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汤皇后之死
汤离皇后殁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国。www.uu234.net
锦官城的邓云游吩咐石青留守,自己带了人马,连夜进京。他怕邓云鸿出事,他更怕周和出事。而他最害怕的,却是邓云鸿跟周和起了冲突。
蜀地偏远多山,距离本就比北疆远了许多,邓云游第一次恨起山水来了。
那一年,她说自己从来就没有出过京城,他还答应,日后带她出来玩耍。只是,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山子口罢了。
北疆的周和收了张太后的消息,不管不顾,顶着风雪,连夜策马回京。徐乾文想说,这会不会是邓云鸿的陷阱啊。可是,周和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徐乾文有些担心,他用了那么多心思,去拦周和跟何青衣,最后,他们才分开一天,就阴阳相隔了。这事,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或许,让周和跟何青衣在一起,说不定,他们也能过得很好呢。
哎,徐乾文有些后悔起来了,是他送了扶月公主到邓云鸿的手里。日后周和若是发现了,会不会怨他。
汤皇后是从黑火门上摔下去的,后商皇族都恨的咬牙切齿,一定是皇帝逼她的。蜀地造反的汤夜还在牢里,一定是皇帝位了汤夜的事,骂皇后了。
可黑火门下无数双眼睛都看到了,皇帝对皇后极为小心翼翼。见她站到高处,不顾自己的危险,跑到高处去抱她下来。
是皇后自己站了高处,还扯起衣裙遮了视线,所以才不幸坠下。这样一来,众人就有个疑问,这后商的亡国公主,是不是神志不清啊?美则美矣,应该脑子有些糊涂吧。否则,好好的人,怎么跑到黑火门上跳了呢。
因为见证人实在太多了,后商皇族煽动了一下,还是失败了。所以,旧皇族的众人,也就进宫看了一眼汤皇后,出宫去了。
皇帝一早就病倒了,是张太后主持汤皇后的葬礼。听说,她们婆媳不合,有人就猜,皇后发疯,是不是太后逼的。
没两天,北疆贤王就骑了匹红马,一人一马都憔悴不堪。到了黑火门下,打听了汤皇后坠地的地方,贤王直接就晕过去了。
这贤王在京城里有个周公子的美名,号称京城第一美男,又是无数京城女子的梦中情人。见他晕了,无数闺阁小姐就带了丫鬟仆妇去照顾他。硬是把黑火门下,布置的像是洛阳赏花的牡丹亭。
贤王醒来之后,在城门下嚎啕大哭。一个成年男子的哭声,有时候很催人泪下,尤其,他又是个头号美男的时候。
京城闺阁小姐,为他落泪而落泪的,不知其数。女子们为他伤心,可男子们就有吃醋的了。众人都说,汤皇后去世,他一个小叔子哭的跟死了挚爱一样,算个什么事啊。
这样一来,有人就说了,只怕,是皇上抢了他的妻子。前朝中宗皇帝的时候,不是有传闻,要把扶月公主嫁给贤王吗。
众人正传的走样,齐王也回来了,跟贤王的流程一模一样,也是问了皇后坠地的地方,到了那里,突然就晕厥了。
只是,贤王是伤心绝望到极点才气绝晕厥,邓云游是赶的上气不接下气晕厥了。围观众人心想,真不愧是兄弟,这模式是一模一样啊。
邓云游就没那么好运气了,闺阁小姐并不待见他这断袖之癖的小公子。好在,他的好基友庆王,一早就来接他了,又是喂水,又是扇风,又是熏香。
邓云游幽幽地醒来了,看见周和安然无恙,又看见庆王一脸欣慰地等着他。邓云游一委屈,嚎啕大哭起来。围观群众一看,没戏,两个小叔子都这个表达模式。看来,这是他们家传统了,没劲。
庆王离的近,跨过结冻的曲江,到皇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所以他来来往往好几次了,每日里还要在冰上一滑而过,各自飘逸潇洒,只可惜没有围观群众看他。
邓云游一身风尘,又担心自己来迟了,周和跟邓云鸿闹僵起来。眼下,他到的时候,周和也刚醒,邓云游喜极而泣,在黑火门下变着法子,扯着嗓子哭。
庆王实在有些烦恼了,死的那人,据说是他妹子,可他怎么都不伤心。这会儿小游回来,两人搂着哭了一会儿,庆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些什么。
小游是十二月中旬去的益州,眼下也不过新年初几,半个月的功夫,怎么就这样如隔三秋的味道呢。
作为来过几次的熟面孔,庆王就负责带了邓云游跟周和进去。
“大哥怎么样了,”邓云游很担心邓云鸿。
“听说有些糊涂,”庆王说,“王应元给他灌了昏睡养神的汤药,早已经睡着了。”
“她怎么会想不开呢,”邓云游问庆王。
周和的眼睛里,又满是泪水了,邓云游撇开头,故意不去看他,否则,自己的眼睛也要酸了。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庆王说的很是轻松自在。
周和心里有些恨意了,她活着的时候,她嫁给邓云鸿的时候,多少是为了你们这些后商的皇族,现在,庆王竟然这样事不关己。
三人到了灵堂,周和的眼前一黑,差点晕了。邓云游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他。两人走到灵柩前面,面目早已经模糊,上面盖的丝帕,隐约有些血迹。也不知道,那脸撞成什么模样了。
周和一眼就看见那双美的像盛开荷花的葱葱玉手,实在是美不胜收。只是,周和突然笑了出来。
邓云游以为周和疯了,谁知,庆王也嗤笑了一下。
“这到底演的什么戏啊,她到底去哪里了?”庆王说。
邓云游跟他心意相通,听庆王这么说了,又去看了一眼汤皇后的手,这手,实在是太漂亮了。只怕这一辈子,连鞭子都没握过吧。
何青衣的手具体如何,邓云游没太大概念,可他们也曾一起在泥里打滚,骑着马往死里争夺。这样的手,当年怎么可能抓了邓云游下马呢。
邓云游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周和会笑,庆王会不耐烦。只是,谁出来跟他挑明一下啊,接着大家去太白楼继续喝酒啊,守着个灵柩有什么意思。
第18章 秋水的无奈
过了一会儿,苏洛带着左月也来了。www.uu234.net他们的宣府离京城只有三百里的距离,因为左月和汤皇后的关系,他们一早就进京了。
只是,左月去了趟令王府,这会儿才赶回来。
“左月,”邓云游问,“你们小姐到底去哪里了。”
左月气定神闲,“皇后不就在那里躺着了吗,问那么多干嘛,我又不在城里。”
“你,”邓云游问,“你怎么嫁人之后,这般牙尖嘴利了。”
“齐王,”左月说,“是你的问题寒碜人啊,突然问我小姐去哪里了,你让我怎么回答嘛。”
得,好好的肃穆灵堂,都快成拌嘴集散地了。
周和却拖了左月,到边上问,“你可曾见过一个四十来岁相貌极好的一个老爷,还有一个快一百来岁须发皆白的老者?”
左月笑,那不是老爷跟西河长老嘛,看来,周和也见过他们。只是,小姐没说,左月也懒得跟人说了,至于乱雪庄在哪里,左月也不清楚。她知道,自己如果去找,乱雪庄的人,未必会来见她。
只要她过的开心,在哪里不一样,何必窝在这小小的皇宫,跟那么些女子斗来斗去呢。
汤皇后的至亲和至交,都是哭着进来,到了灵柩前,就开始聊天瞎扯,还有无耻的,甚至聊天笑出声了。
还好汤皇后的灵柩停在坤宁宫里,这要是让外面的人看见了,一定会说皇室多虚伪,全是哭着进来,到了里面就开始聊天打情骂俏。这些人,只差支个麻将桌子,唱个小曲儿了。
汤皇后一没,左月身上的压力突然就没了。苏洛要是想纳妾,纳啊,左月马上就能去延绥找乱雪庄。
苏秋水也不会再来逼着左月给她干脏活了。现在,她要是敢威胁一下左月,左月立马就把过去的事抖出来。她一个惠妃,是如何欺负皇后的。汤皇后自杀,很可能就是惠妃逼得。
更何况,汤皇后一死,苏家所有的势力都要抱团,推苏秋水为后。而张家所有势力也会抱团,要推张留仙为后。双方父母的势力不悬殊,悬殊的是惠妃和宁妃自身的差距。
惠妃苏秋水温柔贤淑,还有四五个月的身孕了。而宁妃张留仙,就是一个走后门的关系户。要啥啥没有,脾气还臭的要命。为了凸显两者差距,苏秋水更要讨好左月了,让她别给自己泼脏水。
宁妃就那水准了,大家对她的期望值也低。可惠妃是个完美人设,一个小污点,都能毁了她的完美。所以,苏秋水现在对左月,不要太客气了。
更何况,苏洛日后是苏家的继承人,兵权都会集中到他的手上。苏秋水要是想宫外有人撑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嫂子,她也不敢得罪了。
你看,人到了高处,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能随意得罪的人,现在总要考虑再三了。所谓天子不与布衣同,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苏秋水忙着帮张太后处理汤皇后的丧礼,一边管着六宫的事,心里不要太滋润了。忙了这么些天,她一直就没去看一眼汤皇后。
好在,贤王跟齐王都来了。贤王跟汤皇后的感情,苏秋水当年可是下了狠命利用的。这会儿,她自然要来做个好嫂子了。
苏秋水提前红了眼睛,很真诚地来找贤王,“二弟,这次的事,你别太难过了。”
她的话音刚落,周和就差点咧开嘴,跟徐坤文打招呼了。这就是当年爱的死去活来的爱人?
苏秋水冷哼一声,带着温酒去忙活了。这么多的事,要不是她带人做了,这些人,哪来的悠闲。
徐坤文日夜在坤宁宫出没,只是,他不去灵堂守着,时不时去坤宁宫的西暖阁摸摸,东暖阁摸摸。皇后要是在这些地方丢了本书,放了个茶杯,被他捡到了,立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听说周和来了,徐坤文才带着何学瑜来见他们。几个人跟在大马路上遇见了一样开心。
“贤王,你几时回来的?”
“坤文,你哥让我告诉你,下次写信别那么嗦。”
“学瑜,你家弟弟,今年几月会试啊?”
“齐王,蜀地的女子,是否真的是芙蓉面庞冰肌玉骨啊?”
请问,有一句话,跟汤皇后有关系的吗?
苏秋水有孕在身,还要忙着照顾这些乌合之众,心里就越发气闷了。偏偏皇帝邓云鸿被王应元灌了些迷汤,睡的日夜不分。
苏秋水的辛勤劳动,他一眼睛都没看见。张太后虽然全看在眼里,可她在这个关键时刻,万万不会夸奖苏秋水。
到时候,张留仙递了一碗水,会变成苏秋水只知道给一个客人递了一碗水,其他全是张留仙做的。所以,苏秋水更是不敢偷懒,打算给所有人留个好印象,日后好堵了张家的嘴。
所以,苏秋水是忙碌并委屈着。她有孕在身,并不愿意去看汤皇后的灵柩。只是,有次实在憋闷,她就到汤皇后的灵柩前说心里话。那些乌合之众除了聊天,只差打牌了。苏秋水在灵柩前说的再大声,只怕他们也听不见。
温酒陪了苏秋水,站到了汤皇后的灵柩前。苏秋水听说汤皇后撞烂了脸,一直不敢正视。温酒也胆小,只是,她眼睛随便溜了一圈,却突然注意到,汤皇后的那手,美的没话说了。
细究起来,温酒这一辈子,也就见过一双这么美丽的手。
“娘娘,小姐,”温酒一着急,就连闺中的称呼都出来了。
“干嘛”苏秋水的心情还没平复,有些急躁。
“你看,”温酒说。
苏秋水并不敢看撞了头的汤皇后,“看什么啊?”
“皇后娘娘的手,”温酒算是说出方向了。
“啊!”苏秋水一惊,她自恃美丽,可见了何青衣,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仙人之姿。可何青衣有个毛病,手比她的脸,差了许多个等级。苏秋水就觉得,自己的手,比她的美丽许多。等她见了林疏影的手,苏秋水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林疏影的手,美到天姿国色了。
第19章 林疏影失踪
正是因为一双玉手,邓云鸿才对林疏影另眼相看。www.uu234.net苏秋水顺水推舟,就此送了林疏影,进乾清宫侍寝。
可这会儿,她怎么躺倒皇后的灵柩里去了?
“温酒,你快去找李嬷嬷,”苏秋水吩咐温酒。
这么亮堂的白天,她竟然浑身打颤,像是深夜独行一般害怕。
太后身边的李嬷嬷过来了,“惠妃娘娘,唤老奴什么事啊。”
“李嬷嬷,”苏秋水讨好李嬷嬷,“您在宫里日子久,知道尸身要检查的事嘛?”
“知道啊,”李嬷嬷从边上翻出一摞资料,“都在这里了,宫里内侍们做的活,比外头漂亮多了。”
苏秋水一目十行地看下去,才发现两个字,“未孕”。她松了一口气,林疏影至少快两个月身孕了。
“嬷嬷,这个不会出错吧?”苏秋水指了“未孕”两字。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李嬷嬷说,“怎么那么大好奇心呢,这事我一个老嬷嬷,怎么好意思跟你们解释呢。下次,问你们自己宫里的嬷嬷姑姑吧。”
李嬷嬷敷衍了苏秋水,就进了屋子,“太后。”
张太后看了一眼李嬷嬷,“林美人还没下落吗?”
李嬷嬷摇摇头,“她也两个月身孕的人了,怎么能带着皇上的骨血,流落在外面呢。”
“还不去查,”张太后又恼怒了,眼下,她们张家是处处不利,连唯一有孩子的林疏影都不见了。
李嬷嬷其实想说的是,皇后跳楼的那天,有人看见林美人也去黑火门了。如果她趁乱逃出宫去,也是可能的。只是,她一个美人不在后宫养尊处优,去外面干嘛。莫非,那腹中的孩子,并不是皇上的骨血?
总之,林疏影在逃,张太后很恼怒,李嬷嬷很纠结。林疏影在永寿宫住了许久,她的手那么美丽,总有人会看到。
只是,永寿宫里多是些老嬷嬷。众人见她的手美,就都觉得,自己年轻时候的手,一定比这位林美人的手还要美。只不过,熬过了岁月的杀猪刀,所以才从美姿容,变成如今这么一副关节粗大的模样。
一来二去,众人见了林疏影的美手,都替代成自己年轻时候的手。谁都觉得,这个样子的玉手,是年轻人的标配。以至于看见皇后的手,谁也没有惊奇。她不是养尊处优吗,正常的很啊。
再加上,何青衣极少去永寿宫,她们光顾着看皇后的容貌,谁也没注意她的手了。只有玉墨知道,这灵柩里的人,多半不是皇后。那么美的手,她长这么大,也就认识一个人。
玉墨因为白芨红药丸的缘故,被张太后狠狠责罚了一番。只因她是邓家的家生丫头,所以才没有赶出宫去。玉墨无辜受累,对林疏影自然记恨。
无面带人拖着林疏影去了乾清宫,这事,玉墨的确是看见了。可她只做不知,也不跟任何人说。
张太后那日有事,并不在永寿宫里,林疏影被拖着去了乾清宫,谁也帮不了她。之后,玉墨也听说林疏影跟着皇后皇上去了黑火门,最后不知所踪。
玉墨希望,她最好就别回来了。这会儿在灵柩里看见了,玉墨就知道了,林疏影再也不会回来了。假孕不说,还说她下药害皇嗣,真是谎话连篇。只是,皇后又去了哪里。
徐冲扶了张妈进宫,来给皇后辞行。
张妈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头发虽然梳的整齐,脸上却有泪痕。徐冲红着眼,扶着母亲到了灵柩前,看见玉墨,就冲她点了点头。
他们在邓府的时候,就已经相熟。徐冲去邓府看何青衣,就是玉墨领着他去吃饭吃点心。而后玉墨去坤宁宫照顾何青衣,徐冲也有见过。
见他们母子伤心,玉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张妈到了灵柩前,就呼天抢地地痛哭了起来。苏秋水远远地见了,心想,这才是灵堂该有的模样啊。那些聊天的闲杂人等,到底算什么事啊。
徐冲抹着眼泪,跪了张妈边上。一时间,玉墨也有些同情他们母子,皇后消失了,可他们却以为,皇后死了。
“徐大哥,”玉墨跪了徐冲边上,低声说,“你们去看看皇后。”说完,她就起身走了。
徐冲有些奇怪,玉墨神色自然不说,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皇后在世,对她也算不错,如何这幅模样。
徐冲扶起母亲,两人看了一眼灵柩。张妈嘴巴突然就合不上了,眼泪一下子停了。只是徐冲看不出蹊跷,仍旧落泪不止。
看他们母子如此伤心,苏秋水又来做好人了。
“张夫人,徐侍卫,”苏秋水说,“人死不能复生,你们也多保重。”
张妈拿了帕子,捂在眼睛前面大哭,支吾了一句,“多谢惠妃娘娘关心。”
苏秋水办这葬礼,这会儿才第一次有人谢她,心里不知道多开心,又好言好语安慰了一会儿张妈。
可怜那张妈,帕子捂了眼睛,就拿不下来了。徐冲见状,眼泪落的更快了。
母子俩谢过苏秋水,就出了黑火门。
徐冲见了黑火门,又落下泪来,“都是我不好,那天要是我跟去了,皇后就不会掉下去了。”
再一看,张妈的脸上,没有一丝伤心。徐冲也有些愣了,他母亲把皇后放在自己这个亲生儿子之上,这会儿,怎么不哭了。
出了黑火门,徐冲就看见邓云游跟徐坤文几个人了,正当街坐了太白楼的包房,喝酒说笑呢。
徐冲大怒,放开张妈,一个箭步,就冲到包房里去了。
“你们,你们,”徐冲指着邓云游,气的连句完整的话都没有。再一看,左月坐了庆王边上,两人不知道低声说着什么。
“皇后生前,对你亲如姐妹,”徐冲指着左月,挑了个软柿子欺负,“现在,你竟然坐着喝酒!”
庆王本来在笑的,见徐冲这么气咻咻的,就端了杯子,喝了一口,说:“是茶,明前的龙井,哪里是酒,你小子真是糊涂。”
左月也含笑,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好茶!”
第20章 太白楼的酒
“你,你们!”徐冲瞠目结舌,这些人都疯了。人走茶凉,皇后刚去世,他们就开始说笑了。
谁知,张妈进了包房,给邓云游和庆王行了礼,牵了左月的手,也开始嘘寒问暖了。
徐冲一愣,这是怎么了,连他母亲也不对劲了。
邓云游往窗外看了一眼,合上窗子,又喊,“吴掌柜,你过来一下。”
“来了,来了,”吴掌柜赶紧跑来了。
一进屋,就看见邓云游跟庆王坐了正中的位置,边上两个女眷,另一边也是个熟客,徐首辅的次子,徐坤文。站着的一个,吴掌柜不是很熟,听说,是御前侍卫徐冲。
“齐王,有何吩咐?”吴掌柜点头哈腰,“还要秋露白吗?”
邓云游摆摆手,问庆王,“小由,这事你来问吧,你跟她关系更近一些。”
徐冲怒气冲冲地杵在那里,也不知道,齐王究竟要问些什么。
“本王问你,”庆王说,“扶月公主去哪里了?”
徐冲一愣,皇后没死?再看一眼张妈和左月,徐冲就明白了,为什么玉墨吩咐他们去看一眼皇后。
“这个,”吴掌柜说,“庆王这不是为难小的嘛,小的只管做菜记账,又没管宗人府的事,扶月公主哪里去了,小的如何清楚。”
“那薛掌柜呢?”庆王也知道,薛掌柜跟练氏有些瓜葛。
“薛掌柜去杭州了,”吴掌柜突然笑,“杭州那地风景优美,那些公主王爷都爱去呢。薛掌柜也吩咐了,他走了,让大家不要惦记他了。”
众人听了他的话,也知道,何青衣一定回家了。否则,吴掌柜万万不敢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说的是薛掌柜,可那话,必定是何青衣让人带的。
“去吧去吧,”庆王挥挥手,“把酒钱记到她头上。”
“哎,”吴掌柜笑,“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徐坤文却突然想起什么了,“先别走。”
“徐侍郎还有什么吩咐,”吴掌柜笑的很不自然了,这笔帐,如何跟薛掌柜交代呢。
“来只烤鸭,再给方王府和庆王府送几桌酒菜,”徐坤文吩咐,“要七公主最喜欢的烤虾。”
“成,都成!”吴掌柜苦笑着下去了。
到了这会儿,徐冲再糊涂,也明白了,何青衣八成是回延绥去了。有个仙人一样的外公,皇后怎么会摔死呢。看来,糊涂的,只有他一个人啊。
“你也坐下吧,”邓云游看了一眼徐冲,“你这名字,还真名副其实了。性子这么冲!不问青红皂白,连本王都敢指了!”
“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徐冲问张妈。
“灵柩里的,绝对不是皇后,”张妈说,“我从小带大,如何看不出来。”
“可皇后的脸……”徐冲更纠结了,脸都摔烂了,大家是怎么看出来的。
“皇后的手,”张妈说,“她的手自小就不算好看,后来孟夫人老吩咐她擦地,就算给她换双手,都没这么好看。”
左月也笑着点点头,“大家都看出来了,这次聚会,就想商量下,日后该怎么统一口径。”
原来如此,徐冲又目瞪口呆了,这些人,真有闲情逸致啊。
“知道此事的,”徐坤文指了指在座的几人,“也就我们几个,庆王知情,方王府的人一定也知道了。现在,这么多人知道,有些棘手啊。”
庆王想了想,说,“人多倒是也没什么,方王府的女眷,也不会出来走动,并不碍事。”
“嗯,”徐坤文点点头,“能出来走动的,就我们几个了。”
“还有哥哥,”邓云游补充。
徐冲也说,“玉墨可能也知道。”
“嗯,我们这里六个,”徐坤文说,“再加上玉墨,贤王跟何学瑜,一共是九个人。方王府的人出不来,更不会到处乱说,现在,就是我们九个人要守口如瓶。”
“我没问题,”左月说,“苏洛问起,我都解释开了。”
“我们也没问题,”张妈说,“徐冲,你以后在皇上跟前,就当皇后死了。”
“我……”徐冲还没说话,邓云游却摇头了,“他这人不行,脾气冲,脑子慢,得把他调出宫了。”
“这!”徐冲一愣。
“贤王过几天要北上了,”邓云游问,“你愿意跟他去北疆呢,还是愿意跟本王去蜀地?”
“北疆!”徐冲一直都想去北疆,只是何青衣做了皇后,他才跟邓云鸿做了御前侍卫。
“好,这事本王跟皇兄商量,”邓云游跟张妈说,“这几年,就让左月先照顾你一段日子,过两年就让徐冲回来。”
“好的,”张妈点点头,她也知道,徐冲一直想去北疆。现在皇后走了,徐冲也没道理守在宫里了。
“玉墨在太后宫里,”邓云游说,“本王去吩咐她。”
徐坤文看了一眼庆王,说,“庆王可别说漏了嘴。”
“你才是呢,”庆王不满地看了一眼徐坤文,心里也很清楚,徐坤文是只老狐狸,根本就不会说漏嘴。这桌上六人,就属他跟小游最可能说漏嘴。小游去了蜀地,京城最容易泄露何青衣去向的,自然就是庆王了。
“本王以后不进宫了,这样总成吧。”庆王抱怨。
徐坤文笑,“我去吩咐学瑜,让他也小心一些。”
既然何青衣要走,徐坤文当然要帮忙了。至于她为何一声不吭就走了,徐坤文也是知道一些的。
听说邓云鸿花心的很,又宠了新进宫的林美人。去山子口祭祖,都带了她去。刺客发暗箭的时候,邓云鸿拖了林美人就跑,完全不顾皇后的生死。既然如此,她还留在宫里干嘛。
只是,徐坤文也听说了,是周和救了皇后。这事,只怕没那么简单。所以,何青衣现在消失了,徐坤文倒是不着急。知道她外公是东仙,日后要找,总能找到她的。
众人统一好口径,吃了酒,也都各自散了。
吴掌柜派人给庆王府和方王府送了酒席,拿了笔墨,在账房里一笔一笔地记下。薛掌柜虽然长的富态,可心眼比芝麻还小。这么几桌酒菜,日后一定会扣他工钱的。这事,他可要据理力争啊。
第21章 周和的恨意
周和回了京城,飞奔去坤宁宫看了灵柩。看见那么双玉手,就松了一口气,跟众人闲聊了一会儿,就回邓云游的齐王府休息了。
他紧赶慢赶,一刻都不敢耽搁了,这会儿,才算彻底卸下心防,去床上躺着了。
何青衣走了,再也不见他了吗?
周和吃了忘忧的解药,记起了过去两年的事,也记得了邓云鸿喂他忘忧的事了。
他对这个兄长,一直敬爱有加。邓家出事,他年纪轻轻,又重病在身,却能扛起家中重任。而自己,却逃到北疆,改名换姓,虽然打了些胜仗,却仍然是个懦夫。
所以,邓云鸿登基,虽然对边疆诸将,各自防范,可周和一丝反心都不曾有过。就算开始轮流兵制,周和守了北疆,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不过是替邓家守北疆吗,怎么守不是守,周和没有意见。
可现在知道了忘忧的事,周和心里也恨啊。方王大部队都进了京城,为什么调了他去济南。
他当时驻守大同,要调,也是调宣府的人过去,为什么非要他去。还不是要引开他,夺了何青衣。只怕,何青衣失忆的事,也是邓云鸿下了忘忧。
想到这里,周和睁开眼睛,看着床顶的帷幔,怔怔地落下泪来。如果他坚持进京,或许,他跟何青衣,一早就已经成亲,两人住了北疆,不知道多少幸福。
可现在,她却嫁了他人,宫中又诸多不顺,这次离去,该是绝望透顶了吧。想来,她绝望的,不止邓云鸿,应该还有他周和吧。
以前,他对邓云鸿的话,深信不疑。他以为,何青衣帮邓云鸿做好事,就能嫁了自己为妻。可邓云鸿并不守信,到了关键时刻,先是调开周和,再是两边下药,硬抢了何青衣。
抢了她做皇后,却不好好待她。周和想到山子口的事,心中酸楚。她无依无靠,若不是自己出手相助,或许,早已经丢了性命。
而自己,却是这么的不可靠。最关键的时候,竟然听了邓云鸿的话,去了济南。害的她一个人,孤身在这红尘中颠簸。
周和的心里,对自己也是恨极了。只是,眼下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还活着。活着,总还有些希望。
周和心想,回去跟徐参军好好商量一下,怎么找了她回来吧。到时候,自己再改名换姓,跟她隐于江湖吧。
他正想着呢,邓云游倒是带着徐冲回来了。
“哥哥,你醒了?”邓云游坐了一边,周和恢复记忆的事,他也听说了。现在,何青衣消失了,反而简单了,他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两个兄长,再闹起来了。
“徐冲,快来见过贤王。”邓云游吩咐。
“徐冲见过贤王,”徐冲跪了地上请安。
“起来吧,”周和吩咐。
“哥哥,皇后的事,徐冲也知道了,”邓云游说,“他也不便再跟着皇兄了,我让他跟你去北疆,日后也好混个出身。”
周和点点头,徐冲大喜,又问,“李哥还好吗。”
周和心里,正百感交集呢,却见徐冲满脸笑意。心想,小游总算是机警一回了,这徐冲要是放乾清宫里,没几天,邓云鸿就该知道了,皇后跑了,没死。
“你先下去吧,”邓云游吩咐。
徐冲因为要北上,心里难掩兴奋,屁颠屁颠地下楼去了。
“哥哥,你不多留几日?”邓云游说,“等大哥醒了再走,也不迟啊。”
周和叹了一口气,不言不语。
邓云游对周和跟何青衣的事,并不知情。只是这次山子口的事一出,他在蜀地都听说了,贤王跟皇后有多好,皇上气的脸都绿了。
这样一来,邓云游就把过去所有的事,都给联系起来了。难怪邓夫人要杀何青衣,她活着一天,邓云鸿跟周和之间,就没安宁的日子。
之后,邓云鸿娶了何青衣,对她也不好。邓云游心想,还不如跟了哥哥呢。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看周和的模样,万幸何青衣只是跑了,如果她死了,难保周和不殉情。
邓云游担心周和出事,只在边上看着。周和心中烦恼,却又打发不了邓云游,也是无限惆怅。
“哥哥,这事是大哥不对,”邓云游总算是开口了,“你别记恨他,好不好。他自小生病,又一个人扛着我们家的事,他也不容易。”
“我知道,”周和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邓云游能这么快乐的纨绔,周和能这么自由地上战场,都是因为邓云鸿装病在京城扛着。
如果邓云鸿好好待她,周和心想,到时候,就他一个人伤心,也就罢了。可偏偏他娶了何青衣,却这般待她。想起来,总是意难平啊。
他们兄弟正说着话,张超却大呼小叫地进来了。
“贤王,齐王,”张超进了屋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们如何都在这里,宫里尽是些陌生人。”
“张超,宫里怎么样了?”邓云游问。
“老样子,”张超说,“跟前日差不多,惠妃忙的,就像操办她自己葬礼似的。”
邓云游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齐王,”张超又抱怨了,“皇后刚殁,亏你还笑的出来,她生前与你交好,你还真没良心。”
邓云游只得强忍,何青衣跑路的事,张超并不知情。
张超叹了一口气,说:“皇上昏睡不醒,宫里全是惠妃主事,张太后都奈何不了她。这样长久以往,如何是好。”
邓云游看了一眼周和,两人心领神会,知道张超定是听了张太后的一面之词,对苏秋水很有意见。
眼下皇后没了,苏秋水就要争后位了吧。这事,邓云游跟周和都不关心,可苏家跟张家这样斗起来,邓云鸿一个人在京城,只怕凶多吉少啊。
“张超,张将军怎么看?”邓云游问。
“父亲说了,这事,我们不争,但是,别人也别想抢。”张超说。
周和心想,他们争个两败俱伤,说不定,对邓云鸿反而是件好事。外戚坐大,对皇室,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邓家得了天下,就是利用邓皇后的孩子。若是苏家也按这个路子来,邓云鸿不是危险了。
第22章 太后问药方
“张超,”周和吩咐,“后宫的事,皇上自有主见。www.uu234.net我们这些臣子,不该管后宫妃嫔的事。”
“嗯,贤王教训的是。”张超点点头,“我也知道,我妹子不是做皇后的料子,可惠妃如果动什么手脚,我父亲必定不会坐视不管。”
“我们做事,问心无愧就行了,”周和说,“宫里的事,终究是皇上的家事。”
“是,”张超说,“我也这么跟父亲说,可他终究不信,和太后之间,很多事都不告诉我。”
邓云游看了一眼周和,两人都是了然于胸的模样,看来,张允这次,要跟苏家死咬到底了。
邓云鸿早就打算除了苏家张家,这样一来,邓云鸿不费吹灰之力,说不定就能除了这两家外戚呢。只是,张超难免也要遭殃了。
“张超,”周和吩咐,“你为皇上做事,君臣父子,君在父前,有事切记三思而后行。”
“是,”张超对周和的话,一向深信不疑,眼下他这么吩咐,张超自然记下了。张太后跟张允再鼓捣,张超也打算,置身事外了。
宫里汤皇后的葬礼,本是张太后的事。可张太后忙了两日,身子也吃不消了,就交给惠妃苏秋水去做了,又吩咐宁妃张留仙也同去做事。
可宁妃这人,你让她去挑刺,她保证完成任务。可让她做事,她却什么都不会。苏秋水忙的脚不沾地,张留仙除了挑刺碍事,什么都没做。
苏秋水无奈,只得吩咐她坐着。张留仙在灵堂里坐着,也是百无聊赖。何青衣嚣张一时,竟然就这么没了。
那天她跟着张太后去云栖寺祈福去了,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后商的太后,就带着张留仙她们去了云栖寺。过了一年,时过境迁,现在,她们却成了后宫的主人。
张留仙许了愿,希望皇后早死。谁知道,云栖寺的许愿,竟然这么灵了,皇后当天就跳楼了。看来,得备下大礼,去还愿了。
这几日,她天天到灵堂里坐着,实在是无聊极了。陈嬷嬷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连个影子都不见了。倒是张家送进宫的两个双生姐妹,周小怜和周小惜,陪在她的左右。兰香见了她们,一直也没个好嘴脸。
兰香是个丫鬟命,小姐心,脾气和张留仙是一路的。张留仙虽然不讨厌她,可有事的时候,只有陈嬷嬷才靠得住。现在陈嬷嬷不见了,张留仙的心里,也有些着急。
眼下,苏秋水步步紧逼,她一个人,实在有些独木难支了。而张太后对她,自从林疏影来了之后,也没个好嘴脸。现在,天天托病留在永寿宫,不见外人。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张太后的身子不错,年纪也不大,这会儿不来灵堂,自然有事要办。皇后这么一死,苏家必定出手。事出紧急,张太后把葬礼的事推给小辈,自己就跟张允忙活起来了。
眼下,苏家的优势很大,惠妃名声人品都比张留仙好。最重要的是,她腹中还有孩子。张留仙就是马上怀孕,也追不上惠妃了。除非,惠妃小产,张太后想到这个,就赶紧去找金院判了。
上次林疏影的事,金院判就很帮忙,张太后虽然跟王应元相熟,可这事,她不打算让王应元知道。
“太后,”金院判请过安,有些犹豫,有件事,他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金院判,”太后说,“哀家找了你来,有件事想问问你。”
“太后请说。”金院判说。
“这小产的方子,”太后问,“江太医给皇后了吗?”
金院判一愣,怎么也是这事。
“江太医还没开过,”金院判说,“可王院判开过一张。”
“王应元,他给谁开的?”太后心想,一定是皇后找江太医不成,就找王应元帮忙了。这王应元,还真帮她了。
金院判说,“似乎给了皇后。”
现在,皇后已经殁了,死无对证,金院判知道,这事本不该扣到皇后头上,死人为大。可这事证据确凿,药渣都在,金院判就实话实说了。
可是,太后一点儿也不关心他的证据,却很着急地问,“那方子在哪里?”
金院判更糊涂了,“在太医院。”
“拿来给哀家看看,”太后吩咐。
金院判心想,皇后都死了,太后干嘛还找她麻烦。更何况,林美人也不见了,太后还要这方子干嘛。只是,金院判也不敢多问,就带了永寿宫的内侍郑一鸣,回太医院拿方子去了。
李嬷嬷自然知道,太后要这方子干嘛,可惠妃腹中的孩子,也是皇上的骨血啊,她下得了手嘛。
前朝后宫也乱,德妃淑妃这些人的手脚不干净,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也没有亲手毁了哪个妃嫔腹中的孩子啊。
这朝的太后,有了厉害关系,心可真狠。只是,李嬷嬷眼下跟了张太后,自然忠心为主了。
不一会儿,郑一鸣拿方子回来了,“太后,这就是王院判开的方子。”
张太后接过方子,细细看了一眼,递给了李嬷嬷,“秀丽,这方子你收好了。”
“是,”李嬷嬷接过方子,又补了一句,“太后,这事宜早不宜迟啊。”
张太后点点头,问,“惠妃还在灵堂吗?”
“是,最近惠妃非常忙呢。”李嬷嬷在忙字上面,咬的特别重。
张太后得了启示,忙碌小产,名正言顺啊。
“郑一鸣,”张太后吩咐,“你去宫外抓药,分开不同的药房抓。”
郑一鸣也是前朝的内侍,这些后宫的阴暗事,知道的不要太多。赶紧点头哈腰,把药方子揣在怀里,出宫去了。
“秀丽,”张太后问,“皇上怎么样了?”
李嬷嬷说,“皇上好了许多,皇后的事,似乎也不记得了。王太医给他开了调理的方子,这几天已经起身了。”
“陪哀家去看看他吧,”张太后站起身,扶了李嬷嬷,就带人去乾清宫了。
她们刚走,邓云游就来了。
“太后呢,”邓云游问。
“齐王,太后去乾清宫看皇上了,”宫人应。
“玉墨呢?”邓云游问。
“她去翠云轩做事了,”宫人说。
“她怎么去翠云轩了?”邓云游有些奇怪,玉墨是邓家的人,莫非,是太后派她去翠云轩看着徐小夏。
第23章 翠云轩玉墨
那宫人见邓云游问起玉墨,就看了一眼周围,轻声说,“上次林美人的粥里,被人下了滑胎的白芨红药丸,都说是玉墨听了皇后的话,下的黑手。www.uu234.net”
“皇后?”邓云游觉得,何青衣不是下药害人的料。
这林美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迷的邓云鸿没了方向,连太后都给蒙了,还自导自演,扣了何青衣这么大一顶帽子。难怪她不想留在宫里了,这后宫,她若是再待下去,只怕没了性命。
那宫人嗤笑了一下,“林美人的粥里,就一颗白芨红药丸,金院判说了,得半瓶才会有用。可玉墨因此遭了打,被贬去翠云轩了。”
邓云游问出玉墨的下落,就谢过宫人,出门去翠云轩了。
玉墨以前进宫,替邓家照顾进宫的徐若兰,住的就是翠云轩。这会儿阴差阳错,又来翠云轩了,服侍的,又是徐若兰的叔伯姐妹徐小夏。说起来,也有些因果循环的味道了。
她是邓府的人,按理不该送到这么偏远的院子。可她得罪了林疏影,又背了下药的罪名,永寿宫里,也留她不得。宫里最怕的,就是这些敢出手下药的宫人,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玉墨也知道,背了这个名头,日后也没什么前景了。所以,到了翠云轩,见徐小夏还算温和有礼,也就安心留下了。毕竟,徐小夏有孕,跟着她,日后自己也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再说,眼见着林疏影躺在灵柩里了,玉墨也没了恨意。人生总是如此,得意一时,总有要还的日子。
徐小夏知道她是被冤枉的,又因为何青衣的缘故,对她不错。可徐小夏眼下,也是自身难保。她本来投靠了皇后,谁知皇后撇下她,自己跳楼死了。
她们正在屋里坐着呢,邓云游却来了。宫人内侍在外喊着贤王,徐小夏就吃了一惊,如何贤王也来了。
邓云游进了翠云轩,见过徐小夏,就跟玉墨说,“玉墨,你跟本王出去一下。”
玉墨不知道邓云游的来意,只得跟徐小夏告辞,跟着他出了翠云轩。
“玉墨,皇后的事,你知道多少?”邓云游问。
玉墨抬眼看了一眼邓云游,问,“贤王又知道多少呢?”
这丫头,几天不见,竟然换了个人似的。邓云游心里,也是暗自诧异,宫里真是锻炼人的地方。
邓云游说,“皇后已经死了,这事你可别弄错了。”
“是,奴婢记下了。”玉墨心想,原以为,只有她看出来了。看来,看出来的人,可真不少啊。
见她机灵,邓云游就问,“这林美人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连皇后都不是她的对手。”
“皇上变了心,眼里只有林美人了,皇后再厉害,能有什么用呢。”玉墨说。
“太后说她带着身孕跑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邓云游不相信,这后宫还能莫名其妙跑了一个妃嫔。
“哪里来的身孕,”玉墨说,“不过也没事了,人一死,什么事都没了。”
邓云游一愣,“莫非……”
玉墨点点头,“贤王,奴婢也该回去了,徐美人那里缺人手。”
“你去吧,”邓云游吩咐,“要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派人给庆王送信,他会写信去蜀地的。”
玉墨知道他是好意,屈膝福了一福,就告辞回了翠云轩。
邓云游以为,何青衣自己跑路,顺便还杀了林疏影顶替。这手法,倒是有些像何青衣的手段了。
只是,她又如何当着众人的面,推了林疏影下去呢。而下面围观的人都看见了,说上面那个青衣的女子,大声嚷嚷,她就是扶月公主,就是大楚的皇后。
关于练氏的事,邓云游也有所耳闻。他带了大军去攻益州,就因为练国栋的法术,前进不得。后来又听说何青衣是练氏东仙的外孙女,邓云游就想找她问问仔细。谁知,他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邓云游叹了一口气,就往乾清宫去了。周和已经北上了,他也该去乾清宫看看邓云鸿了。
皇后坠楼的那天,邓云鸿闹的几近疯癫。王应元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在乾清宫里昏睡过去了。
侍卫送了邓云鸿回乾清宫,王应元正好醒了,赶紧给他扎针喂药,弄昏了过去。再一问,皇后没了。
王应元的心中,对皇后毫无印象,只知道,宫里有这么一号人。再一问,是坠楼死的,听起来挺惨的。
外面虽然传的沸沸扬扬,沈玉英也带了子女进宫磕头,可王应元留了乾清宫,一点儿也不管皇后的事。
沈玉英见丈夫如此,心中也有些诧异。要知道,他们夫妻跟何青衣都是老相识了。没道理皇后死了,王应元完全不在乎啊。可看他忙着照顾皇上,沈玉英带着孩子出宫了,也没多问。
这几天,邓云鸿也醒了,王应元倒是累垮了。把照顾皇上的事,交给院使姜辉了,自己回家躺了半天。
等他醒了,沈玉英熬了药粥,给他端来。等他吃好了,沈玉英就问,“相公,皇后殁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皇后,”王应元有些莫名其妙,“宫里的事,咱们不要多管。”
“可皇后……”沈玉英欲言又止,毕竟,他们私下有些交情,王应元也不是冷血无情的人,怎么就如此冷漠呢。
“皇后怎么了?”王应元说,“我都不记得她的模样,也不知道见过没有。”
“相公,你这是怎么了?”沈玉英大吃一惊,赶紧伸手来摸他的额头。一摸,也没发烧啊,怎么就说糊涂话了。
王应元见妻子着急,心中也有些奇怪了,“皇后怎么了?”
沈玉英就把这两年的事,统统跟他说了,王应元大吃一惊,“除去皇后,我什么都记得,怎么会这样!”
沈玉英也明白了,他大概是吃了什么药。
“相公,会不会是忘忧啊?”
“不会,”王应元摇头,“忘忧会忘记所有的事。”
他们夫妻商量了半日,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只是,皇后殁了一事,的确有些奇怪。
第24章 张太后探病
王应元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丢了部分记忆,就着急进宫看看。www.uu234.net他想知道,别人是不是也遇上这事了。
他匆匆忙忙进宫,给邓云鸿把脉,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王应元才发现,皇上也不记得皇后的事了。
也好,人死的这么惨,皇上不记得过去的事了,说不定反而是件好事。刚出事的那天,皇上闹的跟什么似的,忘记了也好。
他们正说着话,张太后就来乾清宫了。
“鸿儿,你觉得怎么样了?”张太后坐了床头,拿手摸了摸邓云鸿的脸,这几天躺着不动,反而觉得他清减了许多。
这何青衣,真是害人不浅,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要紧关头死了。
这下子,苏家若是仗着苏秋水的孩子作怪,他们张家可如何是好。更何况,她手里的林疏影,带着两个月的身孕,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朕好多了,谢太后关心。”邓云鸿坐起身,宫人给他披了件衣裳。
张太后握了邓云鸿的手,“皇后的事,哀家会好好给她操办,你就别担心了。”
“嗯,”邓云鸿点点头,他都不记得皇后的事了,为什么大家都来安慰他,似乎,皇后死了,他会要死要活似的。
他是一国之君,怎么会为了儿女私情,不管不顾呢。这些人,都太小瞧他邓云鸿了。
张太后见他好了许多,也不为何青衣伤心,心中也欣慰了不少。只是,有苏秋水的在,张太后的心中也不安乐。
“刘安,你好好照顾皇上,”张太后吩咐,“哀家还要去下灵堂。”
刘安赶紧点头哈腰,送了张太后出去。
过了一会儿,邓云游也来了,看见王应元守在邓云鸿边上,就冲他也点点头,“王大夫也在啊。”
王应元倒是不敢失礼,起身给他行礼了。
邓云游懒得多礼,只是挥挥手,去邓云鸿身边坐着,帮他扯了扯披着的衣裳。
“皇兄,你觉得如何了?”邓云游有些担心。
邓云鸿笑,“太后也问了这话,朕好的很呢。”
邓云游见他好了不少,心中就有些犹豫了,皇后的事,大家都要瞒他。可自己见了大哥,心中总有些做贼心虚。
“大哥,皇后走了,你别太难过了。”邓云游总算是成功撒了一句谎话。
“你们可真奇怪,”邓云鸿说,“朕是那种儿女情长的人吗,还有你,现在还不回蜀地,谁替朕去守着呢。”
邓云游大吃一惊,抬头看了眼王应元。当初何青衣忘事,周和忘事,左月也忘事,邓云游可是历历在目的。
“皇兄,这些年的事,你都记得吗?”邓云游问。
“记得,怎么不记得了,”邓云鸿说,“前日山子口的事,朕还记得呢。”
不是忘忧,邓云游心想。可他却完全不记得何青衣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邓云游跟邓云鸿说了一会儿蜀地的事,又说周和已经北上了。
王应元见他们有话要说,就要告辞。邓云游赶紧拦下,“王大夫,等等本王,本王这次去蜀地,瘴气难熬,正要跟你问几个方子呢。”
王应元只得停下,等了他一起出去。
“王大夫,皇兄怎么不记得皇后的事了?”邓云游有些吃惊。
“齐王,”王应元苦笑,“不仅皇上不记得了,连我都不记得皇后长什么模样了。”
“什么!”邓云游又喊了一声。
“还有千影卫的头领无面,他也不记得了。”王应元说,“按理,他应该最清楚的。还有皇后宫里的几个贴身侍女,大家都不记得了。”
邓云游一愣,看来,这人要走,还把大家的记忆都给抹了。只是,这京城这么多人认识她,她怎么抹的光。而这一批不记得何青衣的,都是邓云鸿身边的人,看来,她倒是目的明确啊。
王应元倒是也怀疑,这是何青衣干的。毕竟,她是东仙的外孙女,会些法术也不稀奇。可她干嘛去跳楼呢,好好的性命,活着不是更好嘛。
邓云游倒是不愿意告诉王应元,何青衣没死的事。听他如此感慨,邓云游只说有事,也不问药方,径直走了。
王应元回了太医院,金院判却来找他了。
“应元,”金院判说,“太后要了你开的方子,我让郑公公拿去给她了。”
“什么方子?”王应元问。
“就是你给皇后开的那个,滑胎的方子。”金院判说。
“哦,”王应元点点头,他也不记得了,皇后干嘛跟他要这样的方子。如果是给妃嫔用,王应元觉得,自己应该不会答应的啊。
也不知道,这皇后究竟是拿了什么把柄,要挟自己,所以才给她开了这么个方子。只是,眼下人都没了,还争什么宠啊。
突然,王应元回过神来了,“糟糕,糟糕!”
“怎么了!”金院判问。
“惠妃,惠妃啊!”王应元着急,赶紧问,“惠妃眼下在哪里?”
张家和苏家如何斗法,王应元并不放心上。可他作为邓云鸿的大夫,照顾他的孩子是分内之事。邓云鸿也不是个没本事的人,并不需要杀了惠妃的孩子,来保证自己的皇位。
所以,王应元听金院判说,太后要了这个方子,就知道她要对付惠妃了。
眼下,皇后去世,惠妃跟宁妃一定要争这个位置了。如果惠妃小产,她跟宁妃就到了一个起跑线了。张太后为了自己娘家,杀了惠妃腹中的孩子,也是可能的事。
他这么一喊,金院判也回过神了,他以为张太后找了方子,是想给皇后找事。可皇后已经死了,他就奇怪了,还能怎么找事呢。
原来,是给惠妃找事啊。金院判知道,惠妃这次要是出事,王应元跟他,都脱不了干系。就算皇上不问罪,苏家也会找他们麻烦。
“惠妃在灵堂,还在坤宁宫。”金院判赶紧说了。
“快,我们快去坤宁宫,说不定还来得及。”王应元拖着金院判,赶紧就外跑。
路上撞倒了姜辉,王应元也不管,只顾一边跑,一边喊,“姜院使,你去乾清宫,找皇上去坤宁宫,要快,我们先去坤宁宫了。”
第25章 王应元救急
姜辉被王应元撞到在地,却见他如此匆忙,只好不跟他计较了。m.www.uu234.net又见王应元吩咐他,去乾清宫找皇上,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虽然是云里雾里,姜辉还是掉转头,回乾清宫去请邓云鸿了。
张太后拿了王应元的方子,就吩咐郑一鸣去宫外抓了药,一早就在永寿宫熬上了。这会儿,她亲自带了药,就来坤宁宫慰问惠妃了。
张太后杀人心切,也不避嫌疑了。毕竟,惠妃就算小产,她也能逼着太医解释,说是劳累过度所致。她就不信,这后宫还有人敢违背她这个太后的意思。
只可惜,她在宫中的日子尚浅,不知道这后宫的宫人内侍,最擅长的,就是给自己留几条出路。狡兔三窟,他们既要讨好自己主子,也不会得罪了有权势的权贵。有些话,根本不用直说。到时候,苏家若是问起,只怕这后宫的人,多半会说实话。
张太后虽然比张留仙强了不少,可心机尚浅,做事又强硬惯了,拎着药,就往坤宁宫去了。她着急扫除惠妃腹中的这个障碍,却没想过,这障碍,也是她的亲孙子。
张太后拎着药,皮笑肉不笑地进了坤宁宫。
“见过太后。”苏秋水跟张留仙带了宫人,齐齐行礼。
张太后也不愿意看见皇后的灵柩,就远远地扫了一眼。这何青衣,当时那般嚣张,如今也摔成这个模样。听说周和回北疆去了,也不知道,他心里作何感想。都已经嫁做人妇了,干嘛还跟周和勾搭,张太后对何青衣,一向十分不满。
这会儿,她都走了,张太后对着她的灵柩,仍旧怨气十足。
“都起来吧,”张太后吩咐,“惠妃也辛苦了。”
苏秋水难得被夸,也有些欣慰,“谢太后关心,皇后的事,臣妾再怎么辛苦,都是应该的。”
“留仙,你要多跟惠妃学习,”张太后吩咐,“日后也好好做事,替皇上分忧。”
“是,姑姑教训的是。”张留仙满腔的不乐意。她天天都在这灵堂坐着,还不够吗。哥哥张超来了说她,现在姑姑张太后来了,也说她。
“惠妃辛苦了这么些日子,”太后说,“哀家让人熬了幅补药,你喝了,也好继续给皇后操办葬礼。”
苏秋水听见药,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知道,眼下她的优势,就是腹中的孩子。太后是孩子的祖母,总不会害了孩子吧。
众目睽睽,她虽然有些疑虑,却不敢不喝。
“谢太后赏药,”苏秋水屈膝,一边行礼,一边给温酒使眼色,让她赶紧想法子,撞了那药。
谁知道,李嬷嬷护着那碗药,谁都不让靠近。
苏秋水无奈,只得站起身,打算去喝药。这一喝,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了。
“娘娘,等一下,等一下!”王应元带着金院判,突然跑了进来。
两人脸色煞白,眼中倒是有些庆幸,“那个不是补药!”
“太后赏的,如何不是补药,”李嬷嬷反问,“方子还是你王太医开的。”
“弄错了,弄错了!”金院判说,“王太医开的补药方子,还在太医院呢,是微臣给错了。”
“那这个是什么?”苏秋水问。
“这是瘦身的汤药,”王应元说,“宫中女子多好细腰,有些人就跟微臣讨了瘦身的方子……”
他还没说完,邓云鸿就跟着姜辉来了。
“什么事,”邓云鸿见众人围在一起,就有些不悦。皇后去世,灵堂怎么这样乱哄哄的,大楚的体面何在。
“回皇上,”苏秋水赶紧告状,“太后关心臣妾,送了碗滋补的汤药。可金院判跟王院判说给错了方子,是个瘦身的药。”
“真的?”邓云鸿看了一眼王应元,王应元点点头。君臣两人对了一眼,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看来,太后还真是心急啊。皇后刚死,他们张家苏家就斗上了。这后宫,他这个皇帝还没死呢。
邓云鸿吩咐,“姜院使,你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方子。”
张太后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她下痴梦,误伤了邓云鸿,害的他在病榻上躺了好几年。现在又被他给逮着了,张太后的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
谁知,张留仙抢了桌上的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了,“滋补也罢,瘦身也罢,姑姑为什么就不给本宫呢?”
也不知道,她是真吃醋呢,还是保护张太后。
张太后见她解了自己的危难,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侄女,她平时没有白疼。只可惜资质差了一些,斗不过苏秋水啊。
邓云鸿只想给张太后一个教训,这后宫的事,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子嗣的事,张太后最好不要乱来。
谁想,张留仙这人,竟然帮了张太后一个大忙。邓云鸿也是暗笑,摇摇头,“朕去看看皇后,你们安静一些,毕竟还是灵堂。”
见他这么说了,刘安就扶着他去灵柩边上了。
邓云鸿看了一眼棺木,皇后穿了盛装礼服,躺在里面,双手虽美,也有些浮肿了。脸上盖着巾帕,倒是不再出血了。
看了几眼,邓云鸿也没什么感觉,就转了身,吩咐苏秋水,“惠妃,你有身孕,也不宜多来灵堂,葬礼的事,朕自有安排,你回去吧。”
苏秋水含泪谢了,太后那碗药,八成就是滑胎用的。王应元跟金院判急忙赶来,虽然拦下她吃药,可太后如果坚持,她最终也难逃小产。若不是邓云鸿及时赶来,她都不敢想象了。
邓云鸿对苏秋水,原有些情义,这会儿见她可怜,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怜惜。就让陈宝陪着她,先回景仁宫了。
张太后以为,邓云鸿见了何青衣的灵柩,总会有些动摇。谁知道,他就那么看了一眼,什么事情也没有。这事,也太古怪了。
只是,她还没感慨好呢。邓云鸿却走近她了,“太后,虎毒不食子,有些事,别让朕再看见了。”
张太后对自己这个儿子,一下也拿捏不准。见他生气,只好点点头。这何青衣,早不死,晚不死,这会儿死了,真是给她添堵啊。
第26章 女官的名单
邓云鸿带人走了,张留仙扶着张太后,也慢慢回了永寿宫。顶 点 X 23 U S
“皇上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张留仙抱怨说,“见了皇后的灵柩,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那天还要死要活呢,这人变的,也太快了一些。”
“这样不是更好,”张太后打断了她,“你喝了汤药,可有什么不适?”
“姑姑,”张留仙压低声音,问,“那是小产的汤药吧。”
张太后点点头,“这次多亏你了。”
现在打草惊蛇,日后想对付苏秋水腹中的孩子,只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说不定,她会自己小产呢,说不定,她会生个公主呢,”张留仙说,“云栖寺的许愿很灵,过几日我去还愿,再许一个不就是了。”
张太后苦笑,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何会答应张留仙的许愿呢。
“你去吧,出宫的时候,多带些人。”张太后吩咐,“眼下是关键时期,可不能着了苏家的黑手。”
她刚刚差点就害了苏秋水。所以,心里对苏家,自然十分堤防了。
“姑姑,我宫里的陈嬷嬷,你可曾见着了,”张留仙问。
太后摇摇头,“以后别用那个陈嬷嬷了,山子口的时候,哀家也看见了,她的心在皇后那里。现在皇后没了,她若是觉得宫里的人害了皇后,只怕还要搅些风波呢。”
张留仙虽然不信,可眼下陈嬷嬷也不在了,太后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那林疏影究竟去哪里了,”张留仙说,“守门的几处将领,都是父亲手下的旧人,谁都没有看见她。”
张太后想起何青衣的话,她说过,林疏影是易容进的宫。现在看来,这话,皇后没有瞎说。只怕是林疏影又易容,轻松逃出宫去了。
张太后并不在乎林疏影的美丑,她在乎的,只是林疏影腹中的孩子。所以,林疏影就这样没了,张太后心里,也是十分窝火。
“徐小夏那里,你别再去逼她了,哀家去说。”张太后吩咐。
“哼,”张留仙冷哼了一声,“靠山山倒,靠人人死,她还真倒霉。”
“你啊,”张太后说,“有空说人家倒霉,还不如自己生一个。”
张留仙讨了个没趣,就带着周家姐妹和兰香,先回翊坤宫了。
“秀丽,”张太后问,“徐小夏最近如何?”
李嬷嬷说,“玉墨去了翠云轩,说徐小夏最近挺好的,吃得好睡的香,也不孕吐。”
“那就好,”张太后又问,“玉墨怎么样了。”
“太后,”李嬷嬷犹豫了一下,“林美人那事,是委屈了玉墨。”
“哀家知道,”张太后说,“可哀家要是不处理玉墨,如何留得住林美人呢。可眼下,林美人也没了,这事,只能从徐小夏身上着手了。”
“老奴去跟玉墨说说,”李嬷嬷说,“让她多给徐美人说说太后的好。”
“也好,”太后点点头,现在,皇后已经死了,徐小夏的靠山也没了。除了她这个太后能保她母子平安,徐小夏也没别的选择了。
“秀丽,”太后问,“这次女官的事,选的如何了?”
邓云鸿的子嗣太少,所以苏秋水才仗势欺人,徐小夏才这么拿腔作调。张太后觉得,得赶紧招一批美人进宫,杀杀她们的锐气。
李嬷嬷说,“礼部说了,皇后殁了,这是国丧,至少三年不能嫁娶。女官的事,只怕也要往后延了。”
“这可如何使得,”张太后着急,“皇上没什么妃嫔,子嗣稀少,如何等的了三年。”
“其实,”李嬷嬷说,“中宗一朝,第一次选女官,也是暗地里进的宫。”
“哦,”张太后有兴趣了,“说给哀家听听。”
李嬷嬷就把中宗一朝的事,给细细说了。肃宗驾崩,中宗当年春天就继位了。只是,他继位的那一年没选女官,隔了一两年,暗地里选了一次。挑了一些重臣的女儿进宫,周嫔就是一个。她妹妹后来嫁了端王,又跳崖死了。
听李嬷嬷这么一说,太后觉得,这倒是一个好主意。既可以安抚人心,又能挑些拔尖的进宫。她也不贪心,并不用几百几千,只要来那么十几个拔尖的美人,收了邓云鸿的心思,张太后就心满意足了。
“你去跟礼部的人要了名册,”张太后吩咐,“哀家要好好挑选一下。”
这样一来,张家又有优势了。如果进宫的十几个女官,都是张家的人,苏秋水一个人在宫里,终究是独木难支啊。
太后跟李嬷嬷正商量着,宫人却进来说了,“太后,惠妃找了苏洛将军的夫人进宫了。”
“哦,左月啊,”太后倒是不怎么在乎,“无凭无据,惠妃也不能怎么样,随她吧。”
宫人点点头,出去打赏密报的人了。
左月因为皇后的葬礼,一直住在京城。苏家在京城有宅子,她带人收拾了宅子,就安顿下来了。本来,她平时进京,常去琪太妃跟令王那里居住。只是这次,她怕自己露陷,就住了苏家老宅。
众人商量好皇后的事,左月总还得进宫装个伤心。毕竟,她是皇后最亲近的人,如果她不哭,别人自然不会相信。
这几日,左月天天拿了薄荷膏药抹眼睛,早已经肿的不行。回家躺了一会儿,宫里又有人来找她,说是惠妃出事了。
左月洗了脸,换了身素净衣裳,就进宫去见惠妃了。
以前她去景仁宫,战战兢兢,唯恐被苏秋水拿住把柄,又害怕她在苏木父子面前说个什么,让苏洛纳了姬妾。
可现在没了皇后,左月的弱点一下子就没了,反而是苏秋水,一身都是弱点。所以,左月现在进宫,倒是自在的很。
“惠妃娘娘,”左月问,“您找了臣妾进宫,所为何事?”
苏秋水以为,左月是因为皇后去世的事,怪她呢。所以,左月态度恶劣,苏秋水倒是也不怪罪。
“哎,”苏秋水说,“太后先前送了份堕胎药给本宫,差点就逼着本宫喝了。”
温酒也点头,“多亏了王大夫跟金院判来的及时,救了娘娘。”
第27章 左月的建议
“哦,是嘛。www.uu234.net”左月淡淡的。
“你怎么这个态度!”温酒有些恼怒,“娘娘差点就小产了。”
“这是后宫,你以为呢?”左月还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也是,她跟着何青衣进宫一年多,金翘因此丧命。这后宫的艰险,左月又如何不知道呢。
“你……”温酒还想说,苏秋水倒是拦下她了。
左月却抬了头,看了一眼温酒,跟苏秋水说,“娘娘眼下要担心的,不止腹中的皇嗣,还有春天的女官。”
“女官?”苏秋水惊呼,“皇上不打算守丧吗?”
“守啊,”左月说,“明着不选,暗地里选几个重臣的小姐进宫,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前朝中宗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干的。”
“他竟然这般无情,”苏秋水叹了一口气,“本宫眼下有孕,如何争的过那些年轻小姐啊。”
“太后已经让礼部送了女官的名单进宫,”左月说,“大概,已经打算挑人了。娘娘也得抓紧了,如果是您的人,日后自然轻松一些。”
一语点醒梦中人,苏秋水赶紧谢左月,“好嫂子,这事,你赶紧跟父亲说一下,让他务必也选了人进宫。”
左月微微一笑,现在倒是知道来找她帮忙了。好在,何青衣已经走了,她也算是苏家的一分子,帮下惠妃,也没什么了。
“臣妾会跟父亲大人说的,”左月又问,“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嘛。”
“眼下没有,”苏秋水想了想,“这事你让父亲抓紧了。”
“是,臣妾知道了。”左月起身告辞了。
“小姐,”温酒抱怨,“她态度怎么那么差了。”
“她是苏家未来的女主人了,”苏秋水吩咐,“你多少也尊重一些。再说了,宫里的这些事,她比我们都清楚,眼下不要得罪她了。”
温酒有些委屈,小姐从来都不骂她。可现在,张太后只手遮天,她们确实要夹紧尾巴做人了。
眼下已经快一月中了,等皇后下葬,就是一月底的事了。到时候,就要开始挑选新人女官了。二月挑,三月就进宫了。苏家和张家抢人,都是二月之前的事了。算起来,真没几天了,苏秋水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吃味。
着急的是,如果苏家慢了一步,进宫的女官都是张太后的人,那苏秋水在宫中,日子会很难过。吃味的是,又有许多人,要来分邓云鸿的宠爱了。
以前在北疆,张留仙就是个摆设,苏秋水一人占了邓云鸿的宠爱。可现在,不停的有人进宫,还一个比一个有能耐,一个比一个美貌,一个比一个有背景。
苏秋水怀着身孕,要争要抢,都不是别人的对手。心中,自然是有些难过了。早知道,还不如在北疆,安安稳稳做个镇国公的夫人,幸福安乐。
邓云鸿又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主,这次要来这么多美人,苏秋水的心里,很不畅快。等她生育了,如果邓云鸿有了新宠,还记得她这个惠妃吗?当初有了林疏影,邓云鸿就再没见过苏秋水了。
也不知道,这林疏影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听说张太后派人满京城地找,都没找到。有了身孕,还要逃走,也不知道是谁逼的。苏秋水心想,林疏影是太后的人,没道理逃跑啊。这后宫,苏家不出手,就没人敢针对林疏影。
想来想去,苏秋水也是一脑子雾水,实在不得其解。她正一个人呆坐呢,门外却有人喊,“皇上来了。”
苏秋水一惊,又是一喜,赶紧问温酒,“本宫看起来如何。”
温酒赶紧替她理了理头发,“很好,娘娘看起来很美。”
苏秋水赶紧带着温酒去迎邓云鸿了,“臣妾见过皇上。”
“起来吧,”邓云鸿伸手牵了苏秋水起来,“你有身孕,要自己爱惜自己,手这么凉,也不知道加件衣裳。”
温酒赶紧去拿了衣裳,给苏秋水披上了。
苏秋水正为女官进宫的事伤心呢,听邓云鸿如此关心自己,就落下泪来。
“朕也知道,为了皇后的葬礼,你也辛苦了。”邓云鸿说,“朕已经找人去管了,这事,你以后就别去了。”
“谢皇上关心,”苏秋水含着眼泪谢恩。
邓云鸿微笑,眼下,他可不会疏忽了任何一方。张家跟苏家斗的越势均力敌,他这个渔翁,就越受益。最好,是他们互相毁了对方,也免得他这个皇帝出手了。
“皇上,您的身子怎么样了?”苏秋水问。
“躺了几日,似乎好了不少,”邓云鸿笑,又问了温酒几句,不过是苏秋水的饮食起居。
皇上如此在乎小姐,温酒也是十分高兴,事无巨细,全跟邓云鸿说了。
邓云鸿虽然怀疑苏木在八仙岭暗杀自己,可也没有把柄,该做的体面事,该说的体面话,他一个都不会落下。
于他,这些不过是客套话。可在别人看来,就是皇上对惠妃的宠爱。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
因为邓云鸿要在景仁宫过夜,苏秋水赶紧招呼温酒,去准备了酒菜。邓云鸿用了晚膳,就在景仁宫住下了。苏秋水这几个月,在宫中受尽冷落。这一夜温柔,却让她觉得,皇上还是在乎她的,只是太忙了。
爱一个人的时候,千方百计都会替他找借口。只有不爱了,才会一眼看见问题所在。而苏秋水眼下,远远还不到看透的时候。
左月出了宫,写了书信,派人紧急送去宣府跟济南。自己又准备了许多谢礼,送去金院判跟王应元家。
只因她跟王应元夫妻相熟,就亲自送上门了。
“苏夫人,”沈玉英见了左月,很是高兴,赶紧迎她进来了。
左月让家人送上礼物,“这是苏大人让我送的,说是多谢王大夫今日的救命之恩。”
“哪里哪里,”王应元赶紧推让,“是我分内的事,医者父母心,哪里能下药毒杀未出世的孩子呢。”
沈玉英并不知道宫中的事,就问王应元了。王应元把张太后送药的事一说,沈玉英也愣了,她眼里的张太后,一直是个亲切和善的老妇人,如何连自己的孙子,都容不下了呢。
第28章 何青衣回家
王应元却见怪不怪,“这就是后宫啊,你以为呢。www.uu234.net”
沈玉英想要推却谢礼,左月只淡淡地说,“这是苏家送的,你们就收下吧。”
她都这样说了,王应元就吩咐妻子收下了。
“左月,”沈玉英叹了一口气,“皇后的事,已经这样了,你也想开些,别太为难自己了。”
“皇后的事,与她何干?”王应元有些奇怪,左月不是苏秋水的嫂子吗,跟皇后有什么关系。
“左月原是皇后的人,”沈玉英说,“自然关她的事了,你这人真是的。”说着,又笑着跟左月解释,“我相公最近发烧,似乎有些糊涂。”
王应元也赶紧收声,关于皇后的事,他似乎一概不记得了。可跟皇后有关的人,他能记得部分身份,却不记得所有的事。
皇后跟左月的事,王应元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他只知道,左月是琪太妃的侄女,说起来,跟扶月公主交好,别的,他真不记得了。
左月虽然有些疑惑,可她也藏了秘密,所以,并不敢久留。如果沈玉英再跟她聊皇后,左月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毕竟,何青衣没死,左月心里,满是欢喜,装不了多久的悲伤。
等她走了,沈玉英感慨,“人情淡薄啊,你看看这苏夫人,以前跟皇后好的什么似的,现在听说皇后没了,连装都懒得装了。”
“她们有多好?”王应元问。
“皇后是前朝的公主,流落民间,就是这左月跟了她左右。”沈玉英说,“后来又一起进宫同甘共苦,你说她们有多好。”
“这么好?”王应元有些奇怪了,皇后要是死了,根本就不必抹去他的记忆。抹了皇帝一人的记忆即可,何必大费周章,把无面他们全给抹了呢。
这左月如果真跟皇后交好,那合理的解释,就只有一个。只是,王应元没有证据,也不敢告诉妻子。只在心里推测,皇后很可能是回练氏去了。只怕,坤宁宫灵柩里的,就是消失了的林疏影。
关于林疏影,王应元可没忘记。她对皇上下药争宠的事,王应元可是历历在目的。如果皇后要走,拿了这么个人开刀,也很可能。
只是,坤宁宫的尸身,并没怀孕,莫非,这林疏影,连身孕都是假的嘛。看来,这事明日得问问金院判。林美人的身孕,就是他负责照顾的。
还有今日的事,王应元也觉得蹊跷。他虽然没什么医者父母心,可也不会轻易给人开滑胎的药方。这方子他今日又细细看过了,的确是滑胎的,虽然用药体贴,可见效极快,也确实是自己的手笔。
宫中有孕的只有徐小夏和苏秋水,皇后若不是对付林疏影,拿了那方子干嘛。王应元觉得,这皇后浑身是迷。只是,不是他的职责范围,王应元也不会多说。
沈玉英见他怏怏不乐,就说,“这宫中险恶,你要是不想做了,咱们就回洛南去。”
王应元笑着点点头,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左月出了王应元的家,就琢磨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去趟延绥。至少,她得亲眼看看何青衣,知道她没事了,再回宣府。可这事,该如何跟苏洛开口呢。
刚回苏家宅子,却听下人们说,苏洛来了。
“相公,你怎么来了。”左月问。
“还不是你的急信,”苏洛说,“父亲觉得你的主意很好,就吩咐我及早进京,帮着疏通来了。”
左月点点头,现在,何青衣不做皇后了。苏家给邓云鸿怎么塞美人,都不关她左月的事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惠妃的事,苏洛很是气愤,“欺人太甚,惠妃娘娘腹中的孩子,也是皇上的孩子,她怎么可以如此行事。”
“张太后行事任性,也不是今天才开始的。”左月说,“当年想杀皇后,还误杀了金翘呢。”
苏洛并不知道这事,左月就细细说了当年的事。只是,眼下皇后也死了,这事太后再过分,苏家也没法找皇后做同盟军了。
不仅张太后可惜,苏家的人也可惜。没了皇后,这会儿他们两家就要短兵相接了。好在,苏家没什么后宫争斗的经验,太后虽然经验多一点,可性格脾气局限,时间一久,必定不是苏家对手。只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如果要跟苏秋水作对,只怕苏秋水也没法坐上皇后的位置。
宫里忙的片刻不休,何青衣却在乱雪庄过起了人生最惬意的时光。
她骑青龙回了乱雪庄,东仙一早就出来迎接了,抱着她回了屋子。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吩咐,日后要在庄里好好陪他。
何青衣知道,自己行事任性,又被感情的事拖累,一直没顾及东仙的心情。听外公这么说,就偷偷落泪,点点头,“青儿再也不走了。”
“那就好,”东仙很是高兴,吩咐暮雪服侍了何青衣洗漱,自己端了药,一口一口喂了。这孩子比她母亲聪明,知道留条性命回来。
练梅当年跟他赌气,有事也不求救,害得他悔恨终身。现在何青衣回来,东仙自然是只字不提外面的事。邓云鸿也罢,周和也罢,都过去了。
知道何青衣回来了,练雪见自然上门探望了。可东仙借口她要休息,闭门不见。练雪见碰了几次壁,趁着西河长老来见东仙,他又跟着来了。
东仙见了练雪见,知道他来看何青衣,心里也不舒服。何青衣为感情所累,现在难得斩断了这些感情,回乱雪庄陪他这个老头子了。练雪见天天上门,这是想干嘛。别说何青衣眼下不想见人,真要谈婚论嫁,东仙也看不上练雪见啊。虽然,何青衣的事,练雪见一直很上心。
西河见东仙吹胡子瞪眼睛的,也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就说,“雪见,你去看看青儿。”练雪见听了西河的话,一早就跑没影了。
东仙摇摇头,“你就不能让我这老头子歇两天吗?”
“哼,”西河嗤笑,“老头子,你至少还能活个一百年,人生才过了一小半,也好意思跟我充老头子。”
第29章 松子味饴糖
“青儿刚回家,我留她陪我几日怎么了?”东仙仍旧有些不满,“这个练雪见,青儿一回家他就来乱雪庄,真是的。www.uu234.net”
“雪见也没什么男女有别的想法,”西河笑,“随他们吧,有些事,不是你想管,就能管的。”
东仙哼了一声,“你没生过孩子,你怎么知道。”
“我虽没子女,”西河长老说,“可寒水跟雪见,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你就别跟我倚老卖老了。”
事实上,西河做家长,远远好过东仙。西河至少带大了一个有出息的族长,虽然附带了一个不成器的练雪见。东仙虽然养大了一个女儿,却一早就香消玉殒了。现在多了个外孙女,不过是运气使然。
练雪见进了何青衣的屋子,却看见陈朝雨也回来了。
“陈朝雨,你舍得回来了?”练雪见坐了何青衣床头,先开嘲讽了。
“陈嬷嬷都七老八十了,你就别欺负她了,”何青衣坐在床上剥点心,“她弯腰洗个脸,都说骨头疼呢。”
练雪见大笑,陈朝雨也笑,“我这不是装久了,习惯成自然了嘛。”
陈暮雪送了茶水进来,“才不是呢,我姐特会骗人,自小就这样子。”
陈朝雨被他们揭穿了,只得讪笑,“我让老爷再买两小丫鬟进来,可他就是不答应,说乱雪庄轻易不让外人进来。”
何青衣笑倒在练雪见身上,指着陈朝雨说,“雪见,你知道她在宫里多舒服吗?我去她翊坤宫偷看,这小日子过得,宁妃都没她舒服。”
“现在我走了,宁妃的日子恐怕要不好过了,”陈朝雨笑,“就她那脑子,被惠妃吃干净了都不知道。”
“不说这些了,”何青衣拍了拍练雪见,“你怎么才来啊,外公不让我出去,整日关在屋子里,闷都闷死了。”
“哪有,”练雪见接了暮雪手中的茶水,喝了一口,“你一回来,我就来看望了,可老爷子不让我进来。吃了好几天闭门羹,这次,还是跟着西河长老来的。”
“是么,”何青衣说,“我都不知道呢。”
“你看,这是薛掌柜的信,”练雪见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了何青衣。
何青衣细细读了一遍,叹了一口气,“这些人,敲竹杠的本事倒是见长啊。”
“听说是那个徐坤文带的头,”练雪见叹了一口气,“看来,你的损友不少啊。”
“他们怎么发现的?”何青衣问。
“还不是你的手,”陈嬷嬷说,“你找谁去跳楼不行,非让林疏影去,她的脸不行,手可是国色,这不,没一会儿就暴露了。灵堂都成茶楼了,庆王跟齐王就差唱小曲了。”
“我也没让她跳,”何青衣嘀咕了一句。
“管她呢,”陈嬷嬷见惯生死,“她下药下的这么欢,就该料到有反噬的一天。”
汤家想杀何青衣的事,何青衣没跟东仙说。汤乙虽然毁了她跟邓云鸿的感情,却也让她彻底解脱了。
如果他们不出手,何青衣有孕在身,往后再拖下去,到春天三月,新人女官一进宫,就凭邓云鸿见异思迁的本事,只怕还有很多气要受。不如趁早了结这事,只当过眼云烟,就此作罢了。
何青衣回家几日,也算彻底放下过去了。爱恨都罢,现在她不欠人,人家也不欠她,这样才是干净。
练寒水又从怀里摸了些饴糖出来,说,“你们家青龙,喜欢松子味道的。”
何青衣捡了一块,放在嘴里,甜的发苦。也不知道,她的青龙,怎么这么贪甜。莫非,是在坤宁宫的时候惯的?那会儿,何青衣常喂它吃粽子糖,多半是松子味道的。只怕,这习惯,就是那时候养成的。
他们正说笑呢,东仙带着西河进来了,一眼就看见练雪见坐在何青衣床上,两人歪在一起,边上坐了陈朝雨,正一处说笑呢。
东仙瞪了一眼练雪见,可练雪见巍然不动,根本就不理他。
“西河长老,”何青衣打算起身,东仙一把按住,“他常来,你不用理他。”
西河长老无奈,他在外面,不知道多少威风,可到了东仙这里,却什么尊严都没了。只是,他有事没事,还真的特别愿意来乱雪庄。看来,东仙说的没错,他真的不足轻重。
“青儿,你也算正式回家了,”西河自己拖了把椅子坐下,“有些事,我跟你外公,也该好好跟你说说了。”
何青衣点点头,“您说,我听着。”
“那会儿为了对付青龙,”西河长老说,“我跟你外公没办法,只得临时教了你许多御龙的法术。可眼下,青龙也没事了,你的法术没有基础也不行,得从头开始好好学了。”
“嗯,好的。”何青衣看了眼东仙,问:“外公,我跟您学吗?”
东仙点点头,“医术和去年花的法术,都跟我学,别的让寒水教你。”
“干嘛让我哥教啊,”练雪见不乐意了,“我来教她。”
“你,”东仙用鼻子出气,冷哼了一声。
“那让西河长老教,也行啊。”练雪见反驳。
“你哥的基础,是你父亲教的。”西河长老一句话,练雪见就闭嘴了。
“为什么啊?”何青衣还是不清楚。
“前任族长是白龙王的主人,”东仙解释,“自他以后,族里有龙的,就是你了。所以他的法术,最对你的路子。”
何青衣看了一眼练雪见,问,“那雪见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她隐约从练雪见那里听过,他父亲是因为御龙而死。白龙王失控,前任族长就死了。若是如此,那她的命运,是不是也会如此呢。
“前任族长的白龙是条千年的神龙,跟你的青龙不一样。”东仙安慰何青衣,“找上门的时候,它就法术高强了,后来作乱,族长又压制不了它,反而葬身龙腹了。”
何青衣见练雪见难过,就拍拍他的手,也不多问了。
练雪见看了一眼何青衣,说,“哥哥还有些印象,我却不怎么记得了。我两岁的时候,父亲就没了。”
第30章 两百年太短
西河长老倒是安慰何青衣了,“你的青龙没事,顶多才五百年的法力,至少还要五百年才会作乱。www.uu234.net你再长寿,也不过两百年的寿命,不用害怕。”
“两百年?”何青衣一愣,看了一眼东仙,心中满腹狐疑。
要知道,自从她回了乱雪庄,东仙整天在她跟前装老人,动不动就哪里不舒服了,动不动就说老了,还一脸慈爱地看着她。仿佛命不久矣,终于在最后几年,见到了亲人的欣慰表情。
虽然东仙的外貌没什么说服力,可何青衣也知道,东仙快七十了。人生不过百年,确实没几年了。何青衣心里也难过,好容易得了个这么爱她宠她的外公,相聚的时间,却只有寥寥二三十年了。
东仙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了几声。
“你外公没跟你说?”西河看了一眼东仙,见他十分不自在,心想,这老头,也有装老人的时候。
练雪见越发得意了,笑,“你没见我都二十六了,西河长老跟我哥,都不催我婚事吗。”
原来如此,何青衣还以为,大家都放弃练雪见了。谁知道,他能活常人的两倍那么久,难怪呢。
“青龙年幼,”东仙说,“法术也不高,眼下还算听话,族长的事,不见得会发生。”
何青衣点点头,被自己的龙给吃了,想想都疼。前任族长真是倒霉,竟然收了条老龙,法力高强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它给吃了。何青衣心里,对青龙越发喜欢了,万幸它是条小龙。自己寿终正寝的时候,它也没到千年。
西河还打算说下去,东仙就使劲给他丢眼色。
“青儿也刚回家,先休息几天吧。”西河无奈,只得吩咐了几句,就起身跟东仙出去了。
“他们这是干嘛呢?”何青衣有些奇怪。
“他们老这样,”练雪见说,“别理他们,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陈朝雨仍旧坐着吃茶,一动也不曾动过。练雪见想起陈暮雪的催命本事,心想,也难怪了,有这样的姐姐,陈暮雪能不催命吗。
只是,西河长老找东仙说什么,练雪见心里,倒是有些数。
这几天在山雨楼里,西河长老跟练寒水就鬼鬼祟祟的很,一看见练雪见,他们就一脸的不自在。也不知道,背着他说些什么。
练雪见起了疑心,就偷偷地让侄子练方海去打乱了一下,自己趁机偷听了一会儿。似乎在说无苦的石龙,什么必须要何青衣去京城的事。
她刚回来,如何能让她再去皇宫呢。练雪见只当不知道,可这事,如果西河长老提了,练雪见一定不答应。
西河跟着东仙,去了他的药房。
“东仙,无苦这事,也是族里的大事,日后青儿要是做族长,就该负起责任来。”西河劝道。
“我们青儿不做族长,她做东仙就好了。”东仙倒是自私,把无苦的事,推的一干二净。
“她哪里像东仙的料啊,”西河叹气,“怎么看,都是我们秋雨夜的料。不是族长,也是西河,怎么会是东仙呢。”
“她还没学医术呢,”东仙恨恨,“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那块料呢。”
“好好好,”西河只好服软了,“就算她是东仙的料,日后做了长老,也得给族里分忧解难的不是。”
这话还算中听,东仙也不反驳了,只说,“这宫里,谁去不行,干嘛非要她去。没了青儿,你们就真不去了?”
“这不是正好吗,”西河说,“她有无苦那边的血脉,进宫方便嘛。”
“眼下没的商量,”东仙说,“过个二三十年,等宫里换了皇帝,她再去不迟。”
听他松了口,愿意让何青衣去了,西河只得满脸陪笑,“好好好,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让青儿去就成。”
东仙仍旧不快,没了他们家青儿,这些老不休也不会坐以待毙。不过是想偷懒,让青儿给他们卖命罢了,还说的那么好听,以后做了族长,得给族里分忧。
谁爱当谁去,东仙对族长那倒霉位置,一点儿也不感兴趣。现在青儿回了乱雪庄,他要好好教她,把当年练梅来不及学的,全教了她。
她才十六岁,人生刚刚开了一个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东仙可不舍得,让她再去宫里受苦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西河倒是说了,“青儿这次在宫里,差点着了汤乙的道,汤家的族长已经来请罪了,你说怎么处理。”
东仙哼了一声,“废了汤乙的法术,让他好好活着。”
汤乙一生最骄傲的,就是他的法术,东仙若是废了他的法术,只怕汤乙生不如死,也活不了几日了。
“也好,”西河说,“族长让汤震送了他儿子来练氏做人质,日后,他们再不会对青儿出手了。”
东仙虽然恨不得灭了汤家一族,可他也知道,汤家已经有了回归的念头,现在若是下手太狠,吓着了汤家众人,也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东仙并不在乎这一支族人,可练寒水还是愿意收了他们回来。毕竟,无苦带着汤家出走,现在也快两百年了。有始有终,这个轮回,也该结束了。
更何况,若不是汤家出手逼迫,何青衣也不见得愿意回家。东仙对她回来,心里满是欢喜,所以对汤家的恨意,也少了一些。
“你有空也看着些练雪见,”东仙又说,“别让他带坏了我们青儿。”
西河扯了扯嘴角,心想,练雪见惫懒的名声,他也实在无力反驳。何青衣回练氏不过几次,住的最久的一次,也才一个月不到。眼下的法力,只怕比练雪见还高了。
“你说,族长去世之前,是否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西河问东仙。
东仙点点头,就凭练沅的修行,怎么会觉察不到,白龙的杀意呢。
“我觉得,”西河说,“族长在雪见身上,应该动了手脚。”
东仙一愣,练雪见出生后不满两岁,族长就去世了。算起来,满打满算,一年出头的时间。若是练沅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会对练雪见做些什么呢。
第31章 练雪见拜师
练沅去世那会儿,现任族长练寒水差不多十二三岁了,他手心的龙头,一早就被众人知道了。莫非,练沅担心练雪见也跟自己一样,最后反被神龙所害,所以才封了他的天赋?
西河见东仙也有些猜到了,就说,“这事你更精通一些,若是有空,我让雪见来跟你学法术,你顺便帮我看看。”
“他?”东仙觉得,练雪见每次来乱雪庄,都是来跟他抢何青衣的,心里十分不乐意。
“青儿跟我学法术,我可没有推脱,”西河说,“现在让她跟寒水学,你知道她那脸,寒水见了得多难受,他都答应了,你怎么好意思推脱呢。”
西河一下子把话都给堵死了,东仙无奈,只得点点头,答应收了练雪见。
“我只给他看病,顺便教些法术。”东仙说,“不收他为徒,这事你可跟族长说清楚了。”
“没问题,”西河知道,练雪见这人,谁见了都怕他。徒弟没出息,老师丢面子啊。练雪见不成器,在练氏一族里都是常识了,东仙哪里愿意收他做弟子呢。
要不是练寒水实在很有出息,西河也要怀疑自己的能力了。好在,练寒水七八岁跟了西河,学什么都一点就通,一学就会,一会就超过师傅,西河很是欣慰。
只是,再过了几年,练雪见也来学了。西河那个叫头疼,教什么都学不会,好容易学会了一个细枝末节的粗浅本领,还能变着法子的渣。西河以为,这应该就是最低水平了,谁知道,练雪见每次都能突破他的认知,不停挑战最低水平。
都说名师出高徒,如果没有练寒水,西河一早就失去信心了。所以,东仙愿意带练雪见,西河知道,这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若不是东仙突然有了个外孙女,而这个外孙女的资质,又跟他们秋雨夜自成一脉,西河也不敢跟东仙提这一茬。现在,练寒水跟西河一起教何青衣,东仙再不乐意,也得教练雪见一些本事。
西河带了练雪见多年,一直处于斗智斗勇,互相折磨的阶段。可有一点,西河十分清楚,练雪见就算法力不济,脑子却极聪明。
东仙的医术,虽然最后还是要用法术配合。可粗浅一些的,练雪见如果能学上几分,也能受用终身了。再加上他的易容术,在练氏应该也能有一席之地了。
眼见着他也二十六了,总不能继续放任自由,让他一日日蹉跎下去吧。为了练雪见,西河长老也是操碎了心。
可这会儿,练雪见还摊在何青衣床上,跟众人聊天说笑,哪里知道,西河长老给他拜了东仙这么个师傅。
何青衣知道要跟练寒水学法术,倒是问了些他的事。可练雪见这个当弟弟的,一问三不知。何青衣暗自叹气,这样的弟弟,不要也罢。
她倒是见过两次练寒水,一次是在庆王府。她被青龙盯上,结了盟约。练寒水带了练雪见,追到庆王府,却发现她已经见过青龙了。
另外一次,就是去年七月。何青衣回了乱雪庄,练寒水带了另外七个长老,上门来商量她的身份归属。何青衣对练雪见的印象极为深刻,可对他哥哥练寒水,却没多少印象。
见她有些在意,练雪见叹了一口气,“你别想了,反正到时候你做什么都是错的,他这人,自己是个天才,却不允许别人犯错。我这一辈子,都没听他说过一个正面的评价,你就放弃了吧。”
听他这般自暴自弃,何青衣对练寒水,也有些紧张起来了。要知道,她母亲练梅,当年跟练寒水有了婚约,却擅自进宫了。不知道,这笔账,该怎么算呢。
练雪见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突然凑了头过来,“你说,你不会是我侄女吧。”
陈暮雪端了点心进来,听见练雪见又说胡话了,啪的一巴掌就打他头上了。
“啊!”练雪见喊了一声,“陈暮雪,你,你……”
“姐,”陈暮雪抱怨,“练雪见在这里胡言乱语,你也不说他。”
“说他干嘛呢,”陈朝雨起身,拿了把糕点,扔了两个给何青衣,自己又去床尾靠着了,“反正有老爷收拾他,死了还算运气,活着才算倒霉呢。”
练雪见脖子一凉,想起东仙那些稀奇古怪的毒药,活着,可能才叫悲剧吧。
何青衣在心里算了下练梅进京的时间,似乎快两年了,才生了她。如果这样,她应该就是肃宗的女儿。可练梅跟练寒水,当年到底是怎么了,一个说走就走,一个说不找就不找。还有东仙,怎么两三年都不找她呢。
只是,练梅的事,何青衣一点儿也不敢问东仙。每次东仙看她,眼里全是慈爱,若是她要天上的月亮,只怕东仙都有法子。
这样的外公,何青衣不忍心见他眼里蒙上忧伤。她在外面颠簸了这么些年,快乐的日子,加起来也没几天。现在回了乱雪庄,她尝过伤心的滋味,并不愿意东仙回忆起伤心事来。所以,何青衣只字不提练梅。
可她身边的人,不是练雪见这样不记得事的,就是陈朝雨那样不管事的。好容易有个陈暮雪,还算管事,可她要是问了陈暮雪,一盏茶功夫,东仙也就知道了。所以,何青衣在乱雪庄里打量了好几天,看了看练长卿那忠心耿耿的脸,还是放弃了。
他们在屋里说了会儿闲话,秋雨夜的人倒是来喊练雪见了,“长老要回去了,让你也跟着一块儿走呢。”
“他走他的,”练雪见不走,“我迟些回去。”
“长老说了,你以后天天要来乱雪庄了,”那人貌似恭谨,言语里对这个族长的弟弟,却有些不屑。
“就算我想天天来,东仙长老也不答应啊。”练雪见笑。
“不会,”那人又说,“西河长老不知道怎么劝动东仙长老了,让他收了你在门下。”
“练永清,真的吗?”练雪见大喜。
练永清就知道,练雪见打的什么主意,只是,他也不好当着何青衣的面说,只点点头,说:“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