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青龙的眼睛
庆王在水榭设宴,何青衣跟高如语刚入座,有人就来报了,“宁妃带人前来。”
“宁妃?她来干嘛?”庆王问。
“说是皇上有旨,让宁妃上门赔礼道歉。”
“让她就在门口赔礼道歉吧,”庆王说:“本王不愿见她。”
“宁妃指明了要见到方王妃,”家仆有些忐忑。
“见就见,我还怕她不成。”高如语说:“让她进来,我倒要看看,她怎么个赔礼道歉法。”
家仆听了,就去通报了。
“四嫂,”庆王问,“只怕那宁妃不是真心诚意啊。”
“芦叶,你带七公主先回屋,”高如语吩咐。
芦叶也见识过张留仙的杀伤力,赶紧带了七公主回去了。
见她们如临大敌,何青衣也有些警觉了,敬茶那日,谁都没有闹事,就这张留仙蹦的很欢,只怕今日,没那么简单了。
不一会儿,张留仙就带着兰香和陈嬷嬷来了。
看见何青衣也在,张留仙也不理睬,就对着高如语居高临下地说了一句,“皇上让本宫来给你赔礼道歉,这会儿礼也赔了,歉也道了,你日后可别那么多事,否则……”
“否则?”何青衣问,“否则怎样啊?”
张留仙冷哼一声,说:“否则我父亲的军队,有的是人去教训她们。”
她派去打砸高家的士卒,就是北疆张允手下的那撮人,现在进京做了御林军。张留仙是张允的女儿,她的话,他们自然会听。
“宁妃,你口口声声你父亲的军队,”何青衣问,“你把皇上放在哪里?皇上让你来给方王妃赔礼道歉,你连句人话都没有,上来就威胁。本宫是皇上的中宫皇后,你进来连句请安的话也没有。莫非,你父亲的军队,还能去打皇上不成?”
张留仙仗势欺人,可她仗的那些势力,正是邓云鸿最忌讳的地方。所以,何青衣这样一问,张留仙也急了,“汤离,你别血口喷人!”
“汤离也是你叫的?”何青衣问。
“皇后!”张留仙改口,“臣妾并没有威胁皇上。”
“是嘛,”何青衣冷笑,问无面,“无面,你把原话告诉皇上,让他决定,有没有威胁。”
“是,属下记下了。”无面一头黑线,眼下,他可不想搅进两个女人的争斗里去。
庆王暗笑,这张留仙真是没用,何青衣都失忆了,还十拿九稳地抓住她的弱点痛击。看来,他倒是不用担心何青衣在宫里的生活了。
“这是你逼我说的,不是我的本意,”张留仙急了,若是扯到父亲的兵权上去,只怕邓云鸿还没骂她,张允就先来骂她了。
“哦,本宫是拿着刀逼你了吗?”何青衣笑,拿了个酒杯晃了晃,说:“本宫可是手无寸铁啊。”
高如语也不是个善茬,自然就咯咯咯笑出声了。宁妃也不能拿她如何,打砸完了,还不是得来登门道歉。
“你!”张留仙拿何青衣没辙,一反身,就去对付高如语了。
高如语赶紧起身,往庆王身后一躲。
张留仙去扑,何青衣去拦,结果两人都没站稳,齐齐掉了水里。
“扶月不会水,赶紧救她上来!”庆王大急,赶紧往水里跳。无面见状,也扑进水中。
两人一下去,就看见张留仙在水里扑腾,无面上前捞了她上岸,却怎么也找不到何青衣。
庆王经常在这水榭下水嬉戏,对水下状况极熟。今天一着急,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明明是这里落水的,怎么就不见人影。
何青衣被张留仙一扑,掉到了水里。她不识水性,一下去,湖水就铺天盖地的满了过来。她以为自己要被吞没了,却稳稳地踩到了什么东西上面。低头一看,又是一对巨大的眼睛。
这眼睛,她昏睡的时候,就曾经见过几次。何青衣伸手去摸,那眼睛一眨,触手处,竟然又是冰凉的鳞甲。
过了好一会儿,岸上有人在叫,“皇后在那里,在转弯的那里。”
何青衣坐在岸边,垂了脚在水上。水里浮着一对巨大的眼睛,就这样看着她。何青衣看着那眼睛,颜色竟然跟自己的一模一样,都是烟水迷离的模样。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旁人喊的皇后,究竟是谁?
她在岸上坐了一会儿,就有人飞奔过来,扶了她回庆王府。庆王跟无面也从水里上来了,庆王见她有些吓傻了,赶紧吩咐丫鬟扶她去更衣。
张留仙一早就上岸了,只是,她也不敢一个人回宫。万一邓云鸿知道她把何青衣弄到水里去了,只怕要发很大的火了。眼下,只能等何青衣安全了,她才敢回宫。
所以,何青衣一上岸,张留仙就跟去了,陈嬷嬷自然也跟着去了。
看见何青衣落水,陈嬷嬷心里有了个想法,她在宫中住下去,终会被人所害,还不如,早点带她出了京城。
东仙和西河只是推测,何青衣受了石龙封印,出不了京城。可谁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要不,趁机送她出去试试。如果不行,再等东仙来救。
陈嬷嬷有了这么个念头,就跟张留仙说,“皇上要是知道娘娘推了皇后落水,只怕会怪罪娘娘。”
张留仙也怕这个,就问,“那可如何是好。”
“那就让皇后犯个更大的错,”陈嬷嬷说。
张留仙一想,也是,皇后要是犯了更大的错,邓云鸿就不会只盯着她的毛病不放了。
“嬷嬷可有妙计?”张留仙问。
“让皇后不告而别,逃离京城。”陈嬷嬷凑到张留仙耳边,如此那般说了一番。
张留仙边听边点头,此计大妙,邓云鸿最忌讳旧皇族的人私自出京。上次端王出京,回来就丢了性命。眼下,所有人都在邓家的掌握之下,能自由行动的,只剩下宫里的皇后。
张留仙拿了自己的令牌给陈嬷嬷,说:“西边阜成门的守将杨信,原是我父亲的部下,你就说是我派人去见三边的父母。”
陈嬷嬷拿了令牌,就进了何青衣的屋子。她刚换好衣物,丫鬟们正帮她熏头发。
第13章 相见一线隔
何青衣见了陈嬷嬷,心里有些好奇,就问,“陈嬷嬷,你有什么事吗?”
陈嬷嬷挥挥手,让丫鬟们下去。m.www.uu234.net
“小姐,老爷说你可能出不了京城,但是谁也不确定,要不,我们试试?”
“张妈说你以前对我,可算不上友善啊,”何青衣说,“我又怎么敢信你的话呢。”
陈嬷嬷一急,只得匆忙卸了一半妆容,指了自己的脸跟何青衣说,“小姐,我都说了,我是陈朝雨,原是你母亲的丫鬟,后来跟你母亲走散了,才去何府找到了你。不友善那是装的,我还有个妹妹陈暮雪,她也在京城外面等着。”
何青衣见她一半容颜三十出头,一半容颜快五十岁了,心里也知道蹊跷。她听了太皇太后说的一番话,对邓云鸿失望透顶,心里也担心苏秋水的命运在自己身上重演。这会儿,眼前就摆了个出逃的机会,何青衣也有些心动了。
“小姐,跟我走吧。”陈嬷嬷说,“要是能出去,咱们就不受结界影响了,要是不能出去,大不了我们再回来,也没什么打紧的。”
何青衣点点头,拿簪子盘了半干的头发,又在头发上披了块头巾,就跟着陈嬷嬷偷偷下楼走了。
张留仙出行极为气派,除去她自己坐的马车,还有几辆宫人嬷嬷们坐的小车。陈嬷嬷是她的贴身亲信,她带了个人来登车,谁也没有起疑。
陈嬷嬷让人驾车出京,赶车的内侍倒是问了,“陈嬷嬷,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宁妃派我回三边给总督大人报个信,从阜成门出。”陈嬷嬷一早就编好理由了。
内侍也不敢多问,毕竟,宫里得势的主子,就只有宁妃和惠妃两人。
到了阜成门,陈嬷嬷拿了张留仙的令牌,杨信的手下见了,自然也不多问,更没有掀开马车细看,直接就放行了。
马车出了京城,这会儿,陈嬷嬷倒是紧张起来了,“小姐,再出去五里,就是京郊了,结界的边界就在那一带。要是能出去,我们就算成功了,要是不能出去,只怕,我们还得回宫呢。”
“都来了,自然要试试了。”何青衣问,“我外公东仙究竟是谁?”
“小姐,你的封印要是开了,自然什么都明白了,”陈嬷嬷叹了一口气,说:“他是练氏去年花一族的长老,法术无边。”
正说着,马车眼看就要出结界了,何青衣却突然喘不过气来了。
陈朝雨大吃一惊,果然,老爷和西河长老说的没错,小姐出不了京城。
“停车,”陈朝雨赶紧吩咐内侍停下,自己扶了何青衣下马车。何青衣下了马车,好容易透过气来了,就问陈嬷嬷,“陈嬷嬷,这结界究竟在哪里?”
“在这里,”突然,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何青衣抬头望去,却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身形高大,修眉俊目,眼里满是笑意。
那人见她抬头看他,就在地上比划了一下,说:“就在这里,有一点点紫色,很容易看出来的。”
何青衣顺着他的手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她刚想走近结界,那人却说:“别靠太近了,你出不来的。”
何青衣不听,努力往结界的方向走了几步,却只听见自己的心跳越跳越快,脸上也烫的出奇。
“朝雨,你赶紧拉住她。”那人赶紧吩咐。
陈嬷嬷拖着何青衣倒退了几步,叹了一口气,“小姐,我们出不去,还是算了吧。”
“练雪见,陈朝雨,你们怎么带小姐来这里了!”又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原来,那人叫练雪见啊。何青衣抬头一看,对面多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边上站了个三十出头的女子,容貌和陈朝雨有些相似,想来,就是陈暮雪了。
果然,陈暮雪很轻松就过了结界,来扶着何青衣了。
“姐姐,你怎么带小姐来这里了?”陈暮雪问。
“今天正好出宫,”陈朝雨就说:“我就想带小姐出来试试,能出结界的话,我们就回家,要是出不去,大不了再回宫里。”
“青儿,”练雪见喊,“你最近可好?”
何青衣知道,自己在何府的时候叫何青衣,恢复公主身份,才改名汤离。而邓云鸿也一直叫她青衣,所以,练雪见这么一喊,她倒是明白,这人应该跟自己很熟。只是,她谁也不记得了。
“还好,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何青衣说。
“没事,”练雪见安慰,“等长老做好法珠,你就没事了。”说着,又指了指何青衣的手腕,问:“那颗翡翠珠子还在吗?”
何青衣看了一眼手上的珠子,问,“是这个吗?”
“嗯,”练雪见点点头,“你好生收着,还有个白玉的哨子,都是东仙长老给你的。眼下没用,等封印解开就有用了。”
“那我外公呢?”何青衣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练雪见都在京城外面等着她,东仙却不见了。
“老爷给你做法珠去了,”练长卿说,“他吩咐我和朝雨暮雪留这里陪着,小姐没事,我们也放心了。”
练雪见笑嘻嘻地指了指结界,说;“我和长卿都过不去,你的青龙倒是进去了。”
“青龙?”何青衣一愣,问:“眼睛很大的那个?”
“你看见了?”练雪见有些惊奇,长老说她被封印了,眼下看来,似乎不是全部嘛。
“今天就看见了,”何青衣说,“我落水了,却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去看就是一对巨大的眼睛,然后就到岸上了。”
“你怎么落水了呢?”练雪见的关注点有些不同。
“被张留仙扑下水了,”陈朝雨说。
“哼,”练雪见冷笑,“我们进不了京城,可她的爹娘兄弟都还在三边呢,你让她小心些。”
“有人来了,小姐,我们先走了。”练长卿抓了练雪见,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暮雪给驾车的内侍喂了个药丸,也跑的没了踪影。何青衣愣在当场,看了一眼陈朝雨。她说的那些事,眼下,何青衣倒是信了几分。
第14章 金钗归原主
出城来找的,自然是无面。顶 点 X 23 U S
千影楼的人马团团围住何青衣的车马,无面下了马,跪下行礼。
“皇后,”无面看了一眼何青衣跟陈嬷嬷,问,“您怎么出城来了?”
“赶车的内侍弄错了,”陈嬷嬷说:“我带了皇后先行回宫,谁知他以为我们要出城,就赶到这里来了。”
“皇后,是这样吗?”无面盯着何青衣,问。
何青衣觉得,这无面似乎很不信任自己,只是,眼下他的追问,却有几分道理。
边上有人骑马经过,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又调转马头跑了回来。
“无面,这是怎么了?”那人在马上问。
无面见了,又跪下行礼,“贤王,皇后的马车走散了,微臣奉命出来寻找。”
“找到了就回去吧,这样围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抓逃犯呢。”周和在马上笑着说。
他跟何青衣见过一面,那时邓云鸿还没大婚,周和进宫有事,两人在乾清宫匆匆见过一面。
他的一句逃犯,让何青衣觉得,自己在邓云鸿眼里,说不定就是个囚犯。他们后商亡国,所有人都被关在各自的王府里面,她这个亡国的公主,自然也该如此。
张留仙有娘家的军队依靠,她一个亡国的公主,非但没有依靠,还有整个皇族的人要保护。
何青衣叹了一口气,跟着陈嬷嬷上了马车,心里只希望,东仙他们快一些来救自己。
周和因为重阳节的事,骑马赶了两天路,这会儿正好从阜成门进京。看见一圈千影楼的人,就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过来一看,竟然是皇后的马车走错了方向,来了郊外。
无面见周和来了,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得吩咐赶车的内侍,调转车头,回宫去了。周和也要进宫跟邓云鸿见面,就跟着车队,一起进城了。
陈嬷嬷跟着张留仙,留在邓府,并不知道何青衣跟周和的关系,究竟到了那个地步。她虽然听说过只言片语,却没目睹过什么。所以,见了周和,陈嬷嬷倒是也没说什么。只吩咐何青衣,回宫之后,把责任都推到张留仙头上。
何青衣回了坤宁宫,张妈一早就听说她落水了,安排了宫人帮她沐浴更衣。又准备了粥水饮食,服侍她休息了。
何青衣以为,自己今天落水,邓云鸿必定会来探望。玉墨见她不肯休息,只说皇帝召了齐王和贤王,这会儿正在乾清宫里给贤王设宴洗尘呢。
既然如此,何青衣也安心去睡了。毕竟,周和是跟她一起回宫的,这会儿他们兄弟相见,难免要喝一会儿酒。
到了次日,邓云鸿仍旧没有来坤宁宫。何青衣想出去看看,宫人纷纷拦她,只说皇帝吩咐了,让皇后在宫里好好静养。
昨天无面来追,何青衣就觉得自己像个囚徒,今天被宫人拦了几次,心里就越发委屈了。张妈也有些看出来了,就来安慰她,“皇后,皇上也是为了你好。昨日落水,今日是该好好静养。”
“那他怎么不来看我。”何青衣问。
“皇上应该是忙吧,”张妈劝,“皇上对您的心意,我们都看在眼里。有时候,您也应该体谅一下他啊。”
张妈说的有理,可何青衣心里也明白,邓云鸿要是真想来,随时能过来看她。不想来,所以才需要她去体谅。说来说去,就是太皇太后说的那样,一时欢愉恩爱,片刻之后就搁置一边。
她清醒之后,邓云鸿几乎每天都陪在左右。所以,他不来了,何青衣却有些不习惯了。
在坤宁宫里用过午膳,却迟迟不见邓云鸿过来看她。何青衣百无聊赖,只得开始翻找白玉做的哨子。翡翠珠子她一直戴在手上,可白玉的哨子,却不知道是哪一个。
邓云鸿用过午膳,也想去坤宁宫看看何青衣。可一想起昨天的事,心中就有一万个不愿意。
何青衣出京的事,无面算是调查清楚了,应该是张留仙陷害她。否则,守城的将士没道理让他们出去。
张留仙滥用张允将士的事,邓云鸿派人告诉张允了,这事,是得敲打敲打了。否则,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哪一天,会出一个大篓子。
张允不傻,自然知道邓云鸿很忌讳功高震主。可张留仙每一下,都踩个正着。这女儿留在宫里,对他们张家来说,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可何青衣跟周和一起回宫的事,对邓云鸿却打击很大。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何青衣是私奔去投周和了。再想想,何青衣跟周和要是恢复记忆了,两人一定会携手离开。
这样一想,邓云鸿对何青衣,就突然有了些寒意。再怎么宠她,怕是也改不了她对周和的一番心意。
所以,昨晚送走了周和跟邓云游,邓云鸿仍旧不愿来坤宁宫看看何青衣。虽然知道她落水受了惊吓,可毕竟也没什么事情。
等他忙好半天的事情,就问陈宝,“皇后在干嘛呢?”
“听说在收拾首饰,”陈宝说,“皇上最近赐了很多给皇后,应该是想整理一下吧。”
邓云鸿想了想,说:“把七支玄鸟金钗也给她吧,这是他们后商的旧物,给她也算物归原主了。”
陈宝得令,就去交泰殿领了七支玄鸟钗,送去坤宁宫给何青衣。
何青衣找了半天,才翻出东仙给她的白玉哨子,让宫人打了丝络,重新系到脖子上了。
她正收拾着,陈宝却托了个托盘进来了。
“皇上让奴才送了这个给娘娘。”陈宝捧了金钗,呈给何青衣。
何青衣虽然想问问邓云鸿在干嘛,为什么不来看自己,却不知道如何问出口。只得让玉墨收了金钗,又给陈宝派了赏。
张妈倒是认得这玄鸟主钗,说;“这是梅妃娘娘的金钗,竟然还有六支。”
这钗,原是梅夫人交给张妈的,让何青衣出嫁的时候用。何青衣嫁到邓家之前,就是徐冲拿了金钗送去。
何青衣捡了金钗,看了一眼玄鸟脖子上的珍珠,说:“这钗倒是眼熟的很。”
张妈就把金钗跟她出嫁的事,再说了一次。何青衣这会儿倒是笃定了,苏秋水是自己之后进的邓家。
第15章 两厢生嫌隙
何青衣拿了玄鸟主钗,抓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心里又算了一下时间。顶 点 X 23 U S
就算宁妃张留仙和春令秋辞都是自己之前进的邓府,那惠妃苏秋水却一定是自己之后进来的。
太皇太后说她去年二月嫁到邓家,三月就进宫了,莫非,是邓云鸿不堪寂寞,又重新娶了一个。
眼下,她虽然不满意邓云鸿妻妾成群,可邓云鸿也跟她保证过,自她以后,再不纳妃嫔了。
所以,等她发现苏秋水其实也是她之后进的邓家,这些话,她就有些不信了。虽然人物还是这几个人物,可其中的关系,却有些不同了。
她也知道,自己计较这些细节有多可悲。可有些事,一旦开始在乎了,人只会越来越没有尊严。
张妈见她把玩金钗,也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张妈虽然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可对何青衣的心思,倒是也有几分明了。
皇帝有三宫六院,眼下对皇后虽然十分宠爱,可日后总有新人,倒不如早些想开,别那么计较。可这些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劝何青衣。
她们正坐着呢,邓云鸿倒是来了。
掀开珠帘进来一看,何青衣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正盯着金钗发呆呢。
邓云鸿见了,就在她身边坐下,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何青衣,问:“在干嘛呢?”
何青衣正发呆呢,突然边上有人说话,一惊,就挥了一下金簪。
金簪并不锋利,却恰好在邓云鸿脸上划了一下,隐约渗了些血珠。邓云鸿吃痛,拿手摸了一下脸,见手上有血,语气就有些不好听了,“你这是干嘛呢?”
何青衣无心伤他,只是随手一挥,可听他语气恶劣,也没好气了,“我又不知道你在边上。”
邓云鸿哼了一声,甩袖就走。
张妈一愣,只得去劝何青衣,“小姐,他是皇上,你伤了他,怎么还好这般语气呢。”
“我也不是故意的,”何青衣拿金钗在自己手上试了试,实在不怎么锋利,也不知道,如何就伤了邓云鸿。
“先别管金钗了,”张妈说:“明天还要去万寿山过节呢,今晚可得早些休息了。”
说着,就安排宫人布置晚膳,服侍何青衣去用膳了。
邓云鸿出了坤宁宫,原想回乾清宫,可他一出门,就看见苏秋水带了宫人,正从御花园的方向回来。
“皇上,”苏秋水带了宫人,笑意盈盈地给他行礼。
邓云鸿冷落了她这么久,苏秋水的脸上,却不见一丝怨愤,仍旧有礼温柔。邓云鸿心里,自然拿她跟何青衣对比了。他不过是一日没去坤宁宫,何青衣的脸色就那般难看了,还拿簪子划了他的脸。
“宁妃这是去逛园子了吧,”邓云鸿问。
“是,”苏秋水笑,“刚陪华贵人逛了会儿园子,明天还要早起,就早些回来了。”
说着,突然看见邓云鸿脸上的伤了,“皇上,你的脸怎么了。”
邓云鸿有些局促,说:“没什么,不知道在哪里碰了一下。”
“这可不行,”苏秋水赶紧牵了他的手,说:“跟臣妾回去收拾一下,脸面的事,怎么能这样大意呢。”
邓云鸿就是从坤宁宫出来的,这伤这样新鲜,苏秋水如何不知道,就是何青衣弄的。只是,她自然也不会揭穿此事,否则,邓云鸿的脸面往哪里搁呢。
邓云鸿在何青衣那里受了气,就有些故意报复,跟着苏秋水去景仁宫了。
苏秋水难得带了邓云鸿回来,自然更是十二万分体贴,给他收拾了脸上的划痕,又服侍他用了晚膳。
见她准备温柔体贴,邓云鸿也不好意思回乾清宫,就在她的景仁宫住下了。
玉墨得了消息,服侍何青衣休息的时候也劝她了,“娘娘,您可别给她们留机会了。您跟皇上吵那么一句,惠妃就带皇上回去了。”
何青衣一怔,差点就落泪了,只是,玉墨还在絮絮叨叨地劝她,要温柔体贴,别再得罪皇帝了。
她最怕的,就是三妻四妾,大家都拼命去讨好唯一的丈夫。眼下,她最怕的事情,终于成了现实。
邓云鸿虽然跟她许诺,再不纳妃嫔。可他去已有的妃嫔那里过夜,她这个皇后,能说什么呢?
她若是有不讨喜的地方,他一转身就能去别人那里讨个温存。而她却还留在原地,饱受折磨。
这样不对等的关系里面,只有她讨好他。而他却是心情好了,才来跟她好好说话。想到这里,何青衣有些泪目,只得躺了床上,闭上眼睛。
玉墨见她睡了,才熄了灯火,去外间守着了。
次日天亮,张妈也知道,皇帝去惠妃那里过夜了。她有些担心何青衣难过,却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何青衣起了床,梳洗罢,用了早膳,就和往日一模一样。张妈以为她不知道,就吩咐宫人别在她跟前闲话。
何青衣听见了,只是淡淡一笑,张妈见了,心里很是心酸。她希望何青衣早些懂事,可她真看穿了,真懂事了,张妈又觉得难过。早知道,还不如嫁个有心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何必来宫里受这活罪,装的刀枪不入,心里却满目疮痍。
玉墨一边给何青衣梳头,一边说:“听说今天是给贤王选王妃呢。”
“哦,”何青衣点点头,前天她的马车出城,还是周和解围,送了她回宫的。
玉墨的脸颊一红,说:“也不知道,贤王会娶谁做王妃。”
何青衣看了她一眼,心想,那贤王的模样,只怕没有女子不动心了。看玉墨的样子,应该是喜欢他很久了。
“玉墨也喜欢贤王吗?”何青衣笑。
见她开始说笑了,玉墨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奴婢哪有资格喜欢贤王啊。”
“喜欢就是喜欢,哪来的什么资格与否。”何青衣也笑。
“贤王为人很好,”玉墨倒是也开始说心里话了,“奴婢以前摔了杯子,还是贤王帮着掩盖过去。”
听着,倒像是个好人,何青衣心想,也不知道,他今天会定哪位小姐。
第16章 山殿换新主
玉墨一边跟何青衣说周和的事,一边给她梳着头发。
“别用这个金钗,”何青衣指了指盒子里的一根玉簪,说:“用这个。”
玉墨觉得有些素了,毕竟是皇家的大事,何青衣是皇后,哪能这般简朴。可插了玉簪在头上,却说不出来的好看。
头上朴素了,衣服自然也不能太隆重了。玉墨选了半日,只拿了身青色绣花的衣裙,一层纱,一层绣,看上去飘逸至极。
何青衣穿戴好了,张妈只是摇头,“不像个皇后,倒像个没出阁的小姐。”
只是,张妈也不知道,皇后该怎么穿衣服,所以,她虽然觉得简单了些,倒也觉得很好看。
不一会儿,内侍就抬了轿子,在坤宁宫外面等着了。何青衣宫里的太监首领王致远,一早就在边上候着了。
“娘娘,我们也该上山了,太后和皇上已经上山了。”
王致远看了一眼何青衣的衣物,心里虽然知道不合适,可他也知道,皇上跟皇后之间,有些事,也不是他们能插嘴的。
何青衣进了轿子,玉墨带了几个宫人,随行上山去了。
九月九的重阳节,邓云鸿把家宴设在了万寿山上。说是家宴,其实是给周和选王妃。而他找好的三位小姐,吏部尚书尤友光的女儿尤南星,户部侍郎施光南的侄女施苹香,徐士吉堂侄女徐小夏,也一早就来万寿山了。
她们先是进宫见了张太后,再跟着太后来了万寿山。周和说起来是太后的嫡子,选谁做王妃,太后的意见自然重要。
施苹香十六岁了,年纪最长,人也最是温柔贤淑。张太后不喜欢外貌拔尖的尤南星,对施苹香跟徐小夏,却颇有好感。
邓云鸿对这三人,倒是没有偏好。毕竟,经过这么多次筛选,剩下的这三人,从家世背景来说,都无可挑剔了。唯一的区别,就是她们的外貌性格了。
就外貌来说,尤南星更拔尖一些。可处久了,还是性格更重要一些。这事,他对周和有信心,应该不会选错。
本来,张留仙被禁足一月,可张太后也说了,家宴只有齐王贤王,让她参加也没什么大碍。有了张太后求情,张留仙才算出了翊坤宫,跟着上了万寿山。
只是,邓云鸿看她,仍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苏秋水见了,心里暗笑,邓云鸿的妻妾,皇后脾气那么大,这个宁妃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邓云鸿冷落她,苏秋水自然难受。她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才装的若无其事。可她人在宫中,又做了帝王的妃子,有些事,也知道不得不做。所以,在这点上,苏秋水自认为,她比那两位都强。
昨晚,邓云鸿在何青衣那里受了气,就跟着她去了景仁宫。这一夜,就把她这些日子的冷落,一扫而空了。苏秋水的脸上,隐约有了笑意。
比容貌,她比张留仙美上太多。比性格,她比何青衣好了万倍。长久以往,邓云鸿总会丢下那绝色的皇后。只希望,新人不要那么快进宫。
张太后看了一眼苏秋水,又看了一眼气呼呼的张留仙,心想,自己一直护着侄女,这样长久以往,只怕不是办法。
邓云鸿对张家的兵权明显有了不安,而张留仙还处处往刀口上撞,这样下去,张家的处境只怕不妙啊。
苏秋水一早就悟了,要想在这后宫生存,必须放弃表面的计较。邓云鸿对她好,她就感恩戴德,对她不好,她也不怨不憎。可张留仙还满脸不甘心,两人的水平差距太大了。
张太后心里,又把张家的几个女孩子,又细细琢磨了一次,看来,得让张允早些送个懂事的孩子进来。
要不是邓云鸿最近迷恋何青衣,这苏秋水一早就占尽上风了。何青衣只是个亡国的公主,并没什么权势。邓云鸿再宠她,也没什么后果。
可苏秋水就不一样了,她的背后站了苏木。如果苏家上位,张家的日子,只怕没那么好过了。
不一会儿,周和跟邓云游也骑马上山了。
邓云鸿在殿里坐了一会儿,这里他最近每年都来,只是,这次却是做了主人。岁岁年年人不同,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事吧。
“太后,皇上!”周和跟邓云游齐齐跪下。
“起来,起来!”张太后笑,让人扶起了邓云游跟周和。这两人虽然是邓如光的儿子,却在她的膝下长大。尤其是邓云游,张太后完全视如己出。
张太后边上的三位小姐,也齐齐朝着周和跟邓云游行礼,“见过贤王齐王。”
邓云游打量了一下她们,笑着看了一眼周和,也抱拳还礼,“小姐有礼。”
周和不说话,也随着邓云游还礼。之后,就去邓云鸿身边站着说话了,说的,也就是北疆的一些情况。
“皇后怎么还没来啊?”张太后有些不悦了,大家都到了,她一个主人,怎么现在还没来。
话音刚落,殿外却响起了马蹄的声音。
众人闻声望去,却是一个青衣的女子,骑马进来。到了殿门口,翻身跃下,飘逸潇洒。
“轿子中途坏了,”何青衣扔了鞭子,笑,“我只好骑马上山了。”说着,笑意盈盈地打量了一下所有人。
苏秋水一愣,她以为,何青衣一定会怒气冲冲地上山,谁知道,她穿的这般简单,又满脸笑容地上山来了。
“皇嫂,”邓云游先笑了,“骑术精进不少啊,比我还差那么一点点。”
“是嘛?”何青衣也笑,“要不要比比?”
“好啊!”邓云游笑,作势就要出去。
“先开席吧,”张太后有些不悦,“皇后怎么穿的如此简单。”
“可能是我知道轿子会坏吧,”何青衣笑,看了一眼苏秋水,又看了一眼张留仙。
邓云鸿心里也明白了,宫里的轿子,哪有那么容易坏的,更何况是皇后的轿子呢。张留仙被禁足,今天不一定能上山,可苏秋水却一定能上山。看来,何青衣的轿子,只怕就是她们搞的鬼了。
第17章 禅寺旧故事
邓云鸿以为,何青衣知道他留宿景仁宫,必定会来哭闹。www.uu234.net
谁知,她一上山,笑容满面,没有一丝怨恨的味道。邓云鸿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期盼着什么。或许,他希望她会哭闹,希望她会在意吧。
可何青衣这样不在乎,他像是突然踩空了一脚,心里很不是滋味。
酒席上,他只顾着看何青衣,可她却一眼也不曾看他,只顾着跟邓云游说笑。邓云鸿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讨厌过这个弟弟。
周和因为是来相亲,所以有些拘谨,只顾低头吃酒,而那三位小姐,也只顾着偷偷看他。
周和的容貌武功,一早就名满京城。这几位小姐也不例外,对他很有好感。只是,周和只能娶一个王妃,所以这三人,就有些明争暗斗起来了。
服饰是一个比一个鲜艳,首饰是一个比一个璀璨,说的话,也渐渐有趣起来了。
尤南星的父亲尤友光是两朝的吏部尚书,她对万寿山上的一切,自小就耳熟能详,说着,就提到了山顶的雨林禅寺。
万寿山原叫灵山,山顶的禅寺原叫灵山寺,只因题名的皇帝错把灵写成了霖,就成了雨林禅寺。
尤南星刚说好这个典故,何青衣也点头赞成,“本宫也听过这么一个说法,却不记得是谁说的了。”
其实,这是周和跟她说的。当年太皇太后生辰,何青衣到山顶来看花灯,遇上了周和,周和就把雨林禅寺的事给说了。
尤南星微微一笑,心想,她是前朝的公主,这宫里和万寿山上的一切,怎么可能会不清楚呢。
既然都说到雨林禅寺了,筵席结束,众人就往山顶去了。
张太后虽然是兵家女儿出身,年纪大了,也有了礼佛之心。这会儿,带了邓云鸿兄弟,在那里焚香祷告,甚是虔诚。
何青衣看了一眼,心里有些苦涩。这灵山寺的神佛要是有用,给他们上香上了两百年的后商,又如何会丢了天下呢。
她一人出了大雄宝殿,往西边漫行。却见假山巍然,倒是颇有几分气势。何青衣居高临下,往山下看去,过了护城河,就是朱墙金瓦的皇宫了。
何青衣一间一间地看过去,找到了自己住的坤宁宫。再想到前日见过的练雪见他们,心想,东仙必定会来救自己。只是,这三个月的时间,真不容易。
眼下,她已经决定,再不跟邓云鸿接近。他去苏秋水处又如何,去张留仙处又如何。日后她若离开了,邓云鸿也会如此。既然要发生的,就让他随意好了。只是,自己绝对不去搅那浑水。独善其身不易,可不放心上,还真没什么难度。
何青衣正胡思乱想呢,天上却开始下雨。雨势颇急,她也没有细想,一回头,就往假山跑去。
假山里正好有个石洞,她直接就躲里面了。天色一暗,假山石洞里就更昏暗了。何青衣有些不明白,她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山洞。大概,以前来过吧。
张太后带人焚香结束,外面就下起了倾盆大雨。众人被雨留在殿里,寺里的和尚都出来招呼。坐了一会儿,邓云游却发现了,“皇嫂呢?”
邓云鸿看了一眼,何青衣不见了,赶紧吩咐无面,“快找!”
无面带着侍卫,冒着大雨,上下跑了一圈,都没发现何青衣的下落。
“皇上,山下和万寿殿的人都说了,没看见皇后下去。”无面说,“只怕,还在山上。”
“这么大的雨,她能去哪里了呢?”邓云鸿有些着急,“朕亲自去找找看。”
周和跟邓云游赶紧拦下他,“皇兄,我们去找就是,你先等着。”
邓云游撑伞,一路往东边去找,周和去西边找了。
周和撑着伞,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朝假山去了。他不记得自己来过万寿山,却直直地奔着何青衣在的山洞去了。
到了洞口,却看见何青衣的衣角飘在外面。周和突然间落泪,像是心里的堤坝缺了一个口子,眼泪奔腾而出。
他放下雨伞,进了山洞。何青衣正在里面躲雨,却突然看见周和进来,还满脸是泪。
“贤王,你怎么了?”何青衣有些手足无措,赶紧拿了手帕给他擦泪。
“皇嫂,皇兄在找你。”周和接了手帕,怎么擦,眼泪都停不下来。
他这么一哭,何青衣也跟着哭起来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是难过。邓云鸿在苏秋水的屋里过夜,她虽然委屈,可也不至于哭啊。
“皇后,皇后,”外面还是找她的声音。
周和拿了伞,递到她的手里,“你先回去吧,皇兄在找你了。”
“那你呢?”何青衣抹了抹眼泪,问。
“我等雨小些了,再回去。”周和半抬了脸,他止不住泪水,实在没法出去见人。
何青衣擦了眼泪,打着伞出去了。
“皇后在这里,”有人看见了,就跑了过来,引着她回禅寺去了。
她一进去,邓云鸿就搂了她在怀里,问,“你这是去哪里了,这么大的雨。”
众人都侧开眼睛,装作没有看见。
“在假山那里,”何青衣低声说了一句。
“以后去哪里,都跟朕说一句,”邓云鸿低了头,给她理着头发。
何青衣红着眼眶,明显是去外面哭了。邓云鸿心里也有些难受,他只想给她一个教训,并不知道她会这么难过。
张太后带着张留仙和几位小姐,先行下山去了,眼下,邓云鸿喜欢何青衣,总比他宠苏秋水来的好些。
何青衣靠在邓云鸿的怀里,颇有些不自在。以前,她还想跟他试试,所以也不怎么抗拒亲密的接触。现在,她想撇清了,却被他这样搂着,多少有些不对劲的感觉。
邓云鸿哪里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已经变了天地。他以为,何青衣是因为自己昨晚的事难过呢。
先前,她笑意盈盈地上山,邓云鸿心里很是失落。眼下,她哭了一场,邓云鸿反而觉得踏实了。
他以为,她心里难过,必定是为了自己的事。谁知道,何青衣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就哭了。
第18章 烟灰色雨伞
邓云鸿陪着何青衣下了万寿山,又送了她回坤宁宫。顶 点 X 23 U S张妈见了,知道他们又和好了,倒是也松了一口气。
尤南星那几位小姐,也跟着张太后回永寿宫了。
邓云鸿打算去问问太后,周和究竟选了谁做王妃。他刚出坤宁宫的大门,无面就拿着把烟灰色的雨伞过来了。
大雨早就停了,邓云鸿有些莫名其妙,看了一眼雨伞,问,“怎么了?”
无面指了指雨伞,说:“这是贤王的雨伞,皇后撑着这伞回来的。”
“是贤王找到皇后了?”邓云鸿问。
无面点点头,又说,“贤王回府去了,似乎哭过。”
邓云鸿一愣,问,“你是说,他们见面了,还哭了一场?”
无面点点头,他的手下,看见周和进了山洞,之后皇后哭着出来。而周和下山的时候,也明显哭过。
“朕去趟永寿宫,”邓云鸿吩咐,“你去打听一下,看看他们知道多少了。”
“是,”无面说,“属下这就去,要不要问问贤王,选谁做王妃呢?”
“顺便也问问,”邓云鸿吩咐,“速去速回!”
无面赶紧出宫去了,邓府现在改做齐王府,周和回来以后,一直就住这里。
邓云游出了宫,就到庆王府探望朋友去了。周和一人在北院坐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奔着假山去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失控,哭成那样。
皇后虽然美丽,可周和并不是一个见色起心的登徒子。更何况,那人还是他的嫂子。周和突然想到北疆的那些青色衣裙,跟皇后穿的,何其相似。他拿手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连高度,都差不多。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突然有些害怕起来了。莫非,当时准备的镜子衣物,都是为了她准备的?不不不,绝对不可以这样。
周和赶紧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不知道,这两年里,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邓云游跟他说了,去年三月他进宫做了御前侍卫,十月去了趟鞑靼,十一月就被调出宫,做了兵部侍郎。之后在大同守了几个月,最近又新回了北疆。
皇后去年两月就嫁给大哥了,之后应该跟他没有交集。周和觉得,自己也不是夺人妻子的那种坏人。如果知道她是大哥的妻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失礼的举动。
今天莫名其妙的落泪,应该和她无关吧。可一想起她,心里却似刀割一样的疼,周和的心里,也是各种纠结。
无面进了屋子,看见周和坐在椅子上,对着窗外发呆。
“贤王,”无面行了礼,说,“皇上让我来问问您,那三位小姐,您中意哪一位?”
“啊,”周和一愣,他都不记得那三位小姐的事了。
无面细细打量了一眼周和,若是他记得过去,就不该哭成那样,让人一眼就看穿了。可要是不记得过去,怎么会哭成那样。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又没遇上什么绝望的事。
周和回京之前,徐乾文就吩咐了,无论如何,一定要选一个。可眼下,他的心思混乱,实在不知道,应该选哪一个啊。
“这事,要不还是缓一缓吧,”周和说:“眼下,北疆的事情很多,大哥也刚登基,正是做事的时候。”
“皇上刚登基,就更应该巩固朝中的关系,”无面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周和一愣,知道无面是来逼他的。周和虽然不是个鲁莽的人,可他也不喜欢别人逼他,尤其是在婚姻大事上逼他。
“哦,那你觉得,本王应该娶谁呢?”周和反问。
“这是王爷和皇上的家务事,”无面笑,“小的如何知道呢。”
“你既然不知道,又如何来逼本王呢?”周和的语气,明显差了许多。
“谁逼哥哥了?”邓云游也回来了,看了一眼无面,冷哼了一下,“这京城的小姐,人人都喜欢哥哥,婚姻是人生大事,就不许哥哥好好挑选一下了?”
遇上这么一个无理都要绕出三分理的主,无面惹不起自然要躲了,“哪里,小的哪敢啊。”
“不敢就别在这里杵着,”邓云游说:“人也见了,酒席也吃了,总得让哥哥好好想想。这么立马就来逼问,谁选的出来啊?”
无面只得讪笑着,告辞回宫去了。
“周和怎么说?”邓云鸿问。
“贤王说想缓缓,”无面说:“他说皇上刚登基,北疆也正多事。”
“他还记得多少?”
“恐怕有一些,”无面并没打听出来,但是,他对周和一向没有好感,这会儿碰了一鼻子灰,自然要落井下石了。
邓云鸿哼了一下,说:“让王应元过来。”
无面赶紧下去了,他的目的,一早也就达到了。邓云鸿不是个愚昧盲目的皇帝,可遇到周和跟何青衣的事,他就十分轻信。
“皇上,”王应元急匆匆赶来了,“无面说贤王似乎记得事了,此事当真?”
邓云鸿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他可能记得一些了。”
王应元摇摇头,“不应该啊,练氏的药,什么时候失效过了。”
邓云鸿想想自己中的痴梦,确实极为有效。
“那肃宗中了忘忧,可曾想起过什么?”邓云鸿问。
王应元沉吟了片刻,说:“倒是有可能想起了什么,否则,庄妃也不会起了杀心。”
“你确定吗?”邓云鸿问,他的心里,满是悔意,早知道,就干脆不给周和他们吃忘忧了。现在,如果事情曝光,周和知道自己出尔反尔,还骗了何青衣为妻,这夺妻之恨,只怕他万万不肯罢休。
“微臣不敢肯定,”王应元说:“不过,微臣已经派人去洛南打听了。”
“哦,”邓云鸿倒是有些担心何青衣的外公,就问,“练氏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王应元说,“东仙和西河长老都没消息,可能是我们猜错了,皇后要是跟东仙长老有关,他们不可能袖手旁观。”
邓云鸿也点点头,“那样就好,练雪见呢?”
王应元苦笑,“没人知道练雪见的真实模样,实在不易打听。”
第19章 温酒传喜讯
邓云鸿对练氏的人,所知甚少,可他对练雪见的本事,却印象深刻。
“若是能让练氏为我们所用,那也不错啊。”邓云鸿说。
王应元摇摇头,心想,怎么可能。只是,这话,他也不敢告诉邓云鸿。
他们正说着呢,景仁宫的温酒却来了,“皇上,我们娘娘不怎么舒服。”
“朕又不是太医,怎么来找朕了,”邓云鸿笑,吩咐王应元,“王太医,你去看看。”
温酒是苏秋水的陪嫁丫鬟,也笑着说,“娘娘也想皇上了,身子不适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一些。”
邓云鸿虽然担心何青衣吃醋闹事,可温酒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得跟着王应元,一起去景仁宫看看了。
进了景仁宫一看,苏秋水穿了件半旧的衫子,正靠在榻上。头上歪歪斜斜插了一支珠钗,脸色很是苍白。
苏秋水一向利落,很少这样病弱的模样,邓云鸿也有些担心了,问:“惠妃,你怎么了,哪里不适?”
苏秋水见是邓云鸿,赶紧起身请安,邓云鸿拦住了,让她坐下。
王应元把了脉,过了一会儿,就冲邓云鸿道喜,“皇上,惠妃娘娘这是有喜了。”
“是嘛?”邓云鸿也喜出望外,这是他登基之后的第一孩子,心里自然也很高兴。
苏秋水低头微笑,一半含笑,一半娇羞。
王应元看了一眼她,心想,她早就知道自己有孕了,所以才派人去请邓云鸿。这后宫的争斗,果然又开始了。
也不知道,何青衣能否斗得过这些女人。她要是没有失忆,只怕谁也不是对手,可眼下,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怕有些难度了。
王应元有些担心,何青衣跟练氏的关系。万一她是东仙长老的外孙女,如果在宫里出点意外,只怕邓云鸿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看来,只能自己多加小心,看着一点了。别的都不说,就算练雪见一个人找上门来,那也够呛啊。
苏秋水有孕的消息,当天就传遍后宫了。
张留仙听了消息,又张牙舞爪地去永寿宫跟张太后诉苦去了。以前,张太后看这侄女,哪里都很顺眼,可现在,却哪里都不顺眼了。
邓云鸿明明讨厌功高盖主,张留仙却处处提醒邓云鸿,她父亲张允有多少军队。这不是给张家自掘坟墓吗,张太后觉得,不能让她再这般胡闹下去。
“早跟你说了,让你有空先生个孩子,”张太后事后诸葛亮了,“你看看,现在苏秋水又比你早了一步。”
“皇上不来我宫里,我有什么办法啊!”张留仙着急了。
“那皇上也不去苏秋水那里啊,她不是也有办法引了他去?”张太后觉得,张留仙跟苏秋水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她,她的那些狐媚手段,我才不屑呢。”张留仙马上就开始指责苏秋水了。
张太后只是摇头,“哪有男人不喜欢狐媚手段的,你怎么这么死脑筋了?”
“可,可我不会啊,”张留仙算是认输了。
“李嬷嬷,你教教宁妃。”张太后吩咐。
这李嬷嬷,原是宫里敬事房的宫人,收了邓家许多银钱,一直在给他们通风报信。现在,邓云鸿进了宫,辞了所有旧人。可这李嬷嬷,却找到了张太后那里。张太后身边也没个年纪合适的嬷嬷,就留了她在身边。
李嬷嬷陪着张留仙回去了,张太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对夏言说,“张家只怕就要没落了。”
夏言捧了杯热茶,说,“太后家里,不是还有几位远房的侄女吗,姓张的又不止宁妃一人。”
张太后点点头,喝了一口茶水,这事,她该跟张允怎么开口呢。
何青衣回了坤宁宫,想起周和的脸,心里十分不安。她不明白,周和好好的,为什么哭成那样,而她自己也跟着哭的那么伤心。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为什么会这样。
她听太皇太后说过,自己在宫里做过一段日子的女官。而宫里女官的记录,都由六尚宫记录,留着藻堂里。
所以,何青衣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就去藻堂了。玉墨有些不明白,就问,“娘娘,我们去藻堂干嘛?”
“没什么,就是无聊了找些书看,”何青衣问,“玉墨,我在尚服局的时候,用什么名字来着?”
何青衣知道,一定不会是汤离的名字,可她既然要伪装女官,自然不会用何青衣的名字。
玉墨不明所以,就说,“娘娘用了张留仙的名字。”
“张留仙?”何青衣问,“就是宁妃的名字?”
玉墨一愣,点点头,“好像是娘娘用了宁妃的名字进宫,宁妃用了娘娘的正室身份在邓府里。之后我就进宫陪徐嫔娘娘了,也不知道后来的事了。”
她这么一说,何青衣就明白了,为什么张留仙会因为自己丢了正室的身份。只是,邓家处心积虑扳到了后商,怎么会让她这个后商的公主回宫呢。估计,那时候还不知道她是汤离吧。
如果她当时还不是公主,邓家为何让她进宫?二月结婚,三月就进宫了,只怕,没那么简单吧。
从结果反推原因,何青衣觉得,应该是邓家想让她进宫帮忙,扳倒后商。而后商皇室,今年五月,才封了她做扶月公主,应该,就是那时候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吧。
何青衣把时间推了一圈,心里也有了个大概,只是,周和是什么时候跟自己搭上关系的?要知道,如果没什么原因,他们两人在山洞见了,不可能哭成那样的。
“那贤王,他可曾在宫中做过事?”何青衣又问。
玉墨对周和的事,无所不知,扳着指头数了一下,说,“贤王是去年三月底进宫做的御前侍卫,后来十月多就去兵部做了侍郎。”
何青衣点点头,她跟周和如果有交合的时间段,应该就在去年三月到十月之间。
只是,当时她已经嫁给邓云鸿,周和怎么会不知道?既然知道,怎么会跟她有什么瓜葛?
周和看起来是个坦荡君子,按理不该跟她有什么关系,怎么会呢?
第20章 书中日月长
何青衣带着玉墨进了藻堂,守门的内侍赶紧陪她上了楼。
“娘娘,”内侍说,“前朝的书册都在这里了,过几天就要挪去庆王府了,您以后要是想看,可能就得去宫外看了。”
何青衣点点头,吩咐他先下去,自己要慢慢看。内侍识趣,赶紧下楼去了。
她听太皇太后说过,她进宫,先去的尚服局,再去的乾清宫,所以,何青衣找了六尚宫的卷册,从去年二三月看起。
翻到三月十六日,张留仙的名字就出现了,边上还注了两人的名字,一个是翘儿,一个是月儿。何青衣知道,这月儿,多半就是左月。那个翘儿,她在嘴里叨念了几下,玉墨就说,“那是金翘。”
玉墨没说姐姐,想来,金翘应该比她还小。
何青衣一点儿也不记得,金翘长什么模样,可她总觉得很熟悉,随口就问,“翘儿去哪里了?”
玉墨一愣,随即明白了,她不记得了,就说,“去年冬至的时候,翘儿姐姐就死了,是祭祀的时候中了刺客的箭,一下子就死了。”
“死了?”何青衣一愣,“怎么会死呢?”
“奴婢也不清楚,”玉墨说,“那会儿,奴婢在徐嫔娘娘的屋里,听说娘娘您和翘儿月儿姐姐他们一起去大祀殿,还没进去就被刺客杀了,当时去了七个人,死了三个。”
“是嘛,”何青衣很平淡地问了一句,心里却满是疑问。是谁要杀她?
她身边的亲信死了,多半是针对她来的。如果是皇室发现她是奸细,没必要这么麻烦,只需在宫里下手即可,何必去外面的大祀殿。那么,就是邓家的人了?是他们怕走漏消息,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何青衣快速地翻了一下六尚宫的记录,她是三月十六进宫,徐嫔跟邓太后是八月有孕。这么说,是利用完她了,就想杀人灭口?
等她翻到十月的记录,只说御前女官出使鞑靼,不辱使命,其余一概没有记录。倒是玉成公主的嫁妆,记了一大堆的内容。
那时候,她已经是乾清宫的人了,何青衣心想,说不定乾清宫有什么记录。翻了乾清宫的册子,果然,比六尚宫的详细了许多。
御前侍卫周和领队,随堂太监田庆荣和御前女官张留仙一起出使。看来,周和要是跟她有些瓜葛,必定在这出使的路上。只是,玉墨并不知情,何青衣皱着眉头,想了半日。
首先,她为什么进宫?如果她爱邓云鸿,主动为他进宫做事,有可能吗?何青衣摇摇头,邓云鸿要是爱她,绝对不会让她冒险进宫。如果邓云鸿并不爱她,那她进宫是为了什么?
何青衣心想,自己那会儿是何府的庶出女儿,听张妈的描述,日子过得极其可怜。那么,如果出嫁之后,丈夫又逼着自己进宫,何青衣觉得,自己应该会跟他要个什么东西。只是,会是什么东西呢?
她虽然不记得过去的事了,可自己想要什么,却不难猜,大概,是离开京城,去哪里开开心心地过自己的日子吧。
可眼下,邓家似乎并没有帮自己离开京城啊。何青衣翻了翻记录,五月的时候,邓如光去世,邓家集体北上,左月也跟去了。
何青衣心想,左月要是出宫,必定是自己的意思。大概,是觉得自己走不了了,所以才让左月出逃的吧。看来,邓家并没有救自己出宫的意思。否则,左月能走,她一个小小的女官也能走。
再一想,金翘就是这样死的,只怕,邓家下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青衣想到邓云鸿的脸,心里突然满是恨意。自己失了记忆,他就这么乘人之危。
要是以前曾经下手杀她,为何现在又是这个模样。莫非,是为了安抚后商的旧人?觉得她这个后商的公主,还有些利用的价值?
何青衣合上卷册,心里对过去的事情,也有了个大概的想法。她进宫做事,多半是为了得到什么。邓云鸿当时一定许诺了什么,只是,眼下她却不记得了。
而周和,很可能也知道这个约定。否则,他不可能明知何青衣是邓云鸿的妻子,还有什么瓜葛。何青衣心想,周和不像一个登徒子,如果他们之间有些事情,那邓云鸿的条件,很可能就是取消婚姻,互不相干。
至于她和周和之间的事,何青衣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她也明白,眼下的处境,她和周和已经没有一丝可能了。如果做了什么不合情理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只怕会惹祸上身,毁了自己,也毁了周和。
她和周和去年三月就在宫里认识了,可大婚前,他们在乾清宫遇上,周和根本就不认识她。何青衣心想,看来,失去记忆的,不止她跟左月了,眼下看来,还有一个周和。
一个人失去记忆,可以说是偶然。两个人失去记忆,可以说是一起中毒。可三个人一起失去记忆,就绝对是邓云鸿干的。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让三人一起没了记忆。
何青衣的心里,对周和已经没了波澜,只是,对邓云鸿的评价,却越来越低。他明显利用她进宫做事,之后又暗下杀手。等事情成了,连她最后的一点利用价值都要榨取,扮作什么恩爱夫妻,去博取世人的好感。
放回书卷,何青衣就带着玉墨下楼了。藻堂的内侍一直等着,见她下来了,就赶紧提了灯笼送她,“娘娘,天黑路滑,您小心些。”
“麻烦公公了,”何青衣微微点头,跟着他们回了坤宁宫。
刚进去,张妈就说了,“娘娘,您怎么才回来,皇上等了好一会儿,就去景仁宫了。”
“哦,在藻堂看了会儿书,”何青衣也懒得问邓云鸿的事了。
“惠妃娘娘有了身孕,皇上本来想陪您,可景仁宫的人来喊了几次,说是惠妃娘娘身子不适,皇上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去了。”张妈努力洗白邓云鸿,却十分卖力地描黑苏秋水。
第21章 独酌无相亲
听说邓云鸿去陪苏秋水了,何青衣淡淡一笑,“那是他的孩子,总该去看看的。m.www.uu234.net”
张妈一愣,小姐怎么这般贤惠大方了,以前不是不许皇上纳妃嫔吗。
玉墨倒是忙着帮何青衣换了衣服,服侍着让她休息。
“小姐,”张妈又来说了,“惠妃都有孩子了……”
“张妈,”何青衣知道,她要是不说,张妈以后还会催她,“你管着我的衣食住行就成了,皇上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自有分寸。”
她都这么说了,张妈也不敢多说了,收拾了东西,就先退下了。
等她走了,玉墨倒是偷偷地问何青衣了,“娘娘,我们要不要送点东西给惠妃啊?”
何青衣笑,“还是别送了,送吃的她不敢吃,送穿的她不敢穿,何必为难人家呢。”
玉墨也笑,她在宫里也一年多了,妃嫔们的争斗,她也见过不少,自然知道何青衣的意思。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何青衣就安心睡下了。清醒之后,今天是她最清楚自身处境的一天。
只是黑火门外的齐王府,也有人不能安眠。
邓云游去庆王府回来,就看见无面在北院逼着周和选王妃。他出声赶走了无面,可无面这种小人,日后有的是机会给周和下绊子,邓云游也有些担心。
他在京城,手中没有兵权,为人又不上进,邓云鸿不会忌惮他。可周和却不一样,他在北疆极有威望,而三边的张超也更听周和的话。周和虽然也是邓家兄弟,可现在,他们却成了皇家兄弟。
邓云游虽然不爱读书,可史书上兄弟手足相残的事,皇家特别多。他自然也有些担心周和的处境。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周和丢了两年的记忆,可邓云游不可能不知道。眼下,宫里的何青衣没了记忆,冀北的左月也没了记忆,周和比她们好一些,只丢了部分的记忆。邓云游虽然惫懒,可脑子一点儿也不笨,这么多线索放在一起,很明显是他大哥动的手脚。
他跟邓云鸿虽然是堂兄弟,可这些年的感情,和亲兄弟没有区别。所以,他虽然知道邓云鸿动了手脚,可也不愿意拆穿。
今天上山,周和突然红着眼眶回家,邓云游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他也不敢追问,只找了借口,去庆王府躲避。
还没到庆王府呢,邓云游就想起来了,在北疆的时候,京城还传说,中宗想把扶月公主嫁给周和。不知道,这是周和的意思,还是中宗的一厢情愿。如果是周和的意思,那他跟何青衣之间,只怕没那么简单了。
想到这里,邓云游赶紧回家了,他得拦着周和,别做出什么傻事。何青衣已经是邓云鸿的皇后了,周和就算跟她有什么过往,也该放下了。
果然,一回来,邓云鸿就派了无面来催。邓云游知道,他是做贼心虚,可周和要是不答应,日后只怕麻烦不断。
所以,赶走了无面,邓云游也说了,“哥哥,你这次要是不定亲,日后太后和皇兄还会派人叫你进京,一样的事再做几次,你也不嫌麻烦。”
他这么一说,周和倒是也笑了,“这样也是。”
“你就先定一个,”邓云游说,“日后想什么时候娶了,就娶回去放着,至少安了太后跟皇兄的心,也免得他们老来催你。”
周和虽然不愿意娶妻,可也清楚,他这次要是不定一个,日后还要进京来选。
“那个说雨林禅寺的小姐是谁?”周和问。
“哦,”邓云游笑,“那是吏部尚书尤友光的女儿尤南星,年纪还小,才十四岁,还能等上几年。”
“就她吧,”周和对那三位小姐的印象,实在模糊的紧,他只记得雨林禅寺的事,就定了尤南星。
“小游,”周和想了想,又说,“我这次回北疆,屋里竟然有许多女子衣物。”
“不会是哪个倾慕哥哥的姑娘,偷偷拿了衣服进去吧?”邓云游笑。
“不会,”周和摇摇头,说:“还有化妆用的镜子桌椅,箱笼衣物,准备的很是周全。徐参军说,是酒馆的一个舞姬放的。可衣服身型都不对,全是青衣,也不像舞姬的品味。”
他越说越详细了,邓云游赶紧拦住,“哥哥,以前的事,你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既然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些东西,你就让徐参军处理了吧,以后也别跟人说了,就当做了一场梦,以后都往前看吧。”
周和还想说些什么,邓云游又叹了一口气,说:“我也知道,哥哥心里想说的是谁,可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之间有过什么,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她是不可能的事了,你还是别想了,听大哥的话吧。”
周和想说的,自然就是皇后汤离。可邓云游都说了,他也不知道周和跟她之间有过什么。周和心想,他跟邓云游那般亲近,如果他跟皇后之间有过什么,小游不可能一点儿也不知情。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吧。
“嗯,”周和点点头,“我知道了,明天就进宫跟太后他们说。”
邓云游叹了一口气,“我也定亲了,这些事,的确不是我们自己能做主的,哥哥,你也想开些。”
周和无声地点点头,邓家北上的时候,根基不牢,邓云鸿不得不娶了苏秋水,而邓云游也不得不跟田顺的女儿定亲。他当时还在大同,并没给邓家效力,现在娶个王妃,就当是帮邓云鸿吧。
见他想通了,邓云游也回南院休息了。周和拿了壶酒,去西边楼上,正对着黑火门,一个人慢慢地喝起了酒。
他又何尝不知道,就算他跟皇后有过什么,现在也绝对不能再提起了。可人的心里,哪有那么容易听话呢。道理他都懂,可今天在山上见了何青衣,他的心里就破了一个洞,冷风嗖嗖地往里吹。
周和这一生都没这么哭过,听说邓如光中箭身亡的时候,他也只是落泪,没有这般控制不了自己。如果他曾喜欢过皇后,那感情该有多深?
周和看了一眼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第22章 宫中多女官
次日下了早朝,邓云鸿去给张太后请安,就听说周和跟邓云游来过了。www.uu234.net
“周和选了尤友光的女儿,”张太后笑,“果然也喜欢俊俏的。”
“是嘛,”邓云鸿也放心了,说,“周和那模样,是得找个美貌的夫人。”
张太后点点头,邓如光的夫人周氏,当年可是绝色美人,尤南星虽然在这几位小姐里面拔尖,可比起周氏,不知道差了多少。
“那定亲的事,太后打算怎么办?”邓云鸿问。
“周和说了,亲事让哀家看着办,就是成亲的日子,想往后面拖拖。”张太后说,“尤南星也才十四岁,确实不着急成亲,先把亲事定了吧,让徐士吉做了媒人,去提亲吧。”
“嗯,让大理寺卿花采轻保媒吧,他的名字喜庆些。”邓云鸿点点头,心里却想起徐士吉给方王和高如语做的媒,这人做媒人,实在是霉人啊。
“也好,”张太后又问,“花采轻的女儿,还想嫁给庆王吗?”
邓云鸿点点头,“花采轻倒是看中徐坤文了,可他女儿却看上庆王了。”
“怎么就看上庆王了呢,”张太后表示不理解,徐坤文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亲事都定了,”邓云鸿说,“婚期也定在年底了,这花采轻的女儿,倒是个人物,不离不弃。”
张太后点点头,花随人这样嫁到庆王府,跟人质没有什么区别。
“那高如语还住庆王府吗?”张太后问。
“庆王毕竟未婚,”邓云鸿说,“朕让她们和七公主,都搬去方王府了,姑姑也在那里,她们也好有个照应。”
说到邓太后,他们母子心照不宣,就撇下这个话题,说起了苏秋水怀孕的事。
“皇帝,你也应该多往宁妃的屋子走走,”张太后说,“也不是哀家为了自己张家,这苏家原来就占上风,有了孩子,只怕更是难弄了。”
邓云鸿点点头,他又何尝不知道呢。苏木在北疆的时候,就有代替邓家的苗头。要不是他当机立断,跟苏家成了亲家,能不能控制他们都不好说。
所以,得了天下,他就有意扶植本来较弱的张家,让他们去了三边,反而让苏木一家去了冀北。
看起来,两个亲家都一样对待,一个做三边总督,一个做冀北总督。可三边的兵力有三十五万,冀北只有十五万人马。
苏木离开北疆,原先和北疆众将的关系,必然疏远。而他手下的人马,再兵精粮足,也不过十五万人马。就算到时候局势有变,三边和北疆都能轻易压制冀北。再过几年,等苏洛接班了,冀北没了北疆的关系,势必继续走弱。到时候,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可眼下,苏秋水有了身孕,只怕苏木没那么容易罢休。若是他们苏家也用邓家得天下的招式,日后扶植了苏秋水的孩子上位,只怕,邓家辛辛苦苦得来的天下,下一代就要易主了。
中宗的日子有多难过,邓云鸿心里十分明白。所以,他根本就不愿意给苏家一个希望。可苏秋水偏偏就怀孕了,邓云鸿虽然也喜欢,可心里的疑虑,终究还是占了上风。
他们母子正说着话,李嬷嬷却带了两位宫装的年轻女子进来了。
两人齐声给邓云鸿和张太后请了安,起身一看,竟然是昨天的施苹香和徐小夏。
“太后,这是怎么回事?”邓云鸿问。
“哀家喜欢这两位小姐,就留在身边做了女官,”张太后说,“苹香,你给皇上换杯热茶。”
邓云鸿一愣,这两人明显是给他留的,才不是进宫陪什么太后的。
“你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子嗣,”张太后说,“眼下秋辞和苏秋水有了,别人你也该多花些力气。”
这会儿,邓云鸿倒是彻底体会到中宗当皇帝的无奈了,竟然被人当种猪了,让用力气就得去用力气。
只是,当着这两位小姐的面,邓云鸿也不好生气,只得喝了施苹香的茶水,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走了。
他答应过何青衣,再不纳妃嫔了。眼下,张太后又弄了两位小姐进宫,说是做女官,可哪点像是做女官的模样。
这要是让何青衣知道了,不知道又要说些什么话了。邓云鸿心里有些担心,就带着陈宝往坤宁宫去了。
刚进去,张妈就出来说了,“皇上,娘娘又去看书了。”
“又去藻堂了?”邓云鸿问。
张妈点点头,“昨儿半夜才回来的。”
邓云鸿昨天在苏秋水的景仁宫过夜,连着两天,他都陪着苏秋水了,也不知道,何青衣是否生气了。
他正打算派人去催她回来,无面又来找他了,说是河间汤家派人进宫了。
河间汤家和后商皇室一起开国,之后各奔东西,再无来往。到方王造反的时候,才跟他们搭上了一些关系。邓云鸿觉得,他们河间汤家,对后商皇室,并没什么好感。只是,他们对自己如何,也不清楚。
“来的是什么人?”邓云鸿问。
“一个是汤家族长的长子汤重楼,一个是他们的长老汤乙。”无面说。
“汤乙?”邓云鸿心想,中宗叫汤辛,莫非,他们汤家都用天支地干来取名的。
“他们那个长老,跟中宗是一个辈分的,”无面解释,“年纪倒是快八十多了。”
“是吗?”邓云鸿点点头,问,“他们怎么来了?”
“听说皇上得了天下,他们是来祝贺的。”无面说,“看样子,对后商亡国的事,并没什么不满。”
邓云鸿心想,他就知道,河间汤家跟后商汤家不和,只是,没料到他们同姓宗族,竟然不和到这个地步。
“皇上,属下让人去河间地打听过,”无面说,“他们汤家,倒是有个很奇怪的传统。”
“什么传统?”邓云鸿问。
“他们不娶外姓女子。”无面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不会吧,”邓云鸿感慨。
“倒不是姐妹兄弟,”无面说,“他们只跟族里同姓的结婚,很少有人跟外姓婚配。”
邓云鸿皱着眉头想了想,这得多混乱啊,祖祖辈辈都这么结婚,最后谁是谁的,还分得清嘛。
第23章 汤重楼求官
邓云鸿回了乾清宫,就吩咐刘安,让河间汤家的人进上书房。顶 点 X 23 U S
掌印太监陈宝管着后宫的事,而秉笔太监刘安则管着前朝的事,邓云鸿用了些日子,倒是也越发习惯了。
无面担心汤家的人不利于邓云鸿,就安排了几个千影楼的高手,躲在各处。
不一会儿,汤家的长老汤乙就带着小辈汤重楼来了。两人一进来,就给邓云鸿行了大礼,也算承认他这个皇帝了。
“平身,”邓云鸿也有些拿捏不准,这两人是来干嘛的。
长老汤乙早已须发皆白,面色倒是红润。汤重楼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剑眉入鬓,眼睛十分精神。
“老先生这次前来,不知有何指教?”邓云鸿见汤乙仙风道骨,倒是有了几分好感。
“不敢,不敢,”汤乙也说,“皇上登基,我们族长知道了,就派草民前来祝贺。”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了一摞银票,递给了刘安。
刘安接过银票,呈给了邓云鸿。邓云鸿接过来一看,至少有百万两白银,差不多是国库一年收入的三分之一,实在是笔大礼。
“无功不受禄,”邓云鸿笑,“老先生这样大方,让朕如何是好呢?”
汤乙也笑,“不敢不敢,草民久闻皇上威名,也不知该送些什么祝贺,家中只有这些东西,还望皇上莫怪草民粗鲁。”
邓云鸿心想,什么叫家中只有这些东西,你家里莫非还有金矿。再一想,后商皇室手里,就有几个金矿。这河间汤家,不事生产,还不跟外界联姻,哪来这么多钱,只怕,也有金矿。
邓云鸿又问了几句,汤乙这老狐狸倒是说出真心话了,“我们族长只此小儿,以前不敢让他入朝做事,眼下皇上英明,正是年轻人为国捐躯的时候,草民就想举荐他给皇上做事。”
“是嘛,”邓云鸿笑着问汤重楼,“你擅长什么呢?”
汤重楼说,“草民精通历法节气,天文地理,也粗知一二。”
“那好,你先去钦天监做个主簿。若是言过其词,朕也不会轻饶了你。”邓云鸿笑,一百万换个钦天监的七品小官,怎么算,都是自己划算啊。
“谢皇上!”汤乙赶紧拉着汤重楼跪下谢恩了。
“起来吧,”邓云鸿的语气,明显轻松了许多。汤家有所求,自然不会与自己为敌。现在,汤重楼成了他的手下,邓云鸿自然没那么绷着了。
“草民还有个不情之请,”汤乙又微微颤颤地开口了。
邓云鸿有些郁闷,这老狐狸,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还有要求。
“但说无妨!”
“草民听说皇上娶了前朝的扶月公主为后,”汤乙说,“算起来,皇后跟草民也有些关系。草民年纪也大了,进趟京城不容易,也不知道日后能不能再进宫了,就想见见皇后。”
听他提起皇后,似乎对前朝还有些感情,邓云鸿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老先生心怀故国,其心可嘉。”
他这么一说,汤乙赶紧拉着汤重楼又跪下了,“草民不敢,前朝对我们河间汤家,一直深有防范,后商两百年间,我们河间汤家没有一人在朝为官,皇上若是不信,完全可以派人去查。草民也是听闻皇上英明,才带了小辈进京,瞻仰圣威,哪敢念什么旧国啊。”
汤乙撇清关系,邓云鸿的脸色,又回转了一些,“老先生,起来说话。”
“谢皇上!”汤重楼又扶着汤乙起来了。
看他们惊恐,邓云鸿又取回了主控权,心里安稳了许多,看来,得让无面去好好打听一下,为什么后商汤家,跟河间汤家,反目到了这个地步。
“这样吧,”邓云鸿想了想,说:“晚上贤王和尤家小姐定亲,朕和皇后都会去,你们也来吧。”
汤乙赶紧又拉着汤重楼趴下谢恩了。
邓云鸿有些不明白,他们干嘛非要见何青衣。只是,总得让他们见了,自己才能知道个缘由吧。
打发了汤乙他们,邓云鸿吩咐无面,赶紧去查河间汤家的事。无面一走,邓云鸿在屋里也有些坐不住了,这两天没去坤宁宫了,他心里也不踏实。就带着陈宝,去找何青衣了。
坤宁宫的人说了,皇后还在藻堂。邓云鸿心想,这人这是怎么了,连午膳都在藻堂吃,莫非,又打算考状元了。
进了藻堂,内侍知道,他一定是来找皇后的,赶紧带他上楼。
何青衣正对着窗,埋首书堆。邓云鸿站着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心里满是温柔。
玉墨去倒了茶水回来,一眼就看见邓云鸿了,“皇上!”
她这么一喊,何青衣倒是也回头看了,“皇上,你怎么来这里了。”说着,也起身相迎。
“听说你日夜在这里用功,朕就过来瞧瞧。”邓云鸿笑,走到她的身后,问,“都看什么书呢?”
何青衣翻了卷册的封皮,竟然是永安肃宗一朝的事了,想来,她在找梅妃的消息吧。
“有趣不?”邓云鸿揽了她的肩膀,问。
何青衣的身子一僵,想要推开邓云鸿,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邓云鸿却没注意到她的反应,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就去翻卷宗。
“玉墨,你和陈宝先下楼,本宫跟皇上有话要说。”何青衣吩咐。
玉墨含笑走了,她知道,皇后跟皇帝,有些事情,可能不愿让人看见。陈宝也但笑不语,跟着下去了。
邓云鸿见她支开众人,心里也有些荡漾了,一手搂着,一边就去亲她。
何青衣拿手捂了他的嘴,说:“别拿亲过人家的嘴来亲我。”
邓云鸿一愣,随即笑了,果然是吃醋了。
“惠妃是怀孕了身子不适,朕也不想去的。”邓云鸿解释,“晚上朕就去坤宁宫,这样可好。”
何青衣突然笑了几声,说:“皇上,她们稀罕你,我又不稀罕你,干嘛来我的坤宁宫呢。”
吃醋也不是这么个吃法的啊,邓云鸿有些不悦,他都给了台阶,说晚上去她宫里了,怎么还这么夹枪带棒的。
第24章 故来相决绝
“你什么意思?”邓云鸿拿开何青衣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问,“朕都说了,晚上去你宫里,你怎么还闹?”
“谁闹了,”何青衣笑,“我不是说了嘛,你以后再别来坤宁宫,我才高兴呢。”
邓云鸿黑了脸,语气也越发严肃了,问,“是因为周和吗?”
“周和?”何青衣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说:“贤王?我就见过他两次,跟他能有什么关系。”
邓云鸿做贼心虚,也不敢再提周和,唯恐再说几次周和,何青衣的记忆就要回来了,“好端端的,你干嘛说这么决绝的话?”
“皇上,您也别装了,”何青衣放下手中的卷册,说:“你也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的,何必装的那么恩爱呢。在外面装,我能理解,现在就我们两了,摊开了好好说,不是更轻松嘛。”
“朕哪里不喜欢你了?”邓云鸿有些火大,捏着何青衣的胳膊,有些有力了。
“疼,”何青衣喊着甩了下胳膊,邓云鸿倒是放开了。
“皇上,你要是喜欢过我,”何青衣说,“你就不会让我进宫了。你要是喜欢过我,金翘也就不会死了。类似的事还有很多,我不用多说了吧。”
邓云鸿看了一眼满桌子的书,问,“你怎么知道的?”
何青衣指了指一堆书,说:“宫里的记录很详实,我虽然不记得了,可看一下,也能猜出个大概。”
“记录被人改过,”邓云鸿说,“如何信得。”
何青衣摇摇头,说,“皇上,我的记忆被人改过,可我的心,应该没有被人改过。我觉得,我们以前并不相爱,甚至,你应该还利用了我。”
“朕利用你什么了?”邓云鸿的声音有些大了。
何青衣仍旧低声问,“去年进宫的时候,我跟皇上要了什么东西?”
邓云鸿一愣,何青衣要自由,他没给,何青衣还要了个额外的条件,现在也没提过。
看他的表情,何青衣就知道,他一定没有兑现。
“皇上,你要是喜欢我,根本就不会让我进宫,”何青衣摇摇头,说,“你要是兑现了我的要求,现在我也不会在这宫里。看来,食言的人是你。”
“可朕是真的爱你……”邓云鸿仍然坚持表白。
何青衣摇摇头,“皇上,我不记得了,以前的事我不清楚,可眼下,我真的不愿意去爱你了。”
“是因为惠妃吗?”邓云鸿说,“她有了朕的骨肉,朕怎么能弃她于不顾?”
“皇上,”何青衣说,“不是因为惠妃,而是因为你本身。你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妃嫔,还会有更多的孩子,我不愿意和这么多人分享自己心爱的人。如果我爱你,我可能一会儿都支撑不下去,如果我不爱你,我们又何必勉强在一起呢。”
“你是不爱朕,还是因为她们?”邓云鸿问。
“都是,”何青衣说,“重阳节前的那个晚上,皇上去了惠妃的宫里,我一开始确实难受,后来也想通了,这样的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无穷尽,我的人生有限,实在不愿意在这些苦难里面轮回。就算你是皇上,我也不愿意把自己的一生,过的满是嫉妒和痛苦。”
邓云鸿冷冷地哼了一句,“那惠妃怎么没事。”
“人各有志,”何青衣说,“惠妃跟我要的东西不一样。”
“是不一样,”邓云鸿说,“你要一个只爱你的丈夫,她却懂得包容。”
何青衣苦笑,包容,谁能包容自己的爱人,还有别人。惠妃之所以包容,是因为她有了别的追求,所以才能硬生生忍下这个痛苦。可何青衣一点儿也不打算去碰那种苦难,人生实短,就算无爱,她也不愿意纠缠到这样的红尘中去。
“皇上,废后还是休妻,你就看着办吧,”何青衣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这是她第二次提出终止婚姻,邓云鸿的心里,也很为难。他千辛万苦才留了她在宫里,她昏睡的时候,他千万次祈祷,希望她尽快好转,即使日后要离开他,他也在所不惜。
谁知,天随人愿,何青衣不仅醒了,还把过去忘的一干二净了。邓云鸿为了彻底留住她,连周和都欺骗了。眼下大婚已成,怎么可能舍得让她走呢。
邓云鸿觉得,应该是自己太宠她了,所以何青衣有些不着调了。苏秋水一开始也有些恃宠而骄,可他冷落了她一段日子,什么毛病都没了,看来,也得晾晾何青衣了。
“陈宝,陈宝,”邓云鸿开始喊人了。
“皇上,”陈宝急匆匆上楼了,他们在楼上争吵,楼下也能听见几句。大概,是因为惠妃有孕的事,皇后又吃醋了。
“送皇后回去,让她在坤宁宫里禁足一个月,好好静思己过!”邓云鸿心想,一个月应该够了吧。
何青衣摇摇头,这人,应该一辈子都不会懂得如何爱人了。他以为,自己只是赌气说说,还以为,关上一个月,就会有所改善,真是天真而又自大。
人心只能靠人心去换,他的心分成了无数片,给这个一片,给那个一片,又怎么能换到别人的全心全意呢。
玉墨有些紧张,正打算陪着何青衣回去,邓云鸿却开口了,“玉墨,你还去太后宫里做事,坤宁宫的事,你就别管了。”
“是,”玉墨看了一眼何青衣,心想,应该是自己跟皇后说了太多,现在皇帝怪罪她了。
何青衣回头冲她浅浅地笑了一下,心想,跟着自己的人,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看看金翘就知道了。玉墨本来就是邓家的下人,还是早点离开了自己,才是正道。
回了坤宁宫,张妈一早就被邓云鸿支出宫了。何青衣心想,邓云鸿这是真打算把坤宁宫变成监狱啊。好在,她还有个指望,外公东仙迟早会来救她。眼下,已经是九月初十了,再过两个月,他们就该来了。
想到这里,何青衣倒是不怎么难过,毕竟,这路也是她自己选的。与其天天担心丈夫跟妃嫔的事,倒不如舍弃这样的生活,好好打算自己的人生。
第25章 无苦的后人
汤乙和汤重楼出了宫,就回了他们在京城的宅子。www.uu234.net
宅子虽然不大,可离皇宫,那个叫近。除去紫石街的齐王府,只怕,就属他们的宅子,离皇宫最近了。
“长老,这皇帝怎么那么轻易就答应了?”汤重楼问。
“废话,”汤乙说,“一百万两白银,就换一个七品的钦天监小官,他如何不肯?”
“父亲和你一直都反对我进京,怎么这次还花了这么多钱,帮我谋职呢?”汤重楼有些想不明白,这两老顽固,一提起京城就恨的咬牙切齿,却又不敢进京。这次,破天荒头一遭,竟然花了这么多钱,进京买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汤乙一巴掌拍在汤重楼的头上,“死小子,平时让你好好练功,你看看你,肉眼凡胎,这么明显的结界,你都看不出来。”
族长老来得子,汤重楼确实不争气了一些,天赋虽然不差,可平时真不努力。
“真努力又怎么样,”汤重楼说,“还不是跟爹还有长老一样,只能守在河间,连京城都不敢进。”
“他们有洛书啊,”长老叹了一口气,“无苦把法术都留给他们了,我们怎么会是对手呢。”
“他们不是一早就没法力了吗?”汤重楼说,“他们的皇帝胡乱娶妻,一早就不会什么法术了,也就你们还怕他们,我早就说了……”
“说个头!”汤乙说,“连个结界都看不见的臭小子,吹什么牛皮。”
“长老,你真的没哄我吧,”汤重楼说,“京郊真有什么结界嘛?”
“我骗你干嘛?”汤乙没好气地说,“以前我们忌惮皇家手里的洛书,不敢进京骚扰,也不知道无苦和尚究竟留了什么杀着。现在,他们亡国了,连石龙的结界都启动了,说明已经是弹尽粮绝了。这时候不来找洛书,更待何时?”
“可在宫里,也用不了什么法术啊,”汤重楼拿手指点了点远处的一个花瓶,瓶子慢慢地飞了起来。还没掉到地上,汤重楼突然一闪,到了屋子对面,接住了花瓶。
“宫里要是能用法术,”汤乙说,“练氏早就进宫抢走洛书了。”
“练氏,他们有那么神吗?”汤重楼又不信了。
“井底之蛙,”汤乙哼了一句,“练氏有九大长老,无苦为首,其次是东仙西河,我们这九房跟着无苦出来了,法术都被无苦带到坟墓里去了,连洛书都丢了,哪有什么法术剩下。可练氏几百年如一日,所有子弟都研习法术,比我们强多了。”
“长老,你何必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呢?”汤重楼有些不悦:“要是他们真那么强,怎么不进宫来抢洛书。如何还轮得到我们?”
“你啊,”汤乙说,“你父亲说话的时候,你是不是一直没好好听?仁宗一朝,宫里出了一个练后,无苦和尚晚年无奈,只得给皇宫布了结界,耗尽法术而死。练氏再也没法进宫,我们侥幸跟汤家算是一脉,没什么影响。这次京郊的石龙结界,就是针对练氏的。”
“针对练氏,”汤重楼问,“好端端的,干嘛针对他们,莫非,他们来抢了?”
“不是,”汤乙说,“是他们的子孙无知,以为启动石龙就能保卫京城。这石龙确实能保卫京城,可无苦假设的敌人,却是练氏。八月中的时候出事,练氏的好几个长老都来观望了。”
“那不是好事嘛,”汤重楼笑,“以后我们要是得罪了练氏,往京城一躲,不就没事了吗。”
“美的你!”汤乙说,“这结界有个命门,就在乾清宫里。”
汤重楼好奇了,问,“长老,你看见了吗?”
“没看见,”汤乙摇摇头,“进宫之后,我的法术也一点儿都没了,只觉得乾清宫里有些气息,可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那不是跟没有一样吗?”汤重楼说,“我们虽然有法术,进宫却没了法术,也找不到命门所在。练氏也有法术,可他们连京城都进不了,说了跟没说一样。”
汤乙也笑了,“这样看来,倒是个死循环了,这无苦和尚,真是煞费苦心啊。念在他没彻底把我们排在外面,我也给他留点面子吧。”
他们正说着呢,家仆却来通报,说宫里的洪公公来了。这洪公公,就是乾清宫的随堂太监洪有方。汤家出宫的时候,厚厚地打赏了乾清宫的所有人,所以这洪有方为了赏钱,巴巴地又亲自上门通报了。
“汤长老,”洪有方说,“皇上让您和汤公子进宫呢,这会儿,晚宴已经设在中和殿了。”
“那皇后去了吗?”汤重楼问。
洪有方偷偷地一笑,说:“汤公子,你还是别提这一个事了,皇上要不高兴的。”
“哦,怎么回事?”汤乙问。
“惠妃娘娘有了身孕,皇后吃醋呢,下午跟皇上吵了一架,被禁足了。”洪有方说,“这事,等会到了皇上跟前,可千万别提啊。”
汤乙点点头,问,“皇后的醋劲,怎么那么大呢?”
“哎,别提了,”洪有方说,“那皇后长的跟仙女一样,皇上迷她迷的跟什么似的,已经闹过好几回了,次次都没事。就今天,皇上的气性大了些,吩咐她禁足一个月,只怕没多久也出来了。”
何青衣失忆的事,只有几个旧人知道,洪有方新来乍到,哪里知道这些啊。只以为皇后美貌,皇帝迷恋而已。
“有这么漂亮吗?”汤重楼不信。
“咱家也算见过世面的,”洪有方说,“再没见过一个比她更美的了,就是眼睛的颜色淡了些,可看起来更仙了。”
汤乙看了一眼汤重楼,也不多说,就跟着洪有方进宫去了。
“眼睛淡了一些,”汤重楼用法术,偷偷地问汤乙,“这算什么事啊?”
“御龙的人,眼睛和普通人不一样,”汤乙说,“看来,无苦倒是留了个后人。”
“那是天生的,还是后来变的?”汤重楼很好奇,他们一支再没有人会御龙,听说皇后是无苦的传人,自然要多问几句了。
第26章 定亲的家宴
“有人天生,有人是后天的,”汤乙想了想,说,“上次这皇后出京城,就有人来跟族长说了,说她的眼睛有些奇怪。www.uu234.net”
“就为了看看她的眼睛,你们还真大方,一百万两银子啊!”汤重楼心想,都说他花钱如流水,这两老顽固花钱跟发洪水一样。
汤乙瞪了他一眼,懒得继续跟他说话了。两人跟着洪有方,很快就进了皇宫。
无面一早就把后商汤家跟河间汤家反目的理由弄明白了,这两家原是洛南的练氏分支,进京得了天下。不知道为了金矿还是为了权力争夺起来,最后各自拿了一块,一拍两散,两百年里都跟宿敌一样。
后商汤家手里,也不知道拿了什么把柄,河间汤家死也不敢进京。现在后商亡国了,他们才敢进京活动。只怕,也在图谋后商手里的什么东西。看他们那么紧张皇后,估计那事,跟皇后有些关系。
“他们也是练氏的?”邓云鸿有些吃惊,“那王应元怎么没说呢?”
“王大夫他们家脱离练氏都快两百年了,哪里知道汤家的事啊。”无面说,“这事,河间汤家很多人都知道,他们原来姓练,而后商汤家也姓练。”
邓云鸿笑了一会儿,想起后商皇宫,绝对不许有练氏女子的说法,心想,这练氏的子弟真是奇怪,彼此之间都跟死敌一样。
看来,眼下不用担心河间汤家报复,唯一要关注的,就是他们想找什么。没有人会用一百万两银票,换一个钦天监的七品小官。如果真是祝贺他登基,为什么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再一想,何青衣九月初七去看庆王,落水之后又被张留仙的人拐着出城了。这一路上,应该有很多人看见她了吧。
过完九月九,到了初十,这汤家的一老一少就来了。交钱买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还想见见皇后。看来,应该是听了皇后的什么传闻吧。
邓云鸿问无面,“皇后出城那天,可曾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无面摇摇头,“属下赶到的时候,只有赶车的内侍和宁妃宫里的陈嬷嬷。说是皇后身体不适,所以才下车休息。”
“她身体不适?”邓云鸿问,“你怎么不早说。”
无面一愣,“皇后落水了,属下以为,一定有御医去看了。”
邓云鸿想到何青衣那般决绝,也有些心凉,硬是忍着,不去想她的事了。只是,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既然他们的关注点在皇后身上,他就不让他们见到皇后。反正钱也到手了,先慢慢看着,他们到底有什么把戏。
“你派人多加注意,”邓云鸿又吩咐,“晚上让惠妃代替皇后出席。”
无面应声下去了,心里却有些无奈,邓云鸿禁足了宁妃,又禁足了皇后,眼下就剩了个惠妃可以出席,还什么替代不替代的。
不一会儿,周和跟邓云游也进宫了,跟着邓云鸿去了中和殿。张太后带了春令秋辞,也已经到了。惠妃带了宫人,也盛装出来了。
朝臣也有几个,做媒的花采轻来了,被取消做媒资格的徐士吉也来了,徐坤文自然也来了。有何青衣的地方,他总会露个脸,邓云鸿虽然不满,可也无可奈何。毕竟,徐坤文没什么越轨的行为。
尤南星跟着父亲尤友光来了,同来的还有尤夫人,一家子都是满脸欢欣,看着周和,上下打量。
周和是皇家的王爷,身上又有军功,模样又是万里挑一,人品也过硬,这样的女婿,尤友光是越看越满意。
尤夫人也知道周和美貌,有些担心自己女儿若是嫁了这样的美男子,日后要受许多委屈。谁知,见了周和,却发现他是个眼观鼻鼻观心的君子,只怕,不会沾花惹草。
尤夫人很是满意,看了一眼女儿,又看了一眼丈夫,心中十分高兴。尤友光也去跟周和说了几句,周和自然也客气了一番,婚事这事,他做不得主,尤家也做不得主,何必为难他们。
邓云鸿见满座欢欣,自然也很高兴。再看看惠妃,自从有了身孕,神色间慈祥了不少,比何青衣那牙尖嘴利的模样,不知道好了多少。
邓云游倒是也发现了,何青衣不见了,可他也不敢确定,是否跟周和有关,就偷偷地去问张太后,“太后,皇后怎么没来?”
“她在山上淋了雨,今天有些不舒服,哀家就吩咐她休息了,”张太后撒谎的水平极高,随口就是一句。
过了一会儿,王应元带着沈玉英和子女,也一起来赴宴了。他的夫人进宫陪了一年邓太后,孩子就在邓府住了一年,跟张太后的关系极好。所以,张太后只说是家宴,就吩咐他带夫人孩子来了。
接着,御林军的几个将领也来了,三大军的首领也来了,虽说都是武将,却都是邓云鸿的亲信。再加上,定亲的是周和,他们在北疆军中厮混多日,自然要来给他道喜的。
有人曾是苏木手下,听说惠妃有孕,也过来道喜,邓云鸿见了,也记在心中。
汤乙和汤重楼虽然想见皇后,邓云鸿还是吩咐陈宝派人请了他们,他就想看看,汤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众人坐定,花采轻这个媒人,自然要出来说一番吉利话了。说了祝词,众人就开始饮酒。
周和端了酒杯,眼中再没泪水,只是,心里却酸的难受。他一来,就发现皇后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事,连累了皇后。早知道要定亲,倒不如一开始就爽快答应了,也不至于连累了她。
徐冲站了殿外,他有些不明白,周和怎么就不认识自己了。李荣进京给邓皇后送贺礼的时候,他就跟着李荣周和他们玩了。才几个月,周和就不认识他了,真是奇怪。
只是,眼下,他担心的是皇后,而不是周和。邓云鸿让张妈出宫去了,又把皇后给禁足了,徐冲就有些担心,皇后那脾气,只怕迟早要得罪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