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烟波和疏影
苏家送进宫的这两位美人,其实,都是河间汤家的人。www.uu234.net
小个子的那个,说是杭州临安的江烟波。高挑的那个,说是山东济南的林疏影。
本来,苏家万万不至于走到搜罗美人争宠的这一步。苏秋水本来就是个美人,身上集合了母亲孟氏的文才美貌,更兼具父亲苏木的英气,已经十分出挑。
可邓云鸿做了皇帝,三宫六院只是迟早的事。苏家也动了心思,等苏秋水一有了身孕,这事就更急迫了。
再加上,张太后和张允频频发力,只要是个年轻俊秀的姑娘,都给塞到后宫里了。这样一来,苏家就落了下风,赶紧开始寻找美人。
苏木新到济南,并不知道,哪里的美人,最对邓云鸿的胃口。就在江南和冀鲁,统统找寻了一圈,最后在艺馆里找到两个最拔尖的,一南一北,总有一个会对。
苏家找了出宫的嬷嬷教育了一番,就急匆匆让左月带进宫了。只是,邓云鸿却一直没来景仁宫一趟,始终没有见到这两位美人。
其实,江烟波和林疏影,都是河间汤家的女儿。江烟波擅长易容,林疏影擅长药物,即使皇宫里没法使用法术,她们也不怎么受影响。所以,汤震就派了这两人入宫,帮着苏秋水做事。
苏秋水跟温酒布置了陷阱,让何青衣跳了进去。可邓云鸿并不相信,反而知道何青衣是被陷害的。江烟波和林疏影自然要帮着善后了,否则,追查到苏秋水的头上,苏家马上就倒台了,还怎么杀了皇后,找回无苦的法术呢。
江烟波的易容,并没练雪见那般出神入化。她没法模仿的那么惟妙惟肖,可她却能把普通人打扮成绝色。她跟林疏影的外貌,自然就是易容的结果。
进宫之后,江烟波也扮作他人,逛了一圈。永寿宫里竟然找到九回肠,她顺手就给拿了。只是,乾清宫里,却不容易进去。她能扮个大概,却躲不过熟人的耳目。乾清宫的宫人内侍,都是邓府的老人,如果稍有不像,反而露了马脚。
至于坤宁宫,她到有些不敢进去。何青衣的眼睛,烟水迷蒙,江烟波见了,总觉得自己不受控制。林疏影也远远地见过何青衣,只是,谁都同感,这皇后的眼睛,有些古怪。
倒是宁妃的翊坤宫,她们去的不少。陈嬷嬷常常出入宫门,她们就有些奇怪了,以为陈嬷嬷跟三边的张家有些关系,就告诉了汤震。
因此,陈嬷嬷昨天早上出宫,就被汤家的人给跟上了。他们在京城里有些法术,而陈嬷嬷却没多少法术,自然就被盯上了。
陈嬷嬷出了京城,却往西边的一座驿站去了。不一会儿,驿站外面就来了个马车。马车没什么特别,可车上下来的黑衣人,何家汤家的人却认得,正是练氏长老西河。
西河长老在三边被人奉若神明,汤家的人也不敢靠近,只以为,西河长老站了张留仙一边,心里皆是大惧。汤震得了消息,亲自前来追踪。只是,他们跟练氏长老之间,悬殊太大,所以,汤震只敢远远地看着。
西河长老的车马离了驿站,陈嬷嬷就打算回京城。汤震知道,练氏眼下进不了京城的结界,很可能也在找人破了石龙的命门。大概,他们找的,就是宁妃张留仙了。
这下子,练氏站了宁妃,汤家站了惠妃,目标,自然应该都是无苦的法术。汤家哪里知道,练氏并不怎么在乎无苦的法术,西河长老的车马,坐的也不是西河长老。
东仙原打算坐了自己的车马进京,只是,西河建议别张扬,两人才另外换了普通车马进京。一来二去,慢了许多,过了中午,才到京郊。
法珠给了陈朝雨,东仙跟西河就回延绥去了。他们没料到,河间汤家竟然有胆子跟踪。
陈嬷嬷进了京城,就被汤震捉了,直接带去了汤家的宅子。汤震知道,若是出了京城,西河长老一定会发现。可眼下,京城里面有结界护着,练氏再厉害,一时半会儿也拿他没辙。
陈朝雨一被抓,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把法珠藏到了自己手上的佛珠串里面,乖乖地跟着汤震走了。
汤家不就想要知道三边跟西河长老的事嘛,陈朝雨对说些西河长老的事,并没什么压力。可要是让她背叛东仙,说些乱雪庄的事,她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你知道那黑衣人是谁吗?”汤震问。
“知道,”陈朝雨点点头,“是练氏的西河长老。”
她这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汤震很欣喜,“你跟练氏的长老有什么关系?”
“西河长老跟三边总督张允有来往,”陈朝雨说,“就是我们宁妃的父亲,所以有事就让我去传下话。”
“让你传什么话?”汤震问。
“就是问问张梦雪和黄若梅,这两位新进宫的美人,皇上还喜欢不。”陈朝雨说。
这事,汤震自然知道,“就这样?”
“就这样,西河长老不多说话的,”陈朝雨说,“我多问了一句,他就骂我,说都告诉那两位美人了,我一个老太婆,知道那么多干嘛。”
汤震对西河长老有所耳闻,没想到,脾气也那么急。他也会一些真言的法术,陈朝雨说的,应该是真的。
可他没有料到,陈朝雨虽然受血缘限制,学不会多少法术,可天天接触去年花,很多药物法术对她也无效啊。
汤震又消除了陈朝雨对他的记忆,放回了皇宫。陈朝雨一走,汤重楼也回来了。
冬至放假三天,他跟着同僚们也玩了三天,京城果然比河间来的有趣。
“父亲,您也来了?”看见汤震,汤重楼立马就规矩起来了。
“嗯,”汤震点点头,问,“在京城可还习惯?”
“习惯习惯,”汤重楼问,“什么时候让长老把我调去宫里面当差吧。”
见他颇为上进,汤震很是欣慰,点点头,“过几天,我就跟长老说说。”
汤重楼嘴巴都笑到耳朵后面去了,他可不是什么上进,他目的很单一,多见见皇后就成。
第58章 黑色的珠子
陈朝雨回了皇宫,就打算去找何青衣。m.www.uu234.net可她还没进翊坤宫呢,张留仙就在里面摔盆子砸碟子。
“宁妃娘娘,这是怎么了?”陈朝雨问。
“太后受伤,本宫日夜陪伴服侍,”张留仙跳着脚,说,“皇后却连看都不去看望一眼,天天引着皇上往她那里去,本宫实在是不甘心。”
她被张太后和张允吓了一次,老实了许多。可最近憋闷下来,总得在自己宫里发泄一番。只是,她却不知道,邓云鸿在各宫里都有眼线,她这样一闹,他自然知道。
陈朝雨无奈,只得先好言好语劝着张留仙,得了机会,再去坤宁宫。
何青衣回了坤宁宫,沐浴更衣,刚出来,就有宫里来报,说小苏将军的夫人左月来了。
昨晚发生了那么多事,苏秋水心里着急,就派人去宫外找了苏洛和左月。苏洛奉旨接替宣府刘贡的位置,已经进京两天了。
苏洛知道妹妹着急,就让左月进宫,跟皇后打听下昨晚的事。
“皇后娘娘,”左月说,“皇上让苏洛去守宣府,臣妾想着,宣府跟京城很近,就想进宫来陪着您,您身边没个可靠的人,始终也不方便。”
何青衣笑,打断了她的话,“你在宣府,我才有理由出京去找你玩,你可别进宫了,否则,我哪里都去不了了。”
“那是,”左月笑,“皇上那么疼您,连跟贤王喝酒,都带了您去。”
何青衣心里冷笑,知道昨晚的局,是谁设的了,只是,苏家哪来的九回肠。
她们正说着话呢,御膳房的人就送早膳来了,说是邓云鸿一会儿也来。
左月想起身告辞,何青衣留了她坐下,“左月,令王和琪太妃那里,你可曾去探望?”
左月想了想,说,“皇上登基那会儿,臣妾跟苏洛去过一次,令王新娶了一个继室,姓马,是五军营一个统领的女儿。最近几次,来去太过匆忙,一直没去看他呢。”
“青衣,”邓云鸿进了坤宁宫,就看见左月了,“左月也来了,苏洛呢?”
左月笑,“皇上,苏洛在家里等着您召见呢。”
邓云鸿笑着坐下,也吩咐给左月赐坐,“让他明天早上进宫,朕有事跟他商量。”
青衣喝了一口茶,邓云鸿赶紧抢了杯子,“先吃饭,饭后再喝茶。”
左月捂了嘴笑,心想,惠妃没多少机会,皇上对皇后实在太好了。
“青衣,”邓云鸿说,“玉墨你也给打发了,身边没个可靠的人,终究不行。朕打算让左月先回来几天,带几个可靠的人出来,你看如何?”
“可左月她……”何青衣想拒绝,一则,她不想左月夹在她跟惠妃之间为难,二则,她也不想左月和苏洛分开。
“臣妾愿意,”左月赶紧说了。
“你看看,左月都愿意了,你还有什么好推脱的。”邓云鸿笑,吩咐宫人给左月赐菜。
“皇上,”何青衣也趁机说了,“令王新娶了个令王妃,我还没有见过呢。”
“那你就去看看吧,”邓云鸿说,“别找庆王了,他这几天一大早就喝醉酒,除了睡觉喝酒,无所事事。”
无面一早就把庆王的行踪日程告诉邓云鸿了,邓云鸿翻着他的日程,起床,喝酒,起床,睡觉,天天如此。
何青衣不知道宫外已经严查到这个程度了,只是觉得,庆王不是这般纨绔的人啊。人家的纨绔很有水准,会挖空脑子玩的,哪会喝酒就睡觉呢。
邓云鸿用过早膳,又回乾清宫做事去了,何青衣得了许可,就打算带左月去趟令王府。她还没出门呢,就看见陈朝雨一脸郁闷地来了。
何青衣赶紧支开了左月,“左月,你去看看惠妃,她今天似乎身体不适呢,还派人来找过几次皇上。”
左月点点头,去了景仁宫。
何青衣拉着陈嬷嬷,就进了屋子,“你这是干嘛去了,一天一夜都不回来,我可等的着急死了。”
“小姐,”陈嬷嬷递上了一颗黑色的法珠,“我昨天早上去拿这珠子去了,老爷跟西河长老中午才到的京城。”
“那昨晚上就该回来了啊,”何青衣接过法珠,还是抱怨了一句。
“河间汤家派人跟踪了我,”陈嬷嬷说,“他们以为宁妃和西河长老有勾结呢,我就胡说了一通,他们今天早上就放了我。”
“什么,”何青衣哼了一声,“他们敢抓我的人?”
陈朝雨一瞬间就感动了,“小姐,我没事,他们法术一般的很。”
“他们不就是想要无苦的法术嘛,”何青衣说,“有本事自己去拿啊,就在乾清宫里。”
“他们进宫也没法术,”陈朝雨说,“眼下应该也派人进宫了。”
何青衣过了一次宫里的人,汤重楼很可能是个幌子,不知道,他们派了谁进宫。邓云鸿虽然有无面,可哪里是汤家的对手呢。
“这珠子也是含嘴里吗?”何青衣问。
“这个吃下去就可以了,”陈朝雨说,“老爷说了,这法珠就是丹药。”
“哦,”何青衣拿了黑色法珠,对着青龙挥了挥手,“你赶紧上去,我要吃了。”
青龙懒洋洋地起身,盘旋了几下,上了高空。
何青衣吃了法珠,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外面竟然有层紫色的光。过了一会儿,这层紫色,就开始消退了。她拿手划了一下,桌上的茶杯落到了桌沿外面,一顿一顿地往下掉。最后,一骨碌,在地上打了一个转。
“小姐,好了吗?”陈朝雨很激动。
“开始好了,还没彻底好。”何青衣说。
“老爷说了,要七天才能彻底恢复,到时候就可以去解开结界了。”陈朝雨很开心。
“朝雨,”何青衣问,“你记得河间汤家在京城的宅子在哪里吗?”
“小姐,你要找他们麻烦?”陈朝雨劝,“先撤除结界,让老爷去收拾他们吧。”
“你觉得,他们到了外公手里,还有活路吗,”何青衣笑,“我去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陈朝雨就把汤家宅子的位置,告诉了何青衣。
第59章 令王新王妃
聊完事,何青衣就说,“朝雨,你要么早些回延绥吧,这里也没什么事了。顶 点 X 23 U S”
其实,她是不想陈朝雨把宫里的事,告诉东仙。何青衣做贼心虚,就打算先把朝雨给支回家去。
“我还是等小姐一起回家吧,”陈朝雨不放心,“让青龙先回去,它现在实体了,下来就要弄坏宫殿的,还不如让它回去报个信。”
何青衣笑,只好朝上说了一句,“你回家看看外公!”也不管青龙有没有听见,至少,她解开了封印,开始恢复法力了,心情极好。
左月见好苏秋水,刚好回来,看见陈嬷嬷站了何青衣边上,就有些奇怪。
这个陈嬷嬷也是何青衣的陪嫁,只是,她跟了宁妃,和皇后就没什么关系了。莫非,宁妃现在跟皇后联盟了?
陈朝雨只得说,“皇后娘娘,张妈有些担心您,提了好几次,这次又找奴婢去说了。”
“本宫有空了会去看她的,”何青衣心想,西河没教怎么解忘忧啊。看来,这次回家,得跟外公好好学学医术了。
陈朝雨说了会儿话,就回翊坤宫去了,张留仙在那里砸的稀烂,她回去还得带人收拾,真是郁闷。
何青衣带了左月,无面又派了一队千影卫的侍卫跟随,浩浩荡荡去了令王府。邓云鸿吩咐她,别去庆王府,庆王现在不是醉了,就是睡着。何青衣有些疑惑,可看邓云鸿的表情,也不是说笑,七哥干嘛这样呢。
一路上,行人见了她的人马,都面有惧色,何青衣心想,这是怎么了。
左月倒是跟她补全了一些最近的事,因为俘虏的动乱,皇上让千影卫严查京城的反叛者,抓了杀了不少了。
何青衣想起刘贡的死来,心里也有些自责。她为了后商皇族的性命,选择了不去报复,所以才有了刘贡出手报仇的事。
眼下,邓云鸿为了粉刷太平,只说刘贡死于对抗俘虏。好在,刘家已经没什么人了,刘贡自杀式的刺杀,也不会连累别人了。
何青衣琢磨着,哪天打听了刘贡的墓地,跟左月一起去看看,要是可以,把他跟金翘葬了一处。
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令王府的外面。
千影卫的人去敲门,门子见了他们满是祥云的锦袍,大吃了一惊。还好,何青衣马上出现了。见是皇后来了,门子倒是踏实了,赶紧开门引了进去。
令王带着新王妃和琪太妃,也出来迎接了。
“扶月,”琪太妃笑,“你跟岚儿一起来了啊?”
左月在族谱上的名字是杨岚,出嫁的时候,也用的杨崇检孙女的身份出嫁。杨家虽然没落,可在前朝也是赫赫有名。族里出过高官首辅,还有皇贵妃,也算荣耀一时。
苏家本是普通的戍边武将,到了苏木一代,才有了现在的位置。杨家虽然没落,可跟苏家的门第还算相符。左月又是皇后的心腹,张允的义女,苏洛喜欢左月,苏木才没反对。
皇后是个亡国的公主,她要是生下皇子,后商复辟的可能性就会很大。苏木觉得,自己和张家反而更有希望。
琪太妃在宫中关了十几年,令王在王府里关了十几年,现在邓云鸿登基,他们的日子反而比中宗的时候好过许多了。所以,皇族里最支持邓云鸿的,就是令王一家了。
令王妃的父亲,原是北疆的一名将领,进京管了五军营,做了统领。他是邓家的老人,他的女儿嫁给令王为妃,也能替邓家看着一些。所以,邓云鸿大婚之后,就安排了令王再婚。
只是,那会儿何青衣还病着,邓云鸿也不敢让她出宫。反而是左月,参加了令王的婚礼,才跟着苏洛去了济南。
令王妃虽然是邓家的耳目,看样子,却对令王一往情深的很。何青衣心想,令王只要没什么越轨的行为,这辈子应该能安乐终老了。
“扶月过来,我还以为老七也会一起来呢,”令王说。
“七哥最近挺忙的,”何青衣说。
令王眼光一闪,他担心庆王被人抓住把柄,“他一个纨绔王爷,能忙什么呢?”
“忙着喝酒啊,”何青衣说,“就是因为他喝醉了,我才一个人来了。”
“哈哈哈,”令王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我说呢,他能忙什么。”
何青衣心里有些酸楚,看来,她的兄长,谁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过日子呢。其实,庆王府里住了太皇太后和两位太妃,庆王不仅要照顾老人,还要管着方王府的老弱妇孺,哪有什么时间纨绔。
令王虽然年纪比庆王大些,可他多年来都幽禁在自己王府,和宫里的人也不熟悉。方王府的妃嫔们有事,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庆王。
左月陪着琪太妃说了一会儿话,就跟高嬷嬷一起捧了点心出来了。
“岚儿,你真打算去皇宫陪陪皇后?”琪太妃说,“苏洛愿意吗?”
左月点点头,“这是苏老将军的意思,他也赞成。”
琪太妃还是有些疑虑,左月去陪皇后,而她的小姑子惠妃跟皇后又是竞争的关系,这样子能处的好吗,可别最后哪一边都给得罪了。
只是,左月的意思有些坚定,琪太妃也不好多说,毕竟,何青衣对她和左月,都有不少恩情。
何青衣在令王府坐了一会儿,终究担心庆王,就告辞走了。
两处离的不远,绕过曲江,就是庆王府的入口。何青衣带人进了庆王府,家仆们赶紧进去通报。
一会儿,就出来说,“皇后娘娘,王爷在画舫上睡着了。”
“别喊他,”何青衣笑,“我去看看,你们都留这里。”
她知道,庆王多半是装醉,睡觉倒可能是真的。这么冷的天,怎么会到画舫上去睡觉了呢。
千影卫的人留在外面,何青衣带了左月,就跟着家仆去了湖边。
“王爷最近老这样喝酒吗?”何青衣问。
家仆点点头,“昨儿也是这样,一起床就喝,齐王也过来了,两人喝了一天。”
何青衣挑挑眉毛,心想,这两人凑到一块儿,就没好事。
第60章 又见白将军
两人到了湖边,码头上系了一条画舫。www.uu234.net只是,和夏天游湖的画舫不同,这船严严实实地围了锦缎。云彩一样绚丽的锦缎,倒映在水中,更是炫目。
何青衣进了画舫,里面烤着炭火,温暖如春。湖水微动,画舫摇的人昏昏欲睡。庆王正躺了榻上,抱着狐裘睡着。
何青衣叹了一口气,给他盖好了被子,坐了他的边上。
左月也笑,低声说,“皇后娘娘,这里真不错啊。”
“是不错,”何青衣看了一眼四周,心想,只有他想得出来。乾清宫温暖如春又如何,哪有这画舫雅致。
过了一会儿,庆王也醒了,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何青衣,伸了个懒腰,“草堂春睡足……”
何青衣气不过,拍了一下他的头,“你这要是草堂,你让诸葛亮怎么活?”
“你怎么来了?”庆王半眯着眼睛,“我让他们给你做龙井虾仁。”
这思维也太跳跃了,何青衣很无奈,只得苦笑,问,“新厨子?”
“哪里啊,”庆王总算是坐了起来,“太白楼的薛掌柜去了杭州,最近京城的太白楼也开始做杭州菜了,我吃了几次,就让厨子去跟师学了几手。”
人家装纨绔还得努力一下,庆王装纨绔就是骨子里天生的。何青衣摸了摸他抱着的狐裘,说,“你送我的那件,我前几天还穿了呢。”
庆王把狐裘一扔,说,“别是又看上这件了吧,拿去拿去。”
何青衣笑,扯了他起来,说:“七哥,千影卫他们最近真这么严吗?”
庆王无奈地摊摊手,“我只负责喝酒,哪里知道呢。这事你也别管,有空多想着玩乐吧,人生苦短。”
何青衣点点头,只要不影响到她的家人,她也懒得管这些事。说到底,她跟庆王有些方面很像,至少,都有些自私。
三人刚上岸,不知哪里却窜出来几只猫,喵呜喵呜地过来讨庆王欢心。想来,他平时喂了不少吃食。
何青衣笑着看了一眼猫,突然却愣住了。其中一只,正是白色黑尾的白将军。
“白将军怎么在这里?”何青衣问。
庆王摸了摸她的脑门,说,“不烫啊,怎么说胡话了。”
“七哥!”何青衣抱怨。
“那是白将军的儿子,”庆王笑,“五月的时候,白将军不是来我这里住了一段日子嘛,天天跑出去追着一只花猫跑,等它回宫了,那花猫就生了一窝小猫,里面有一只跟白将军一模一样。”
何青衣再看,虽然毛色一模一样,却比白将军小了一些。
“白将军还在宫里吗?”庆王问。
“死了,我给埋御花园的假山下面了。”何青衣有些生硬地说。
“怎么了?”
何青衣就把春令怎么争宠,怎么给秋辞下了药,又怎么引着白将军去扑她,最后小产的事给说了。
庆王连连摇头,“好好的猫,送进宫去,总有人想着教它去扑人,还是别送进去为好,平白害了它的性命。”
左月也知道兰贵人和华贵人的事,只是,为什么一个小产,一个被贬,她却不知道底细。苏家也打听过,可知道这事的,都是邓家老人。在场的陈宝也不往外说,口风很严,所以,左月一直不知道。
“这事就是针对你的,”庆王说,“这宫里,你还是赶紧出来吧,来这里跟我住,大家天天喝喝酒,唱唱曲的,多有趣啊。”
何青衣想起那晚的事,也有些沉默不语了。春令秋辞互相残杀,邓云鸿第一个就怀疑她了。现在,他们有了夫妻之实,何青衣就有些在意了。她打算解开结界,就回乱雪庄去。
可是,她要是好好说,邓云鸿绝对不会好好听。何青衣本打算偷偷地一走了之,却又担心他翻天覆地地找。
总之,她虽然知道自己能回延绥了,可对怎么离开,何时离开,却有些犹豫了。
眼下,又想起春令秋辞的事来,她的心里,自然有些不舒服了。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自己改如何是好?是暴怒分开,还是永不再见,这样想想,她就有些后悔昨晚上的事了。早知道,没有瓜葛多好。
庆王倒是也发现她脸色不对了,也不继续说猫了,开始说起了怎么做龙井虾仁的事了。
“学手艺的又不是你,你怎么知道是这样做的呢?”何青衣也笑。
“厨子告诉我,我又告诉了小游,”庆王说,“小游再告诉他们家厨子,据说做的还像模像样的,就说明我知道的没错了。”
何青衣摇头,这两人可真够闲的。
庆王带着何青衣跟左月,临水靠窗坐下了。
窗外看去,水天一色,凤凰池连着曲江,一直蔓延到天边去了。
“七哥,你这里风景真好。”何青衣喝了口茶,“宫里真是憋闷。”
“你现在才知道啊,”庆王笑着推了推蜜饯的碟子,“试试这个。”
何青衣不贪甜食,以前在尚服局做事的时候,许嬷嬷酷爱羊羹,何青衣就觉得不可思议,那么甜,怎么吃的下去。所以,她对蜜饯也没多少好感,总觉得,全是糖水味儿。
谁知,捡了个梅子,放嘴里一咬,却有些酸酸甜甜的味道,并不一味地甜。
看她喜欢,庆王笑,“这是今年梅雨时候的杨梅,浸了蜂蜜和玫瑰露,虽然甜,却有些酸。腌好了撒几片吴盐,配茶是最好的。太皇太后她们喜欢这味道,京城的采荷斋一向不卖这个,我特意让人去苏州买了一批。”
“太皇太后她们怎么样了?”何青衣问。
庆王笑,“这几天请了云栖寺的德清长老过来讲佛,她们嫌我身上有酒味,我也不乐意去听经文,就在这边胡乱吃酒了。”
何青衣知道他是说笑,可想想,亡国的太后太妃,生活平淡也就足够了。礼佛念经,日子也好过些。
过了一会儿,丫鬟们倒是捧着酒菜上来了。晶莹剔透的虾仁,盛在梅子青的龙泉青瓷碟子里,略有几片龙井茶叶,卖相极佳。
何青衣夹了只虾仁,有茶香,有绍酒,鲜甜无比。
庆王有些得意,说,“薛掌柜去了杭州,我们也有意外收获啊。”
何青衣点点头,心想,过几天结界解开了,薛掌柜又能回来了。
第61章 美人来相见
吃了庆王府的龙井虾仁,何青衣就带了左月回宫。顶 点 X 23 U S何青衣想起要面对邓云鸿的妃嫔,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自己要离开,也是心乱如麻。
左月本来是进宫探望,谁知,邓云鸿却留了她陪何青衣。所以,左月就先告辞出宫,去拿些日常的用品。何青衣虽然不愿意耽误她跟苏洛,倒是也答应了。
左月出了坤宁宫,就进了景仁宫。
“惠妃娘娘,您觉得好些了吗?”左月坐了苏秋水的床头,给她递了一杯茶水。
“还好,王太医又来看了一次,说卧床休息几天就行。”苏秋水也有些担心孩子的事,躺了床上,不敢半分乱动。
“娘娘,您知道兰贵人和华贵人的事吗?”左月问。
“不是说,皇后的猫扑了华贵人,所以才小产的嘛,”苏秋水想了想,冷笑着说:“皇后到没事,兰贵人却成了兰美人,皇上是怪她照顾不力吧。这气,竟然撒她头上去了。”
“不是这么一回事,”左月就把今天在庆王府听来的事,一一跟苏秋水说了个详细。
“真的?”苏秋水问。
“真的,”左月说,“庆王府里有只白猫,说是跟宫里的白将军一模一样,皇后才说了那晚上的事。庆王都说了,这事就是冲皇后去的。”
苏秋水微微一笑,心想,左月失忆真好,否则,她势必维护皇后,哪里会听苏家的。看来,想扳倒皇后的,不止她一个啊。
春令不愧是邓云鸿的心腹,一出手就砸中了邓云鸿的软肋。看来,日后扳倒皇后,用孩子的事,可能更有效。
只是,眼下宫里有孕的,只有她一个人人。苏秋水再想扳倒皇后,也不至于用自己的孩子。所以,她靠了床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要是邓云鸿的妃嫔,又有人怀孕了,那该多好啊。
想到这里,苏秋水就让温酒叫了林疏影和江烟波过来。
“你们进宫也有日子了,”苏秋水说,“眼下皇上都往坤宁宫去了,也不来本宫这里。本宫的身子不适,也只能让你们多去皇后宫里请安问候了,左月现在也去了坤宁宫,你们有空,多去找她说说话吧。”
林疏影和江烟波有些忌惮何青衣,毕竟,那样的眼睛,跟传说中的无苦法师一模一样。可苏秋水这样说了,她们只好点头称是。
邓云鸿忙好了政事,就让人送了晚膳去坤宁宫。他自己带了陈宝,踩着落日的余晖,去找何青衣。
何青衣在外面走了一日,回来也就乏了,说是小睡一会儿,却迷迷糊糊睡着了。邓云鸿进了她西暖阁的卧室,火墙烧的火热,室内温暖如春。何青衣枕了胳膊,正靠在榻上。被子斜斜地盖了一角,也不怕冻着了。
邓云鸿到了她身边坐下,扯了被子,想给她盖严实些,却看见她露了一截左臂,冰肌玉骨。手腕上系了根墨绿色的丝络,丝络上穿了一颗翡翠的珠子。
这翡翠的珠子,邓云鸿见过很多次。他一直让何青衣换了别的镯子饰物,可她终究不换。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邓云鸿有些怀疑周和,可周和手中宽裕,也不会送这么颗小珠子于她。
他伸手去抓翡翠珠子,何青衣却翻了一下身,露出手臂外侧的伤疤来了。邓云鸿一愣,顿时心疼不已。
春令利用白将军去吓秋辞,自己却怪罪何青衣,一时气愤,还伤了她。这伤疤,得让王应元想想办法,消除了才好。
他正胡思乱想呢,何青衣倒是醒了,声音里带着睡意,问,“你怎么来了。”
邓云鸿扶起何青衣,半抱在怀里,说:“忙完事了,过来看看你。”
何青衣把头靠了他的胸口,慢慢清醒起来了。
“饿了吗?”邓云鸿问。
何青衣摇摇头,“在七哥那里吃了许多点心,一时不觉得饿。”
千影卫一早就把庆王府的事,告诉邓云鸿了。什么锦缎画舫,盐渍杨梅,龙井虾仁,邓云鸿心里,也是无奈的紧,这庆王,日子过得比他这个皇帝,舒服太多了。
后商旧皇族的这两个王爷,邓云鸿倒是很放心。令王在中宗一朝饱受折磨,现在满心投靠,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意。
庆王跟邓云游好的一个人似的,邓云鸿也动不了他。再加上庆王生性纨绔,实在不是心机深沉之辈。邓云鸿只许花些银钱,就能安抚旧日皇族,也很划算。
不一会儿,御膳房就送了晚膳过来。邓云鸿让人服侍了何青衣起来,两人就去用膳。何青衣在庆王府吃了些东西,腹中并不饥饿。可见了鸭子芋艿羹,倒是也有了几分胃口。
他们刚用好晚膳,宫人就来通报了,“小苏将军的夫人连夜进宫了。”
“左月倒是积极,”邓云鸿笑,“让她进来吧。”
邓云鸿原打算明天跟苏洛说一声,让左月进宫陪几天何青衣。谁想,他当晚就让左月进宫了。看来,人是旧的好,左月跟何青衣有那么长的情分,进宫陪着,他也放心些。否则,再发生乐志斋那种事,可如何是好。
“皇上,皇后吉祥!”左月进来就跪下问安。
“起来吧,”邓云鸿笑着说,“朕还打算明天跟苏洛说说,你倒是马上就来了。”
左月也笑,“皇上和皇后的事,就是头等大事。苏洛听说了,就吩咐臣妾马上进宫了。这不,东西都给臣妾打包理好了。”
说着,左月指了指边上的两个宫装女子,“烟波,疏影听说臣妾要进宫,也赶紧来帮忙了。”
何青衣抬头去看,这两人穿了绿色的宫女服饰,应该就是左月前几日带进宫的两位美人了。邓云鸿不往景仁宫去了,她们倒是借口给左月帮忙,主动上门了。
“奴婢江烟波,林疏影见过皇上,皇后。”
“起来吧。”邓云鸿看了一眼这两人,的确美丽。娇小的那个,五官绝美,高挑的那个大气端庄,鹅蛋脸美的没有一丝瑕疵。倒是,比宫中其他妃嫔,都要美上一些。
何青衣看了一眼邓云鸿,顺着他的视线打量了一下这两人,心想,苏木真是下功夫了,找了这么两个绝色的女子进宫。倒是比苏秋水还美上几分了。
第62章 白梅不胜寒
林疏影和江烟波请过安,也不敢抬头,只低垂着眼睛,娇弱万分地在一边站着。www.uu234.net
“左月,你先去收拾下,”邓云鸿吩咐,“等会儿,朕给挑几个人跟你。”
“是,臣妾知道了。”左月带着林疏影和江烟波先下去了。
“青衣,左月在宫里也不会长久,”邓云鸿说,“朕挑了两人,让她们跟左月做几天事,日后也好贴身照顾你。”
说着,陈宝就带了两名宫人进来,一个中量身材,五官秀丽,一个略瘦,却有些书卷气。
“卓文,卓雅见过皇后娘娘。”两人齐齐跪下。
听名字,两人应该是姐妹,何青衣再一打量,两人的五官,倒是有些相似。五官秀丽的是卓文,书卷气重的是卓雅,两人都是邓府亲信的女儿。
“你们跟着左月做事,”邓云鸿吩咐,“以后好好服侍皇后。”
“是,奴婢知道了。”两人齐齐应声。
陈宝又带进来一个蓝衣服的内侍,何青衣一看,笑,“小和子,你没跟庆王出去吗?”
“小的去了,庆王府用不着这么多人,皇上就让小的回来服侍您了。”小和子笑着说。
邓云鸿也算用心,他怕边上都是邓府的旧人,何青衣有些不自在,就给调了小和子进宫。他是永寿宫的太监,当差也当了四五年了,现在调来坤宁宫里,日后做了何青衣的心腹,多少也会听些他的话。
安排好坤宁宫的人事,邓云鸿就跟何青衣回了西暖阁。
屋内温暖如春,可窗外却飘飘悠悠地下起小雪来了。何青衣打开窗,坐了一边看着。邓云鸿到了她身后站着,拿手环着她,两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雪。
“皇上,连江亭那里有株白梅,这会儿不知道开了没。”何青衣嘀咕了一句。
“我们去看看。”邓云鸿拉了何青衣起来。
左月赶紧捧着何青衣的白狐裘来了,给她系上了披风,裹好了狐裘,还拿了暖手的袖炉。
邓云鸿披了披风,见左月照顾的周详,心里也很满意。
陈宝带人打了灯笼雨伞,要送邓云鸿跟何青衣去连江亭。邓云鸿拿过雨伞,一手挽了何青衣,并不打算让人跟随。
陈宝无奈,只得递了盏琉璃小宫灯给何青衣,让皇后跟皇帝自去赏梅。他又带了几个小太监和侍卫,远远地跟在后头。
何青衣拎了宫灯,邓云鸿打了伞,依偎着踩雪去了。虽然下的小雪,可宫里没人走动,地上也积了些雪,地上白皑皑一片,只有他们走过的痕迹。
这宫里,何青衣熟门熟路,有无宫灯,并没什么区别。只是,手上有了盏昏黄的小灯,这冬雪夜色之下,也有了几分暖意。
邓云鸿看了一眼何青衣的脸,对眼下的状态,十分满意。何青衣有了记忆,却没有反目成仇,不仅留了他的身边,现在,还这般温暖。
两人到了连江亭附近,略微起了些风,细雪被风一刮,直往雨伞下灌了进来。邓云鸿赶紧扯了披风,挡在了两人的眼前。
“有梅花的味道,”何青衣突然说。
邓云鸿抬头看了一眼,“开花了。”
何青衣比他矮些,一抬头,就碰到了他的下巴,“哎。”
邓云鸿被她撞了一下,哭笑不得,伸手帮她揉了揉头,“最近怎么老撞头。”
“真的开了。”何青衣看了一眼梅树,枝头零零落落地开着几朵白色的梅花,弱不禁风,却与冰雪同色。
她闭上眼睛,梅花的味道就更清楚了,一时间,何青衣的脑子里,全是乱雪庄漫天漫地的梅花。而东仙的脸,也越发清晰起来了。
邓云鸿看了一眼何青衣,却见她眼角有泪,心里一惊,赶紧伸手拭去,问,“怎么了?”
“没什么,”何青衣摇摇头,“就是有些想家了。”
邓云鸿有些不解,何青衣在何府住了十四年,之后一直在皇宫里住着,哪里还有什么家呢。
何青衣八月里去大同寻亲,消失的无影无踪,当时邓云鸿又跟她吵翻了,并没派人去找。而后,无面因为端王的事去了大同,顺便把她也给带回来了。
“你去大同寻亲,可曾找到梅妃的家人?”邓云鸿问。
“嗯,找到了,”何青衣说,“我外公的庄上,全是白梅,这会儿,应该很美了。”
“什么时候,朕陪你去看看。”邓云鸿又问,“他幸甚名甚,朕派人去请他。”
“姓沈,”何青衣说,“不过是个隐居的老头,对我很好,却不喜欢外客,还是别去劳烦他了。”
“是嘛,”邓云鸿第一次从何青衣嘴里,知道她还有个外公。中宗对外宣布,何青衣的母亲梅妃是沈东梅,看来,这点可能倒是真的。
“这珠子就是我外公给的,”何青衣露了手腕,说:“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他,真想他。”
邓云鸿总算是知道,这翡翠珠子是谁给的了。何青衣说她外公极好,怎么才给这么个小珠子。家里又有庄园,还有无数白梅,按理,应该是个乡绅啊。
何青衣刚吃了解开封印的法珠,还得七天才能彻底恢复法术,心里也有些焦急。等她恢复法术了,应该就能出京城了,同时,也能毁掉结界的命门,关闭京城郊外的那层结界了。
“那练雪见跟你外公有什么关系?”邓云鸿对练氏,终究有些不放心。
“我外公跟他们族长是旧相识,”何青衣说,“医术上有些沟通,所以认识。”
“原来如此,”邓云鸿算是放心了,延绥沈家做药材生意的极多,何青衣的外公,大概就是这样才与练氏认识吧。
何青衣打算离去,所以,借着白梅的机会,先跟邓云鸿透露一些,到时候,再提回娘家的事,也就顺理成章。
“有些冷了,我们回去吧。”何青衣把手放进邓云鸿的袖子,指尖冰冷。
邓云鸿被她冰了一下,笑着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往坤宁宫去了。
陈宝和小太监们看见了,赶紧又躲了一边,等他们走出去一段距离了,才追上去跟着。这大冷天的,真够呛的。
第63章 延绥多白梅
听说了何青衣的外公姓沈,邓云鸿就吩咐无面,带人去大同仔细打听,专找那些家里有庄园,又种了许多白梅,做的药材生意。
无面有些凌乱了,你问皇后不就结了吗,干嘛自己去找呢。只是,他也不好顶撞邓云鸿,赶紧派了几个得力的手下,出发去大同了。
大同一带多白梅,沈家做药材生意的又极多,年纪五六十岁的也有许多,一时间,无面的手下理了一张名单进京。
邓云鸿倒是不着急了,他觉得,何青衣的外公,多半就在这几个人里面。他先装做不知,日后跟了何青衣再去探访。
倒是何青衣,也找了一次无面,跟他打听了刘贡的坟地。说要前去祭拜,还打算把刘贡和金翘合葬到一处。
无面一愣,刘贡哪里还有尸首。刘贡自杀之后,邓云鸿就吩咐把他的尸首扔到动乱的俘虏堆里,一把火都给烧了。眼下,刘贡坟里只是一个空墓,做个样子而已。
可这事,他也不敢让何青衣知道,否则,何青衣会怎么看待邓云鸿。
“皇后娘娘,”无面说,“金翘姑娘的尸骨埋在皇陵附近,属下派人把她移去刘贡的墓里,这样可好?”
何青衣也没料到,刘贡一早就尸骨无存了,听无面这样一说,倒是也愿意了。她想亲自去看看金翘,无面有些担心,只说先跟邓云鸿报告一下。何青衣倒是也没为难无面,这事,他是做不了主。
邓云鸿最近正忙着限制内阁首辅的权力,徐士吉虽然是他的人,可历朝历代的首辅,一旦坐大了,都是皇帝的肉中刺。
没有他们帮忙,政事不好处理。他们权力太大了,皇帝就没了话语权。所以,邓云鸿就限定了内阁大学士的人数,固定七人,一个是首辅,两个是侧辅。侧辅分了首辅很大一部分的权力,三人鼎立,有要事必须七人一致通过。
同时,也提拔了很多年轻人,培养他们做日后的官员储备。何学瑜跟徐坤文因为开国有功,分别成了礼部侍郎和吏部侍郎。
分了文官权臣的权力,邓云鸿就开始琢磨戍边武将的事来。他正琢磨着呢,无面进来说了,“皇上,皇后娘娘想去西郊给金翘扫墓。她想迁了金翘的尸骨,埋到刘贡的坟里。”
邓云鸿虽然恨极了刘贡,可眼下,刘贡尸骨无存,金翘就算移到刘贡的坟里,两人终究不能在一起。他就点点头答应了,“这事你去办,做的好看一些。”
无面也知道,这事做的好看,也能体现皇上体恤忠臣的一番苦心。
得了邓云鸿的许可,无面就回坤宁宫跟何青衣复命了。
邓家的祖坟在西郊的山里,一早就在结界外面了。何青衣以前不能出去,可眼下,她解开了封印,自然去得。
“皇上让属下去办迁坟的事,”无面说,“还吩咐办的风光一些,皇后娘娘,您就放心好了。”
“嗯,”何青衣点点头,“那你迁墓之前,本宫去看看她吧。”
左月也知道,这金翘,和她一样,都是何青衣的陪嫁,据说,金翘去年冬至日的死,还是为了保护皇后。
左月虽然不记得事了,可想起冬至日的事来,总觉得心里很苦。她天性善良,为人也很正气,只是嫁到了苏家,难免被人催着做些事,问些话。
苏洛虽然爱她,却也父命难违,有时候也会着急。左月跟他之间十分恩爱,可苏家的利益终究跟何青衣不一样,她夹在中间,只能尽量少说,尽量装作不知道。
左月进了坤宁宫,只要邓云鸿来看何青衣了,林疏影和江烟波一定会找理由过来看她。左月自然知道她们的意思,可林疏影和江烟波的意思,就是苏家的意思。左月知道她们来邓云鸿面前亮相,只得借故打发了几次。
可时日一久,总有见到皇上的时候。左月心里,也很为难。不让她们见邓云鸿,苏家责怪,让她们见邓云鸿,却又对不起何青衣。
何青衣也知道她为难,就吩咐卓文卓雅早晚跟着她,白天再换了左月。邓云鸿白天要忙政事,晚上才到坤宁宫过夜。这样一来,就算坤宁宫的人来找左月,也不会到他们眼前晃荡。
何青衣倒是不在乎这两个美人,只是,总有人到她跟前来晃荡,总是心烦。
自从乾清宫那一夜之后,邓云鸿再不去别的地方,也不再接近别的妃嫔,只来坤宁宫。他虽然没有说出口,何青衣也明白,他在努力按自己的标准生活。
宫里的这几个妃嫔,惠妃有孕,宁妃一直不得宠,而春令秋辞这样厮杀了一圈,也算淡出了邓云鸿的视线。剩下的四个美人,又是邓云鸿中了玄鸟红的时候宠幸的,何青衣虽然觉得别扭,可毕竟是邓云鸿跟她之前的错误,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想了。
这样一来,她一个人专宠,张家和苏家都有些不满,只是,他们也不敢跟邓云鸿计较。私底下,倒是都磨刀霍霍,开始对何青衣下手了。
只是,何青衣眼下跟邓云鸿正甜蜜着,也没心思去管这两家的杀意。
听说何青衣要去西郊扫墓,钦天监的汤重楼给选了个吉日,又让尚仪局的人做了准备,十一月十日的时候,浩浩荡荡出了皇宫。
对外,自然说是皇后去祭奠邓家先祖,仪式也按这个级别准备了。何青衣无奈,可金翘的坟墓,就在邓家陵园边上,也算顺水人情,去看看邓家先祖了。
邓云鸿原打算同去,可何青衣担心,他去了,到时候排场太大,反而没什么意思。邓云鸿想想也是,就吩咐徐冲和无声陪着同去了。
河间汤家的人想杀何青衣,可他们不舍得在宫外杀了她,否则,无苦的法术就没地方找了。所以,汤乙长老就吩咐汤重楼好好跟着皇后,祭祀了邓家先祖。
汤重楼根本就不知道汤家长老的杀意,得了陪着皇后出宫的机会,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想那么多呢。
第64章 祖孙再相见
到了十一月初十,何青衣的车马出了皇宫,跟着又出了京城西边的阜成门。www.uu234.net
何青衣心里知道,出城五里之外,就是无苦的结界。快到结界的时候,就看见一层紫色的光,笼罩着京城。果然,和练雪见说的一样,眼下,她也看见了。
东仙和西河的法珠,果然有效,何青衣毫无反应地出了结界,心里也算松了一口气。
马车到了皇陵外面,何青衣就下车步行。卓文卓雅一左一右扶了她,慢慢地进了陵园。
汤重楼在邓家祖先的坟前设了香案,何青衣祭拜完毕,又给邓如晦和邓如光都上了香。
因为是陵园重地,进来的宫人侍卫不多,就七八人围了何青衣。她拜好邓家先祖,就打算出去看看金翘的墓地。谁知,这七八人突然跟落叶一样,纷纷躺到了地上。何青衣看了一眼卓文卓雅和左月,心里知道有异。
“青儿,”何青衣眼前突然站了个青衣人。
“外公!”何青衣惊喜交加,扑倒了东仙的怀里。
“不哭,不哭,”东仙拍了拍她的背,“这次的事,委屈你了。”
何青衣摇摇头,擦了下眼泪,问,“无苦的石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西河带了练雪见,也出现了,“京城的结界,就是石龙炼的。可你有一半练氏的血脉,所以唤醒石龙结界的时候,这石龙就封印了你的法术,剩下的只有汤家的血缘。你前段日子不记得事了,就是因为封印的缘故。”
何青衣趴了东仙怀里,并不愿意出来,“前几日我倒是看见结界的命门了,就在乾清宫的金銮殿里,八个柱子底下有八种颜色,汇聚到原来石龙的位置。”
“八种颜色?”东仙问,“你没看错?”
“就跟我们练氏八长老的颜色一样,”何青衣说,“不会看错。”
“看来,无苦拿了我们八支的法术啊,”西河感慨,“他原来就在我们八支之上,有了我们的法术,又拿走了半部洛书,难怪这么厉害。”
“洛书?”何青衣沉吟了片刻,说,“外公,我好像看见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仙摸摸何青衣的头发。
“族长给我看过一半的洛书,”何青衣说,“石龙被唤醒的时候,一直发着亮光,身上就有些符文,很像族长的洛书。”
“青儿,你还记得符文的内容吗?”西河长老突然严肃起来了,练雪见看了一眼他,也想到了这点。
何青衣摇摇头,“一下子想不起来,最近的记忆,都是片段片段出现的。”
“东仙长老,这是忘忧的缘故吗?”练雪见问东仙。
东仙摇摇头,看了一眼何青衣,“是封印的缘故,现在封印褪了,记忆可能得慢慢来了。”
“雪见,你们怎么知道我出京了呢?”何青衣靠了东仙怀里,看着笑嘻嘻的练雪见,觉得有些奇怪。
“陈朝雨早就通风报信了,”练雪见笑,“长老知道你要出京,就飞速赶来了。”
何青衣笑,“外公对我最好了。”
东仙叹了一口气,“你的青龙都比你着家啊,天天在乱雪庄上乱飞,它再这样飞下去,我的梅花要被它玩死了。”
“它也憋坏了,”何青衣说,“在宫里陪着我,头就塞在屋子里,很辛苦的。”
“朝雨说河间汤家也在打无苦法术的主意,”东仙说,“你有见到他们吗?”
“哼,”何青衣冷哼了一声,“正打算找他们麻烦呢。”
“不用理他们,”西河长老说,“就他们的法术,看不见结界的命门,也找不到无苦的法术,随他们闹腾,就那么点本事,能闹到哪里去啊。”
“那就是他们族长的儿子汤重楼,”何青衣指指地上的人说,“还有个叫汤乙的长老,对宫里的事倒是很清楚。”
练雪见蹲地上看了一眼汤重楼,啧啧感慨了一下,“西河长老还说我不学无术,你看看,这才叫不学无术。”
西河长老瞪了一眼练雪见,矮子里拔将军,他还瑟上了。
“左月怎么也晕倒了,”练雪见正要出手弄醒她,何青衣赶紧制止了,“左月用了忘忧,不记得事了,别喊醒她。”
“不打算让她恢复记忆?”练雪见问。
何青衣想了想,说,“暂时没必要,我回宫解开结界,马上就回家,她若是记得乱雪庄的事了,反而不方便了。”
东仙点点头,问,“邓云鸿那小子这么不择手段,你喜欢他哪一点啊?”
看来,邓云鸿趁着何青衣失忆,给左月和周和喂了忘忧的事,东仙是一清二楚。
“眼下对我还算真心,”何青衣想了想,“若是不舒服了,我自然不会理他。”
东仙对她找了个异姓结婚,其实并不满意。可他有过痛失爱女的教训,知道感情一事,没法勉强。何青衣喜欢谁就喜欢谁,不喜欢的时候他再插手好了。
“青儿,”西河长老吩咐,“解除命门很简单,你斩断八道光线,石龙得了自由,结界就会消失。还记得我教你斩雷电的法子吗?”
何青衣点点头,“记得。”说着,比划了一下,远处的一棵树,应声而倒。
西河长老很欣慰地点点头,又看了一眼练雪见,朽木不可雕也。
练雪见装作没看见,补充说,“南风长老说了,这结界没那么容易开,你也别太着急了。”
西河长老也吩咐,“看样子,无苦的结界是按文王六十四卦来的,只怕要两个月呢。”
“不急,”何青衣说,“我正好想想石龙上的符文。”
见她恢复了几成法力,东仙倒是也不担心她的安危了,只吩咐,“解开了结界,早些回家,你那青龙可得好好管管了。”
何青衣轻笑,“雪见,你回去带它到大漠里逛逛,它在宫里憋坏了。”
“哎,”练雪见叹气,“这下子,我成放龙的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青龙。”
何青衣也笑了,找个机会,跟邓云鸿说说外公他们的事吧。只是,一开始不能吓着他了,得慢慢来。
第65章 荒草西山外
“跟薛掌柜说一声,”何青衣笑,跟练雪见说,“他的龙井虾仁很好吃呢。www.uu234.net”
练雪见一愣,“你见着他了?”
“没有呢,”何青衣笑,“我七哥做了太白楼的龙井虾仁,说是薛掌柜在杭州弄的新菜。”
“是嘛,”练雪见也感兴趣了,“改明儿,我也去趟杭州,试试他的新菜。”
“东仙,我们先走吧,”西河说,“青儿,你也小心些,别大意了。汤家要是有什么动作,让朝雨暮雪回来说一声。”
东仙也吩咐,“青儿,你的封印解开了,青龙不能再贸贸然进宫了。你要有事,就去空旷些的地方唤它。”
何青衣点点头,又抱了抱东仙,目送他们消失了。
东仙他们一走,地上昏迷的七八人,就都醒来了,各自起身站好,似乎一点儿也不奇怪,自己为什么躺地上了。
汤重楼见何青衣祭拜好邓家祖先了,就带着她出陵园了。
“本宫还要去个地方,”何青衣说,“无声,你带本宫去下金翘的墓。”
“皇后娘娘,这边请。”无声站了她侧前方,引她去了西北边的一个附属陵园,邓家相关的一些亲信,就埋在这里。
左月扶了何青衣,找到了金翘的坟墓,两人拈香沉默了许久。
她们三人,一起离开了邓府,进了皇宫。可现在,活着的,只有她们两人了。
“你们退下,本宫要一个人待一会儿。”何青衣吩咐。
无声不动,徐冲拉着他退了几步。
“月儿,”何青衣说,“你夹在苏家和本宫之间,也有些难做。”
左月的脸色一凝滞,心知自己的一些举动,何青衣都看在眼里。
“卓文和卓雅做事也细心,”何青衣说,“你待到月底,就回苏洛身边去吧。”
“是,小姐。”左月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蹦出句小姐来。她自己一愣,何青衣也笑了,看来,宫里的这批无忧,质量很次啊。
突然,她又想到周和,他有没有想起自己来。如果周和也记得自己了,眼下她和邓云鸿双宿双飞,他该作何感想?
何青衣八月回了乱雪庄,中途去北疆看过一次周和。可那次,她就已经有了分开的心思。
她自然是爱他的,周和那么好又那么爱她。可他身上的毛病,何青衣也一清二楚。周和跟邓家,永远是绑在一起的。何青衣如果非要跟他在一起,就要忍受别人来主宰她和周和的命运。
而这一点,何青衣万万不能忍受。她不敢想象,自己如果要做些什么,周和却一脸为难,说邓家的人不让他这样,不让他那样。所以,在矛盾爆发之前,何青衣就有了退出的念头。
而她和邓云鸿,却一直是生死冤家。她以为,邓云鸿根本就不喜欢自己,所以才利用她进宫做事。可最近,她却看见了邓云鸿的心思,他的感情,可能比她能想象的,还要坚定。
虽然邓云鸿不择手段了些,给周和跟左月都抹去了记忆,何青衣倒是也没那么恨他了。毕竟,按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她跟周和很快也要分开了。只是,她留在了邓云鸿的身边,这点,何青衣以前没有想过。
周和身上,几乎没有缺点,可邓云鸿身上,何青衣一挑就是一个毛病。这人阴沉,心机,多疑,可何青衣也能理解。邓家的事,几乎是他一个人谋划的,若非如此,怎么能得天下。
何青衣虽然是个后商的公主,对后商却没太大感情,只要她的家人安好,改朝换代并不是什么大事。
以前她觉得,自己不会和三妻四妾的男人有什么瓜葛。可真到了这时候,何青衣对邓云鸿也有些感情了。过去的妃嫔姬妾,她能当是过去,只要邓云鸿日后,只有她一个人。
苏秋水和张留仙的事,何青衣也明白,邓云鸿如果不娶她们,很难在北疆站住脚,更别提得什么天下。
只是,现在他跟她一起了,日后就是她的人了,谁都不能再动他一下了。
何青衣跟左月,立在金翘的墓前,说了好一会儿过去的事情,她们怎么去连江亭看萤火虫,又如何一起夜访冷宫。
徐冲和无声站了百步远,只看见她们在哪里说话,却听不见什么。徐冲的心里,有些安慰,皇上跟皇后,总算是和好了。
邓云鸿给张妈赐了个五品命妇的诰命,又在东城邓家附近的朝光街上,赐了个小院子。徐冲对皇帝,心里自然是感激不尽。
他虽然也向往,跟李荣一样,去沙场上拼一个功名。可他自幼寄人篱下,而后又与母亲相依为命,万万不忍心丢下母亲。
何青衣跟左月祭拜好金翘,就回宫去了。迁坟的事情,就交给了无面处理。
汤重楼跟着何青衣出来祭祖,又得知她要给故人迁墓,自然是大包大揽,又要出手帮忙了。
金翘的坟墓不影响邓家的风水,所以,无面倒是让他出手相助了。这人虽然颠三倒四,可为人还算耿直,专业技能也很强。
何青衣回了坤宁宫,邓云鸿一早就靠在西暖阁的榻上看折子。见她回来了,就放了折子,问,“冷不?”
何青衣微微一笑,解了披风,把手放到了他的掌心,“有些冷。”
邓云鸿摸了下她的手,说:“怎么这么凉,西郊本来就比京城冷,也不多穿一些。”
何青衣也不说话,在他身边坐下,问:“邓云溪的墓里,是周和吗?”
邓云鸿摇摇头,“本来埋的周和,后来迁回他们周家的墓地去了。”
“你怎么不用自己的名字呢?”何青衣问。
“用习惯了,”邓云鸿笑,“再说了,叔父对朕有救命再造之恩。周和改回邓云溪的名字,邓家长房也算后继有人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提起周和,谁都有些小心,可这事,已经不再是不能碰触的禁忌了。
何青衣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母亲的尸骨,也跟我外公回去了,埋在梅园里面。”
“等朕有空了,”邓云鸿说,“跟你一块儿回去看看。”
何青衣没有说话,默默地点点头。
眼下,她的婚姻虽然和想象的有些出入,却还比较满意。
第1章 监正孙无为
何青衣恢复记忆之后,就再没去过张太后的永寿宫了。m.www.uu234.net
邓云鸿知道,她对张太后杀死金翘的事,仍有余恨。只是,眼下刘贡也复仇了,虽然没杀了张太后,却也以血还血。死了宫人,伤了太后,他自己还丢了性命。
何青衣去祭拜了金翘,无面也带人迁了金翘的尸骨,埋到刘贡的墓中。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无谓再往旧恨上添加新仇。
邓云鸿就跟何青衣提了,让她哪天跟他一起,去永寿宫看看张太后,她的伤也好了许多了。
何青衣原先极恨张太后,可后商皇族几百人的性命,都在邓家手里。若是她出手报复张太后,皇族必定有人为此丧命。所以,她搁置了替金翘报仇的想法,对张太后和张留仙,一有机会就怼一下,总也没个好脸色。
可这次冬至日的时候,她和张太后一起去大祀殿,暗箭飞来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拉着张太后趴下。何青衣的心里,并没有恨她到死的地步。
去年的冬至日,金翘在她身边去世,那天有多冷,血腥味有多重,何青衣都记得。可真当张太后要死在眼前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心软,出手相助了。
说到底,她没杀过人,对复仇的想法,也只停步在想法而已。事后知道了刘贡的事,何青衣有些后悔,可也没有置张太后于死地的念头。所以,过去的仇恨,反而因为今年冬至日的事,有所缓和了。
邓云鸿跟她提了,何青衣倒是也答应了,跟去看望一次。毕竟,她有了和邓云鸿做夫妻的念头,终究避不开张太后这个母亲。就算她们彼此不喜欢,该碰面的时候,还是会碰上。
邓云鸿下了早朝,就来坤宁宫带何青衣同去永寿宫了。
“青衣,”邓云鸿说,“你也不用常去请安,每个月去个几次,节日的时候再露个脸,过得去也就行了。朕也跟太后说了,让她不得为难你了。”
何青衣对自己在宫中的日子,却有些疑虑。今天已经是十一月十三日了,她身上的封印,已经彻底解开了。要是想出京,马上就能走了。只是,这宫里还有太多的事,她一时半会儿放不下。
无苦的结界,自然是要解除的,否则,日后练氏的人都没法进京是一个麻烦。更何况,南风长老还说了,这结界若是再不解开,只怕无苦的石龙,也要黑化了。
前几天,何青衣去西山祭奠金翘,东仙和西河过来,跟她说了些无苦法师的事。无苦拿自己毕生的功力,炼了皇宫的结界,永远地把练氏拦在了外面。即使东仙弄出了易水丸,进宫的练氏没了法术,和普通人无异。
而河间汤家,那时候也与后商汤家分道扬镳,他们进宫,也没了法力。在皇宫之内,唯一能有法力的,只有后商汤家的子孙。何青衣捡了这个漏,恢复法力之后,在宫里毫不受限。
她也想过,解开封印之后,就跟邓云鸿说明练氏的事情。到时候,她可以在延绥和皇宫两头跑,有了青龙,一瞬之间,她就能跑个来回。
邓云鸿忙他的政事,自己就回乱雪庄学法术医术,时不时见上一面。只要邓云鸿一直一心一意,她不介意做个皇后。
所以,邓云鸿让她去见见张太后,她倒是没有拒绝。眼下她恢复了法术,心理上就站的很高。她随时都能置人于死地,所以,何青衣就有些无所谓的态度了。
进了永寿宫,李嬷嬷就带着他们进了张太后的卧室,张留仙带了兰香,苏秋水带了温酒,林疏影和江烟波三人,加上张梦雪,徐小夏,施苹香和黄若梅,满满一屋子的人。
秋辞因为小产,这会儿正卧床养着,而春令被张太后赶去西五所了,变相进了冷宫,这会儿,也都没来。反而是夏言和冬语,陪在一边。
何青衣见了这一屋子的人,心里就有些发笑。她不计较过去的是是非非,那是一回事,可真见了这么多人,想到她们跟邓云鸿也那般亲密过,她的心里,自然有些不舒服。
张留仙最先发难了,“我们日夜守着太后,皇后你倒好,十几天就来露一次面。”
苏秋水赶紧说话了,“皇后管着后宫的事,一时间走不开,我们又没什么事,自然该替皇后尽孝。”
她们两人,一唱一和,把何青衣描的更黑了。
只是,何青衣并不在乎这些,她日后,也没打算久住皇宫。
张太后倒是没跟以前一样发难。冬至日的时候,她也明白,如果不是何青衣当机立断,拉着她趴下了,又吩咐宫人熄灭宫灯,只怕,她这条性命,一早就没了。
只是,她不喜欢何青衣,这点却是改不了的。
邓云鸿见众人嗦,就说了,“皇后冬至日救了太后,也受了些惊吓,所以来迟,还望太后谅解。”
张太后点点头,勉强一笑,说,“给皇后赐座。”
李嬷嬷搬了张紫檀木雕花漆心椅,放在床边。邓云鸿在太后的卧榻上坐下了,也吩咐何青衣坐了,妃嫔们立了一圈,心里都有些奇怪,太后对皇后,怎么好了许多。张留仙就更不舒服了,姑妈干嘛对何青衣假以颜色,不就拉着她扑倒吗,谁不会啊。要是冬至日她在大祀殿,只怕做的比何青衣还好呢。
其实,邓云鸿事先跟张太后说过,让她善待何青衣。当着他的面,张太后自然也会和气一些。只是,她见了何青衣,也有些不愿意,少见面,两厢都求之不得。
“今天皇后也来了,”张太后说,“哀家也有个事要说。”说着,看了一眼邓云鸿,又看了一眼苏秋水。
“惠妃也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张太后笑,“可这后宫,煞气太重,上次华贵人就不幸小产。哀家担心龙裔的事,就找了钦天监的孙监正。孙监正说了,开国伊始,后宫的神明还不清楚我们大楚是谁,所以才伤害了华贵人的龙胎。眼下,哀家已经派人去祭祀鬼神,只是,哀家担心他们再伤了惠妃的龙胎,就问孙监正,可有什么法子避免。”
第2章 苏家的孩子
太后一开始扯鬼神,又绕上秋辞和苏秋水的身孕,何青衣就知道了,这是要说领养的事了。www.uu234.net
这主意,是她跟邓云鸿说的。苏家佣兵自立,军权原本就比张家更强大。邓云鸿建国之后,就让苏家去了冀鲁,分开了苏家和北疆的联系。又让张家去了三边,好让他们两家彼此挟制。
可现在开国伊始,苏秋水就有了身孕,苏家若是想扶植这个皇子,必定会有异心。若是他们私底下拉帮结派,跟北疆旧部连成一片,日后威逼邓云鸿立这个孩子为太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样一来,邓家辛辛苦苦得来的天下,很快就会易主。这一点,邓家自然明白,毕竟,他们的天下,也是这么来的。
可真伤了这个孩子,邓云鸿也做不到。张太后原来准备出手,可秋辞的孩子一没,苏秋水的孩子,就成了邓云鸿眼下唯一的孩子。
张太后虽然想下手,却担心邓云鸿打击太大,所以,母子俩一商量,就打算让秋辞收养苏秋水的孩子。
“哀家就问孙监正,可有什么法子,保住惠妃的龙胎?”张太后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苏秋水。
苏秋水有些胆战心惊,好端端的,干嘛这时候提起她的身孕来了。苏家最近忙着给邓云鸿找美人,谁知道,刚送进宫,就碰上皇后皇上如胶似漆的甜蜜期。
林疏影和江烟波在邓云鸿面前晃悠了许多天,一直没有受宠。苏秋水知道,邓云鸿虽然深爱皇后,可何青衣性子清高,两人迟早会有争吵的时候。林疏影和江烟波这般绝色,只等一个机会,就能帮她争宠。
“谢谢太后关心,”苏秋水说,“前几天有些不适,王太医也来看过了,只说无事。”
其实,那是她跟温酒去乐志斋布局陷害何青衣跟周和的结果,深更半夜,两人匆忙跑了大半个后宫,自然胎像不稳了。
苏秋水在床上养了十来日,一早就没事了。可听太后的语气,对她腹中的孩子,十分关心。
“惠妃有孕也辛苦,不用日日到哀家宫里尽孝了,”张太后对苏秋水,也不待见。这惠妃口蜜腹剑,有她在这里一天,张家的人终究伸不开手脚。
张太后也明白,苏家和张家,谁的孩子都不能继承皇位,否则,邓家的天下,很快就会易主。只是,她不介意,自己手下的四个美人,施苹香,徐小夏,尤其是黄若梅和张梦雪有孕。
这些人,算起来和张家都有些关系,可背后并无强大的势力。张家虽然有些兵权,可没到邓家当年的地步。邓敬贤当年,手里有北疆七十万大军,中宗自然要防范他们家的邓皇后了。
可眼下,张允在北疆军力,属于后起之秀,守在西霞关,与北疆各将领之间,来往并不密切。怎么说,都比苏家安全一些。
若是堂侄女张梦雪的孩子,张太后觉得,既沾了张家的边,又隔了一层关系,实在是最佳人选。
所以,她对亲侄女张留仙,就有些不耐烦了,看她身上的毛病,也越发明显起来了。正因为张太后的态度骤变,张留仙才收敛了许多,不再四处找人开火。
“惠妃腹中的孩子紧要,”张太后又继续说了,“哀家担心有失,就问了钦天监的孙监正,他说,倒是有个法子,能安全生产。”
苏秋水一愣,不知道,太后到底有什么打算,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看来,她不从是不可能的事了。
“孙监正说了,鬼神之事,可一不可再,既然华贵人已经没了龙胎,”张太后说,“那就把惠妃的孩子,归到华贵人名下,瞒过鬼神。”
苏秋水听了,浑身冰凉,她的孩子还没出生,太后就想把他弄走,让秋辞做他的母亲。
张留仙有些奇怪,问,“为什么可一不可再呢?”
张梦雪赶紧拉了拉她的袖子,失意她别添乱,这是苏秋水的事,他们张家的人就别强出头。
张太后轻轻咳嗽了一下,这次左肩的箭伤,有些伤到她的肺了。
邓云鸿赶紧给拍了拍她的背,问,“太后,您先歇息一下。”
李嬷嬷端了茶水,张太后喝了一口,又说,“这事,哀家跟皇帝皇后都商量过了,打算暂时把这孩子,算在华贵人名下,日后惠妃自然是他的亲生母亲,有两人护着他,这孩子一定长命百岁。”
苏秋水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虽然是个大家闺秀,言行有礼,可骨子里也有些父亲的武将血气。
自己怀胎十月,孩子竟然算在秋辞名下。如果秋辞比她身份尊贵,苏秋水就算不肯,也咽的下这口气。可秋辞只是个小小的贵人,凭什么抢走她的孩子!
孩子若是跟了秋辞,日后就是贵人的孩子,子凭母贵,日后还有什么前途。苏家一向没打算让苏秋水进宫,所以他们只按寻常大户人家的主母培养。
苏秋水读过诗书,通情达理,性子也算温婉,去做高官武将的当家主母,也能容得下小妾,管的了家务事。
只是,嫁了邓云鸿,一切方向都跟他们苏家安排的不同了。先是成了邓云鸿的侧室,再是成了大楚的惠妃。侧室的时候,苏家略有不满。可邓云鸿一登基,苏秋水成了妃子,又马上有了身孕,苏木自然满意。
眼下,苏家的皇子有着落了,接下来,就是帮苏秋水巩固地位,扩大同盟了。他们送了林疏影和江烟波进宫,日后就打算扶植自己的皇子了。
偏偏这个时候,张太后却说了这么一嘴,要把苏秋水的孩子,算到秋辞的名下。苏秋水听了,如何不哭呢。
可她一哭,邓云鸿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他之所以对苏秋水另眼相看,主要是因为她懂事省心。再加上,他们也有过一段甜蜜期,苏秋水说害喜的时候,他也尽量去看看。
喜欢自然是有一些,可这个喜欢,却是建立在苏秋水听话懂事的基础之上。她这么失态地哭泣,邓云鸿就阴沉了脸色。
第3章 但愿人长久
张太后心里知道,对女人来说,孩子突然成了别人的,总会难受。www.uu234.net
可苏秋水要是不放弃这个孩子,张家和邓家一定会对她下手。到时候,苏秋水损失一个孩子,邓家也少了一个孩子,何苦来呢。
“惠妃,哀家也知道这事突然,”张太后说,“你回去好好想想,不用急着答复。”
温酒扶了苏秋水,带着林疏影和江烟波,四人先告辞走了。
她们一走,张太后也对张留仙她们说,“宁妃,你带姐妹们先下去,哀家有话跟皇后说。”
张留仙有些愤恨,只是,眼下最倒霉的是苏秋水,所以,张留仙幸灾乐祸之余,倒是也不挑何青衣的刺了。
“皇后,”张太后说,“刚才的事你也看见了,眼下皇帝最重要的事,就是皇嗣。苏家虎目眈眈,哀家想着,这子嗣一多,他们也没法子了。哀家知道,皇帝宠你,可子嗣的事,你总得大度一些。”
她这是变相劝何青衣跟别的妃嫔分享邓云鸿,何青衣又何尝不知道呢。可子嗣多,真有那么重要吗?皇家手足相残的事,真的不少。
就拿中宗来说,他关了令王一辈子,结果方王造反,逼宫害他丢了性命。反而不如,像邓云鸿这般,有两个信得过的兄弟,既能帮的了忙,又不会威胁他的皇位。
皇室的继承人,有那么两三个足矣,何必生出个二三十个,最后杀来杀去呢。
只是,何青衣也不打算跟张太后说这么个大道理,她只看了一眼邓云鸿。邓云鸿赶紧制止了,“这是朕和皇后的闺房之事,太后就别插手了。”
张太后摇摇头,这怎么是私事呢,皇帝的子嗣,这是大楚的国家大事。
“本宫自然不反对皇上纳妃嫔生皇子,”何青衣说,“只是,这样一来,本宫和皇上的缘分就算尽了。”
“你,你怎么就这么倔呢!”张太后突然咳嗽了起来,“你也是公主出身,三宫六院的事,你最清楚……”
“正因为本宫最清楚,所以才不愿意跟人分一个丈夫。”何青衣看了邓云鸿的脸说,“皇上要是不愿意,也可以及时说明,到时候,我们各走一边,互不相欠。”
邓云鸿没想那么远,何青衣不喜欢妃嫔,他就都不接触。眼下他们感情正甜蜜,邓云鸿也没别的想法。只是,何青衣这样正大光明地强调,邓云鸿也有些吃惊。看来,她很在乎自己嘛。
张太后也吃了一惊,邓如晦虽然只她一个夫人,可她从来没跟丈夫这样说过。听了何青衣的话,张太后只是摇头,邓云鸿现在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就一个妻子呢。
“李嬷嬷,你好好照顾太后,”邓云鸿牵了何青衣的手,“朕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出了永寿宫,邓云鸿带着何青衣,到了乾清宫附近的高台之上。汉白玉的高台上望去,前廷就在眼前展开,气势磅礴。
“青衣,刚才的话,当真?”邓云鸿问。
何青衣点点头,“你不负我,我定不负你。若是道不同,你也不妨早点明说。”
邓云鸿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亮如烟水,却这般坚定。
“朕不会负你。”邓云鸿牵了何青衣的手,朝南而立,“这天下,日后都是我们孩子的。你说,生几个好呢?”
何青衣噗嗤一声就笑了,“眼下不急,惠妃的孩子还没出生呢。”
提及苏秋水了,邓云鸿有些愧疚,“终究是朕对不起她,可这孩子,若是到了苏家手里,只怕日后不得安宁。”
何青衣也明白,邓云鸿并不愿意夺了惠妃的孩子。只是,这孩子却不能落到苏家手里。那么,让秋辞收养了孩子,就是最佳的办法。于邓家来说,孩子仍然是他们的孩子,对苏家来说,却名不正言不顺,没了扶植的对象。
苏木正在家里坐着,却收到京城来信,惠妃的孩子要给华贵人了。这孩子都才两个月,还没出生呢,怎么给华贵人?苏木也是大吃一惊,再细细读下去,才知道,张太后借口鬼神之说,明着保护龙裔,实则断了他们苏家的路。
苏木是个文武全才,在北疆将士之中,威望极高。邓家让他到冀鲁,他二话不说,就带着家人南下了。不是他没实力抗争,而是这样对大家都好。
他让步,就给邓家一个讯号,他苏木服从皇帝的指令。可服从命令,不代表他日后处处低头啊。他的女儿在宫中做惠妃,苏家自然站到惠妃和她的子女身后。
可张太后收了苏家的外孙,给了个丫鬟出身的华贵人,这就有些侮辱人了。
“派人去查查那个孙监正,他怎么说话的,”苏木吩咐自己的亲信郭继恩,“正大光明地上门拜访,我倒是要看看,千影卫的人,怎么跟皇上报告。”
“总督大人,”郭继恩说,“这事,明显不是孙无为的意思,他在钦天监当了三朝的监正,三个皇帝两个朝代,他一直好好的没事,明哲保身的道理,孙无为怎么不懂。”
“那他……”苏木一愣,问,“是皇上的意思?”
郭继恩点点头,“皇上担心,旧事重演。”
苏木一愣,他只想辅佐惠妃的皇子,并没夺了邓家天下的打算。可是,邓敬贤当年,说不定也只是这么个想法。
“你是说,我们不得不让出这个孩子了?”苏木问。
郭继恩劝,“惠妃才十六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更何况,这是个皇子公主,也没人知道。”
苏木冷哼了一声,他全力辅佐邓云鸿上位,没想到,他现在却处处防着自己。
“这样一来,岂不是便宜了张家,”苏木问:“除去宁妃,他们还有四个美人!”
“不见得,”郭继恩说,“眼下皇上独宠皇后,日子一久,宫中必定有变。属下听说,这汤皇后,妒心甚重,容不下他人。就算宁妃不闹事,张太后也必定出手。到时候,如果废后,惠妃有所出又深得圣心,比宁妃的机会大上许多。”
第4章 六宫无颜色
郭继恩给苏木指明了一条康庄大道,暂时交出惠妃的第一个孩子。
趁着皇帝独宠皇后,断了张家妃嫔生育的可能。同时推波助澜,废了皇后。到时候,有生育的惠妃,一定比宁妃更有希望,继位皇后。
嫉妒是七出的罪名之一,汤皇后容不下其他妃嫔,就算皇帝宠她,别人也容不下她。邓家登基,有多少功臣,都在等着机会。到了明年女官挑选的时候,大家都打算送女儿进宫争宠。汤皇后拦在那里,满朝文武,谁会愿意。而宫里的张太后,又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
汤皇后如果只是个妃子,她独宠后宫,倒也没有什么。朝臣们顶多上几个折子,说皇帝不该独宠一个妃子,应该雨露均沾。
可她是后商的公主,又是大楚的皇后。身为中宫皇后,却有嫉妒之名,如何母仪天下?同时,她又是后商的亡国公主,她若有了身孕,后商那些蠢蠢欲动之辈,只怕也不会安息。
所以,苏木心里也明白,这汤皇后独宠后宫,只怕长久不了。
既然如此,就干脆趁机除了皇后。到时候,惠妃就算没了孩子,还有机会做皇后。宁妃愚蠢,又不受宠,根本就没法和惠妃抗争。其余四个美人,家世背景,也不是惠妃的对手。
苏木把这后宫的女子和京城高官的女儿都过了一次,到时候,最有资格称后的,就是惠妃了。等惠妃做了皇后,她生的孩子,自然不可能让贵人抚养了。
就算华贵人不愿意,苏家也能收回那个孩子。更何况,惠妃年轻,日后一定还有生育。想通了这一点,苏木倒是有了长远的打算。
“给秋水写信吧,”苏木吩咐苏夫人,“让她答应了皇上,孩子出生之后,交给华贵人抚养。”
苏夫人擦了擦眼泪,说:“老爷,你怎么不替秋水着想呢?”
苏木叹了一口气,也不愿意跟夫人多说,只吩咐,“秋水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就跟她说,为父自有安排,让她眼下先服软,日后我们自有主张。”
“日后,”苏夫人难得有脾气了一回,“还有什么日后!皇上那么宠皇后,秋水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个孩子。”
“皇后不会长久的,”苏木只得说了真相,“各朝各代,宠妃不少,可你见过皇后独宠的吗?皇帝独宠妃子,臣子就当他得了个玩物,并不会死命进谏。可独宠皇后,容不下其他妃嫔,这事,肯定长久不了。”
苏夫人停了眼泪,也有些明白了,她是孟家的女儿,精通诗书礼乐。就算百官没有利益冲突,道学夫子,也万万容不下这样的事。说不定,惠妃的孩子还没出生,这皇后就被废了。
苏秋水收了娘家的信,哭了几次,终于还是答应了,等孩子出生了,就交给华贵人抚养。秋辞没了孩子,突然又得了一个,心里对邓云鸿和苏秋水都很感激。不顾身体虚弱,硬是起身,去景仁宫道谢了。
这样一来,苏秋水跟秋辞,倒是结成了同盟,秋辞原是邓家的人,她跟着邓云鸿一起长大,万万不会背叛邓家。可现在,她刚有了身孕,就被自己亲如姐妹的春令所害,秋辞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宫中谁都是敌人。要想自保,就必须强大。她以前倚仗的,不过是邓云鸿无条件的信任。现在,这份信任被春令毁了个七零八落。她得抓住这个机会,重新取得邓云鸿的信任。同时,也要强大自己,日后,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
邓云鸿把苏秋水的孩子交给她,自然是对她的信任了。秋辞心里一高兴,病也好的快了。苏秋水时不时来她的绛雪轩小坐,言语之间,对春令甚是贬低。
秋辞小产,张太后和邓云鸿对外只说受了惊吓,并未指责春令。秋辞深恨春令,却没有出口。苏秋水这么一说,她的心里,又多了几分感情之情。
邓云鸿的这两个侍妾里面,春令是更懂事的一个,可她蒙了心窍,对秋辞下了毒手。秋辞比春令有脾气一些,性子直了,说话就不小心。
苏秋水一来二去,也问出来何青衣跟邓云鸿的始末来了。原来,这皇后嫁入邓府的时候,竟然帮着邓云鸿进宫扳倒中宗。后来才知道,她是中宗的妹妹,封了扶月公主。
中宗得了一个绝色的妹妹,就打算让她嫁给周和,还借口祭祖,让何青衣单独去过一次大同,过了一夜,周和才陪着她回京城。
知道了这事,苏秋水才明白,这汤皇后,对邓云鸿有功。只是,她跟周和的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皇后对皇上一直不肯假以辞色,可那次乐志斋的事后,她却对皇帝百依百顺。邓云鸿让她去见张太后,她也去了。只怕,是为了维护周和吧。
而且,皇后去大同祭祖的那晚上,秋辞说了,很多人都看见周和跟她同住一室,天亮才匆匆离去。邓云鸿为了这事,当时在北疆脾气极为暴躁。
这么一梳理,苏秋水也有些愣了,她知道邓云鸿对何青衣极好,却没想到,他们三人,竟然一早就有这么多纠葛。
只是,有周和这些旧事,皇后的弱点就很多了。苏秋水明白,自己上次布局乐志斋,出手太过匆忙,只把周和跟何青衣放到了一张床上。可一个喝了蒙汗药,一个被打晕过去,邓云鸿本来就多疑,虽然见了这样的场景会冲动发火,可一解释,很容易摆脱嫌疑。
也不知道是谁,把乐志斋的小善子和宫人给毒死了,这事,无面至今查不出幕后主使。刚开始,他以为是宁妃所为。
可宁妃的性子,愚蠢有余,万万想不出这样的计策。她若是看见周和跟何青衣躺了一张床上,必定急吼吼去告诉邓云鸿。
而所有线索,都指向太后的永寿宫。毕竟,在这宫里,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好一切,手里又有九回肠的,只有太后。
张太后受了箭伤,按理不会有空去对付皇后。可女人心,海底针,无面觉得,太后的可能性最大。
第5章 苏秋水让步
所以,无面和邓云鸿一分析,邓云鸿就喊停了。www.uu234.net
他可不愿意知道这样的真相,他母亲为了除掉皇后,就把她给丢到贤王的床上去了。这么丢脸的事,说出去,不仅皇后名声全毁,他这个皇帝也面目无光啊。
鉴于张太后有过暗杀何青衣的历史,邓云鸿觉得,这事很可能就是张太后干的。毕竟,邓云鸿如果发现何青衣跟周和的事了,他也能封锁消息,外人也无从得知。
对邓云鸿来说,何青衣只有做了这样的事,他才会暴怒废后。而且知道他,周和,还有何青衣过往的人,张太后就是一个。
怎么分析,都合情合理。所以,邓云鸿也不让无面继续追查了,只怕,浮出水面的,又是他的母亲张太后。
她刚受了箭伤,生死一线,邓云鸿也不忍心苛责她。所以,何青衣不去请安,邓云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太后出手太过下作,何青衣还是离她远一些,自己才放心一些。
而这事的另外一个当事人,周和回了北疆,跟徐乾文一说,徐乾文就知道了,这次布局,八成是太后下手的。只是,徐乾文的分析角度不同。
张太后想除掉皇后是一方面,可周和这个侄子,她也不放心。苏木南下,北疆六十几万的人马,除去田顺在西霞关的十来万人,剩下的五十万,全在周和手中。
北疆,三边,冀鲁,就属周和手里的将士最多了。有这样一个军权在握的王爷,对邓云鸿来说,迟早是个威胁。只是,眼下邓家不能削了周和的军权。还得依靠他的力量,去制衡三边和冀鲁两处。
等苏家和张家被收拾了,就轮到周和倒霉了。徐乾文知道,邓云鸿一早就谋划着轮换兵制。就是把全国的兵士统编,隔三五年换一个地方。
熟知当地军情的将领,就留在各个边防不动,手下的士兵,隔几年换一批人。最后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谁也没法作乱。
这样一来,中宗面临的困境,将被彻底消除。只是,要实现这个目标,至少还要十年的功夫,苏家张家,谁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更何况,徐乾文也打算扶植周和。
周和的下场,要么是回京做个太平王爷,兢兢战战过完一生,要么,就是死在北疆。而这两种可能性,徐乾文都不愿意看见。他觉得,周和是个济世之才,与人交,有信有威望。会打仗,也会管天下。这样的人当皇帝,比邓云鸿要好上许多。
开国之初,需要阴谋需要手段,徐乾文觉得,周和不适合当邓云鸿那样的皇帝。他会是个治国明君,却不是开国的料。眼下,邓云鸿打下了天下,如果这样发展下去,十年之间,迟早要来收拾周和。到时候,徐乾文就打算,拥护周和,夺了天下。
正因为他的这个长远之计,徐乾文才反对周和在儿女私情上花费心思。既然邓云鸿喜欢何青衣,就让给他吧。
周和虽然不记得何青衣了,可经了黑火门的事,他也清楚,他们之间,可能有过许多曾经。
徐乾文知道瞒他不过,只说中宗曾打算把扶月公主许给他,后来中宗去世,这事就再没人提起了。
这个解释颇为合理,周和却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还没定亲,自己就那么喜欢她?这次乐志斋的事,周和使劲演戏,为的,就是保她的清白。
周和也知道,他们再无可能,日后正当避嫌。可他却不明白,究竟是何人想要害他。徐乾文说,这事多半是张太后干的,她素来不喜欢皇后。可周和就更不明白了,不喜欢皇后,干嘛把她送到自己床上来啊,随便找个理由废了,不就是了。
徐乾文又说了,皇帝独宠皇后,最近京城的折子,十个有八个在反对此事。就这样他还坚持独宠皇后,怎么可能轻易废后,张太后也是不得不为之啊。
道理算是解释通了,周和就回了自己的卧室。邓云鸿给他的贤王府送了几个姬妾,可周和跟徐乾文日夜相随,连姬妾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安远城的冬天很长,这会儿已经十一月十四了,早就是冬天最冷的时候了。这几日虽然没雪,却有大风。风大的,连马都要吹跑了。
外面的锦旗烈烈作响,周和从怀里摸出了一支金钗。金钗上立着一支凤凰,凤凰脚下踩着祥云。与寻常凤钗不同,这金钗的凤凰祥云,全是金丝打造而成,更显得凤凰的羽毛栩栩如生,精致立体。只有眼睛上,镶了一颗红色的宝石做眼睛。
周和知道,这是何青衣的金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给带了回来。可他也知道,这事,再不能有丝毫波澜了。
周和拿了块手帕,角落里有两片梅花,把凤钗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收到柜子里面。有些事,不提起,对大家都好。
邓云鸿得了苏秋水的答复,也算松了一口气。他以为,苏木必定会来询问,谁知,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苏秋水哭了两日,就答应了他的要求,把孩子让给秋辞。
何青衣连丈夫都不愿意和人分,苏秋水却连孩子都愿意让出去,邓云鸿觉得,苏秋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何青衣懂事多了。
其实,除去实在无力抵抗的弱者,多数人的退让,都埋了下一步的反击。牺牲和懂事,有时候是为了获得更多的东西。
可邓云鸿对女人的心思,了解太少。他知道人性,却不知道,女人的天性。哪个母亲,会愿意让出去自己的孩子,哪个妻子,会愿意让出自己的丈夫。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苏秋水何尝愿意做妃子,张留仙又何尝不想当皇后,谁都是不得已为之。只有何青衣还有退路,到了万不得已,违反自己想法的时候,她可以一走了之。
如果逆了天性,多数,就是阴谋和报复的开始了。就像历朝历代,侍疾尝粪的皇子,谁的心里,都是贪欲。
勾践侍疾尝粪,最终灭了吴国。夫差被他感动的时候,又何曾听的进伍子胥的逆耳忠言呢。
第6章 疏影纤纤手
秋辞小产的那天,何青衣为了救白将军,手上被邓云鸿划伤了。
因为治的不及时,现在胳膊上还有疤痕。邓云鸿找了王应元,治了段日子,隐约还看得见痕迹。
邓云鸿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毕竟,这伤因他而起,日日见着,总在提醒他的过错。
苏秋水听说了,就带了林疏影和江烟波来了。江烟波擅长易容,而林疏影擅长医药,刀伤疤痕,自然不在话下。
邓云鸿正在坤宁宫里坐着呢,苏秋水就带人来了。
“臣妾见过皇上皇后!”苏秋水行了礼,何青衣倒是有些奇怪了。她让妃嫔们每月十五来次坤宁宫,昨儿大家刚来过,这苏秋水怎么又来了。
宫里就她一个孕妇,反而是她跑的最欢快,今天去绛雪轩,明天去坤宁宫的。
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青衣只得问了,“惠妃有孕,派人前来即可,何必亲自前来呢。”
“听说皇后娘娘手上受伤,”苏秋水说,“臣妾特来献药。”说着,就让林疏影,捧了膏药出来。
“娘娘您看,”苏秋水伸了自己的手,“臣妾前日给腹中孩子裁衣,伤了手指,用了这个膏药,才两天功夫,已经差不多看不出来了。”
邓云鸿也有些好奇,上前看了一眼,问,“这是什么膏药,如此神奇?”
苏秋水就说,“臣妾也不是很懂,疏影,你跟皇上说说。”
“是,”林疏影拿了膏药,说,“这是美玉膏,原是我们家祖传的方子,主要是玉和珍珠,再加鹿角胶,去疤痕最为有效。奴婢冬日经常裂手,用了这膏药,手上再无伤痕。”
她正捧了膏药,纤纤玉手,就跟白玉做的一样,没有一丝皱纹。林疏影本身高挑,手又护理得当,倒是比她的脸,还吸引人。
邓云鸿看了一眼膏药,眼光就停在她的手上了。何青衣虽然绝色,可手却没有这般美丽。她幼时万事都靠自己,进宫后也要做事,手没那么柔软。
邓云鸿看了几眼林疏影的手,就有些想握上一握,不知道,会如何柔弱无骨。
何青衣有些吃味,就放下茶杯。放的重了些,哐当一下,就把邓云鸿给惊醒了。他赶紧收回眼光,又拿了身边的折子,看了起来。
“放下吧,”何青衣说,“惠妃有心了。”
左月又送了茶水出来,苏秋水就笑着问,“嫂子,你怎么都不来景仁宫坐坐。”
“皇后娘娘也让我去呢,”左月也笑,“只是一时不得空,等没事了,一定去。”
邓云鸿躲在折子后面,也有些奇怪了,左月不是失忆了嘛,怎么又开始维护何青衣了。她嫁到苏家,应该帮着苏秋水才对啊。看这语气,滴水不漏地,全在给何青衣说好话。
苏秋水送好膏药,又带着林疏影和江烟波走了。刚才这一幕,她都快笑出来了。何青衣吃醋,也吃的太明显了。邓云鸿不过是看了一眼林疏影的手,她就开始砸杯子了。
倒不是邓云鸿不爱何青衣,而是他在皇帝的位置上坐着,在妃嫔方面,只要他不祸国殃民,完全可以为所欲为。没人会指责他纳个妃嫔,封个美人。
他为了讨何青衣欢心,谁都不碰,可时日一久,总会有犯错。他毕竟是个皇帝,看一眼美人的手,皇后就要吃醋,等他不耐烦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就算完了。
苏家送了两个美人,到今天,邓云鸿才算正式看了一眼。苏秋水心里,也是偷着乐。
苏洛单身赴任,去了宣府。宣府都是刘贡旧部,并不把他这个北疆的小将军放在眼里,苏洛也是许多麻烦,日子难过。
左月留在宫里,苏家就给苏洛派了两个婢女,也有充作姬妾的意思。可苏洛婚前许过诺言,决不纳妾。所以,苏木倒是也随他了。
可这事让苏秋水知道了,心里就有些愤愤不平。何青衣跟左月两人,凭什么她们就能一夫一妻。苏秋水对付不了何青衣,可对付左月,让她难受一下,并不是什么难事。
左月要是听话还好,要是不听话,苏秋水有的是法子,让她生不如死。
苏秋水一走,何青衣就不理邓云鸿了。
王应元应召过来给何青衣看伤痕了,才发现他们又闹脾气了。
“皇上,这是怎么了?”王应元偷偷地问。
“惠妃来送了个美玉膏,”邓云鸿指了指桌上的膏药,“她就莫名其妙生气。”
王应元心想,应该是何青衣见了苏秋水,又吃醋了,他叹了口气。这何青衣,明明最懂后宫争斗,怎么等她自己当了皇后,就这般任性妄为了呢。
邓云鸿是宠她,可人生那么长,等她年老色衰了呢?邓云鸿迟早还会有新的宠妃,那还不如,现在就放开先,好好做她的皇后,日后也有个名声。
“微臣去劝劝皇后,”王应元说。
他跟何青衣有些交情,邓云鸿倒是也答应了,又指了指桌上的美玉膏,“你给看看,这膏药有没有问题。”
王应元开了罐子,闻了一下,又挑了一些,放到嘴里。
“王大夫,这是外用的!”邓云鸿赶紧打断了。
“外用的一定能口服,”王应元说,“口服要是没事,外用就一定没事。”
这是什么逻辑,邓云鸿虽然不懂,听着却觉得有些道理。
王应元拿了膏药,进了何青衣的屋子,“皇后娘娘,微臣来给您复诊了。”
何青衣看了一眼外面,邓云鸿无声无息,她心里还有些气,可又担心邓云鸿受委屈了。
王应元见她打量外面,就说,“皇上还在看折子呢,他最近也辛苦的很,朝臣们逼着他选女官。娘娘就别再为难皇上了。”
“选就选嘛,”何青衣说,“反正六尚宫有的是地方,每年进宫的女官,最后成妃嫔的,也没几个啊。”
说到这些,她自然是行家了。王应元摇摇头,“皇后娘娘,您也见过两朝的后宫了,有些事,还是别那么坚持了。”
何青衣哼了一声,问王应元,“那本宫也去纳个三宫六院,让皇上做男人里的皇后,他要是肯,本宫倒是愿意试试。”
“皇后,”王应元笑,“这话您就跟微臣说说,可别说出去了,要被人笑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