一看，邓云鸿头上的簪子，已经换成飞龙的金簪了。看来，他连簪子都舍弃了。只怕，这皇帝，已经不是邓云鸿本人了。
王应元看了一眼无面，无面莫名其妙地回看了一眼王应元。
无面日夜守着邓云鸿，不可能皇帝换人而他一点儿也不知情，除非，里面被人给换了。
眼下，邓家和朝里的事，这皇帝一清二楚，并不像易容的假人。那么，暂且试他一试。
王应元指了何青衣腰上的玉佩，笑，“皇上，娘娘心里，对您是真好。洞房之夜您送她的玉佩，现在还戴着呢。”
邓云鸿看了一眼玉佩，点点头，哦了一声。
无面的脸色突然就垮了，垮到连汤乙都发现了。只是，无面也是高手，一会儿就笑了，“王大夫说的是，皇后对皇上很有心呢。”
“是嘛，”邓云鸿说，“朕都不记得了。”
汤乙还琢磨着让邓云鸿帮他做事，眼下，得让他保住皇后的孩子，千万别恢复法术。否则，汤家得不到无苦的法术不说，只怕还有灭族之灾。
所以，这两人一唱一和，汤乙以为，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想帮皇帝皇后和好呢，也没多想。
“好端端的，如何说到以前的事去了，”汤乙说，“明儿皇后醒了，可千万别伤了胎气。”
“汤乙长老，”王应元说，“我们跟皇后有交情，担心她腹中皇嗣安危正常，您老人家见过皇后几面啊，这般担心，实在是让人敬仰。”
无面已经发现邓云鸿不对劲了，要知道，何青衣带进洞房的，是把剪刀。这事只有邓云鸿跟何青衣知道。天知地知之外，还有个无面也知道。
因为，邓云鸿以前去找何青衣，何青衣担心有诈，还特意问了这事。无面离的不远，听的仔仔细细，是把自卫的剪刀，哪里有什么玉佩。
而宫中的那次洞房，邓云鸿拎着把长剑，没一会儿就跑出坤宁宫了。哪有什么机会，送什么定情玉佩呢。
可无面实在不知道，皇帝何时被人偷换了，看他谈吐，有时候就是邓云鸿，有时候却不是邓云鸿。这究竟是何道理。
王应元这会儿口舌如刀，无面躲了一边，暗自思量，没道理宫里进了这么个易容高手，他却一点儿也不知情啊。莫非，又是练雪见？
可练雪见那德行，暗箭飞来，不拖了林疏影去当盾牌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救她。要救，也救同枝同叶的何青衣啊，救林疏影干嘛。
第10章 林疏影露陷
邓云鸿见无面突然间不吭声了，就问，“你们说到哪里了，朕明明站在，怎么好像睡着了似的，什么都没听见。m.www.uu234.net”
“皇上，”王应元问，“汤乙长老担心皇后伤了胎气。”
邓云鸿脑子空白了好大一段，一时间也不知道他们讨论到哪里了，“哦，朕晚上陪着皇后睡，让她朝朕出气好了。”
王应元心想，她现在要出气，只怕是上匕首了，你哪来九条命陪她玩啊，还是省省吧，别充英雄了。
突然，王应元想起一个点子，“皇上，林美人不是也怀孕了吗，让她搬过来陪皇后啊。她在永寿宫里吃了睡睡了吃，腹中的皇嗣都要被她带的没有灵气了。皇后这里多好，琴棋书画俱全，让她过来陪着熏陶一下啊。”
汤乙赶紧拦，“别，皇后见了林美人，说不定有气呢。”
汤乙并不知道，林疏影拿同梦控制了邓云鸿。他现在眼里最重要的事，就是保住何青衣的孩子，这孩子要是没了，何青衣一定会灭了汤家。
再说了，汤家还得趁着皇后没有法力，取了她的性命呢，哪里能让林疏影来坤宁宫，气的她小产恢复法力呢。
汤乙强烈的反驳完，邓云鸿就气呼呼地反驳了，“林美人哪里没有灵气，朕觉得她好着呢。”
王应元赶紧挑眉，示意无面模仿。邓云鸿的确还是邓云鸿，只是，如果他们攻击林疏影，里面那个林疏影就会跳出来反驳。他们攻击的越没头没脑，这个林疏影的反驳也越没头没脑。
“皇上，”无面说，“属下跟了您快半辈子了，这林美人的确不像您的品味，有股子小家子气，不像大家闺秀。”
其实，邓云鸿根本就没什么喜欢的品味。他唯一看中的，就是周和的心上人何青衣。无面曾经有一段日子以为，他是跟周和抢，所以才喜欢何青衣的。眼下看来，局势仍不明朗。
“大家闺秀哪里好了，”邓云鸿驳斥，“像宁妃那样没脑子，还是像惠妃那样假模假式假贤惠？”
哎呀，王应元在心里高歌，这话要不是女人说的，他王应元就该是个女人了。
汤乙虽然不了解王应元跟邓云鸿的对话模式，可听到现在，他也忍无可忍了，“你们怎么老跑题，说了皇后明天该怎么办，你们怎么一个都不着急。”
果然，现场的六个人，除去卓文卓雅两姐妹，这四个人里，就汤乙最在乎何青衣的孩子了。
“算了，算了，”无面说，“皇上那么喜欢林美人，一定不舍得她来皇后跟前委屈的，这事还是算了，王大夫！”
邓云鸿喜上眉梢，“无面说的有理，这事就这么算了。”
“那皇后这事，”汤乙忍不住了，“微臣有个百子镯，如果娘娘戴了这镯子，一定能平安到生产的时候，要不，皇上给娘娘试试。”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王应元冷笑，他总算是露出真面目了。
无面本来坚定地站在邓云鸿的身后，可他说了几句不合身份的娘娘腔，无面已经怀疑了。所以，他不吭声，站到了王应元的身后。
无面虽然忠心的很，可不愚忠。邓云鸿进宫以来，中了好几次毒，不是王应元发现，就是皇后发现。看样子，这次不能害死皇后了。否则，唇亡齿寒，接着就是皇上了。
邓云鸿问，“百子镯有什么好处，就保平安？”
“戴了百子镯，百毒不侵，什么堕胎药都无效。”汤乙说。
王应元心想，这么好的镯子，林疏影有孕了，也不见你给她。是你不舍得给她呢，还是她没怀孕啊。
“拿出来让朕看看，”邓云鸿感兴趣了。
无面看了一眼王应元，示意，这不是邓云鸿。他们两人常伴邓云鸿左右，说话做事，语气语调，连思维模式，他们都能猜个**不离十。
可最近因为林疏影有孕的事，他们都没注意邓云鸿的变化。若非王应元晚上语气刻薄嘲讽了一下林疏影，只怕，这事还要瞒很久呢。
汤乙见邓云鸿终于感兴趣了，马上从荷包里掏出个景泰蓝掐丝珐琅的花哨镯子，虽然花哨，却做工粗糙。邓云鸿拿手上看了几眼，没了兴趣。王应元却突然出手，把手镯扣到了邓云鸿的手上。
“你你你你！”汤乙舌头都快打结了，“这是给女子戴的手镯，怎么给皇上戴了。”
“这镯子不好看，”邓云鸿说，“长老，你帮我拿下吧。”
无面跟王应元对视了一眼，既忘了说朕，又免了汤乙两字，是林疏影无疑了。
汤乙长叹一句，“这手镯，扣上了就得十个月，对男子毫无用处，对女子却能免去任何堕胎的危险，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汤乙长老，你就一个吗？”王应元摸摸他的荷包，“真是的，进宫也不知道多带几个，宫里好几个妃嫔都有身孕了，这么好的东西，她们千金万金都愿意出呢。”
汤乙哭丧着一张脸，“这是我们族里唯一的一只镯子，你看看你做的好事，瞎扣什么啊。”
“对皇上没影响吧，”无面有些担心，“要不我拿剪刀把它给剪了。”
“别，”汤乙赶紧拦，“绝对没有一丝不良影响，别剪了我们族里的宝物。”
“不会吧，”王应元调戏汤乙，“你为了保住宝物，也不能牺牲皇上的安危啊，男女不同，怎么可以用女子的百子镯呢，无面，剪了。”
话音刚落，无面已经剪断了邓云鸿手上的百子镯。
汤乙差点哭晕过去，这一晚上，他风里来雨里去，差点就把皇后扣到他们的百子镯里去了，结果被这两莽夫给弄砸了。
百子镯，可不是什么百子千孙的意思。这玩意是用来对付练氏女子的宝物，往她们手上一扣，这孩子放肚子里一百年也还是扣上那会儿的模样。既断了她们的法术，又能多个劳力。
被困女子本身的法力越强，这镯子越坚固，也不知道这无面，哪里来的蛮力，竟然连这百子镯也能剪断。
第11章 汤家百子镯
何青衣睡的香甜，不知道自己刚才经历了这么一场危机。www.uu234.net救下她的王应元和无面，也不知道，这百子镯的厉害。
四人哭闹说笑间，天色已经大亮。
邓云鸿打了个哈欠，“朕好困，一直在睡，一直又没睡好。”
本来，听到这句话，汤乙应该明白了。可他还在哭自己的百子镯，哪里注意邓云鸿的语气了。
“无面，你送皇上回去休息，我在这里守着皇后，”王应元又看了一眼卓文，“你送汤乙长老出去，他年纪大，你慢点走，照顾着一些。”
“是，奴婢这就去。”卓文扶了汤乙出去。经过这么一夜，汤乙一下子好像老了一百岁，背影看起来，就像一架枯骨，飘着白发了。
王应元又吩咐卓雅，“皇后有孕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你给我沏壶浓茶来。”
卓雅见他面色沉重，就点头出去了。
无面扶着邓云鸿回了乾清宫，就让刘安和陈宝服侍他睡下了。一回头，就看见徐冲红着眼睛，又来找他帮忙救皇后了。
“徐冲，”无面说，“你看着皇上，务必让他睡到下午。”
“嗯，”徐冲点点头，“皇后……”
“别提皇后的事，”无面说，“如果皇上醒了，你就陪着他说话。”
“可是……”
“别可是，”无面吩咐，“皇上要是醒了，你就夸林美人。”
“是那个永寿宫的林美人吗，”徐冲说，“她哪里好了。”
“那皇后好吗？”无面问。
徐冲点点头，“我们小姐很好。”
“行，”无面吩咐，“你把称呼换成林美人，形容的言辞全部用皇后的。一定要狠狠的夸，夸到天黑最好，记得不？”
徐冲点点头，“为什么啊？”
“还不是为了皇后！”无面说，“你看牢了，我去找王太医跟皇后了。”
“是，是，”徐冲赶紧含泪点头。
无面黑着一张脸，进了坤宁宫，王应元捧了壶浓的看不出颜色的茶，问，“能饮一杯否？”
无面笑，他从来没有朋友。千影楼里无数的杀手，他是他们的领袖，却不是任何人的朋友。反而是进宫之后，才有了些交往。
“来一杯吧，”无面说，“也该让皇后起床了。”
“嗯，”王应元说，“只怕，我们还得好好解释一番了，你弄明白了没，林美人究竟是怎么做的。”
“我刚才去了趟永寿宫，”无面说，“她也刚刚睡下，估计醒了，就要来坤宁宫道喜了。皇后有孕的事，我瞒下了，你呢。”
王应元点点头，“我觉得她不想要了。”
无面没有声音，过来一会儿，“看她自己怎么说吧。”这皇后，也是个让人头痛的主。
王应元递了杯茶水给无面，无面仰头，视死如归地喝了，那个叫苦啊。放下茶杯，无面伸手解开了何青衣的穴道。
“皇后，您醒了？”王应元很谄媚地笑。
何青衣睁开眼睛，看见无面，突然想起昨天山子口的事来，脸色一下子黑了下去。
无面搬了椅子，坐到她的床边。按理说，他们是臣子，她是皇后，不该挨的这么近。
“皇后娘娘，”无面说，“属下有事求您。”
“又怎么了，”何青衣皱着眉头，“周和这么快就来打你们了？”
“没有，”无面说，“是皇上……”
“他被林疏影吃了还是杀了？”何青衣问。
“差不多了，”王应元笑。
何青衣也笑，“王大夫，好久不见。”正笑着，她突然抽回自己的手，很警戒地看了一眼王应元。
“皇后娘娘，”王应元笑，“我和无面昨夜救了你的性命，今天，也该你来帮帮我们了。”
“王大夫，你少胡说，”何青衣说，“我就睡了一觉，如何欠你了。”
他们说话，倒是还用旧时口吻。王应元递了茶杯给何青衣看，“你看，我和无面一夜未睡，现在打发了众人，坚持着来找你帮忙的。”
何青衣看了一眼杯子，茶色黑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这人，熬了多久了。再一看，无面也是一脸憔悴。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何青衣突然一愣，“下雨了吗？”
无面点点头，“暴雨加雷电。”
何青衣松了一口气，她以为，自己没了法力，青龙找不到她了。
“娘娘也别高兴的太早，”无面说，“汤乙昨夜进宫，拔了交泰殿的避龙针，您的神龙，再也看不见皇宫了。”
“什么！”何青衣怒了，这下子，她还如何出宫，莫非，还去庆王府。
“娘娘别急，”无面说，“这汤乙存了杀心，只是，见了娘娘，他却改了主意。还拿了个百子镯，想扣住娘娘，被我跟王大夫剪掉了。”
“卓文，取笔墨来，”何青衣嚷嚷。
卓文赶紧取了笔墨，问，“娘娘，您不先洗漱吗？”
何青衣指指王应元跟无面，“这两人也没洗漱。”
得，卓文一闭嘴，只当自己没有问过。一个是赤脚大夫，一个是暗处的刺客，您一个皇后，跟谁比不行，非和他们比。
何青衣写了三个字，百子镯，对折画了个鬼画符。一眨眼，符文就消失了。
“娘娘，您的法术不是没了吗，”无面问。
何青衣看了一眼王应元，知道有他在，自己的秘密是保不住的。“这是我外公的法术，我写了字和符文，他在乱雪庄自然就收到了。”
过了一会儿，一张歪歪扭扭的字条掉了下来。
“怎么问百子镯这么歹毒的武器呢，那玩意是练氏女子的死敌。一旦扣到练氏女子手上，这手镯就百坚不摧，法术越强的，镯子越坚固。而她腹中的孩子，从扣上那天开始，到百年之后，都是一个状态，所以叫百子镯。”
何青衣勉强读出了上面的字，王应元心想，这东仙医术通神，没想到，字迹也这般龙飞凤舞，看来，自己还得好好努力啊。
“你干嘛在我家里？”何青衣抓了笔，又写了个字条，画符送出。
到这会儿，她倒是相信了，无面跟王应元救过她的性命。要是练雪见说的没错，昨晚汤乙如果给她扣上了百子镯，只怕生不如死了。
第12章 第一个同梦
卓文给何青衣倒了杯清茶，刚端过来，空中又飘下来一张字条。www.uu234.net
“你的青龙昨天快疯了，东仙长老以为你出事了，召了西河长老跟我哥，我就顺便跟来了。”
看见这歪歪扭扭的字条，王应元跟无面都明白了，写字的不是东仙，应该是练雪见了。
“我没事，过几天就回家，你拿点饴糖喂它，别喂太多了。”
王应元又看见她的字条了，心想，这宫里的日子，对何青衣来说，实在是憋屈。她在乱雪庄能过的像个神仙，何必困在这里，做什么皇后。邓云鸿虽然是中毒，可这样反复三四次，还有什么意思。
弄清楚无面跟王应元的确救了自己，何青衣就放下笔墨，问，“你们要我如何帮你？周和那里，我倒是可以写信。”
无面摇头，“贤王再恨皇上，现在也不会造反作乱。这事不急。”
“那到底是什么事？”何青衣问。
“皇上的脑子里面，似乎住了林疏影，”无面说，“我和王大夫也是昨晚上才发现的。王大夫嘲笑了一句林疏影，说她是个拿金簪子划脸的假脸。”
何青衣心想，这话说的刻薄，她也只跟邓云鸿说过，林疏影是个易容怪。
“然后皇上就很刻薄的反击我了，”王应元说，“皇上如果只让我注意分寸，我倒是能够理解，可他跟个女子一般反击，言辞用句，都是女子做派，我当场就大吃一惊。”
“后来我们就专门攻击林疏影了，”无面说，“越没逻辑的，他反击的越高兴。”
“你们就这样玩了一晚上？”何青衣表示不能理解。
“嗯，”无面说，“我刚送了皇上去休息，顺便去了趟永寿宫的林美人屋里，她点了不知道什么香，现在睡下了。”说着，摸出一截香料。
何青衣凑上去闻了一下，问，“这是什么啊，是你说的同梦吗？”
王应元点点头，又摇摇头，“江烟波只说她用了同梦，具体什么是同梦，我也不清楚。”
何青衣又提笔，写了同梦两字，画符送出去了。
不一会儿，空中飘下来一张淡青色的字条，字迹俊逸潇洒，铁钩银画，让人见之望俗。
“青儿，同梦是在施法者的屋子里点同梦香，在受法者屋子里点同心香。施法者可以引导受法者做任何梦，而这个梦，就是节点。日后，只要施法者在屋子里点燃同梦，受法者屋里不用任何东西，通过节点就能梦见一样的内容。日久天长，施法者就能控制受法者的想法，代替他思考做事。只是，同梦若是被人打断，施法者会受致命伤，受法者会脱离控制。若是要彻底根除，需要知道那个节点，即第一个梦的内容。”
难怪，邓云鸿头上戴了去年花簪子，仍然迷的不要不要的。虽然他屋子里根本没有迷香，可林疏影的节点，已经存在他的脑子里了。用了同梦香，林疏影随时能过来改变他的想法。
无面嘀咕了一句，“皇上也是身不由己。”
王应元先冷哼了一句，何青衣也跟着冷笑了一声。他的身不由己，也真多。再接下去，是不是要三宫六院全满了，住的不是易容的，就是用毒药迷香的。然后生的孩子，每个都是无辜的。
无面势单力薄，眼下，只能求他们救出皇帝。
“要打断同梦很容易，”何青衣分析，“我们只要和邓云鸿吵起来，说林疏影多不好，林疏影就会点燃同梦过来跟我们吵。到时候派人抄了她的寝宫，易如反掌，只是，这个节点不知道，日后很容易被她抓了机会，又跑到他脑子里去了。”
“嗯，得先问出节点的那个梦。”无面说，“只是，该问谁呢，皇上不见得知道就是这个梦啊。”
“我倒是听他说过一部分，”何青衣说，“大概就是他第二次做同梦的时候，林疏影被赶出宫的那一天，顺着节点还来试过一次。他醒了之后，跟我说，大家都来逼宫。还看了我的脸，似乎欲言又止，大概，我在他梦里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那你究竟说了什么？”无面问。
“我怎么知道，”何青衣说，“是林疏影让他梦的，一定没什么好话，又很有杀伤力。”
“看来，不问出这句话，我们这事没法根除啊。”王应元感慨。
何青衣看了一眼王应元，“我帮你们问出这句话来，你帮我恢复法术。”
王应元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你不问问皇上的意思？”
“没意思，”何青衣说，“我原来还打算带回乱雪庄，可现在觉得，一切如虚幻，我如是，他如是，你们也如是，我又何必往这世上，带来什么孽缘呢。”
无面没有吭声，这事，他知道邓云鸿如果清醒了，会很难过。可眼下邓云鸿做的事，每一件都在伤何青衣的心。现在，她是没心了，所以才打算走了。
“你要回去吗？”无面突然闷声问。
“嗯，”何青衣说，“我帮你们问出这话，然后解开他的同梦就走。”
“那让我怎么跟皇上交代呢，”无面突然愣了，“他有多喜欢你，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可进宫之后这四个月，皇上这是第三次了。”
“是啊，事不过三，我也很累了。”何青衣从枕头底下摸出瓶白芨红药丸，“这是太后栽赃塞我屋里的，金院判说吃半瓶就能行了，我不想让人知道，你们帮我做的隐秘一些。”
“那你走的时候，也给皇上断了念想，好不好。”无面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也好，”何青衣说，“我等下问问我外公，怎么抹去别人的记忆。忘忧会忘记所有，抹去记忆只会抹去跟我相关的，这样可好。你们就说我死了，让庆王他们别太难过，我日后会偷偷去看他们。”
“好吧，”王应元说，“那我去配药了，等下那林美人就该来找您道喜了。”
“嗯，我问出原话，接着你们就去找他斗嘴，同时派人去永寿宫抓了梦中的林疏影。”
第13章 林疏影道喜
“那河间汤家怎么办，”王应元说，“我觉得他们是想要你的性命。”
“嗯，”何青衣说，“我打算拿了无苦的法术，跑到他们族长面前，把书一页一页地烧给他看，一本书我要烧个三年。或许，我回家跟外公学个法术，给这书设个结界，让他们拿到了必死，无限死循环下去。”
“你还是烧了了事，”王应元说，“一秒钟就消失了，比烧三年心疼多的。”
“嗯，好主意，”何青衣问，“你要是想回秋雨夜了，我帮你引荐。”
“后会有期，”王应元抱抱拳，退了出去。
何青衣初识王应元的时候，他身上就有些江湖气，这会儿到了分开的时候，竟然又有了初见时的感觉。轮回循环，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不一会儿，林疏影睡醒了，打扮的花枝招展，来气何青衣了。只是，何青衣对邓云鸿昨天就已经死心了，今天哪里还有什么气啊。
“听说娘娘也有身孕了，”林疏影笑，“真巧啊，跟臣妾就差几天。”
“是啊，真巧，”何青衣说，“昨晚上本宫还梦见皇上被人逼宫了呢。”
“怎么可能，”林疏影挥挥手，“皇上英明神武，日后必定会名垂青史，怎么可能有人会逼宫啊。”
“不，”何青衣摇摇头，“本宫好担心腹中的孩子，如果皇上被逼宫了，我们生什么都没任何意义了，你没看见，方王府里一屋子一地儿的公主皇子和妃嫔吗。”
“皇后，”林疏影有些吃惊，“我还以为，您是个坚强的人呢，没想到如此脆弱胆小，不过是场梦嘛。”
“太逼真了，”何青衣说，“就跟皇兄被逼退位的时候一模一样，金銮殿上都是人。”
林疏影有些轻蔑，她知道何青衣是个亡国的公主，也知道她有孕之后没了法术。
“本宫现在还记得梦里的事，下面逼宫的人里面，有徐首辅，还有徐侍郎，都是本宫认识的人，真可怕。”何青衣又叹了一口气，“本宫站了皇上身边，怎么喊他，他都不听不见。”
“你喊什么了？”林疏影问。
“本宫喊，皇上，你醒醒。”何青衣说，“喊了好多次，他就是不动。”
“不会吧，”林疏影嗤笑，“下次您试试乱臣贼子，说不定皇上就醒了。”
“也是，”何青衣说，“他受了刺激，说不定就醒了。哎，终究是场梦，你看，本宫都跟你说什么了。”
“娘娘，您知道御前侍卫徐冲吗，”林疏影笑着问何青衣，“他好像很仰慕臣妾哦，说皇后娘娘根本就比不上臣妾这个美人。”
“是吗，他倒是有见识。”何青衣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林疏影会在王应元跟无面前面露了马脚，这么爱显摆的人，迟早会露了狐狸尾巴。否则，同梦同心这么巧妙，王应元也不会如此轻易识破。
“其实在皇上心里，”何青衣说，“你才是最重要的，徐冲这么说，也有些道理。”
林疏影没料到何青衣突然这么给面子了，“呵呵呵”捂着嘴就笑开了。
也是，她永远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点了香，去控制别人对她的看法，如何知道，人跟人交往，真实是怎么一个模样呢。
就这样，也想去混后宫，何青衣暗自叹息，真的是一朝妃嫔不如一朝了，邓云鸿这一朝，都是些什么人啊。林疏影没容貌没法术，甚至连跟人交往的能力都欠缺。唯一有的，只是同梦同心香，一声叹息。
“娘娘，您的会是公主，还是皇子啊，”林疏影摸了摸肚子，说，“汤乙长老说我的，一定是个皇子。”
“嗯，”何青衣点点头，拿钱去买的货物，自然要鱼干是鱼干，要虾皮是虾皮了，货不对板还能七天免费退货。
“本宫……”何青衣看见卓文端了一碗药过来了，就问，“是王太医开的嘛？”
卓文突然落了眼泪，递了上来。
何青衣一口饮尽，放下碗，吩咐卓文拿了梅子。
昨天在山子口，她的心，已经留在了那里。现在，无论她说些什么，都是浮云罢了。林疏影这样的人，若是放在外间，如何伤的了她一丝一毫。
可邓云鸿上的当，全是何青衣来付出代价。出嫁之时，她又何尝没有幻想。紫石街的时候，他却要她进宫。登基之后，他又不停地犯错。
何青衣劝着自己，他是无心之过。可到了林疏影，她却累了。没有服药，为何盯着人家的手不放。有因就有果，而后的同梦，岂知不是他自愿的。
为何他不梦到别人站了皇位边骂他，偏偏是何青衣骂他乱臣贼子。因为，邓云鸿自己心里就信这一点，他趁着何青衣失忆下手，娶到手后又担心旧案复发，被人揭发。他心中的一些恐惧，一些不坦荡，自然就成了小人的空子。
如果是周和，林疏影如何下的了手？何青衣摇摇头，这宫里住过这么多帝王，频频中招的只有他。经了林疏影的事，她实在是累了。
王应元的药，果然比太后栽赃于她的那瓶子劳什子好的多，不疼，也不狼狈。只是，隐约有些什么东西。
“林美人，”何青衣说，“本宫也乏了，被禁足的人，本不该留你多聊。只是有些寂寞，你别见怪。”
林疏影起身，心里总觉得今天的皇后很弱势，再也不吃醋，再也不计较了。
林疏影一走，卓文就来扶她，“皇后，你还好吗。”
“还好，”何青衣往自己身后摸了一下，手上满是鲜血，“得换下衣物了。”
“好，”卓文扶了她进了里间，热水衣物，一早就已经备下了。
“卓雅呢？”何青衣问。
“她去乾清宫了，”卓文说，“皇上刚醒，她去打小报告了，要说皇后天天在宫里咒骂林美人呢。”
“呵呵，”何青衣问，“我都咒骂了些什么？”
“大概是说她狐狸精之类的，”卓文说，“卓雅比我会吵架。”
“那就好，”何青衣想起王应元，不知道，他有没有去参加骂战。
“无面已经去永寿宫等着了。”卓文说，“就等她的香一点着，就进去抓人。”
何青衣点点头，她突然没了力气，靠在卓文的手上。
第14章 梦醒分两地
卓文服侍何青衣洗漱换了衣裳，又扶了她去床上躺着休息。m.www.uu234.net
何青衣想起张太后，心想，她也算得上天下第一坑儿子的母亲了。何青衣都把林疏影给赶出宫去了，她却借口林疏影怀孕，又宝贝一样地带进宫来。
应该，是她骨子里就不喜欢何青衣，什么都和她反着干吧。只可惜，害惨的，每次都是她自己的儿子邓云鸿。何青衣想到这里，意识就有些模糊起来了。
慢慢的，她觉得，自己的法力又渐渐回来了。何青衣伸手抓了支笔，再伸手抓了张纸，卓文见她隔空取物，也知道，大概是皇后的法术又回来了。
“如何抹去别人记忆里的事？”何青衣给东仙送了张纸条。
不一会儿，铁钩银画的字条又回来了，上面整整齐齐画了一个符文，备注要用鲜血。
何青衣悬空练习了几次，确定无误，突然咬了手指，在卓文身上，画了第一个符文。虽然有些慢，却完美画好了。
卓文一愣，缓缓倒下。何青衣赶紧扶了她，放到床上。
何青衣出了坤宁宫，虽然有些体弱，却步履轻快。进了乾清宫，邓云鸿坐了靠榻上，正跟王应元斗嘴呢。
“皇上，”王应元恭恭敬敬地说，“林美人的脉象有异，请让微臣参与会诊。”
“怎么可能有异常呢，”邓云鸿说，“金院判每次都说正常的。”
“宫里把脉都是两名太医，”王应元说，“微臣也是一名院判，不比金院判差，皇上如何不让微臣帮忙？”
“这个，林美人不喜欢很多人碰她。”邓云鸿狡辩。
何青衣在屋梁之上，很是心疼自己，怎么会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他这狡辩，明显是林疏影的口气。回来才几天，他就沦落到跟林疏影同心同德的地步了，让她如何帮忙，如何挡住外敌。
总不能，外敌的刀全砍她身上，邓云鸿却负责去引了刀，越多越好。他又是如此地不信任她，不信任周和，所以，才这么容易被外人下手。
何青衣想到中宗，心里也满是悲凉。只怕，皇兄的孤单，比邓云鸿更甚吧。他至少是白手起家，身边还有些死忠。可中宗身边，全是宫廷里的老狐狸。这后宫艰辛，这皇位更是难坐。
卓雅在边上添油加醋，“皇后娘娘说了，林美人是假怀孕，所以才不敢让王太医检查。”
“胡说！”邓云鸿已经是女子的口气了，“那你们皇后，可曾召了所有太医去查她的身孕？”
“我们皇后没有身孕啊，”卓雅笑，“不信，林美人你去问大家啊。”
“明明有，”林疏影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在用邓云鸿的声音皮囊了，“我刚刚去过坤宁宫，皇后还捂着肚子说，生什么都不重要。”
王应元跟卓雅相视叹气。
突然，邓云鸿大喊了一声，惊醒了。
“皇上，”何青衣到了他边上，问，“你可曾做了什么噩梦？”
邓云鸿点点头。
“是很多人逼宫吧，”何青衣说，“臣妾还在边上说了句乱臣贼子，是嘛？”
邓云鸿一愣，接着狂点头。
“哈哈哈，”何青衣笑，“都是假的，臣妾刚才和王大夫一起吓您的。”
邓云鸿突然又昏了过去，王应元凑过去把了下脉，跟何青衣点点头，“应该没事。”
何青衣闪去金銮殿，劈了一处结界。到现在为止，她总共才解开三处。每一处要八天，可这些日子，她一直有事耽搁着，看来，这结界是真的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她正转悠着，无面却拎着林疏影回来了。
“王太医，皇上怎么了？”
何青衣听见他们的动静，也过去查看。
林疏影用同梦，反而被药物反噬，这会儿，她在梦里，再也醒不过来了。这会儿，不知道她是否要当皇后了，嘴角笑的如此甜蜜。
反而是邓云鸿，慢悠悠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就问，“皇后去哪里了？”
以前，何青衣听说邓云鸿找她，心里多少会有些甜蜜。可这会儿，她只觉得麻烦。
“臣妾在这里呢，”何青衣走到林疏影边上，冷冷地看了一眼邓云鸿跟林疏影。
“皇后，”邓云鸿捉了她的手，“朕梦见，你舍弃朕走了，朕为了她，伤透了你的心，这是真的嘛？”
何青衣点点头，“是真的。”
“那你怀孕的事呢？也是真的。”邓云鸿拖了她的手，直往怀里拽。
“那是假的。”何青衣抽出手。
“皇后，你真的要弃朕而去？”邓云鸿突然间不慌乱了，“那朕挖了延绥每一寸地，都要把你找出来。”
看他多少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凌厉，何青衣叹了一口气，吩咐无面，“日后小心太后，她已经连着坑了皇帝好几次了。女官和妃嫔的事，如果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永不叙用。”
“那周和呢，那冀鲁呢？”无面问。
“这些，他自己心里有数。”
邓云鸿坐在榻上，突然披着衣服起身，“青衣，你别走，别走。”
何青衣一个没防备，被他抱在怀里。突然，何青衣有些泪目，她总算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一直会原谅他。他也有真心，只是这真心藏的非常隐秘。
邓云鸿从一连串乱七八糟的梦中醒来，他知道一些真相，又记得许多林疏影灌输给他的想法。等他醒来了，却发现自己最爱的人，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何青衣的童年，颇为黯淡，可邓云鸿的童年，也很黯淡。一个在嫡母手下讨生活，一个在病床上苦捱。
而这点，是他们彼此吸引的起点，却也是他们分歧的终点。邓云鸿擅长藏心，何青衣擅长脱离。苦了一段日子，谁都会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来实现和平。
何青衣虽然曾经深爱周和，可周和身上的东西，和她自身，相差甚远。周和明亮勇敢，正直而不走一丝歪路。何青衣为生活所迫，放弃尊严有时候是家常便饭，所以她会仰视周和的璀璨和正大光明。
可说到底，她和邓云鸿却是更像的一对，所以，他们也更纠缠。
第15章 东风黑火门
想明白这些，何青衣才发现，为什么她最终会嫁了邓云鸿。www.uu234.net他们的婚事，不是天意，也不是命运。而是他们一旦遇上，就注定如此纠缠。
“结界就留在京城外面，”何青衣说，“你只需小心河间汤家的人即可，他们就盯着你的乾清宫了。只可惜，他们看得到，吃不到，无苦法师的良苦用心，我算是理解了。宫里再不会有法术了，只是，你小心易容和药物，尽量避开汤姓女子。”
王应元听她如此吩咐邓云鸿，不禁落泪，她明明也是爱他的。为何走了这么几个循环，却走到了分开的终点。
“王大夫，宫中练后带来的药物迷香，我已经尽数毁了，”何青衣说，“日后如果有难解的药物，尽管去洛南找练氏族人求教。只要报你的名字即可。”
王应元点点头，何青衣突然在他身上画了个符，就看见他趴下去了。紧接着，卓雅也躺下了。
无面看了一眼何青衣，“皇后，还有什么吩咐嘛？”
“交几个朋友，”何青衣笑，“你老了没有家庭，总得有几个酒友吧，徐冲不错，比你还小几岁，到时候还能帮着结账。”
“是，”无面说，“属下会照顾好徐冲的。”
何青衣叹气，有人生来就是照顾人的，有人生来就是被人照顾的，无面就是前者。
何青衣推开邓云鸿，冲着无面画了符文。她在众人身上练了几下，越发熟悉了。拿了食指，含在口中，微微咬破，在邓云鸿身上，快速地画了一个纹路。
她觉得，自己一定没有画错。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倒下了，就邓云鸿如何都不肯倒下。
何青衣听见青龙在上空唤她，可皇宫被避龙针挡了，青龙看不见她在哪里。何青衣突然想起黑火门，那里有个巨大的广场，若是让青龙飞过黑火门，她再一跃而上，应该不会损毁什么宫殿了。
青龙似乎听见何青衣的想法了，呼呼地直往黑火门去了。皇宫东边的风，越发大了。何青衣不想一一画符，消去别人对她的记忆。所以，在这宫里，她也不敢四处乱窜。倒不是因为她的速度不行，而是因为她的身上挂了两个吉祥物。
她明明对着邓云鸿画了符文，为何他仍是抓着自己的衣服不放。至于林疏影，何青衣并不打算对付她。眼下她的迷香暴露，日后难以立足，都是注定了的事。对她，何青衣就不打算画符了。谁知，林疏影抓了她的衣袖，跟邓云鸿一般，死不撒手。
她一个人往前走，身上却挂了个邓云鸿和林疏影。宫人和内侍愕然，心里都猜他们三角矛盾，谁也不敢直视，都跪了地上，不敢抬头。就听他们三人，拉扯着往黑火门去了。
何青衣对婚姻和爱情，确实有过不切实际又很朴素的想法。她想跟一个人一生一世，生儿育女。可她没想到，跟邓云鸿的历程，还没开始，就这么艰难。
他们八月二十二日成亲，到新年初四，不过短短四月半的时间，她已经沧海桑田，似乎几万年的轮回一般了。
而打破她梦想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林疏影。或许，林疏影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打破何青衣的梦想。可她的爱情婚姻，却是那么易碎。
若是一个碗磕了一两次，勉强能用，已经很糟心了。若是再彻底碎个一次，只能丢了，再去寻一个了。她是人家的碗，人家也是她的碗，只有彼此成全，方成圆满。
何青衣不恨林疏影，也不恨邓云鸿。有时候，一个人的梦想，还需要很多人的努力。只是，她时运不济，在这方面并没什么运气。
他们三人拉拉扯扯到了黑火门上，守门将士见是皇上皇后，也不敢跟随。毕竟，他们三人扯做一团，谁知道出了什么事。
御前侍卫随着邓云鸿的动作而动，不远不近，永远七步的距离。
青龙在黑火门的边缘看见了何青衣，突然长啸了一声。何青衣从来没有听过青龙这般的叫声，就上了城门的墙头，探出身子去看它。
“皇后，危险！”邓云鸿突然喊了起来，“快到朕这里来。”
何青衣皱了皱眉头，他怎么就是忘记不了呢，外公写的那鬼画符，怎么没用呢。莫非，是练雪见那厮假传圣旨了。
谁知，林疏影也糊糊涂涂地跟着上了黑火门的城墙，一个不稳，在城墙上晃了几下。城门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听说，上面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皇上呢。”
“这是怎么了，”有人就说，“两夫妻吵架，需要上城墙打架，昭告天下吗？”
“谁知道呢，这么高，可别跌下来了。”有人说，“否则又是国丧，三年不能去戏园子了。”
邓云鸿贴了城墙，亦步亦趋地朝何青衣走去。
青龙盘旋，黑火门上的风极大，看他在风中摇摇摆摆地踩着城墙，何青衣心里一惊，喊道：“你别过来。”
“朕不过去，”邓云鸿笑，“皇后，你那里危险，快到朕这里来。”
看她不动，邓云鸿又打算朝她挪动了，何青衣无奈，只得往里走了几步。好在青龙已经看见她了，停了啸声，开始在人群顶上盘旋了。
见她走近了几步，邓云鸿笑的很是欣慰。
“皇后，朕很爱你，可朕不记得你的名字了，你能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吗？”
看他的眼神，似乎是真的忘记她的事情了。可他的心里，似乎还记得爱过的人。
何青衣不忍心，说了两个字，“青衣。”
“青衣，到朕这边来，快。”邓云鸿又张开手，他的功夫不错，在这高墙窄瓦的上面，站的还算稳当。
千影卫的侍卫，已经站满整个黑火门了，何青衣看了一眼邓云鸿身后的侍卫，示意他抓住皇帝。那侍卫冲她点点头，表示他马上就会出手。
一，二，三，那侍卫跟边上的侍卫对了下视线，两人突然起身，扑倒了邓云鸿。邓云鸿一个踉跄，就被他们拖到了城墙里面。
第16章 城上青衣落
黑火门上的侍卫，都跟飞蛾扑火似的，纷纷朝着邓云鸿的方向扑去。www.uu234.net何青衣知道，城头的邓云鸿不会有危险了，她站了城墙外面，突然一个飞身，跃上了青龙。
摸到那冰凉坚硬的鳞甲，何青衣突然泪流满面，终于，她要跟过去告别了。那是她爱过的人，也是爱过她的人。或许，他现在也还爱着她。只是，为什么一起的时候，他有那么多无可奈何，逼不得已的事呢。
邓云鸿还在哪里咿唔咿唔，林疏影却危险万分地爬上了高台，“皇后，本宫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呢！”
这时，何青衣才发现，这林疏影处处模仿她的衣服首饰，连衣服的颜色，都是水青色。这是青色定型之前，晾到烟雨之下，让雾气带出自然的纹路，没有一块是一样的。宫中青色虽多，何青衣却独爱这款料子。
谁知，林疏影竟然也深爱这款料子。看来，她素日对邓云鸿的妃嫔，了解的实在不多。而邓云鸿的妃嫔，对她这个皇后，却了解的很深。
青龙原打算飞走了，却看见一个青色的影子，爬上了高台。它虽然接了何青衣，可对青色，青龙也很敏感。多看了几眼，它也发现，那人根本就不是何青衣，就转了眼珠，去看何青衣。
何青衣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回家吧。”
谁知，青龙仍旧不动，它不动，黑火门的风就大的惊人。广场上的风，盘旋着在众人的头顶上呼啸着。
这初四的中午，太阳虽然有些薄弱，可毕竟是正午的太阳。逆着阳光看去，倒是有几分小阳春的味道了。
“本宫才是皇后，”林疏影笑，“本宫才是前朝的扶月公主汤离，本宫才是皇上的中宫皇后。”
她站了高处，明明没有落脚的地方，却站的十分稳当。一边笑，一边告诉下面的人，她是谁，她有什么封号。
何青衣坐了青龙头上，心里突然有了丝悲哀。她千辛万苦舍弃的身份，竟然有人那么期盼。她原来对林疏影，有些怨恨，毕竟，是她让何青衣对邓云鸿彻底失望。
可眼下看来，她希望的，不过是成为一个亡国的绝色公主，成为邓云鸿心中的皇后。哎，女人啊，何青衣不忍心看她癫狂，贴在青龙身上，“走吧，外公还等着我们呢。”青龙对回家没什么反应，听见外公却很高兴。看来，有外公的地方，对它来说，才是家啊。
青龙一个摆尾，呼啸着往西边去了。黑火门下的人，谁也没有看见青龙，谁也没有看见何青衣。
只是，这妖风卷着旗子狂舞，谁都看见了。
而最先看见这股妖风的，却是那个站在最高处的女人。她穿了一身青衣，身材颀长，即使隔了那么远，谁都觉得她是个美人儿。
妖风一卷，她却突然滑了一跤，“皇上。”声音里终于有了丝惊恐，只怕，是梦醒时分了。
邓云鸿已经扒开侍卫，站起身来了。他没有寻短见的打算，只是担心何青衣掉下去了。
“青衣，青衣！”邓云鸿四下嚷嚷。
大家都指着高声叫嚷的那个女子，说，“皇上，皇后在那里呢。”
“她不是，她不是青衣。”邓云鸿着急。
“可她明明穿了青衣啊，”侍卫也糊涂了。
邓云鸿看了一圈高处，没有那个人的痕迹。她去哪里了，邓云鸿就趴到围墙去看下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头，似乎并没有谁掉下去。否则，地上一定会有人围观。
“青衣呢，青衣呢？”邓云鸿的语速，突然急促起来了。
“皇上，本宫就是青衣啊，”林疏影又疯癫了，“你看，本宫的水青色衫裙，多烟雨蒙蒙。”
她扯了衣衫给邓云鸿看，却忘记自己站在立锥之地上。一个失衡，突然就“啊！”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或许，她最后的两个字，应该是皇上。可围观的群众，谁也没有看见她的嘴型，因为，这穿青衣的皇后，竟然是头朝下砸了下去。又快又狠，连个反应的时间，都不曾给别人。
“汤皇后殁了，汤皇后殁了！”黑火门下的百姓，突然就开始喊叫。
守门的侍卫赶紧冲去保护尸体，可很多人已经翻了皇后的尸身，去看她的脸。只是，她是脸朝下砸的，再怎么花容月貌，也不忍直视了。
有人啧啧惊叹，有人突然就哭了。是啊，算起来，她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啊。有些心肠软的妇人们，就殷殷切切地哭了起来。他们一哭，黑火门下的人，也越聚越多了，守门的侍卫拦不住，千影卫赶紧去帮忙了。
不一会儿，宫里的人，也出来运了皇后的尸身回宫，葬礼的事，也开始准备了。
只可怜那皇帝，还在城楼上找着他的青衣皇后。
何青衣跟无面王应元忙活了一天，初三的事，到初四，就收拾的干干净净了。谁也不记得前尘旧事，除了有个皇帝，总还叨念着青衣。
众人搬了皇后的尸首，去坤宁宫里摆着。皇帝一边叨念这不是青衣，一边又满世界寻找青衣。太医们看不下去去，给他灌了休息沉睡的汤药。皇后的葬礼，就交给了张太后办理。
太后的永寿宫里少了一个林美人，可她怀着身孕，能去哪里了呢？张太后一边派人去找，一边又让太医收拾了皇后的尸身。
皇后的脸是看不清了，可那手，所有见过的人都说，不愧是皇后娘娘的手，真是粉雕玉琢。至于她生前的美色，更是被传的天上有，地上无了。
一开始，皇后的家人还有些悲哀，他们亡国的公主，被大楚的皇帝逼着跳了黑火门。只是，听说她的手，美的无与伦比的时候，所有人都擦了眼泪，收起眼里的悲伤，礼节性地干嚎了几下。
他们的扶月公主是个绝色美人，只是美人微瑕，她的手，远不如许多美人的手漂亮。都说扶月的外公是练氏的长老东仙，或许，她只是回家去了。或许，有一天，她也会成为东仙，出来游历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