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美玉和琼瑶
王应元拿了美玉膏的罐子,放在何青衣的桌上,“娘娘,这个膏药没问题,只是效果如何,微臣也没把握。”
“本宫也懒得用,”何青衣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说:“又看不出来,他干嘛那么计较啊。”
王应元心想,邓云鸿爱她,应该包括外貌吧。
“按微臣的法子,只怕还要半年,才能褪去痕迹,”王应元说,“娘娘要是不心急,就按微臣的法子来,惠妃这药,还是别用为好。”
“本宫知道了,”何青衣又吩咐,“太皇太后那边,你有空也替本宫多去看看。”
“庆太妃只怕不愿见微臣,”王应元说,“微臣让金院判多去看看。”
“那有劳你和金院判了,”何青衣说。
等王应元走了,何青衣出了屋子,到了厢房,靠着邓云鸿坐下了,问,“看什么呢?”
邓云鸿赶紧合上折子,“没什么,都是些赋税军饷的事。”
“他们是不是逼你选女官了?”何青衣问。
“朕不打算选,”邓云鸿放下折子,心有不甘。他以为,自己当了皇帝,就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事了,可现在,这些人,谁都上折子,说皇后独宠后宫,不是国家幸事。
“选嘛,”何青衣靠了他的肩膀,说,“你不选他们进宫,他们一联姻,你不是更麻烦。”
邓云鸿一愣,选女官还有个这个用途?
“你以为,后商干嘛五年选一次女官啊?”何青衣说,“父皇的事我不清楚,可中宗并没有那么好色。充实后宫是一回事,可断了他们联姻的路子,才是主要原因。”
邓云鸿心想,的确如此,朝中官员,五年一次大选。把他们拔尖的女儿,都选进皇宫,给画了一个妃嫔皇后的大饼,让他们飞蛾扑火一样进宫。而这些权臣,就少了许多联姻的人选。日后,也不会连点成网,对付皇室。
看来,对付文官,还是后商的皇室有办法。
“那你可不许再吃醋了,”邓云鸿说,“别吩咐我选了,你又摔杯子。”
“谁摔杯子了!”何青衣哼了一句,“看那么久,也不怕眼珠子掉出来。”
他们正说笑着,左月倒是也回来了。
何青衣让卓文卓雅早晚服侍,让左月白天跟着她。所以,左月晚上得空,就去景仁宫坐坐了。
可她一进去,苏秋水就没有好脸色。
“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里了,”苏秋水冷嘲热讽,“我们家让你进宫,可不是真给皇后帮忙的。”
左月点点头,“臣妾知道。”
“你知道?”苏秋水说,“你哪里知道了?”
“惠妃娘娘,”左月说,“您吩咐,多带林疏影和江烟波去坤宁宫,臣妾也照做了。”
“那好,”苏秋水说,“你把这个,放皇后卧室里去。”
左月结果手一看,是颗黑色的药丸,“这是什么?”
“你别问那么多,”苏秋水说。
左月摇摇头,“害人终将害己,惠妃娘娘,这事臣妾不敢做。”
苏秋水拿指甲挑了一块药丸下来,当着左月的面,让温酒吃了下去,“害人害己?这是红参当归做的药丸,可以熏香也可以服用。”
“红参当归?”左月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好嫂子,”苏秋水倒是笑开了,“你问的可真够详细的,皇上天天在皇后屋里,总有个过度的时候。他们是皇上皇后,本宫也不好去劝,有这熏香,皇上也能睡个好觉。”
“是放熏香炉里吗?”左月放鼻子前闻了闻,有一点红参的味道。
“不用,放在皇后床下就可以了。”苏秋水又问,“本宫送的美玉膏,皇后有用吗?”
“还没呢,”左月说。
“哎,本宫也是一番好意,”苏秋水说,“她要是不用,你也给搁在梳妆台上,她日日见了,说不定会想起本宫的一番好意来。”
“是,”左月应了,这美玉膏,王应元说没事,那她就放着好了。这点小事,她还是能做的。
“父亲给哥哥送了两个婢女,”苏秋水说,“本宫劝他了,嫂子在宫里替我们苏家做事,这会儿,哥哥再难熬,也得坚持一下。”
“谢谢惠妃娘娘美言,”左月心里,有了些不安。
结婚的时候,苏洛也跟她再三保证过,永不纳妾。可这会儿,他们新婚才两个多月,她就进宫陪着皇后了,多少,也有些担心。
“你也早些回去吧,”苏秋水吩咐,“皇后也看得紧,别让她起疑了。”
左月一走,林疏影就出来了。
“娘娘,她会听话吗?”
“她不得不听,”苏秋水说,“她无权无势,嫁了我们苏家,有的,不过是皇后亲信这个身份。要是这点都派不上用场,要她何用?”
“那就好,”林疏影点点头,问,“那娘娘,您打算自己用美玉膏吗?”
苏秋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也两个多月的身孕了,现在,不敢这个冒险。
“还是你用吧,”苏秋水看了一眼林疏影的模样,鹅蛋脸,五官完美而又端庄,倒是和宫中的妃嫔,都不一样。
“谢娘娘开恩,”林疏影跪下谢恩。
“下去吧,”苏秋水半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她也理解,何青衣的不悦了。跟自己身边的人,分享邓云鸿的感情,心里,真不舒服。只是,林疏影去了,还能帮自己争宠。何必留了机会,给别人呢。
这美玉膏和红参当归丸子,也称琼瑶丸,都是林疏影给的。
苏秋水听说,林疏影原是济南一户官宦人家的小姐,只因济南贡院的事,被抄了家,父兄死于狱中,家中女眷没入官姬。只因她年轻美貌,老鸨觉得,奇货可居,一直不肯出手。
今年苏木去了济南,要送人进宫,就找到了林疏影。她虽然清白,可跟官姬们处久了,也知道些勾引人的法子。
这美玉膏和琼瑶丸,就是其中之一。美玉膏单独用,有护肤退疤的功效,可配上这琼瑶丸,效果就没那么简单了。
官姬要靠恩客吃饭,可日子一久,总有人会审美疲劳,最后离去。所以,她们保持美貌之余,还要想法子留下恩客。而这琼瑶丸,就是用来留人的。
第8章 故人来相见
苏秋水对林疏影说的这些勾当,有些不齿。www.uu234.net所以,她虽然知道功效,却不好意思多问。林疏影解释一二,很容易就糊弄过去了。
其实,林疏影也不是什么官姬,这药丸和膏药,自然是他们汤家的东西。
中宗一朝,河间汤家也有女子改名换姓进宫,可他们的美玉膏和琼瑶丸,对后商汤家的皇帝,并没什么功效。
他们担心无苦留了什么陷阱,法术高些的长老,也迟迟不敢进宫看看。对于用惯了法术的人来说,突然没了法术,就是最可怕的事。所以,这一二百年,河间汤家,并不怎么进宫。
这次改朝换代,河间汤家看到了希望,就进宫来找无苦的法术和洛书了。他们对洛书没多少渴望,对无苦的法术,却觊觎已久。
若非渴望法术,他们也不会两百年间,一直和自己同姓通婚了。只是,无苦去世的时候,带着所有法术入土了。河间汤家,自然希望找回法术,跟后商汤家一样,也建功立业,开创一个朝代呢。
左月拿了琼瑶丸,回了坤宁宫。因为温酒当面吃过,所以,她倒是不怎么担心,这药丸会伤了何青衣。
苏秋水又明里暗里威胁她了,如果不好好给苏家做事,她就让苏洛纳了那两个婢女。左月心里也不愿意,自然就照做了,把药丸藏在了何青衣的床下。她想着,万一何青衣有什么不适,她就赶紧把药丸给拿出来。
“苏夫人,铺床的事,由奴婢来做就好了,”卓文赶紧拦下她,“您也快出宫了,这些事,还是交给我们来做吧。”
“也好,”左月点点头,现在都十一月十六日了,何青衣让她月底出宫,也就十来天的功夫了。
卓文往床底下看了一眼,什么东西也没有,就继续叠被铺床了。
何青衣答应了女官的事,邓云鸿就告诉礼部尚书曹冰了。曹冰得了准信,就通知百官,五品以上的文臣武将,都得上报家中女儿的年龄生辰。
女官进宫的年龄,就限定在十四到十六之间。再过一个半月就新年了,所以,今年十三到十五岁的年轻小姐,谁都可能进宫。
邓云鸿登基之后,后商原来官员的位置,几乎没变,只是,他又提拔了许多邓家的亲信。除去吏部的叶舒怀,因为女儿叶南栀的事情下去了,其余五部的长官,倒是都没变动。
新皇上位,谁都想抓住机会,在后宫占一个位置。所以,何青衣独宠后宫的消息一传到宫外,百官愤愤不平。
现在,皇后松了口,答应选女官了,众人虽然仍有不满,却也有了些希望。一时间,写折子批评邓云鸿的声音,也少了许多。
这些人,邓云鸿逼宫的时候,他们就是帮凶。邓云鸿得了天下,他们自然要分一杯羹了。选女官的消息一出,许多人家忙着收养侄女外甥女,也有的人家,忙着教育女儿。
前朝出宫的女官和宫人,身价水涨船高。各处人家的小姐,都在听着宫里的事。可前朝后世,却早已经换了天地日月。
何青衣正在宫里闲坐,卓文却来通报,“皇后娘娘,宫外来了个叫吴思训的妇人,说是有事想找娘娘。”
“吴思训!”何青衣大喜,“赶紧带她进来。”
卓文也不好问,这吴思训是谁,只得快步去告诉宫人,引了吴思训进来。
不一会儿,吴思训就带了个小包,进了坤宁宫。
“民妇吴思训,见过皇后娘娘。”
“快起,”何青衣笑着上前,扶了吴思训起来,“好久不见了。”
吴思训上下打量了一番何青衣,看见眼睛的时候,愣了一下。心想,宫里都说皇后的眼睛,颜色极淡。
她们做西方极乐世界图的时候,何青衣并不是这番模样。现在,好看倒是更好看了,只是,这瞳色,却不是富贵长寿的模样。
何青衣见她打量自己的眼睛,就笑着说,“病了一场,结果就这样了。”
“许嬷嬷也问我了,”吴思训说,“说我在京城,知不知道皇后的消息。皇上登基之后,我又忙着沈家的事,一直没空进宫。”
“刚好的时候有些忘事,”何青衣说,“现在倒是都好了,许嬷嬷可好?”
这许嬷嬷,就是何青衣进了尚服局后跟的许慧贞。原是苏州人氏,和吴思训极有交情。
“蒋尚宫的父亲,原是苏州的知府,许嬷嬷也跟着回去了。”吴思训微微一笑,说,“我这次进宫,就是想跟皇后娘娘告个别,她们都在苏州,我也回去一起养老。大家说说笑笑,日子也好过些。”
何青衣知道,邓云鸿是武将家庭出身,对穷奢极欲的工艺,现在并不讲究。吴思训在京城,短期之内不会受重视。她的缂丝技术不受重视,沈家的人,自然会排挤她。只怕,也有不得不走的因素。
“你们都走了,”何青衣有些伤感,“就剩了我一个人。”
“瞎说什么呢?”吴思训笑,“尚服局的郑姑姑还在呢,眼下,她当了尚服,日后跟你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
“郑姑姑,郑婵娟?”何青衣有些惊奇,她以为,邓云鸿把所有旧人都赶走了呢。
“是啊,”吴思训笑,“听说她娘家的兄弟,就在北疆从军,是皇上的老部下了。”
何青衣心想,原来如此,郑姑姑也是邓家的亲信。难怪,邓云鸿进尚服局,那么熟门熟路。
吴思训说着,就指了指包袱,“这是苏州采荷斋的盐渍杨梅,今年比往年的都好,许嬷嬷见着喜欢,就带了些给我,也带了些给你。我要回苏州了,一并都送进宫来了。”
何青衣笑,“前儿还在我七哥家里吃到了,看来,我和许嬷嬷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吴思训看了一眼宫外的天色,就想告辞了。
何青衣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好去太白楼送你一程。”
吴思训有些苦涩,摇摇头说,“皇后娘娘,我这次回苏州,和沈家也有些纠葛。他们让我尽快回去,只怕今晚就得动身了。”
第9章 吴思训出京
“这么快?”何青衣大吃一惊:“他们干嘛这么急?”
“不说了,都是些没意思的事。顶 点 X 23 U S”吴思训说,“反正我回了苏州,谋生不成问题。”
何青衣知道,苏州一带富庶,对缂丝的需求很大。像吴思训这样的名家,日子自然不成问题。
“那你回了苏州,可得给我带个信啊,”何青衣说,“还有,让许嬷嬷没事别老吃甜食,对身体不好。”
吴思训笑,先点头,再摇头,“慧贞就那样的人了,这话,你自己写信跟她说。”
何青衣笑,“以后我也去苏州,你们在苏州,陈嬷嬷她们在杭州,我正好把苏杭都给走一圈。”
吴思训知道,她在深宫里做皇后,除非皇帝南巡,否则,只怕也没什么南下的机会。这一别,只怕,就是永诀了。
突然,吴思训像是想到了什么,“皇后娘娘,有件事,我说也不怎么合适。可不说,又怕没机会了。”
“但说无妨,”何青衣看了一眼吴思训,不知道她要吩咐些什么。
“我自己一辈子无儿无女,虽然衣食无忧,可眼下还是有些后悔。”吴思训说,“当年太过草率,答应了沈家的人,现在想起来,总觉得可惜。皇后娘娘虽然年轻,皇上又极宠娘娘,可有个孩子,总是个寄托。”
何青衣点点头,虽然,她并不理解吴思训的意思。
吴思训说了会儿话,就告辞出宫了。沈家的人逼着她出京,吴思训也不想和沈克柔的后人闹僵,早已收拾了行李,带着徒弟南下苏州了。
吴思训走了,邓云鸿倒是回坤宁宫了。
“累死朕了,”邓云鸿往坐榻上一靠,“这帮文官,解决问题的能力没有,给朕添堵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
何青衣笑着给他递了杯茶,“又怎么给你添堵了?”
邓云鸿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又重重地放下,“前儿朕答应了选女官,没两天,他们拿了别的事,又来逼朕,还是不答应他们来的痛快!这样反反复复,何时是个尽头。”
何青衣撩了下头发,心想,女官进宫了又如何。现在六尚宫里空虚,进去好好干活才是正事。
邓云鸿见她撩头发,突然拉了她的胳膊。何青衣失了重心,就靠在他怀里,问:“饿了没,让他们传晚膳吧。”
邓云鸿贴近她的嘴唇,闻了闻,又亲了一下,“酸酸的,吃的什么?”
何青衣指指小几子上的盐渍杨梅,“这个了。”
邓云鸿伸手抓了一颗,往嘴里一放,半皱着眉头说,“好酸。”
“我觉得还好,”何青衣也吃了一颗。
“哎,”邓云鸿叹了一口气,“蜀地的汤夜你听说过吗?”
“哦,那个深夜出生的蜀王啊,”何青衣问,“他怎么了?”
后商的亲王,历来都有分封各地的习惯。方王封了长沙,庆王封了洛阳,到了二十岁,如果不是皇帝留他们,大家都得出京去封地生活。
而这个蜀王汤夜,就是肃宗的侄子。父死子继,五六年前继位做了蜀王。年龄跟中宗差不多大,也是三十出头的模样。
何青衣在宫中一年多,只在太后五十寿辰的那天,在万寿山上匆匆见过一面蜀王。当时端王妃跳崖自尽,何青衣一时间也没怎么注意过这个蜀地的王爷。
邓云鸿说,“朕登基的时候,汤夜来了降书。朕就留了他蜀王的封号,吩咐他年后进京。”
“他肯来吗?”何青衣知道,蜀地物产丰富,兵精粮足,蜀王没道理主动进京做阶下囚。
邓云鸿冷哼了一声,“他要是不肯,朕有的是办法让他进京。”
他们正说着呢,陈宝倒是进来了,“皇上,皇后,晚膳准备好了。”
邓云鸿牵着何青衣起身,笑,“皇后,你好像沉了些。”
何青衣也笑,“是嘛,这样无所事事,是得长胖了。”
“胖了朕也喜欢,”邓云鸿说,“像杨贵妃那样。”
何青衣剜了他一眼,什么例子不好,非举杨贵妃,死的那么惨的。
陈宝在边上笑而不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来坤宁宫,经常带他,而不是刘安。
其实,自从乐志斋的事一出,无面和邓云鸿就认定,陷害何青衣的事,就是张太后做的。而当时领着邓云鸿去乐志斋的,就是刘安。
邓云鸿一向多疑,他知道张太后一定会在乾清宫里安眼线,所以,他来何青衣这里,尽量不带刘安。
过了两日,何青衣想起吴思训说的郑姑姑,就带了左月,两人一起去了尚服局。
“皇后,这尚服局,就是我们进宫住的地方吧。”左月不记得事了,可走了这尚服局的路,却觉得熟悉。
“住了半年多吧,”何青衣算了下时间,去年三月进宫,八月底去的乾清宫。她们进了乾清宫,宫人就赶紧去告诉郑尚服了。郑姑姑放下手上的事,飞速出来迎接了。
“皇后娘娘,”郑姑姑说,“奴婢一直没去坤宁宫请安,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哪来那么多罪呢,”何青衣笑,“郑尚服快起来说话。”
左月扶了一把郑姑姑,郑姑姑见了她,也笑,“月儿,苏夫人也来了啊。”
左月也笑,回头看了一眼何青衣。
何青衣带着左月,跟着郑尚服进了大厅,里面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当年忙碌的自己,眼下却是这样一个处境,何青衣觉得,世事变幻,真不是人力可测的。
“娘娘请用茶,”郑姑姑递了茶水,又吩咐宫人准备了她喜欢的吃食。何青衣觉得,宫里有这么几个旧人,也是不错的事。
“七哥下个月初三要成亲了,”何青衣问,“尚服局忙吗?”
听她的意思,是想让尚服局给庆王做喜袍了。郑尚服赶紧说了,“不忙,刚做好皇后娘娘新年的衣服,眼下还行。”
何青衣也点点头,“年底是尚服局最忙的时候,要是没空,你也别勉强。”
“娘娘,您知道的,奴婢的手工,在尚服局也数一数二的,”郑姑姑没吹牛,这是事实,“眼下做好了太后和皇后娘娘的袍子,妃嫔的衣服,奴婢都让新人去做了。空出来,正好给庆王做喜袍。”
第10章 尚服局旧人
“花随人夏天进宫的时候,在我们尚服局里做过衣服,”何青衣问,“你们可有她的身形?”
郑尚服点点头,“许尚服出宫的时候,把尚服局的一切,都交代给奴婢了,库房应该有花小姐的记录。顶 点 X 23 U S”
“那就好,”何青衣说,“给她和庆王都做几身吧,费用到时候让左月她们给送过来。”
“这后宫的一切,都是皇上跟皇后娘娘的,”郑尚服说,“奴婢哪敢算这个呢。”
“郑尚服,”何青衣笑,“本宫在尚服局里做过事,你就别客气了。这是本宫给庆王的贺礼,送礼总得有些诚意吧,你好好做衣服就是了。”
说好喜袍的事,何青衣又问了下尚服局的人事,原来的旧人,倒是也留下了几个。有些是没什么旁枝末节关系,背景清白的,有些,干脆就是邓家的人。
听何青衣问起,郑尚服倒是找了众人,都来拜见了。何青衣跟她们,毕竟是旧日相识,所以,众人跟她,倒是有几分亲切。后宫的皇后管着六尚宫的众人,有了这么棵大树,大家都觉得安心不少。
“娘娘,”有个宫人就说了,“您的礼服昨儿刚做好,要不,您进去试试,要是不合适,我们也好马上改。”
“也好,”何青衣一时之间,也不想离开尚服局。这是她进宫后的第一站,心中自然有些感情。
何青衣跟着郑姑姑,进了库房,扑鼻而来,都是衣料的味道。往昔的岁月,不停地浮现,许嬷嬷带着她,点着烛火清点衣料,说着料子在日头底下是什么颜色,到了夜间又是什么颜色。
郑姑姑又带着她们进了小库房,这是尚服局放宝贝的地方。吴思训给太后做缂丝的时候,何青衣就跟许嬷嬷来过一次。
郑姑姑开了个柜子,里面是套玄色的翟衣,边上放了个九龙九凤冠,镶翠描金,十分精致。
“这个跟冬至日的衣冠,不是一样吗?”何青衣问。
“颜色有些不同,”郑姑姑笑,“娘娘冬至日的礼服,颜色是青色偏黑,这是玄色,黑里微微透红。暗处不容易分,到日头底下就分清楚了。”
众人给何青衣穿上,大小倒是丝毫不差。“郑尚服好手艺,”何青衣也忍不住夸赞。
她们在小库房里正试着衣服呢,一个宫人进来了,低声说,“华贵人来了,又来催小皇子的衣服了。”
郑姑姑的脸色有些愠怒,“知道了,我马上出去。”
“怎么现在就给小皇子做衣服了?”何青衣知道,苏秋水的孩子,出生之后,就要交给秋辞抚养。只是,现在就做皇子的衣服,实在是着急了些。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苏秋水有孕,也不过三个月的事,怎么就开始催了呢。
“哎,”郑姑姑叹了一口气,“她有惠妃撑腰,奴婢哪敢不从啊。先做呗,到时候要是个公主,再重新做过。”
“惠妃和华贵人?”何青衣问。
郑姑姑点点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惠妃跟华贵人却好上了。按理说,华贵人得了惠妃的孩子,惠妃应该恨她才对啊。
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秋辞的声音,“现在还没做好,我都吩咐你们多久了?”
“奴婢得出去看看了,”郑姑姑吩咐宫人照顾何青衣,自己就先出去了。
何青衣换好衣服,跟着左月出了小库房,就看见秋辞在外面的库房里拍桌子。
“说好了宝蓝色,这是宝蓝色吗?”秋辞厉声问道。
何青衣看了一眼,那是玉石蓝的织锦,得经两次水,才会变成宝石蓝。
郑姑姑刚想解释,秋辞就把衣服往地上一扔,跳上去踩了两脚。
“华贵人,”何青衣出声了,“你不懂就别糟蹋东西啊,这玉石蓝经两次水,就是宝蓝色了。你给皇子准备衣服,不知道孩子的衣服得先下水洗几次的嘛?”
郑姑姑松了一口气,总算来了个懂行的。
秋辞没料到里面有人,何青衣一出来,她倒是大吃一惊。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把衣服捡起来吧,”何青衣吩咐,“一针一线,都是别人的心血,你若是不喜欢,到时候送给别人家孩子穿,也是件好事。”
秋辞仗势欺人,被何青衣逮了个正着,又被她一通数落,一时间,脸皮涨的通红。弯腰捡起了小衣服,秋辞掸了掸上面的灰,说,“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到时候,给徐美人的孩子穿,也是件好事。”
“徐美人?”何青衣问,“徐美人的孩子?”
徐小夏进宫才两个月,除去何青衣禁足的一段日子,她再没见过邓云鸿了,怎么就有孩子了。
“是啊,”秋辞扳回主场,不紧不慢地说了,“徐美人担心皇后娘娘不高兴,有了身孕,一直不敢说出来。昨儿去太后宫里请安,不小心就干呕了。她一干呕,太后就请太医看了,已经快一个月身孕了。到时候,应该就比惠妃的孩子迟几天吧。”
何青衣虽然知道,这事发生在她跟邓云鸿之前,可听见了,总觉得秋辞的话,每个字都刺耳。
见她气的脸色都变了,秋辞放下衣服,告辞走了。
左月赶紧扶了何青衣,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召了轿子,才回的坤宁宫。
“月儿,让守门的人,把宫门关了吧。没我的吩咐,谁来了都不许开门。”何青衣稍微镇定了一些,也算理清思路了。
邓云鸿这两天都在她的宫里,太后如果昨天早上就知道徐小夏怀孕了,邓云鸿没道理不知道。他一直不说,应该也是担心何青衣吃醋。
何青衣是吃醋,也不是吃醋。她对自己跟邓云鸿之前的事,并不打算计较。否则,这后宫八个妃嫔,就够她伤心很久了。可她既然跟邓云鸿成了夫妻,日后,她就不许邓云鸿再有别人。
徐小夏的事,何青衣最气的,就是邓云鸿不告诉她。连秋辞都知道,她一定不知情,所以才拿了这事攻击她。
何青衣一时间,对自己的决定,也有了些怀疑。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他不想,她又如何守的住。
第11章 杯酒醉东风
邓云鸿的妃嫔有孕,徐小夏也不是第一个了。www.uu234.net
可何青衣知道这事的时候,她跟邓云鸿的感情最甜蜜。虽然心里明确知道,这是以前的事,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了,可何青衣心里,总有些不肯定。
秋辞和苏秋水有孕的时候,何青衣根本就没打算跟邓云鸿做什么夫妻,她们就是全都有了孩子,跟何青衣也没关系。
可眼下,她喜欢他,她又觉得,他只属于她。突然蹦出徐小夏这么一件事,何青衣自然备受打击。
左月让人关了宫门,到了晚上,邓云鸿又带着陈宝来了。宫人哪敢拦着邓云鸿,只得违背何青衣的意思,放他进来了。
可何青衣关了房门,躲在卧室里面,一时间就是不出去。邓云鸿无奈,只得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
“青衣,出来吧,朕也饿了,我们去吃点什么吧。”
何青衣仍然不理他。
“朕也打算跟你说的,昨天一忙就给忘了,”邓云鸿还在劝,“这是以前的事了,你别吃醋了,好嘛?”
他处理了一天政事,到这会儿,也是又累又饿,坐门口好言相劝,心里也有些不耐烦起来了。
“吃醋,我哪里吃醋了!”何青衣丢了句话出来。
“好好好,你没吃醋,都是朕瞎说,”邓云鸿又劝,“出来吧,朕一天没见到你了,出来让朕看看。”
“你干嘛瞒着我?”何青衣仍旧记恨这一点。
“朕是忘记了。”邓云鸿哪里是忘记了,他也是拖一天是一天,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你明明是瞒我。”何青衣不依不饶。
邓云鸿沉默了一会儿,说:“朕是瞒你了,可朕也是怕你吃醋嘛。”
“说来说去,错的都是我了?”
邓云鸿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朝臣都是怎么说你的嘛,有人还拿吕后和戚夫人的例子来劝朕。”
“哼,”何青衣在门里听了冷笑,“他们拿我比吕后,说不定,拿你比王莽呢。人前人后一套话,利益所在,说什么的没有。”
朝臣拿她比吕后,何青衣听了不舒服,就攻击邓云鸿是篡国贼子了。百官会攻击何青衣,自然是因为她堵了大家的利益。而邓云鸿如果不能给百官好处,人家自然也会攻击他。
邓云鸿不蠢,一下子就明白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觉得没必要再说下去了,冷冷地站起身,“皇后,你自己好好想想。”说完话,就带着陈宝走了。
何青衣在屋里有些恼怒,听他这么一冷,自然就更委屈了。眼下,他跟别人有了孩子,还这样对她。心里一凉,就落下泪来。一个人躲在屋里,哭了半会儿。
左月知道她在屋里伤心,敲了会儿门,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邓云鸿一回乾清宫,就有人把消息告诉苏秋水了。
苏秋水拎了一盒子自己亲手做的饭食,又吩咐林疏影捧了酒壶,亲自给邓云鸿送来了。
邓云鸿在坤宁宫里碰了一鼻子灰,何青衣说他是个篡国贼子,邓云鸿心里很不舒服。
这会儿,苏秋水带着林疏影来了,还带了美酒美食。邓云鸿吃了些东西,气也消了一些。只是,眼前林疏影的手,越发吸引人了。邓云鸿不觉伸了手,抓住了林疏影倒酒的手。
苏秋水一见他动心了,就笑着说,“臣妾宫里还炖着汤,这就回去给皇上拿来。”说着,给林疏影抛了个眼色,就带着宫人走了。
这是她深爱的男人,此刻,她却不得不让给了林疏影。苏秋水的心理,自然跟何青衣是一样的,是她的人,她谁也不想让。可邓云鸿的宠爱,来的快,也去的快。苏秋水知道,要想抢回他的心,必须做些牺牲。
邓云鸿抓了林疏影的手,只觉得心里所有的委屈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朝臣的步步紧逼,何青衣的不依不饶,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
宫人见状,赶紧收拾了东暖阁的寝宫,又吩咐敬事房的人,记上一笔。
次日醒来,邓云鸿一睁眼,就看见了边上睡了个女子。再一看,竟然是苏秋水宫里的林疏影。他心里知道,自己酿成大错了,这事要是让何青衣知道了,必定要出大事。
林疏影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邓云鸿,又慢慢地把脸靠近他,“皇上,这事别让皇后娘娘知道,奴婢担心她会不开心。”
邓云鸿松了一口气,他还担心,林疏影要讨封号了。谁知,她却主动提出,别让何青衣知道了。
“你的名分,朕日后跟皇后商量了,再给你封。”邓云鸿有些躲闪,“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林疏影靠近他的耳边,轻轻地谢恩,气息里带着一股香气,扫过邓云鸿的耳朵,又痒,又甜蜜。邓云鸿心里一动,错一次也是错,错两次也是错,伸手揽着林疏影,又进了被子。
到了晚上,邓云鸿又去坤宁宫了。这次,何青衣没躲屋里,倒是正躺在卧榻上吃梅子。她以为,邓云鸿受了气,今天不会再来了。
邓云鸿进了屋子,见她眼睛有些红肿,知道一定是为了徐小夏的事伤心,心里也有不忍。
何青衣见了邓云鸿,也不起身请安,把头一撇,往里侧了。邓云鸿坐了她身边,一只手拍着她的背,一边说着宫里今天有些什么有趣的事。
何青衣只是不说话,想起昨天的事,鼻子又有些发酸。邓云鸿见她擦眼泪,更是心疼了,就把她抱到自己膝上,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漫天漫地地许诺。
左月见他们不吵架了,赶紧出去避开了。
昨天乾清宫的事,左月倒是听说苏秋水去乾清宫了,可她并没有留宿。所以,左月觉得,应该也没有什么事。
而屋里,邓云鸿做贼心虚,对何青衣的也大度了许多。何青衣也知道,自己昨天说话急了一些,倒是也不再胡搅蛮缠了。徐小夏的事,真的只是她自己的心病而已,谁也怪不了。
陈宝自然是知道昨晚上的事,只是,他是邓云鸿的人,如何会跟坤宁宫的人,说林疏影的事呢。
第12章 徐小夏求助
何青衣因为徐小夏的事,跟邓云鸿闹了一场,倒是让林疏影钻了空子。m.www.uu234.net
苏秋水以为,林疏影一定会得了封号回来。谁知,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怎么毫无打算呢,”苏秋水有些郁闷,“也不知道,给自己讨个封号。”
“惠妃娘娘,”林疏影笑,“徐美人有孕,皇上只瞒了一天,皇后就那般生气。这次的事,要是瞒久些,您说皇后会有什么反应?”
苏秋水是个机灵的人,一听就笑了起来,到时候,只怕何青衣跟邓云鸿之间,要彻底决裂了。
林疏影回了屋,江烟波早已经等着了,“找书的事,你可别忘记了。”
林疏影笑,“你可别是吃醋了,怎么语气跟皇后一样一样了。”
江烟波倒不是吃醋,她自有爱人,哪里关心皇帝如何。
“也就你跟惠妃看得上皇帝,”江烟波笑,“只怕,皇后日后知道了真相,也看不上他呢。”
林疏影知道江烟波不是吃醋,语气也好了许多,“找书的事,跟我当妃子的事,又不冲突。”
林疏影擅长医药,江烟波擅长易容,可两人的法术,都差到不行。所以,林疏影对出宫后做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夫,并没有多少兴趣。
宫里有富贵不说,还有无所不能的权力,林疏影觉得,这地方,才是她大展手脚的地方。可她要是想得到皇帝的喜欢,万万缺不了江烟波的易容技巧。
“好好好,我不催你,”江烟波说,“可我跟怀明哥哥的婚期,就定在明年春天。这几个月,你可得抓紧时间了。”
“是,我知道了。”林疏影笑着问江烟波,“汤怀明家境普通,除去外貌还算不错,法术也很普通,你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
“他人好,”江烟波说,“小时候人家笑我父亲跛足,还是他替我打抱不平的。”
“就这样?”林疏影觉得,不值一提。
“还有很多,”江烟波说,“我们家的水缸,一直是他帮着挑满的……”她一边说着,林疏影就开始打呵欠了。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想在宫里成就一番事业,以后也好荣耀满门。可江烟波只想回家,嫁了汤怀明,过他们的小日子。
突然,林疏影一愣,江烟波走了,谁给她化妆打扮呢?若是用了她自己的真面目,邓云鸿又如何会喜欢她呢。
就算有美玉膏和琼瑶丸帮忙,她又如何解释,自己面貌变化呢?看来,得和族长打个小报告了。
何青衣因为徐小夏有孕的事,和邓云鸿吵了一架。只是,两人转眼就和好了。邓云鸿依旧每晚都去坤宁宫里过夜,何青衣也不提徐小夏的事了。
就这么过了两日,徐小夏倒是自己找上门了。
坤宁宫的宫人都知道,皇后跟皇上为了这个徐美人,刚刚吵了一架。大家都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放她进去。
左月倒是看见了,就带着徐小夏进去了。她有孕的事,何青衣就算再不愿意,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早些看开了,对大家都好。
“皇后娘娘救我!”徐小夏一着急,连臣妾都忘了说了。
何青衣正靠在窗口读书呢,见徐小夏来了,还这么着急地跪下,就吩咐左月扶起来说话。
“徐美人,你坐下慢慢说,本宫有的是时间,别着急。”
徐小夏谢过恩,在椅子上坐下了,“娘娘,臣妾进宫的时候,徐嫔娘娘和二哥哥都这么吩咐,让臣妾有事,务必找娘娘帮忙。”
何青衣抬抬眉毛,心想,是徐若兰和徐坤文说的?
“好端端的,你怎么让本宫救你呢?”何青衣问。
“娘娘,”徐小夏又有些泪目了,“是宁妃,她让臣妾搬去翊坤宫里住着,她想抢了臣妾腹中的孩子。”
“这才几天啊,”何青衣摇摇头,“她就这么着急?”
“她每天都派兰香过来看着,”徐小夏说,“催着臣妾收拾东西,搬去翊坤宫住。今天兰香还没来,臣妾就先来您这里了。”
何青衣自然知道,张留仙是个什么意思。像张留仙这样的妃子,是一宫主位,徐小夏这样的小美人,如果进了她的翊坤宫,别说孩子要被张留仙抢走,只怕,连性命都不见得能留下。
日后,张留仙拿了徐小夏的孩子,充作自己的孩子,仍旧老有所依。可徐小夏就不好说了,若是得张留仙的欢心,说不定能多活几年,要是不得欢心,只怕生好孩子就是死期了。
“那你眼下住哪里了?”何青衣问。
“翠云轩,”徐小夏擦了下眼泪,低声说。
“那是徐姐姐以前住的地方,”何青衣叹了一口气,“你跟太后说过了吗?”
“太后也是这个意思,”徐小夏说,“臣妾有孕的事,一直不敢让太医知道,就怕别人起了歹心。可前儿在太后宫里,实在没有忍住,干呕了一下,就被发现了。太后当场就跟宁妃说了,让她好好照顾臣妾。”
“太后还是喜欢孩子的,”何青衣说,“要不,你跟太后说说,住惯了翠云轩,等日后生产了,再搬去翊坤宫不迟。”
“臣妾不敢,”徐小夏说。
何青衣心想,太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们张家少个孩子跟苏秋水对抗。眼下,徐小夏虽然不是张家的人,可她进宫和太后有关,多少算张家的人。有个孩子总比没有强吧,太后自然要让张留仙先下手为强了。
“那你就不怕,本宫抢了你的孩子?”何青衣问。
“娘娘有皇上的恩宠,”徐小夏说,“绝对不会为难我和孩子的,我们母子,只求在宫里有个立足之地,绝无他意。”
何青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一直霸着邓云鸿,却没料到,让徐小夏她们,一辈子都孤苦无依。明明有丈夫,却过着寡妇的日子。徐小夏何其无辜,张留仙和苏秋水,又何尝不是呢。
见她犹豫,徐小夏又跪下恳求,左月只得又扶了她起身。
“左月,”何青衣吩咐,“你去屋里,拿下那支金凤祥云的金钗。”
左月取了金钗出来,这金钗,是何青衣大婚时候的一对发钗。只是,另外一支,却不知道丢在哪里了。
第13章 蜀王的动向
何青衣拿了金钗在手上玩着,问,“你站了本宫这一边,日后太后宁妃,甚至惠妃,都会与你为敌,你可想好了?”
徐小夏想了想,极为坚定地点头,“臣妾做了选择,自然知道后果。www.uu234.net”
何青衣心里对这个徐小夏,倒是有了几分好感。
“那好,”何青衣吩咐,“你现在马上去太后宫里,哭着跟她说,皇后逼着你搬到坤宁宫里,你没办法,只得答应了。毕竟,太后不会害了你的孩子,可皇后就难说了。记得,一定要声色泪下。”
徐小夏一愣,这个有点难度啊。
何青衣把金钗递给了徐小夏,说:“你就想着,孩子一出生,就被宁妃夺走了,你又重病在身,无能为力,自然就会哭出来了。”
说着,又吩咐左月,进屋取了清凉膏,抹在了徐小夏的帕子上。徐小夏闻了一下,鼻子一酸,又想落泪了。
“哭不出来的时候,就擦下手帕,”何青衣吩咐,“太后和宁妃一定会找本宫麻烦,到时候,本宫就退半步,许你在翠云轩生子。你看如何?”
徐小夏悲喜交加地跪下谢恩,“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快去吧,装的像些。”何青衣吩咐。
徐小夏拿着金钗,匆匆忙忙地走了。左月有些不愿意,问何青衣,“娘娘,你又何苦给自己抹黑呢?”
“这是我欠她的,”何青衣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她独宠,徐小夏何至于没有依靠。
张太后听了徐小夏的哭诉,心里自然窝火了,她们张家没有孩子,所以才抢徐小夏的。她何青衣天天跟邓云鸿腻在一起,干嘛也来抢孩子呢。
只是,何青衣一向牙尖嘴利,张太后知道,找她对质,必定要吃亏。所以,张太后就跟邓云鸿告了一状,瞒下她们自己逼徐小夏的事,只说何青衣威逼徐小夏。
邓云鸿也有些诧异,何青衣好好的,干嘛逼徐小夏去坤宁宫住呢。要孩子她可以自己生啊,干嘛抢人家的。
晚上去了坤宁宫,邓云鸿就笑的意味不明了,“皇后,你想要孩子就跟朕说嘛,找徐小夏干嘛?”
何青衣一听,就知道张太后不敢找自己对质,跟邓云鸿告黑状了。
“本宫看见她,就想起徐姐姐,”何青衣说,“算了,让她生产了再搬过来吧,眼下是有些不便。”
只要她不吃醋,不闹事,邓云鸿什么都答应,徐小夏住哪里不是住啊,他自然不会反对。
徐小夏这事,就暂且告了一个段落。邓云鸿出面,让她生产之后,搬到坤宁宫陪皇后。徐小夏装的很不情愿,心里却深知,自己和孩子得救了。日后,她们大概就要依靠皇后过日子了。
张太后和宁妃,一时间也没法子,邓云鸿不宠幸别的妃嫔,大家也没办法有孕。而宁妃就算再想要徐小夏的孩子,她的位分,也压不过皇后啊,抢孩子的事,只能暂时作罢。
后宫的事,暂且算是告了一个段落。邓云鸿的日子,刚平和了几天,巴蜀就传来了一个坏消息。蜀王汤夜,好像要造反了。这消息,是夔州知府鲍叔亮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邓家的势力,一向只在北边。邓云鸿登基之后,把北疆的兵力,扩大到三边和冀鲁两处,基本上包围了大楚的北边国土。只是,南边却有些棘手。所以,蜀王汤夜迟迟不肯进宫,邓云鸿也不强硬,只吩咐年后进京。
邓云鸿有些希望汤夜造反,也有些担心他造反。希望他造反的原因,是可以借机南下,在南边建立自己的根据地。
担心的原因,自然是不知道汤夜的兵力几何。毕竟,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如果他贸贸然派兵南下,只怕战败,有损开国的运势。
眼下,蜀王汤夜造反的消息,还没明确。这消息,却是从汤夜的亲信王守信给友人的书信里发现的。
王守信给友人写了封书信,说了对邓家大楚的不满,又表达了一展身手的**,字里行间,暗指蜀王汤夜即将造反。
友人见信大惊,就赶紧告诉了夔州的亲戚,这亲戚又在夔州知府鲍叔亮的手下做事。这样一来,京城的邓云鸿也知道了这事。
毕竟没有确定的消息,邓云鸿吩咐鲍叔亮继续关注,又让无面派了些千影楼的人南下,打听消息。
只是,如果这话是王守信说的,蜀王作乱的事,只怕有七八分是真的了。毕竟,这蜀王汤夜想些什么,王守信不说十分了解,也有九分清楚。
这事,倒是得从二十四年前说起。那会儿,还是后商肃宗一朝。肃宗的四弟在巴蜀做蜀王,接见了一个得道高僧。这僧人身边,就跟了个小沙弥,十分机灵懂事。
蜀王的儿子汤夜,正好和这个小沙弥差不多大小,行事顽劣。蜀王就有意留下这个小沙弥,陪着自己的儿子读书。
此后,这个小沙弥王守信就留在了蜀王的王府里面,陪着小世子汤夜读书玩耍。汤夜七八岁时认识了王守信,两人感情甚好。等汤夜做了蜀王,王守信也做了益州守备。
这王守信,溜须拍马很有一套,读人的水平比读书的水平高。可他也有个毛病,跟汤夜这些纨绔子弟一起长大,他就觉得,自己文治武功,都比旁人高出一筹。所以,经常自比管仲乐毅,觉得若是手下兵精粮足,他也能一统天下。
汤夜对这个幼时一起长大的伙伴,那个叫言听计从。先是让王守信管了他王府的军队,做了都统。后来又跟中宗上表,把王守信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为他请了个益州守备的位子,管着五六万蜀军。
中宗虽然防备三边冀鲁和北疆这些离京城近的卫所,对巴蜀,倒是没有那么上心。一口就答应了汤夜,封了王守信做益州守备。
王守信在守备的位子上坐了两三年,就遇上了邓云鸿北疆军逼宫的事。他们不姓汤,都能夺了天下。汤夜姓汤,为什么就不能去抢天下呢。
王守信自比谋臣良将,自然要扶汤夜,做个明君了。
第14章 酒暖太白楼
得知蜀王汤夜可能造反的消息,京城的千影卫,就增派了人手,监视后商旧皇族的一举一动。www.uu234.net
朝中耳聪目明的,见了千影卫的动向,也知道,后商旧日皇族,估计要出什么大事了。只是,除去十二月初三庆王的大婚,汤家并没有什么别的事。众人虽有猜测,一时间,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徐坤文虽然在吏部做了个侍郎,可蜀王汤夜的事,他是很早就知道了。邓云鸿登基前后,徐乾文就说过,南方各地,以蜀王汤夜的势力最大,只怕日后,还要一番波折。
方王起兵的时候,蜀王汤夜坐山观虎斗,一个没注意,就让方王抢先进了京城。方王攻破开封之后,先得大沽水军相助,又有河间汤家帮忙,进京的时候,风头无两。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邓云鸿跟端王,一早就在后面等着了。蜀王汤夜见方王的事被平定了,倒是有些庆幸,没跟着方王一块儿去送死。只是,中原皇室大乱,汤夜不可能没有异心。
邓云鸿逼宫继位,汤夜倒是进了降表,俯首称臣。只是,山高皇帝远,汤夜一边准备着军备,一边看着京城,若是京城有失,他必定动手。
若是汤夜起兵,天下又要生灵涂炭。徐坤文心知,汤夜若是占据蜀地不出,后商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他。
蜀地多山,剑阁险峻,走陆路,怎么都绕不开剑阁。若是走水路,必定得逆水西进,三峡之险,又是一道难关。过了三峡,就是夔州重镇,只怕,又是一番血战。
只是,邓云鸿登基伊始,不可能放过这次扬名立万的机会,必定会让将士,浴血奋战,用生命去赢这场战争。
汤夜如果战败,京城汤家的处境,只怕不妙啊。徐坤文想到何青衣,眼下她在宫里,除去邓云鸿还护着她,谁都是她的敌人。如果汤夜的事影响了她和邓云鸿的关系,只怕,日后她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邓云鸿登基,何青衣成了皇后,徐坤文不敢再露出一丝爱慕钦羡的神态。可他却把这些,都藏在了心里。他爱她,心中再放不下别的女子。只是这事,他再也不会跟人说了。
何学瑜去礼部做了侍郎,事情极多。最近女官的事一出来,他就更忙了。何家的老老少少,又打起了后宫的主意。
再加上,何青衣虽然是汤家公主,却也算他们何家的养女。她做了皇后,何家自然觉得脸上有光,也想送几个姐妹进宫,跟她共享富贵。
何学瑜一边要劝何家的人,一边还要处理各地报上来的年庚图像,心里也是烦躁至极。
天色已经大暗,可官宦小姐的材料,还在不停地进京。礼部尚书曹冰是前朝的旧人,他知道,这事到了年关,只会更多。要想好好过年,现在就得往死里加班加点。所以,何学瑜已经好久没有按时回家了。
他正俯首忙着,门口却响起一个人的声音,“状元郎,你怎么还没回家呢,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你也不能让嫂子一个人,独守空房啊。”
何学瑜抬头,笑,“坤文,现在不忙不行啊,年底会更多。”
徐坤文低头翻了翻桌上的材料,叹了一口气,“这后宫,究竟哪里好了。”
何学瑜的脸色,顿时黯淡了许多。他的妹妹何璇玑进宫,虽然封了美人,却死在方王叛乱之中。何青衣做了邓云鸿的皇后,日后如何,他也有些担心。何青衣生性倔强,很认死理。而邓云鸿又不像专情一心之人,何学瑜也很担心何青衣的处境。
而徐坤文的妹妹徐若兰,她自愿进宫为妃,虽然生了皇子,可其中的起起伏伏,又如何与外人说呢。明明才十七岁,现在却成了前朝旧事,在方王府里住着,熬过一生。
“学瑜,”徐坤文叹了一口气,“我有时候也庆幸,我是男子,否则,若兰的一生,很可能也是我的一生。”
何学瑜深知这个道理,也点点头。他们虽然是兄长,却不受影响,仍在朝廷为官,日后前途一片光明。
“坤文,”何学瑜问,“最近京城风声很紧,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徐坤文说,“应该是年底了,多加防范,小心总是好事。”
“庆王十二月初三生辰加大婚,”何学瑜又问,“你准备送些什么?”
“礼轻情意重,”徐坤文说,“到时候再看吧,庆王也不打算大办。”
“那皇后怎么说的?”何学瑜问。
“皇后眼下也自身难保,”徐坤文拍了拍一桌子的材料,说:“百官都恨她独宠后宫,这次女官的事,她也是迫不得已才答应的。”
何学瑜的脸色又黯淡了一些,“她这般不容易,我这个做兄长的,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好好挑女官就是了,”徐坤文说,“皇后是个聪明人,她会自保的。”
“你堂叔家的妹妹刚有了身孕,”何学瑜从文卷底下摸出份文书,“皇上给封了才人,还让产子之后,搬去皇后的坤宁宫住,这是怎么回事?”
徐坤文接过文书一看,是徐小夏册封才人的事。
“惠妃有了身孕,宁妃没有,”徐坤文说,“太后和宁妃就逼徐才人搬去翊坤宫了。徐才人跟皇后求救,才得以幸免,留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这样,不是给皇后招骂名吗,”何学瑜有些郁闷。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否则,徐才人的性命就难说了。”徐坤文摇摇头,放下了手里的文书。
何学瑜愣了一下,他只顾着何青衣,却没想到这一点。何青衣救了徐小夏,可在外人看来,她是吃醋捏酸,哎。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收拾了桌上的书卷材料,一起出门去了。
这会儿的京城,夜色冷的让人打颤,要是有一壶暖酒,一个火炉,那该多好。徐坤文上了马,看了一眼何学瑜,问:“墨香楼,还是太白楼?”
“太白楼吧!”何学瑜笑,他们多年故交,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的心意。人生得此良友,才不负来这世上一遭。
第15章 同梦结同心
到了十一月二十一日,京城又纷纷扬扬地下起鹅毛大雪来了。顶 点 X 23 U S
邓云鸿在乾清宫里忙着批阅奏疏,一直忙到半夜。又怕去坤宁宫吵了何青衣,就一个人在西暖阁睡下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宫里也越来越静。
还有一个月就年底了,邓云鸿急着处理军政,连着几日都没休息好了。这会儿,大雪留人睡,他躺了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邓云鸿梦见蜀王汤夜造反,黑压压一群文武百官,围在他的龙床之前,逼他退位。
邓云鸿知道他们的意思,却听不清任何一个人的话。突然,耳边响起一个人的声音,“篡国贼子!”邓云鸿循声看去,说话的,正是何青衣。
邓云鸿惊的一身冷汗,突然从梦里醒了过来。宫人见他噩梦,赶紧拿了茶水布巾进来。
邓云鸿环视了一眼周围,自己还在乾清宫里,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啊。只是,这梦也太清晰了。
徐小夏有孕的时候,邓云鸿说何青衣是吕后,容不下妃嫔,何青衣说邓云鸿是王莽。两人斗了次口,邓云鸿倒是记下她说的篡国贼子了。
他送了何青衣进宫,中宗就丢了天下。眼下,何青衣又做了他的皇后,邓云鸿想到这里,心里隐约有了丝不快。虽然,他也明白,中宗丢了天下,主因是他没军权。
他正心里发慌,刘安却进来说了,“皇上,林姐姐在宫外求见。”
“林疏影?”邓云鸿问,“她来干嘛?”
“她说做了噩梦,”刘安说,“心里害怕,只想见见皇上。”
“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刘安就带着林疏影进来了。林疏影穿了寝衣,披了件猩红的大披风,跪在地上。
“起来吧。”邓云鸿坐在床上,吩咐道。
“谢皇上,”林疏影弱柳扶风地起身,“奴婢做了个噩梦,心中害怕,就不管不顾地来乾清宫了。”
“到朕这里来,”邓云鸿拍了拍身边,“梦见什么了?”
“梦见好多人,他们好凶。”林疏影说。
她说的内容,邓云鸿刚才也梦见了,“别怕,有朕在,他们不能拿你怎么样。”说着,他伸手环住了林疏影。心里,莫名其妙地对她有了同盟的感情。
“疏影,”邓云鸿靠了她的脸,喃喃低语,“过了新年,朕就封你,你想做什么?”
“奴婢什么都不要,”林疏影摇摇头,耳上环佩叮当。
“皇后要是跟你一样懂事,那该多好。”邓云鸿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林疏影手中的帕子,掉到了地上。她以为,用了这次的同梦,邓云鸿应该对自己死心塌地了,没想到,他还记挂着皇后。
长老让她进宫,找机会害死皇后。可眼下看来,林疏影觉得,得加紧动作了。否则,邓云鸿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自己日后,如何独宠后宫。
邓云鸿搂着林疏影,一动不动,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四更的鼓声响了起来,宫人们进来服侍邓云鸿起身早朝,自然就看见林疏影了。
林疏影来乾清宫侍寝,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可宫人们心里,都觉得有些好奇。皇上那么宠爱皇后,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候。看来,有些事,真的不能人云亦云。好不好,不能看表面啊。
林疏影冒着大雪,匆匆回了景仁宫。
苏秋水有孕,一向睡的深沉,并不知道林疏影出去的事。
林疏影回了屋子,江烟波又在了。
“你不会是真喜欢上这个皇帝了吧,”江烟波指了指她床头的同梦熏香,“用这个要是被人打断了,连你都要出事的,你胆子也太大了些。”
这同梦的熏香,可以让人梦见一样的东西。林疏影在邓云鸿的屋里放了同梦的香丸,这香丸平时不会有事,只有施法者点了熏香,那香丸才会发出香味。
而施法者这边,可以预先设置好梦境,一炷香,一个梦。梦中若是被人打断,施法者会死在梦中,永远都不会清醒。而受者,却丝毫无损。
所以,江烟波一看见林疏影屋子里的熏香,就知道她的心思了。长老只让她们杀了皇后,可没吩咐她们,为皇帝丢了性命啊。
林疏影匆匆收拾了熏香盒,“这事我自有主张,不会耽搁你和汤怀明重聚。”
听她说的这么意气用事,江烟波倒是也不好继续责问了,“以后有事,跟我说下,别一个人自作主张。你若出事了,我也不好跟长老交代。”
“我知道了,”林疏影问,“长老下月初三要进京,还是你易容出宫与他相见吧。”
江烟波点点头,也叹了一口气,“这皇后,还真不容易下手。我拿了你的毒药,已经投了好几次,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不会是没吃进去吧,”林疏影对自己的毒药,还是有些信心的。
“大概吧,”江烟波说,“我装成坤宁宫的粗使宫人,在茶水里投过几次,只怕她疑心重,没喝进去吧。”
林疏影叹了一口气,“见了长老,你跟他要个飞红吧,那是练氏东仙做的毒药,天下无药可解。我们再找了机会,看她吃下去,不怕她不死。”
“也好,”江烟波问,“练氏的飞红,我怎么都没听过呢?”
“那是东仙长老新做的药,”林疏影解释,“据说吃了之后,活人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变成一片血雨,风一吹,就是飞红点点。”
“这么残忍?”江烟波对医术了解很少,可东仙长老的名字,她也是如雷贯耳。
“哪里残忍了,”林疏影哼了一下,“死了留具尸体,就有那么美好吗?还不如化作春雨,洒在这万物之上。”
她们正说着话,天色也开始亮起来了,江烟波就回屋梳洗去了。
林疏影靠在榻上,盯着江烟波的背影发呆。
汤怀明一早就没了。
过几天长老进京,江烟波如果出宫听了这个消息,不知道作何反应?林疏影的嘴角微微挑了起来,江烟波是走不了了。只是,该用什么药,让她听话呢?
第16章 汤怀明之死
汤怀明怎么死的,林疏影是一清二楚。
林疏影和江烟波进宫的目的,只是害死皇后,让汤家长老拿了无苦的法术。任务一完成,她们就该出宫回去了。
可林疏影只是个普通的女医,她对出宫的日子,毫无期盼。汤家的人恪守古训,只和同族的人结婚。她的家室普通,找的人必定也普通,普普通通过完一生,林疏影觉得,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进了皇宫,她就觉得,这是她梦想成真的地方。她要站在邓云鸿的身边,成为这个国家最高贵最有权势的女人。
可是,她的丹药能抓住邓云鸿的心,可她的外表,却住不住邓云鸿的眼睛。眼下,只能依靠江烟波的易容技巧,得了邓云鸿的欢心。
可江烟波有个青梅竹马的爱人汤怀明,她着急做好长老交代的事情,出宫过自己的小日子。林疏影不能离了江烟波,自然要对汤怀明下手了。
她拿出多年的积蓄,找人杀了汤怀明。林疏影想着控制汤怀明,日后好威胁江烟波。只是,汤怀明的法术虽然普通,对付普通刺客,还是绰绰有余的。林疏影第一次刺杀失败,只得重金请了族里的人,彻底抹杀了汤怀明,不留活口。
过几天,江烟波就该知道汤怀明去世的事了,林疏影打算,一边安慰,一边给她下药。她们如果成了妃嫔,汤家的长老,也没法见到她们,自然就不会知道,江烟波被她给控制了。
林疏影想好一切,从床上起身,又从柜子里取了块新的帕子,塞到袖子里面。
邓云鸿一去早朝,何青衣就偷偷摸摸跑去了乾清宫。
她在自己床上塞了枕头,床下整整齐齐摆了鞋子,装出深睡不醒的模样,自己偷偷开溜,去乾清宫试试结界。
十一月六日吃了解开封印的法珠,七天之后才正式恢复法力。而乾清宫里的结界,按南风长老的意思,也得八天才能断了一支。
所以,何青衣算好日子,昨晚就吩咐卓文卓雅,自己明天打算迟些起床,让她们别进来烦扰。
进了乾清宫,何青衣直奔金銮殿去了。邓云鸿早朝,一直在太和殿里举行。而金銮殿,一般只用来接见少许官员。若是亲信,多半会去书房详谈。所以这金銮殿,虽然金碧辉煌,其实,派上用场的时候,并不多。
何青衣担心宫人内侍们看见,进了金銮殿,就飞速劈出一掌,正北方向的白色,应声而断。事情来的太容易了,何青衣就打算乘胜追击,再来一个。
只是,她再劈出去一掌,金砖倒是闪了火花,可正东边的黑色光线,仍旧没有反应。何青衣点点头,心想,南风长老吩咐过,八天一支,看来,还真得慢慢来了。
她正打算走,宫人却听见金銮殿的动静了,赶来查看。何青衣只得往边上一闪,去了西暖阁的方向。既然都来了,何青衣就打算去邓云鸿的屋子看看。他这几日辛苦,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休息。
进了屋子,何青衣一眼就看见了床下的帕子。捡起来一看,是块石英紫的帕子,角落里绣了对很精致的鸳鸯。做工材质,都不像普通宫女用的东西,何青衣一愣,心想,是谁来过了。
这时,两个宫人说笑着进来了,“哟,你今天早上不执勤,没看见那一幕。”
“什么,什么?”另外一个就问。
“她穿了身寝衣,披了件大披风,楚楚可怜地说她做了噩梦。”说话的宫人噗嗤笑了一声,“那么大的雪,做噩梦了就该在屋里好好定定神,大老远跑我们乾清宫干嘛。”
“不会吧,”另外一个宫人就说了,“上次皇上跟皇后吵架,她就来了,这次还来啊?”
“一来生二来熟,”那宫人说,“皇上也没怎么她,不过是安慰几句。”
何青衣心想,这人应该就是苏秋水了。只是,这么大的雪,要争宠也要替孩子考虑啊,穿这么少跑出来,也不嫌冻得慌。
她们正说着呢,管事的嬷嬷就催了,“小蹄子,好好干活,别那么多闲话,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何青衣回了坤宁宫,这事也就放下了。邓云鸿对苏秋水虽然也有些感情,可终究不会怎么样。
邓云鸿下了早朝,又去坤宁宫带了何青衣,同去永寿宫,给张太后请安。
虽然何青衣跟张太后不对盘,可一个月来几次的事,终究还是不能省了。邓云鸿知道,若是让她一个人去,如果拌嘴了,张太后气个半死不说,事后若是跟上次乐志斋一样,他也麻烦。
所以,隔几天,他就自己去坤宁宫带了何青衣,去张太后宫里说上几句,立马就走。一则也请安了,二则也保太平。
张太后月初受了箭伤,养了十几日,已经大好。这会儿,正在东配殿里坐着念佛。外室站了宁妃,施苹香,徐小夏,张梦雪,黄若梅四人。惠妃有孕,张太后免了她请安的事,也不用天天来了。
邓云鸿跟何青衣等了一会儿,李嬷嬷就扶着张太后出来了。
“皇帝,”张太后见了邓云鸿,第一句话就说,“哀家都听说了,该封的就封,别拖着,否则,人心会有怨恨的。”
何青衣一向不去听他们母子的对话,这会儿也没注意太后的意思。
邓云鸿却是一惊,他以为,刘安又把他跟林疏影的事,告诉张太后了。
“朕自由分寸,”邓云鸿赶紧转移话题,“太后的伤,可大好了?”
“好了许多,”张太后说,“多亏了王太医。”
邓云鸿又问了几句王应元的事,就带着何青衣告辞走了。他怕再待下去,张太后要指名道姓说林疏影了。
这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对林疏影,他自然是有些愧疚的,应该负责的事,他却一拖再拖。对何青衣,他却不敢开口说了这事。
邓云鸿心里明白,若是何青衣知道了这事,他们之间,只怕再没有将来了。可他心里也存了些侥幸,说不定,何青衣也愿意呢。
他就一直拖着,希望何青衣别发现,又希望她慢慢看出端倪,原谅了他和林疏影的事。
第17章 红墙白雪深
何青衣和邓云鸿两人出了永寿宫,昨夜大雪,宫里四处皆白。红墙白雪,更称的这后宫,像个琉璃世界。
天亮的时候,大雪就停了,风一吹,太阳竟然出来了。照在红墙上面,冰棱也开始化水,空气也越发凌冽了。
“真冷,”何青衣说。
邓云鸿揽了何青衣,说,“我们早些回去。”
“不知道连江亭的水,结冻了没有。”何青衣有些好奇,“去年这个时候,我跟七哥还掉冰下面了。”
“你怎么一大早就说你七哥呢,”邓云鸿拖着何青衣快走,“这太阳出来了,怎么反而更冷呢。”
“化雪自然是要冷的,”何青衣笑,“莫非,你连这事都不知道。”
邓云鸿看着她的笑容,在阳光下清澈地亮眼,一时间,就想把自己跟林疏影的事给说了。一直瞒着不说,他也觉得很累。
他们正说着话,无面倒是找来了。“皇上,蜀王造反了。”
三人就站在坤宁宫的门口,邓云鸿一看,就说,“去皇后宫里,你再慢慢说给朕听。”
无面看了一眼何青衣,心想,她是汤家的公主,又是大楚的皇后,这事,让她知道,没事嘛?
三人进了坤宁宫,左月带人布置了早膳,退到一边。
无面拿了封书信,递给了邓云鸿,邓云鸿喝了口粥,一口气读完了书信。
“区区十五万人马,就想造反,”邓云鸿说,“汤夜也太不把朕放眼里了。”
何青衣继续吃粥,这事与她有关,她却万万不能说上一字,否则,后商皇族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了。京城的旧皇族,眼下都命悬一线呢。
“皇上,”无面说:“汤夜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国师,好像姓练,叫练国栋。据说法力无边,撒豆成兵。”
“无稽之谈!”邓云鸿把书信拍在桌上,“亏你还是侍卫首领,连这些乡野之谈都信。”
无面一愣,他只是陈述别人的话,不代表他信这些东西啊。
何青衣却突然嗤笑了一下,又装作没听见,继续喝粥。
“你看,皇后都笑了,”邓云鸿说,“这种无稽之谈,日后莫要再提了。”
“只是,”无面说,“汉中守将听说蜀王造反,带人进攻益州。刚出发,全军得了怪病,无功而返。”
“哦?”邓云鸿拖长音调,问,“那练国栋,究竟有什么能耐?”
“只知道他以前在长沙,替方王做过事,”无面说,“具体如何,属下还在调查。”
“他是练娟练娇的父亲,”何青衣放下勺子,悠悠地说了一句。
“皇后娘娘,您知道他的事?”无面很是兴奋,他派人调查很久,却查不到多少底细。
“知道的不多,”何青衣说,“前朝的王选侍,就是练国栋的长女练娟。练娟为方王死了,她还有个妹妹,似乎也深爱方王。破城之后,不知所踪。这练国栋本宫也没见过,只知道他颇有上进之心,可惜上升无门。”
“有上进之心,为何上升无门呢?”邓云鸿问。
“他姓练,却是练氏下房的人,”何青衣说。
“下房?”无面问。
“嗯,”何青衣点点头,“练氏只和同姓通婚,若是娶了嫁了外姓人,孩子就成了下房的人。练国栋的父亲,似乎就是下房的人,到他这一辈,几乎就没翻身的机会了。”
“这也太过分了,”邓云鸿说,“同姓结婚,这算什么事。”
何青衣哭笑,“河间汤家也是只和同姓结婚,有没有好处,他们当事人最清楚。要是没有好处,谁去做这麻烦事啊。”
“皇后娘娘,”无面犹豫了一下,问,“他们练氏,真有法术嘛?”
“不管有没有,”何青衣说,“百姓相信他有,他自然就是有。”
“那怎么办呢?”无面嘀咕。
“你们手下,不是还有新来投诚的汤乙长老吗?”何青衣笑,“他们河间汤家的水平不怎么样,对付练国栋应该也够了。”
“无面,你去找汤乙长老,让他尽快进京。”邓云鸿吩咐。
何青衣继续低头喝粥,邓云鸿看了一眼,问,“这些事,都是练雪见告诉你的嘛?”
何青衣想起练雪见的脸,不由自主笑了一下,“嗯,是他说的。”
“那这次请他出面如何?”邓云鸿对练雪见的本事,更有信心。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说不定,已经去了。”何青衣心想,练国栋帮蜀王作乱,只怕,又要给练氏添麻烦了。估计,练氏也会出手收拾他。只怕,汤乙还没到蜀地,练国栋就没了。
听说练氏可能出面了,邓云鸿倒是有些放心了,只是,蜀王作乱,现在又快年底了。看来,得在年底告个段落啊,把这事给了结了。
“你跟练雪见,是怎么认识的?”邓云鸿问。
“哦,”何青衣问,“你还记得孙连玉吗?中宗抓了孙连玉,处决前的一晚,带了我去大理寺看他。结果练雪见扮作孙连玉,抓了中宗和我就跑了。后来过了段日子,我才知道他是练雪见。”
“以前他老在京城,”邓云鸿问,“怎么最近都没动静了?”
何青衣也不好实话实说,只说,“应该是他们家出了些事,忙去了吧。”其实,哪里是出了什么事,分明是京城被结界罩住了,练氏进不来了。
“他对你不错,”邓云鸿说,“连梳子也讨回去了。”
“那是我外公的,练雪见拿回去还他了。”何青衣说,“你要是想要,什么时候我做个给你。”
“也好,”邓云鸿想了想,说,“还是做梅花味道的吧,朕以前噩梦,闻了那味道就睡着了。”
何青衣心中一凛,他迷恋自己,不会是因为去年花的缘故吧。那会儿,邓云鸿经常噩梦,去年花又正好对症下药。若是他把这个感情转移到自己身上,那就什么都解释通了。毕竟,一开始,邓云鸿并不喜欢她啊。
“你喜欢我什么?”何青衣问。
“什么都喜欢啊,”邓云鸿凑近她的脸,上上下下看了一眼,亲在了她的眼睛上。
第18章 十五万人马
蜀王汤夜造反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www.uu234.net
周和在安宁城的贤王府里坐着,边上烤着一盆炭火,这北疆的冬天,已经到了最冷的时候。
“乾文,这事你怎么看?”周和把书信递到了徐乾文的面前。
“皇上这是打算趁机削弱三边冀鲁和北疆的兵力呢。”徐乾文看了一眼内容,果然和徐坤文说的,一模一样。
“皇兄是不信任我们?”周和问。
“这倒不一定,”徐乾文说,“各处势力均衡了,他这皇位,也坐的安心一些。”
“那我还要不要请命伐蜀呢?”周和说,“最近风雪太大,契丹应该在等机会了。这个冬天这么冷,他们一定缺东西。”
“还是不要请命了,”徐乾文说,“你跟皇上推荐一个人,代你出征。”
“谁?”周和问。
“齐王。”
“小游?”周和笑,“我不放心。”
“齐王早已今非昔比,”徐乾文说,“他跟着田顺将军,就立下不少功劳,是时候独当一面了。总不能天天窝在京城,做个纨绔王爷吧。”
“这样说来,倒是有些道理,”周和说,“可万一他去蜀地,有个损伤,那可如何是好?”
“让石青陪他去,”徐乾文说,“石青原是方王手下,对长沙蜀地的情况都有所了解,而他的武力极高。去年汤盛出使鞑靼,还带的石青做护卫。你就让石青跟了齐王,万一不测,石青也能救了齐王出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也好。”周和说,“蜀地汤夜有十五万人马,皇上让我们各出五万人马,组成大军讨伐。这样一来,冀鲁损失最大。”
徐乾文点点头,“看来,皇上对惠妃的孩子,十分忌惮啊。这么早,就开始削他们的权了。”
“听说主要削的,是方如良的水军。”周和说,“这样一来,冀鲁对京城的威胁,又少了一个。”
徐乾文很欣喜地点点头,周和也看到这点了,看来,他对邓云鸿也不再一味死心塌地信任了。这次冬至日回了趟京城,收获很大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和竟然对邓云鸿的心思,都换了个角度观察。
“贤王就带自己手下的五万人马进京吧,”徐乾文分析,“北疆虽然有六十多万人,可你手下也就十来万人,去了五万,皇上应该放心了吧。”
周和点点头,他也知道,邓云鸿忌惮他的军权。可眼下,削去五万人马,又留了他在北疆指挥防御外敌,邓云鸿应该放心了吧。
过了几日,周和就带着自己手下的五万人马进京了。只是,他也知道,这五万人马如果进京,邓云鸿很可能会不放心。
所以,他带了人马,绕了远路。先南下,再去宣府和三边冀鲁的人汇合。等安置了士卒,他才轻装进城。
上上次进京的时候,他还在门口看见了皇后的马车,上次却发生了乐志斋的事,周和对京城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十分复杂。他也不知道,是期盼多一些,还是担忧多一些。
周和进了乾清宫,却看见一个长身玉立,鹅蛋脸的美女,站了邓云鸿的书房里。
“皇兄,”周和跪下请安,“小弟来迟,还望皇兄见谅。”
“不迟不迟,”邓云鸿笑,“快起来说话。”说着,对那个美人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皇兄,”周和赶紧报告,“我调集了手下五万精锐,让石青领着,跟小游南下。”
“朕总有些担心,”邓云鸿说,“小游还是个孩子,你怎么推荐他呢?”
“皇兄,”周和说,“小游总得出去闯闯,否则,成了纨绔王爷,我们两个做哥哥的,如何跟祖先交代。”
“说的也是,”邓云鸿笑,“还是你这个二哥想的周全,朕有些妇人之仁了。”
“哪里,”周和说,“皇兄是心地仁慈。”
邓云鸿的心地,一向并不仁慈,只是,他也爱听恭维话,尤其是忠厚之人说的恭维话。
“你这次进京,一路上风雪如何?”邓云鸿问。
“今年风雪特别大,”周和说,“等风雪停了,契丹又要出来抢东西了。”
“有你守着北疆,朕很放心。”邓云鸿拍了拍周和的肩膀。
“谢谢皇兄!”
“别这么客气,”邓云鸿吩咐,“皇后也出宫了,晚上你陪朕在乾清宫喝一晚上酒吧。”
周和知道,皇后的事,邓云鸿提,没问题。可他这个外人,却是不该提的,只是,周和还是问了。
“皇后出宫了?”
“嗯,庆王的婚礼近了,她这个妹妹,自然要去帮忙了。”邓云鸿笑呵呵地解释,“小游这两天也在庆王府驻守了。”
刘安带了内侍,在窗口摆好了酒食,邓云鸿带着周和,各自坐好。
“刘安,”邓云鸿吩咐,“你去跟太后说一声,贤王进宫了,现在陪着朕吃酒,恐怕要迟些才去太后宫里。”
刘安赶紧去了,邓云鸿一直怀疑他是太后的人,所以,周和跟何青衣有关的事,他总要打发了刘安。
“皇兄,十万大军,已经集结在宣府南边,”周和问,“小游还是早些出发比较好。”
“嗯,”邓云鸿点点头,“朕也有这个意思,只是,再过七八天,就是庆王大婚的日子了,小游不想错过了。”
“皇兄,”周和说,“这是国家大事,庆王的婚礼虽然重要,可跟国家大事相比,谁轻谁重,小游还是有数的。”
“也好,”邓云鸿问,“你觉得,这次如何进攻比较合适?”
“皇兄怎么看?”周和问。
“朕觉得,让方如良带了水军,从长江逆流而上,攻打夔州。”邓云鸿蘸了酒水,在桌上画了个地形图,指了指夔州。
“嗯,臣弟也这样想,”周和点点头。
“另外一支大军从剑阁下去,”邓云鸿顿了一顿,“剑阁怕是要有一场苦战了。”
“皇兄,”周和说,“石青曾在剑阁做过事,他说剑阁后面,有条小路,可以进关。到时候,让他带人从小路进去,让小游带人正面进攻,里外夹击,应该不难。”
第19章 进攻的路线
“石青他可靠吗?”邓云鸿问。顶 点 X 23 U S
“他在中宗一朝吃够苦头,”周和说,“跟了方王,也是为了报仇,现在方王没了,他也死心塌地为皇兄效力了。跟着臣弟的这段日子,打仗十分卖力,为人也忠实。让他跟小游,应该还行。”
“这样就好。”邓云鸿指了指三边大同的方向,说:“朕让张超在汉中一带防守,如果小游战败,让张超再补上。”
“希望不用张超出手。”周和笑,“否则,小游要受打击了。”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周和也吃了几杯酒,就起身告辞,“皇兄,臣弟还得去给太后请安,不敢吃多了。”
“也好,你去吧。”邓云鸿想了想,又吩咐,“太后宫里的吃食,你也小心一些。”
周和一愣,莫非,上次是太后下的蒙汗药。他点点头,“大哥,我知道了。”
邓云鸿听他又恢复了旧日的称呼,心里也有些暖意,挥挥手,让他去了。
周和去太后宫里请了安,马上就出宫回了齐王府,眼下,他在宫里一刻都不敢停留,唯恐出事。
等小游出兵南下,他就该回北疆了,也就这两天的事了。周和在宫里吃了两杯酒,这会儿,就有些困了。
邓云鸿进了宫,邓云游就占了他的书房,摆了美人榻,挂了帷幔,设了屏风,睡觉倒是个好去处。周和靠在榻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正睡的深沉呢,屋外却响起两个人的声音,“你天天在宫里闷着,也不知道出来找我耍耍。”
“你这里又没什么好玩的,”何青衣说,“这么冷的天,我在屋里闷着多舒服。”
两人说着话,就进了书房。
“你去坐着,我去找冰刀。”邓云游说,“东西都刚搬过来,我得好好找找。”
“东西还得你自己收着?”何青衣问。
“那是我的宝贝,我自然不让人碰了。”邓云游说,“这冰刀是我在东市买的,后来再没见过比这更好的了,你等等。”
何青衣站了屏风边上,抬头打量起屋里的陈设。邓云鸿在的时候,这屋子就是个老头子的书房。现在换了邓云游,一下子就鲜活起来了,看这帷幔的颜色,看这屏风,果然,人跟人的差距,真大。
只是,她一低头,却看见屏风后面的卧榻上面,睡了一个人。而那人眯着睡意朦胧的眼睛,也盯着她打量。
何青衣穿了庆王的袍子,戴了个金冠,跟了邓云游回来拿冰刀。这事得从曲江和凤凰池结冻说起,庆王带了她和邓云游,去冰面上跑了一圈,展示了他家的冰有多结实。
邓云游就想起来了,他买了些冰刀,一直没用过。庆王要忙婚事,被人缠着脱不了身,何青衣就穿了他的衣服,跟着邓云游回来了。
谁知道,她一进来,就看见了周和。她也知道,周和近日要回京城。只是,何青衣没有料到,周和就在屏风后面。
看见他的脸,何青衣愣了一会儿。她曾经那么爱他,这会儿见了,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周和见她穿了身绛紫色的长袍,带了顶金冠,就笑了。他不说话,看上去,跟过去一模一样。何青衣的心里,突然有扑倒他怀里的冲动。只是,她已经有了邓云鸿,不该再有别的念头了。
“找到了,”邓云游拎着一堆冰刀进来了,“哥哥,你回来了。”
他拎着冰刀,就扑了上去。何青衣只是摇头,多危险啊。
周和也从卧榻上起来了,“皇后娘娘莫怪,臣弟在宫里吃了几杯酒,有些乏了。一时间没看见娘娘,还望恕罪。”
“贤王不必多礼,”何青衣看了一眼邓云游,“小游,我还是先回宫了。贤王刚回来,你陪陪他。”
邓云游看了一眼他们两人,客气生疏成这样,也是无趣,就挥挥手,“你回去吧,我派人去庆王府通知左月她们。”
“那我先回去了。”何青衣出了邓家北院,突然间有些不想回宫。
自从做了皇后,她出行坐卧,都有无数人跟着。今天因为邓云游的关系,身边一个人都不剩了。这么好的机会,她又怎么会浪费呢。
何青衣出了紫石街,就看见太白楼的招牌了。薛掌柜出京之后,她就再没来过太白楼了。何青衣摸了下荷包,里面只有些金叶子,吃饭应该够了。
进了酒楼,何青衣点了烤鸭送去庆王府,又点了烤虾送去方王府,再坐下要了个龙井虾仁,自斟自饮。
薛掌柜南下之后,这京城的太白楼,就由他的亲信吴掌柜管着。何青衣以前也来过几次,吴掌柜也记得她的模样。只是,这扶月公主不是做了皇后吗,怎么一个人又来太白楼吃饭了呢。
吴掌柜赶紧吩咐厨房做了几个小菜,又捧着酒壶给何青衣送去了。
“皇后,您怎么一个人来了呢?”吴掌柜掩上厢房的门,“这要是让人看见了,小店的生意就完蛋了。”
“不就吃个饭,你这么嗦干嘛,”何青衣笑,“庆王说你们的龙井虾仁很好,我就过来试试。”
“那是薛掌柜想出来的,”吴掌柜一脸谄媚地笑了,只要提到薛掌柜,他都这个表情。毕竟,那是他的偶像啊。
“你们做的也挺好,”何青衣吃了口虾仁,“比我七哥那里的好吃。”
“那自然了,”吴掌柜笑,“要是谁都能做,咱也不叫京城第一酒楼了。”
“薛掌柜怎么样了?”何青衣问。
“他也着急回京呢,”吴掌柜一脸担心,“只可惜,他夫人看上杭州那地儿了,估计得好一会儿了。”
何青衣心想,看来,这吴掌柜并不知情。也不知道,薛掌柜为什么这般信任他,竟然连太白楼都交给他打理了。
“汤公子,这边请。”外面小二很殷勤地招呼。
“汤公子?”何青衣问,“那谁啊。”
“河间汤家的汤重楼,”吴掌柜说,“他常来小店吃饭。”
何青衣心想,先前还京城第一楼,这会儿就小店了,你这自信心还真不可靠啊。
第20章 汤家的秘密
何青衣在太白楼里吃饭,听见隔壁来了汤重楼。
本来,她也不在乎汤重楼的事,只是,隐约听见了汤乙的声音。她知道,这老头有些古怪,就吩咐吴掌柜出去,她想一个人吃饭。
吴掌柜一出去,何青衣就上了屋梁,看了一眼下面,汤家族长和长老都来了。汤乙白发苍苍,汤震穿了件竹蓝锦袍,汤重楼坐了下首。
“长老,爹,你们怎么一块儿来了?”汤重楼喝了口茶,问道。
“皇上有旨,”汤乙说,“召了我们进宫,商量蜀王汤夜的事呢。”
“蜀王汤夜和我们又没关系,”汤重楼说,“要找也是找后商的汤家吧。”
“汤夜请了个练氏的法师,”汤乙说,“叫练国栋的,也是寄生草一支下房的人,法术听说不错。”
“练国栋比起长老您来,法术怎么样?”汤重楼问。
汤乙看了一眼汤重楼,“要是有无苦的法术,我们比练氏八支都强。可眼下,只怕差不了多少啊。”
“练氏不是从来不参与政事的吗,”汤重楼问,“这次练国栋替蜀王做事,练氏应该会出马吧。”
汤震点点头,“要是他们出马了,我们就没什么担心的了。长老要跟着军队出征,为父要去趟延绥,找下练氏的族长练寒水。这事他们如果知道了,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你们才进京,怎么马上要走呢?”汤重楼有些失望,“我一个人在京城,无趣极了。”
“宫里有我们的人,”汤震说,“你就好好做事,别想那么多。”
何青衣心想,听他的语气,宫里似乎有人,是宫人侍女,还是内侍。只是,河间汤家进了皇宫,也没法术,不知道,他们派了什么人进宫。
他们三人也不饮酒,吃了饭,汤重楼就回钦天监做事去了。汤震和汤乙就回他们的宅子去了。何青衣心里一动,上次陈朝雨被汤震抓了,她就琢磨着去汤家找麻烦。这会儿,似乎是个好机会。
她在桌上放了金叶子,就悄悄地跟了汤乙他们,去了宅子。汤乙和汤震都是老江湖,按理不该被何青衣给盯梢了。只是,两者之间的法术差距太过悬殊。何青衣就算是毛手毛脚,他们也发现不了。
进了屋子,何青衣在大堂上的梁上坐好了,打算给汤乙他们捣点乱。她正琢磨法子呢,外面来了个女子,听声音,倒像是她认识的人。
何青衣探头去看,却是个娇小的女子,五官还算清秀,却不是她认识的人。
“族长,长老,”那女子一进来就哭到在地,“好好的,汤怀明怎么就死了呢。”
“这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汤震保证,“你在宫里好好做事,汤怀明的事,就交给我们。”
“谢谢族长,”那女子仍旧哭着,“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声音颤抖,不停哽咽,想来,她和那个汤怀明之间,应该很有感情。
何青衣坐了大梁之上,这会儿也不好捣乱了。人家那么伤心的,她又怎么忍心呢。
“宫中的事,你们办的如何了?”汤震问。
“皇后实在有些古怪,”那女子止了哭泣,“疏影拿了几个致命的毒药给我,我易容成坤宁宫里的人,去茶水饮食里下毒,可她始终防备森严,没有中毒。”
“这么小心?”汤乙大吃一惊,“莫非,她早有防范?”
何青衣在大梁上摇摇头,就你们的毒药,怎么可能毒倒东仙的外孙女。
“她是前朝的公主,”汤震摇摇头,“估计,宫中这样的事,早就见多了,所以才这般小心。”
“疏影吩咐,让我见了长老,讨一个东仙的飞红,说那个见血封喉,见效奇快。”那女子又说了一次疏影。
何青衣总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她听过,可这人又会易容,究竟是谁。她口口声声说的疏影,何青衣觉得很耳熟,却不记得是那个宫里的宫人了。
“给她用飞红,也太暴殄天物了,”汤震笑,“那飞红一用,活人立马就成雾气,长老,你有什么见效快的毒药不,给烟波带回去。”
烟波疏影,何青衣突然明白了,这女子是谁。苏秋水的宫里有两个美人,一个叫江烟波,一个叫林疏影。
因为她们三人的名字,都和水有些关系,何青衣当时听了,还在心里笑了一会儿。这会儿,她算是把拼图给拼完整了。
只是,她和河间汤家,前无怨后无仇的,干嘛这么费尽心机地想毒杀她呢。汤家进宫的两人,江烟波擅长易容,听她的口气,那林疏影擅长毒药了?何青衣想起苏秋水送来的美玉膏,心想,苏秋水知不知道这两人的底细。若是不知道,只怕日后,也会被她们所害。
汤震不舍得飞红,汤乙却很舍得下本钱,进去拿了飞红的瓶子出来,“这里面只有一颗飞红,你们可得好好珍惜了。”
江烟波拿了飞红,就起身告辞了。她一走,汤震就问汤乙,“她们能行吗?”
“总得试试,”汤乙说,“这飞红,吃了之后必死无疑。老夫已经吩咐烟波,让她先迷晕了皇后,再喂她吃了毒药。”
“长老,命门真在皇后身上吗?”汤震没有进过乾清宫,并不知道具体如何。
“她和结界的颜色一样,应该是命门所在,”汤乙说,“破了命门,结界关闭的时候,无苦的法术自然就会出现。到时候,我们进宫拿了法术,日后这天下就是我们河间汤家的了。”
“这样时间不好安排啊,”汤震说,“你跟着军队南下,何时回来都不清楚。我又去练氏见练寒水,只怕皇后死的时候,京城没人啊。”
“烟波她们没那么轻易得手的,”汤乙说,“你见过练寒水,就赶紧回京。烟波她们得了你回京的消息,就会动手。”
“也好,”汤震说,“明日进宫见过皇上,我就马上出发。”
听到这里,何青衣也觉得,自己该回宫了。看来,汤乙错把她身上的封印,当成结界的命门了。
第21章 绛紫色锦袍
汤乙虽然能够看见结界的紫色,也能看见何青衣身上的封印颜色,只可惜,他却看不见八种颜色的光线,还有真正的命门所在。
何青衣摇摇头,心想,这人真是糊涂。就为了这么个错误的判断,就派人进宫谋杀自己。
何青衣也懒得去青琐门回宫了,直接翻了宫墙,去了翊坤宫。这事,她得吩咐陈朝雨一下。
进了翊坤宫,何青衣转悠了一圈,找到了陈朝雨的屋子。
这会儿天色有些暗了,陈朝雨正在屋里坐着,百无聊赖地喝着茶,吃着果子。边上还有个小丫头给她捶背,何青衣在大梁上都快笑出声了,这陈朝雨的日子,比她还舒服。
只是,屋里有人,她也不好大声喊叫,只得拿东西弹了一下陈朝雨的茶杯。哐当一声,杯子突然就碎了。陈朝雨捧着一手心的热茶,烫地直叫。小丫头见了,立马很伶俐地出去拿了冷水布巾。
“陈朝雨,”何青衣趁机喊了一句。
陈朝雨抬头看去,“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啊。”
小丫头拿了冰水进来,陈朝雨挥挥手,让她先出去了。
何青衣下了地,“你回趟延绥,河间汤家的族长要去见练寒水,你去盯着,尽量拖延他回京的时间。”
“好的,”陈朝雨又说,“可小姐怎么办呢?”
“你觉得我需要人照顾吗?”何青衣笑着拍了拍陈朝雨的肩膀,“这汤震有些歪主意,我目前还没弄明白他到底想干嘛,你去延绥拖着他,别让他那么快回来。”
陈朝雨看了一眼何青衣,穿着绛紫色的锦袍,金冠一早就歪到一边了。她伸手给何青衣系好金冠,问,“小姐,你这是去哪里了?”
“好多地方呢,”何青衣说,“先是庆王府,再是齐王府,再是汤家的宅子,刚回宫,就来翊坤宫了。”
“结界的事怎么样了?”陈朝雨问。
“我把正北的那支给断了,”何青衣说,“只是下一支,还得八天之后,时间比较麻烦。别的,倒是都很简单。”
“那就好。”陈朝雨听说结界很容易处理,也有些放心了。
“外公有个什么药,叫飞红的,你听过吗?”何青衣问。
“那是老爷的新药,”陈朝雨说,“对练氏的人也有效,法术低一些的,若是用了飞红,也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这药,你让外公管好些,别流到外面去了,”何青衣吩咐,“汤家手里似乎也有,若是拿来对付我们练氏,长老们自然没问题,可下面的人要遭殃了。”
陈朝雨点点头,说,“那我明天就跟宁妃说,三边的老爷和夫人派人找我回去说话。”何青衣哭笑不得,陈朝雨入戏真深,连张允和张夫人的关系都攀上了。
“那我先回去了,”何青衣说完话,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朝雨看了一地的杯子碎片,就喊了小丫头进来,收拾干净了。
何青衣回了坤宁宫,却看见邓云鸿带着无面,正在西暖阁里来回踱步。
左月一见何青衣回来,就松了一口气,“齐王说娘娘回宫了,可我们回来了,怎么都找不到您,可把我们吓坏了。”
“没事,”何青衣拍拍左月,“我去太白楼吃酒去了。”
无面却补了一句,“属下去太白楼问过了,吴掌柜说皇后一早就走了。”
“本宫难得一个人待会儿,”何青衣说,“当然要到处逛逛了。”
“那你也派人带个话回来啊,”邓云鸿气地都快说不出声了,“跟庆王凑到一起,就没什么好事。”话一出口,他觉得,这话他以前老说。对,以前他常跟邓云游这么说。
“我这不是身边没人吗,”何青衣摊摊手,她也很无奈啊。
“以后去庆王府,”邓云鸿吩咐左月,“你们一步都别离开她。”说着,他又瞪了一眼何青衣的锦袍,“让尚服局的人,给你做身紫色的衣服,这颜色倒是挺好看的。”
何青衣见他不生气了,就问,“用过晚膳了吗?”
“气都气饱了,”邓云鸿哼了一句。
“好了,别气了,”何青衣拖了他坐下,吩咐宫人传膳。
“你都去哪里了?”邓云鸿问。
“京城的路,我也不熟,”何青衣说,“出了太白楼,就沿着曲江去逛了。”
“什么时候,朕跟你一块儿去。”
“一个人去,跟一大帮人去,感觉很不一样的。”何青衣说,“人多的时候只觉得心烦,一个人的时候,觉得这世界都安静了。”
“朕也有同感,”邓云鸿叹了一口气,“现在再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真难。只是这事,你以后再不许做了。”
“知道了,”何青衣笑的有些甜蜜,家里有人等她回来的感觉,倒是不错。
一夜无话,到了次日,陈朝雨又借口三边的张夫人找她有事,就跟张留仙告假,回了延绥。
张留仙自从有了陈朝雨,很多事情都很顺心。她想恶整苏秋水,陈嬷嬷就帮着她出主意,每次都把苏秋水气地无能为力。所以,张留仙对这个陈嬷嬷,很有好感。
再加上,张允和张夫人也觉得,女儿身边,得有个年纪大些的可靠人。所以,陈朝雨自然而然就成了张家的亲信。她假托张夫人之名出宫,就是十分轻松的事了。
邓云鸿下了早朝,正跟朝臣们商量进攻蜀地的路线,汤家的族长和长老都进宫了。这次召了他们进宫,为的,就是蜀王汤夜的事。所以,邓云鸿就退了官员,让汤震和汤乙进了书房。
“草民参见皇上,”汤震和汤乙齐齐跪下请安。
“快起来,”邓云鸿让内侍扶了汤乙起来,又看了一眼族长汤震,倒是和汤重楼有几分相像。
“皇上,”汤乙问,“这次蜀王造反,用了练氏寄生草的练国栋,他的法术普通,但是迷香却有些本事。”
“长老,”邓云鸿将信将疑地问,“他真有法术嘛?”
“有的,”汤乙笑着摸摸胡子,“我们汤家也有,请皇上放心。”
“那,你们能演示一下吗?”邓云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