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石龙的封印
陈朝雨回京，又扮作陈嬷嬷的模样，回了邓府。www.uu234.net
她出京的时候，只说回老家看看亲族，并没辞去邓府的事情。张留仙用惯了陈嬷嬷，倒是也没细问，又带了她一起进宫。
陈朝雨一进宫，就听说邓云鸿要娶何青衣了。可邓云鸿防的甚是森严，连邓家的人，都没机会见到何青衣。陈朝雨就远远地见过几次何青衣，却没说的上话。光看她的模样，似乎一切安好。
只是，大婚当天，张留仙心生愤恨，在宫里闹事。张太后吩咐陈朝雨好好看着她，又严禁翊坤宫的人出去添乱。所以，陈朝雨虽然进宫得了消息，却没法出宫给练雪见报信。
而练雪见一个人守了京城外面，一边担心兄长跟几位长老，一边又担心宫里的何青衣，一时间也是束手无措。
京城的结界一起来，东仙和西河就来看了，可谁也没有法子进去。只有青龙能进去，它在里面下了几天雨，一扭头，丢下何青衣往西边去了。
接着延绥那边就说白龙王又现身了，练寒水带了六个长老去拦，十分吃力，只得找了西河跟东仙前去救援。京城的事，一时间也没有进展，西河跟东仙无奈，只得先去救练寒水了。
他们去了延绥，就赶紧帮着练寒水拦白龙王了。谁知，众人追着白龙王跑了一日夜，竟然又到了京城附近。
到了结界外面，白龙王一摆尾，直接飞了进去。而练氏的族长和长老，却没法跟去，只得在结界外面停下了。众人找了练雪见，问了这几日的情况，只说邓云鸿要登基加大婚了。
练氏对谁做皇帝，并不感兴趣。可东仙有些担心，那邓云鸿娶的，不会是他的外孙女吧。练雪见又赶紧出去打听，一问，果然是扶月公主何青衣。
听说何青衣没事，东仙倒是松了一口气。可她好好的，怎么就愿意嫁给邓云鸿了，她不是挺喜欢那个周和吗？再想想后商的皇族，东仙觉得，只怕是邓云鸿拿了族人的性命，威胁何青衣了。
本来，东仙见何青衣的梳子在邓云鸿处，以为她喜欢这个骗子。后来却听练雪见说，何青衣只是给他梳子治病，真正喜欢的是，是那个叫周和的。
对东仙来说，周和跟邓云鸿没什么区别，都是外姓人。可周和明显光明磊落许多，对何青衣也是一往情深。这邓云鸿就没那么简单了，明明喜欢，却很多曲折。只怕，何青衣这次，是被迫出嫁。
东仙暴怒，可他又进不了结界，只得跟众人求助，让大家借力于他，好破了结界。练寒水带了众人，围着京城跑了一圈，才发现这结界的命门在里面。也就是说，只有京城里面的人用法术，才能解除这个结界。
无苦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保护汤家子弟，把启动和解除的权力，都放在他们手里。可汤家传了两百年，一早就没人会法术了。眼下，也就剩了个何青衣会点法术。
知道了结界的命门所在，东仙倒是没那么着急了，眼下，只要找人把解开的法子告诉何青衣，他们就能相见了。真不行，让陈朝雨找个机会，带了何青衣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正站了高处，讨论结界的事呢，却看见白龙王朝着皇宫去了。大家都有些奇怪，这结界是无苦拿自己的神龙炼的，跟白龙王有什么关系？
这白龙称王之前，是前族长的神龙。只是，练氏丢了半部洛书，没法彻底制服白龙。等白龙称王，前族长就死它手里了。
所以，练寒水见了这白龙王，自然恨之入骨。带了几位长老，一起追杀到京城，谁知，这白龙王竟然去了皇宫。他们练氏进不了京城，更别说皇宫了，只能眼睁睁看这白龙王去了。
到了深夜，这白龙王又飞出皇宫，在天上盘旋了一圈，何青衣的青龙竟然也来了。跟在白龙王的身后，嬉戏玩耍，一副天伦之乐的模样。
练氏众人见了，心里也诧异不已，莫非，这青龙是找白龙王帮忙去了？
再一看，青龙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到了高处，一头扎了下去。看来，果然是它自己无法降落，所以才回家搬救兵去了。
白龙王见青龙安全去了，又升至高处，居高临下看着练氏众人。练氏也发现它没敌意，双方对峙了一会儿，白龙王一仰头，往西走了。
东仙也不着急了，青龙已经进宫，谁也伤不到何青衣了。没想到，他们忙活了这么久，最后还是靠白龙王帮忙。这无苦的法术，果然深不可测。
西河原以为，他的法术在族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了。现在看来，这无苦高出他们好多。果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一生勤奋，现在到了七十岁的晚年，才发现自己跟无苦的差距，心里也是感慨万分。
到了次日天亮，陈朝雨得了机会出京，找到了东仙他们，把昨夜的事一说，练氏的人都笑，原来如此。
那可怜的邓云鸿，这下子吓的够呛了吧。对着白龙王，他还敢拔剑，也算是条好汉了。
东仙又问，“青儿怎么样了？”
“我就远远地看了几眼小姐，”陈朝雨说，“可宫里说她不记得过去的事了，眼睛也成了烟水的颜色。”
东仙倒是不担心何青衣的眼睛，他就见过好几次烟水色的眼睛。
西河也点头，说：“眼睛倒是没事，她跟青龙一起的时候，眼睛就那颜色。倒是失忆有些奇怪了。”
“我私底下听到张留仙跟张太后说了忘忧，”陈朝雨说：“说是小姐昏迷不醒，王应元就建议试试忘忧。用了忘忧，似乎就醒来了。只是，也就不记得事了。”
“不是忘忧，”东仙直接就否决了，“这药对青儿没用。”
西河问，“青儿是什么时候开始昏迷的？”
“听说唤醒石龙的事，小姐也去了，之后就昏迷了三天，”陈朝雨跟了张留仙，虽然知道的有限，可张太后也说了一些。陈朝雨处处用心，自然听了不少。
第63章 茶香藏私心
听说何青衣也去唤醒石龙了，西河就说，“应该是无苦的缘故，他的石龙得用汤家子孙的血去唤醒，可青儿一半他们家，一半我们练氏，结界是启动了，可青儿却麻烦了。南风长老，这事你有什么办法吗？”
南风长老擅长结界，西河一问，她就说了，“青儿身上的练氏血脉，应该被无苦的石龙给封住了。眼下，只能先解开这个封印再说了。”
这个，倒是难不住东仙，只是，何青衣在宫里，他又去不了。
“朝雨，能想法子让青儿出京吗？”东仙问。
陈朝雨还没回答，南风长老先说了，“要是青儿被封印了，她是出不了结界的。”
一下子，就成了两难的处境，练氏的人进不了京城，而何青衣出不了京城。
“那就用法珠吧，”西河建议，“你做好了，再让朝雨她们送进宫。眼下有青龙在，青儿也不会出事。”
“可法珠至少要三个月，”东仙说，“青儿在宫里，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怕不妥。”
邓云鸿是不敢去坤宁宫了，可别人呢。再说了，后商亡国，她一个亡国的公主在宫里做皇后，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青儿不是有一颗法珠吗?”练雪见问。
“那个不是解封印的法珠。”东仙摇头，“眼下，青儿又被封印了，这法珠估计也没用了。”
“我帮你吧，”西河说：“封印的法珠我也懂一些，两人一起做，说不定能快些。”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东仙就吩咐朝雨回去，好好看着何青衣，别让她出事。暮雪和长卿留下，万一有什么事，也好通风报信。
青龙已经进宫，何青衣的性命应该没事。只是，这解开封印的法珠，却还得花些时候。东仙着急回去做法珠，就跟西河先回延绥了。
练寒水带了练雪见，也跟着回去了。眼下，他们就算留在京城外面，除了干着急，也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
陈朝雨回了翊坤宫，就看见张留仙怒气冲冲地从外面回来了。
兰香赶紧给她倒了茶水送去，问：“太后怎么说的？”
“太后也没办法，”张留仙喝了口茶水，恨恨地说，“竟然让她做了皇后。”
张太后是邓云鸿的生母，这事张留仙自然知道。可邓云鸿为什么不愿意恢复自己的身份，张留仙却不清楚。
当年邓如晦和邓如光都在京城做人质，就是张太后催了邓如晦北上。可邓如晦要是偷偷北上了，邓如光的处境就更难了。所以，邓如晦迟迟不愿意扔下兄弟。
后来是张太后自己去求了邓如光，让他同意邓如晦父子北上。张太后说的言辞恳切，邓如光就主动找了邓如晦，让他先去北疆。毕竟，邓敬贤的担子，是该有人帮着挑了。
邓如晦无奈，只得开始准备北上。到了永安二十二年的春天，就带着子侄部下，借口去山子口打猎，打算突围北上。
可严世玉找了邓如晦，说肃宗有意让令王继位，正找了杨崇检进宫商议废掉太子汤辛。邓如晦上当，就带着人马跟严世玉进了陷阱。之后一行二十余人，无一生还。
严世玉杀了邓如晦，马上又跟太后一起，毒杀了肃宗，推了太子汤辛继位，成了中宗。
当时，真的邓云鸿一早就用了周和的名义北上了。邓如光知道，自己才能不如兄长，做人质也不算可惜。可他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也做人质。
所以，邓云鸿成了周和，邓如光一个字都没跟别人说过。他也拜托邓如晦，以后见了邓云鸿，要好好教他行军打仗的事。邓如晦应了，借口打猎，带着三个儿子出门走了。
大人们知道，此次北上不是打猎，而是逃亡。可邓如晦的几个孩子，并不知情。邓云溪当时才七岁，对打猎又没什么兴趣，就央周和扮作自己，跟着邓如晦去打猎了。周和骑了邓云溪的马，又穿了他的衣冠，到最后，却替邓云溪死了。
邓云溪起了床，就去四明草堂看书。邓云鸿爱骑射，他却只爱读书，所以，打猎的事，他能逃自然要逃了。
邓如晦出门不久，邓如光也出去了。没一会儿却来了个宫里的太监，捧了痴梦，来找邓如光了。
严世玉的意思是杀了邓如晦，留了邓如光来保太子登基。可庄妃更贪心，她觉得邓敬贤还能扛几年，等太子站稳脚跟了，就用不着邓家的力量了。所以，严世玉去杀邓如晦，庄妃毒死了肃宗，就来杀邓如光了。
可她一个深宫妇人，除了毒药，也没别的法子。就让人送了痴梦，来杀邓如光。宫里赐药，不吃就是造反，吃了，还能保家人安全。所以，一般人不会反抗。
可邓如光这人，性子有些耿直。他不想做的事，别人很难逼着他就范。等他回家了，如果看见个太监端了痴梦等他，说不定会大闹一场，惹怒宫中。
而邓如晦已经带了子侄出逃了，张太后担心邓如光回家万一闹将起来，会泄露邓如晦出逃的事，所以，她就给太监出了个主意，让他把药化了茶水里面，再由她给邓如光送去。
张太后倒是也不想杀小叔子，可邓如光如果闹事，邓如晦必定走不远。她哪里知道，邓如晦一行二十余人，已经被严世玉带着御林军，团灭在宫里了。
到了晌午，邓如光回了北院，却发现邓云溪没走，吃了一惊，就带了他去自己书房，细细询问。
张太后听说小叔子回家了，就送了有痴梦的茶水来给邓如光。结果，一进去就看见自己的小儿子邓云溪还在书房里。张太后大吃一惊，邓如光就安慰她，宫里不会注意这么小的孩子，到时候，他再派人送邓云溪北上。
邓云溪坐了一边，又和邓如光说了一会儿话，正觉得有些口渴，就喝了痴梦的茶水。等张太后发现的时候，一壶茶水，已经去了一半。
刚好，外面来人报了，说邓如晦一行人死在山子口了，让邓如光赶紧去看看。连着受了这么大惊吓，张太后直接晕过去了。
第64章 常怀旧时恨
邓如光让人照顾了嫂子张太后，就带着邓云溪去山子口了。痴梦不会马上发作，邓云溪就跟着叔叔去了山子口，带着父亲和兄弟们的尸体回家。
邓如光见了，知道邓如晦的出逃消息走漏了，只是，他却不知道，究竟是皇室，还是邓家的敌人下手。这般来势汹汹，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
他担心仇家追杀，就让邓云溪换了身份，成了自己的长子邓云鸿。而真的邓云鸿，一早就在北疆做了周和。
等张太后醒来的时候，邓如晦和两个儿子的尸体，也已经回了邓家。她仅剩的一个儿子，却喝了她亲手下的痴梦，命不久矣。
宫里的太监，一早就回去复命了。张太后收拾了茶壶杯子，一个人把这个秘密，埋了起来。
邓如晦出事的当晚，邓云溪就开始做噩梦了。
大家都以为他去山子口受了刺激，可张太后坚称，这是痴梦的毒。可邓如光就不理解了，痴梦不给他这个当家人吃，干嘛给孩子吃？
张太后连夜派人去太子府，求了当时的太子妃救邓云溪。太子妃逼了姜辉，来邓府救了邓云溪一命。好在，他就喝了半壶茶水，姜辉又精通痴梦，总算留了一条性命。
邓敬贤很快就回京了，他知道，长子邓如晦的死，跟宫里脱不了干系。他本打算，等肃宗去世的时候，用兵力威胁新皇帝，放了邓如晦和邓如光。谁知道，邓如晦却连这么一会儿也等不了，自投罗网死了。
邓敬贤一边追查邓如晦的死因，一边又派人调查邓云溪中毒的事。唯一可疑的，就是那天来邓家的太监。张太后只得谎称，是庄妃派人请她进宫，她担心是宫里起疑，所以找了借口没去。
毕竟，她是邓云溪的亲生母亲，又是邓如晦的结发妻子，谁也不会怀疑她啊。张太后这么一说，家里查的翻天覆地，却始终找不出凶手。
而这些陈年旧案，也是最近才被翻出来的。邓云鸿查出了严世玉和太皇太后的密谋，又找到了当年送药的太监，一问，才知道自己母亲就是下毒的凶手。
邓云鸿也是哭笑不得，他被痴梦折磨多年，竟然是自己母亲下的毒。
他母亲的本意，是怕邓如光闹事连累邓如晦，所以才起了杀心。谁知，误伤了自己的儿子。
不知道真相之前，邓云鸿只恨母亲，逼着父亲北上。明明只要再等一段日子，肃宗一死，邓家进京勤王，自然可以摆脱困境。
等他知道真相了，却觉得母亲实在歹毒。邓如晦出逃，邓如光明知自己会陷入困境，还是帮忙了。可她却自私到这个份上，害怕邓如光不吃痴梦闹事，连累邓如晦，就暗地里下手。
可现在，邓敬贤死了，邓如晦和邓如光也都死了，这事说出来，也于事无补了。所以，邓云鸿也不恢复身份了，自己做了邓如光的长子，让周和改做邓云溪，接了邓如晦的香火。
张太后用伯母加养母的身份做了太后，邓云鸿心里，终究是不愿意原谅她。可她对邓云鸿，确实没有一丝恶意，只能说，阴差阳错，人命如此。
邓云鸿一边封了她做太后，一边又不认她这个母亲，心里多少也有些纠葛。而这些，张留仙又如何知道呢。
邓云鸿称帝，张留仙以为，有姑妈的支持，她一定会是皇后。可端王大婚的那天，她当众侮辱高如语，让后商皇室颜面扫地。所以，邓云鸿只得休了名义上的正室，让她恢复原来姓名，也做了侧室。
张留仙觉得，要不是端王府的事，她一定是就皇后。这一切，都是何青衣这个亡国的公主害的。
可张太后知道，何青衣做皇后，至少能安抚后商皇室的心。日后不满意了，再换不迟。张留仙哪里知道这个道理啊，只是一味哭闹，所以才被关了翊坤宫。
洞房的事一出，张留仙马上就去质问张太后了，是不是可以废掉何青衣了？张太后无奈，今天立了他们的公主为皇后，次日就废了，得罪后商的旧皇族不说，还要被天下人耻笑。就劝张留仙，这事要从长计议，让她有空先生个孩子，日后也好压过苏秋水。
可邓云鸿根本就不去张留仙的屋里，她怎么会有孩子。所以，被张太后戳中了要害，张留仙就气呼呼地回来了。
听张留仙抱怨了一通，陈嬷嬷就问，“娘娘，等会儿皇后要去太后宫里献茶，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张留仙恨恨地说：“本宫才不想见她呢。”
“娘娘要是不去，”陈嬷嬷说：“惠妃就一个人了。”
按理，何青衣大婚次日，要给张太后敬茶。而她又是皇后，邓云鸿的妃子要去给她敬茶。春令秋辞去不去，张留仙不会放在心上，可苏秋水要是去，她就一定也要去。
所以，陈嬷嬷这么一句话，张留仙就打算去了。其实，陈朝雨是自己想去看看何青衣。
洞房的晚上，邓云鸿气势汹汹地拎了把长剑跑了。何青衣被他一推，摔晕了过去。宫人们扶了她到床上，玉墨也赶紧来陪着了。
新婚之夜，新郎这么走了，多少是件不好的事。宫人都有些窃窃私语，而玉墨的脸色，也有些沉重。何青衣次日醒来，也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众人又服侍了她梳妆打扮，去永寿宫给张太后敬茶。邓云鸿倒是一早就去永寿宫了，他见过苏秋水敬茶的事，知道张留仙一定会捣乱。更何况，昨晚的事，他也想弄弄明白。
张太后见他来了，就问，“鸿儿，昨儿是怎么了？和皇后口角了吗。”
邓云鸿摇摇头，这事，怎么跟别人解释。皇后宫里有条白龙，谁都没看见，就他看见了？
“没有，就是有点事，先出去了。”邓云鸿只得解释。
他都这么说了，张太后也不追问了，吩咐众人服侍他用了早膳。
不一会儿，邓云鸿的妃嫔们都来了，苏秋水来的最早，接着就是春令，秋辞，最后才是张留仙。
第65章 旧人多牵绊
何青衣进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人，齐齐抬头看她。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大家都听说了，何青衣失忆，现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再看她病了一场，醒来后眼睛的颜色都变了，似乎和过去真有些不一样。
何青衣看了一眼满屋子的人，也有些奇怪，不是说，邓云鸿就一个母亲张太后嘛，如何这么多人。
她虽不记得事了，可人家对她敌意与否，还是看的出来。那张太后身边的年轻女子，对她似乎满是敌意。何青衣多看了她几眼，那人却翻起了白眼，实在是无礼至极。
何青衣看了一眼邓云鸿，昨夜他这般匆匆跑了，她的心里，也有些委屈。邓云鸿却忽的一闪，避开了她的视线。
昨晚回了乾清宫，邓云鸿也没睡好。他吩咐无面陪了自己，就守在东暖阁的床边。无面以为他受了惊吓，也悄无声息地陪着了。可何青衣没什么功夫，怎么把邓云鸿吓成这样了，无面也很不理解。
邓云鸿睁着眼睛，想了许久。一开始，他觉得是石龙作怪。可再一想，石龙真要作怪，何必等到他大婚的那一刻？而且，如果真是来复仇的，为何只是出现了一下，就再没追来了。
莫非，是坤宁宫那地不干净，有些奇怪的东西？毕竟，后商好几代的皇后，都不敢住坤宁宫了。若不是有些古怪，她们何必避开了坤宁宫呢。
这么一想，邓云鸿倒是自己找了个解释，觉得跟何青衣无关，是坤宁宫的关系了。只是，他昨夜丢下何青衣就跑了，实在有些懦弱。何青衣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委屈，邓云鸿见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反应，只得避开了她的视线。
玉墨引着何青衣，先给张太后行礼了。永寿宫的宫人又捧了茶出来，让她给张太后敬茶。何青衣照做了，张太后接了茶，喝了一口，也算给了面子。
邓云鸿见了，心里也甚是安慰，看来，何青衣真不记得过去的事了。否则，就凭她对金翘那事的记恨程度，怎么会给张太后下跪呢。
玉墨扶了她坐好，宫人又捧了茶出来，苏秋水带了众人跪下，给何青衣敬茶了。张留仙虽然愤恨，可在邓云鸿跟前，她也不敢造次，只得乖乖跪下了。
何青衣有些疑惑，先前敬茶，张太后是长辈她是小辈。莫非，这些也是她的小辈？
玉墨见了，就说：“娘娘，您是皇后，她们是妃嫔，自然要给您敬茶了。”
何青衣看了一眼邓云鸿，也算是明白了，这些是他的女人。就问，“你不是没结过婚吗？”
邓云鸿一愣，只得说，“她们是朕的妃嫔，不算结婚。”
“你是男的，她们是女的，如何不算结婚？”何青衣问。
到这个时候，大家才明白，何青衣是真的不记得事了。她自己就是妃嫔的女儿，又在宫里多日，这么个道理，如何会不懂呢。
邓云鸿被她戳中要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以前，何青衣选周和而不选他的原因，就跟姬妾有关。眼下她是不记得事了，可心里的想法还是没变。
“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张太后开口了，“更何况一国之君呢。”在她看来，邓云鸿的妻妾实在是太少了。
“那你们找愿意三妻四妾的人吧，”何青衣微微一笑，把凤冠摘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面。
“混账，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张太后一下子就火了。
“正因为是大事，所以我才不儿戏啊。”何青衣起身，就要出去。
“那婚礼呢？”张太后问，“昨天婚礼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多废话。”
“那时候我不知道他已经有妻子了，”何青衣说：“是退婚还是休书，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张留仙一早就不乐意了，只是，苏秋水按了她的手，示意她别起来添乱。
听何青衣越说越离谱了，张留仙直接就蹦起来了，指着她的鼻子骂，“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亡国的公主，让你做皇后，你还嚣张成这样。”
何青衣倒退了一步，笑着摇头，“邓云鸿，你的妻妾就这水平？”
邓云鸿一瞬间以为她恢复记忆了，可再看她，眼神决绝，竟然真要为了妻妾的事，跟他分开。
“朕只有你一个皇后，你还要朕怎么做？”邓云鸿问。
苏秋水一愣，她以为，邓云鸿是为了大局，不得不娶了后商的公主，现在看来，邓云鸿喜欢这扶月公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让我走吧，”何青衣看了一眼屋内众人，眼神有些黯淡了。
“你先回去想想吧，”邓云鸿吩咐，“玉墨，送皇后回去。”
他们夫妻这么闹了一场，屋里谁都明白了，皇帝喜欢这亡国的公主，可人家不愿意。所以才有了昨晚上的一出武戏，今天又补了一场文戏。
陈朝雨站了一边，看见桌上还放着何青衣的凤冠，就自告奋勇给她送去了。
一进坤宁宫，就看见何青衣坐了窗边，正望着外面。
“皇后，这是您的凤冠。”陈朝雨赶紧把凤冠递给了玉墨。
玉墨拿了凤冠，就去里间收拾了，何青衣扬了扬手，示意陈朝雨下去吧。
陈朝雨赶紧又说，“小姐，是我啊，陈朝雨。”
何青衣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事，”陈朝雨赶紧安慰她，“老爷在想法子了，小姐你一个人在宫里，别得罪她们。”
“老爷？”何青衣问。
“就是小姐的外公东仙长老，”陈朝雨说：“具体的事，我也说不清楚，老爷说小姐被什么东西给封印了，所以才不记得事了。可他们又进不了京城，得做个法珠出来，才能救了小姐出去。”
“哦，”何青衣听的云里雾里，问：“那得多久啊？”
“好像是三个月，”陈朝雨说：“西河长老也去帮忙了，应该能快一些。”
“这么说，我只要再住三个月，就能走了？”何青衣眼睛一亮。
陈朝雨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心想，这青龙到底藏哪里了，“小姐，你尽量别出坤宁宫，就在宫里待着，日子很快就会过去的。”
第1章 废后的谣言
邓云鸿虽然如愿娶了何青衣，婚后的日子，却不怎么如意。
洞房的当晚，邓云鸿却在坤宁宫里看见了条红眼睛的青龙。他以为，是后商皇族唤醒的石龙，赶紧拔剑跑回了乾清宫。
何青衣不明究竟，被他一推，摔晕了过去。次日醒来，心里原有些委屈，可早上给张太后敬茶的事，终究不能耽搁了，就跟着玉墨，去了永寿宫。
何青衣给张太后敬好茶，她却发现，一屋子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都是邓云鸿的妃嫔。因为何府孟夫人的事，何青衣对妻妾成群的婚姻，极其反感。
虽然暂时没了记忆，可她内心深处的喜恶，终究还是没变。看见众人要给她敬茶，何青衣当即就发作了。
张太后用三妻四妾的话来劝她，可何青衣摘了凤冠，表示这皇后，谁爱做谁做去，她是不做了。
邓云鸿一早就知道何青衣的喜恶，可事情真发生了，他也有些下不了台，只得黑着一张脸，带人回了乾清宫。
他刚刚登基，宫中的内侍宫女都是新选进宫的，并不知道皇帝和皇后之间的过往。有嘴碎的就说了，亡国的公主做了皇后，竟然还这般挑剔。真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干嘛进宫做什么皇后啊。
无面带了千影楼的手下，一半在宫里做了御前侍卫，一半调去御林军做事。邓云鸿又吩咐他新建一个千影卫，无面一时间分身不得，只让手下陪了邓云鸿去给张太后请安。
等他忙好千影卫的事回来，一路上就听了许多废后的谣言。无面赶紧止了谣言，不许宫人们再传皇后的闲话。
邓云鸿对何青衣的感情究竟如何，无面应该是最清楚的一个。从一开始的愿意放手，到最后的不择手段，邓云鸿怎么会轻易废后，放弃何青衣。
可宫人们的话，也有几分影子。皇后不愿意接受妃嫔，轻则有不贤惠的妒名，重则也可能丢了后位。这问题不解决，邓云鸿的日子，一定比何青衣更难熬。
无面匆匆进了上书房，却看见陈宝和刘安，正陪了邓云鸿批折子。
邓云鸿登基，前朝后宫，一概延用旧制。内侍仍用二十四衙门，宫女和女官也仍然用六尚宫。前朝和各地的官员，原来的官位如何，现在仍旧如此。虽然皇权更替，可谁也没受什么影响，过渡的自然平和。
陈宝和刘安，原是千影楼的子弟，前几年净身进宫做了邓家的耳目，现在一个做了掌印太监，一个做了秉笔太监，倒是把二十四衙门给复制的和前朝一模一样了。
内阁首辅仍旧是徐士吉，百官的折子，经过内阁七位大学士的手，再由徐士吉挑了紧要的，送到上书房。
邓云鸿深知内阁首辅权力过大，可一时间也不愿意有所变动，只循了旧制，琢磨新年之后，再做变动。
他登基，也不过两天，所有的折子，除去歌功颂德的，就是恭贺登基和新婚的。邓云鸿翻着折子，琢磨着选批心腹，日后留为己用。
他正看着呢，却瞥见无面进来了。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邓云鸿问。
“千影卫的事已经办妥，”无面说，“就设在西庑北面的屋子里。”
邓云鸿点点头，他有三件事情要办，一件是千影卫，用来监视文武百官，探知最新消息。一件是内阁首辅，另外一件，就是各地武将。眼下，另外两件暂时不能动，可千影卫的事，却是宜早不宜迟。
“皇上，”无面说：“您还记得田庆荣吗？”
邓云鸿放下手头的折子，他自然记得田庆荣了。田庆荣原是中宗的随堂大太监，方王起兵造反的时候，中宗让他带了三位皇子，去静妃的娘家避难。
可端王乘机发难，派人假扮了方王的手下，抓了这几位皇子。方王进京次日就兵败被抓，而这三位皇子也随之丧命。端王的手下放了田庆荣，让他进宫报信，诬告方王谋杀三位皇子。
端王原想借机上位，却被身世所累，只得做了邓云鸿的傀儡，两人一起摄政。田庆荣带人去找三位皇子的尸体，却借机潜逃，一直下落不明。
“记得，”邓云鸿又问，“他怎么了？”
要知道，田庆荣虽然能指证端王，可端王一早就死了，他还能有什么用处呢。
“他今早到了青琐门外，说是有要事禀报皇上，”无面说。
“他有什么事吗？”邓云鸿皱了皱眉头，田庆荣是前朝旧人，知道的事情一定很多。只是，对自己有没有用处呢。
“他说端王曾跟河间汤家有过联系。”无面说：“河间汤家原来支持方王造反，端王若是跟他们有所联系，只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邓云鸿想了想，问：“河间汤家没什么动静吗？”
无面摇摇头，说：“一直没有，可我们派去的人，他们也一概不见。”
“问下田庆荣，他有没有法子，跟河间汤家联络？”邓云鸿吩咐。
“是，属下明白。”无面应声，却犹豫了一下，他想问问何青衣的事，可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口。既然说到河间汤家了，那就从他们着手吧。
“皇上，”无面又说，“端王的那张金矿图纸，属下已经拿去给邓太后看过了，她只是冷笑，一言不发。”
邓云鸿也是冷笑，端王被抓的时候，身上藏了一张七寸长的小纸片。纸片外面包了油纸，油纸外面又裹了铁皮，藏的十分用心。可打开一看，里面却是空白，一无所有。
端王为了自保，出卖了后商皇室，也跟邓云鸿说了实话，这纸片就是玄鸟金钗里拿出来的图纸。只是，刚拿出来的时候有字，一眨眼就空白了。
打开金钗的时候，当场只有他和邓太后，他记得四处金矿，邓太后可能也记得几处。只是，字迹消失的太快，他只得带了图纸，前往三边挖矿。
端王虽然诡计多端，可为了自保，不可能造假。邓云鸿派人去了端王说的四处金矿，可每处都被挖空了。
第2章 河间的汤家
玄鸟金钗里的金矿图纸，端王记得四处，可这四处全被挖空了。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邓太后也记得几处，不知道，跟端王记的是否相同。
所以，无面就拿了图纸，去问邓太后。可邓太后记恨小皇帝汤铭的死，如何肯把金矿的秘密，告诉邓家。所以，无面碰了个壁，只得回来告诉邓云鸿。
邓云鸿登基之后，知道国库空虚，金矿是越多越好。只是，邓太后万万是不会把这秘密说出来了。
端王死后，见过金矿图纸的人，就剩了邓太后一人。邓云鸿也琢磨过，拿后商旧皇族的性命相逼。可邓太后跟何青衣不同，她没了孩子，一早就不受任何威胁了。要杀谁，她都没有意见。这样一来，邓云鸿拿她没辙，只能从别处着手了。
而河间汤家，就很可能知道金矿的秘密。
后商开国初期，汤家有九房子孙。可登基为帝的，只有一支。剩下的几支，有五支并入皇室，封了郡王。有四支并不服气，去了冀鲁平原的河间地生活，并没接受后商的封赏。
河间汤家虽然未曾封王，却是后商皇室的同宗族人。这两百年间，河间汤家没有高官，也没有大将，可全族人的生活，却极为富裕。
一开始，邓云鸿以为，这是汤家旧皇族的封赏。等他知道了金矿的事，邓云鸿就猜，河间汤家手里，很可能也有金矿。只是，跟皇室藏在玄鸟钗里的金矿是否相同，邓云鸿就不得而知了。
方王造反的时候，那般顺利，很大程度就是因为河间汤家相助。方王失败，端王又和河间汤家联系，至少说明，河间汤家已经颇有反心。
邓云鸿也曾派人去过河间汤家，可汤家的人只招待了茶水，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既不反对他称帝，也不支持。所以，邓云鸿在金矿跟河间汤家的事上，一直没有进展。
今天听说了田庆荣的事，邓云鸿就吩咐无面，好生追查，说不定，能挖出许多有用的消息。
说好金矿跟河间汤家的事，无面又问：“皇后娘娘的事，要不要找庆王他们来劝劝她？”
邓云鸿心里清楚，何青衣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可她关在宫里，要么就是乖乖听话，要么就是永远独守空屋，找个人去劝劝她，说不定也有些作用。
“让睿王妃进宫劝劝她吧，”邓云鸿心想，庆王那人，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还怎么劝。
无面得了消息，就下去做事了。
陈宝和刘安虽在宫中多年，可对邓家的事并不清楚。他们以为，邓云鸿是为了安抚后商旧皇族，所以才娶了他们的公主。可眼下看来，皇帝对这亡国的公主，十分体贴。废后的谣言，他们自然也有耳闻，可眼下看来，似乎并不可能。
睿王妃当天傍晚就进宫了，她和睿王被禁足在自己王府，轻易不得出来。也就宫里召唤了，才能出来一下。
何青衣拒婚的事，今天早上就有人跟她说了。昨晚送了他们进洞房，何青衣都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出了这么一遭事，睿王妃也有些郁闷了。这扶月公主，忘事忘的可真够棘手的。看来，得跟她好好说说，后宫是怎么一回事了。
只是，睿王妃也没太当回事，毕竟，皇室里这种事太多了。当年方王娶了严妃，也是一开始一生一世的许诺，后来还不是姬妾成群。这种事，见多了就习惯了，她一个皇族的公主，没道理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进了坤宁宫，睿王妃却发现，问题有些严重。何青衣穿了出嫁前的衣裳，边上守了十来个宫女，看守的比他们睿王府还严。
玉墨见了睿王妃，就赶紧说：“王妃，您劝劝我们皇后娘娘吧，她一早上从永寿宫回来，就琢磨着出宫。先前趁着大家不注意，换了内侍的衣服，差点就出去了。”
睿王妃一愣，这扶月公主不是失忆了吗，出逃怎么记得那么清楚，还知道换了内侍的衣服。只是，这事可不敢让皇帝知道了。
“扶月，”睿王妃只叫了她的封号，“怎么刚完婚，就着急回家呢？”
何青衣见了她，只说：“婶娘，我不愿意留在宫里。”
“哎，”睿王妃说，“这事是我不好，早就应该跟你说了。”
“这又不是婶娘的错，”何青衣很没精神，靠在榻上。
“皇上年纪比你大些，之前也娶过两任妻子，”睿王妃说，“可那两位夫人没福气，所以才有了你出嫁的事。”
何青衣倒是不记得这些事了，就问：“真的？”
“是真的，”睿王妃说：“皇上之前娶过张一千大人家的张小姐，还娶过陈伯熊家的陈小姐，两任妻子都病死了，才娶了扶月你做第三任妻子。所以这些姬妾妃嫔，也是扶月之前的事了，你现在计较起来，岂不是让皇上难堪。”
“既然如此，”何青衣说：“那我就不做他妻子，他也不用为难了。”
“扶月，”睿王妃的声音也严肃起来了，“皇上是一国之君，你也是一国之后，哪能这般儿戏，说不做就不做了？”
“可我已经不喜欢他了，”何青衣说：“也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了。”
“扶月，你做皇后，”睿王妃说：“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们全族的人，日后都要依靠你这个皇后。你皇兄的八个公主，她们日后出嫁，都指望你这个姑姑。你若得罪皇上，我们大家都要跟着遭殃。”
何青衣又何尝不明白这点呢，只是她清醒之后，邓云鸿贴身陪伴，温柔体贴。给了她一种错觉，觉得邓云鸿爱她，她也爱他。这样一来，何青衣自然希望，自己跟邓云鸿能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别的插曲。
可今天早上一敬茶，就彻底打破了她的美梦。她虽然不记事了，可皇帝三宫六院的事情，她又何尝不清楚呢。她所不能接受的，只是自己也是这样的命运。
睿王妃倒是也不多劝，只说了利害，何青衣那般聪明，又怎么会听不懂呢。
第3章 旧人多羁绊
看何青衣有些想通了，睿王妃又说了些自己成亲时候的事。
谁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有人天生就不可能，谁叫她们嫁的是这样的人呢。
何青衣虽然不接受现状，可她只得暂时不闹腾。毕竟，陈朝雨跟她说过，她外公东仙三个月后就来救她，眼下，只能稍安勿躁。
睿王妃说的话，她只能暂时听从，毕竟，闹将起来，吃亏的不仅是她，还有后商皇族的许多人。
见她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睿王妃就起身告辞了。
出了坤宁宫，睿王妃又进了乾清宫。何青衣的事，她也得跟邓云鸿好好说一说。
陈宝引了睿王妃进上书房，邓云鸿仍埋在书卷之中。
“皇上，”睿王妃行了礼，就说：“皇后娘娘也不是故意如此，只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又觉得皇上待她亲厚，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心思。”
听了睿王妃的话，邓云鸿也知道，这事怪不得何青衣。这几日，两人在乾清宫耳鬓厮磨，何青衣对他，应该也有些好感。所以今天早上，才有了这般举动。
“劳烦睿王妃了，”邓云鸿说：“有些事，还得麻烦王妃多和她说说。”
“是，”睿王妃说：“臣妾也跟她说过了，皇上之前娶过妻子，这几位妃嫔也是她之前的旧人，让她想开些。皇后娘娘不记得事了，多见见旧人，应该就会懂事的。”
“嗯，朕知道了。”邓云鸿又吩咐陈宝，送睿王妃出宫。
邓云鸿也想过，多让何青衣见见过去的人，可他又担心，万一她记事了，岂不是自找麻烦。今天听睿王妃说了，他倒是有些愿意了。毕竟，他要是想留住何青衣，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让她有些羁绊。
送走了睿王妃，天色就已经大暗。邓云鸿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去了坤宁宫。
早上皇后在永寿宫丢了凤冠，大闹了一场。众人以为，邓云鸿没那么快过来，到了晚膳时间，就各自用膳去了。
门口零落剩了几人把守，看见邓云鸿过来了，一时间就慌慌张张地请了安，带着他进正殿。
玉墨守了何青衣身边，一早就听见邓云鸿进来的声音了。只是，何青衣正靠了榻上睡着，玉墨也不知道，该不该喊醒她。
邓云鸿进了西暖阁，看见帷幔低垂，烛火微弱，就知道何青衣可能睡下了。进去一看，却见她穿了身青衣，半靠在榻上睡着。
玉墨正打算去喊，被邓云鸿给拦住了。
“皇后可曾用过晚膳？”
“还没有，”玉墨有些心虚，也不知道，何青衣今天偷跑出宫的事，皇帝是否知情。
“你先下去吧。”邓云鸿挥挥手，自己却坐了何青衣的身边。
邓云鸿蹑手蹑脚地抽掉何青衣靠着的几个垫子，慢慢地把她揽到自己怀里。
虽然才八月底，可京城的天气，却已经凉了。何青衣觉得有些冷，就往邓云鸿身上靠。邓云鸿扯了扯她盖着的锦被，又理了理她的头发。
睿王妃说的没错，那些妃嫔都是何青衣之前的旧人。只要她高兴，以后，他再不纳妃嫔，也就是了。
他握了何青衣的手，腹中正觉得有些饥饿，何青衣倒是醒了。先是温柔万分地看了他一眼，却突然想起早上的事来，再看清周遭的环境，就突然哭了。
她要是冷冰冰的，邓云鸿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她开始哭了，邓云鸿觉得，倒是好对付些了。
邓云鸿把她抱在怀里，说：“事先没跟你说，是朕的不对。可她们人也来了，父兄又帮着朕守着边疆，朕如何能让她们回去呢。”
“我又没说让她们走，是我想走。”何青衣说着，又落下泪来。
“朕知道你不高兴，”邓云鸿抱了她在怀里，一边拍着，一边哄她，“以后朕再也不纳妃嫔了，这样可好？”
何青衣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可留在宫里，又要面对邓云鸿跟他的妃嫔，心里终究有些磕绊，想起自己对过去一无所知，不禁哭的更厉害了。
邓云鸿见她哭的伤心，先前的怒火一早就没了，柔声安慰着。心想，何青衣忘记过去的一切，自然也忘记庆王，徐若兰，七公主一干人了。
看来，得让她多见见旧人，多些牵绊，日后她就不会想着要走了。
再一摸，她手上还戴着颗翡翠珠子，就问：“这是谁给的啊？”
何青衣摇摇头，也是，她怎么可能还记得呢。
“朕让人送些首饰来，这珠子就别戴了。”邓云鸿看了半天，就是没看出来这珠子哪里好了。
何青衣忘了过去的事，性子没变，倒是爱哭了许多。看她眼带烟水，邓云鸿又满心怜爱，帮她擦了泪水，就想亲她。可何青衣记着他妻妾成群的事，并不愿意跟他亲近。
见她如此，邓云鸿倒是也不亲了，摸了摸她的头发，问：“晚上想吃些什么？”
何青衣靠了他怀里，拿帕子抹了会儿眼泪，说：“鸭血粉丝汤。”
邓云鸿笑，他自然知道，何青衣为什么想吃鸭血粉丝汤。可这事，何青衣自己，只怕是不记得了。
“陈宝，让他们做个鸭血粉丝汤来。”邓云鸿吩咐：“朕晚上在皇后宫里过夜，事情你去安排吧。”
陈宝赶紧下去了，看来，这皇后除去绝色，在皇帝心中，也极有分量。难怪，无面见了皇后，总是十二分小心。
不一会儿，张妈就捧着鸭血粉丝汤过来了。
七月底京城暴雨，城南的房子被淹，张妈就带了徐冲，投奔邓府了。邓云鸿担心张妈见了何青衣，会有什么影响，所以一直拦着没让他们见面。
这会儿何青衣突然说要吃鸭血粉丝汤，邓云鸿就知道，该让她的乳母张妈出场了。打感情牌，自然越旧的越好。
何青衣见了张妈，并不认识。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哭的满脸是泪，再一问，邓云鸿却说，这是她的乳母张妈。
看了张妈的神色，何青衣自然知道，这人以前对自己一定很好。吃了一口鸭血粉丝汤，何青衣突然蹦出来一句，“这个我以前吃过。”
张妈笑着擦起了眼泪，“这个鸭血粉丝汤，皇后从小吃到大，自然是记得的。”
第4章 一任西风老
何青衣吃了几口鸭血粉丝汤，又问了些自己小时候的事，张妈也一一说了。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邓云鸿一向不知道何青衣小时候的事，倒是也听的有趣。只是，说到她十岁的时候，张妈就被赶出何府了，只知道每年元宵节都会去她店里吃碗鸭血粉丝汤。有次，还带了齐王邓云游同去。
她这么一说，何青衣倒是也问了，“那何府的那些人呢？”
邓云鸿只得帮她补全了，“孟夫人的女儿何璇玑没了，她受了太大的刺激，神智有些糊涂了。倒是你的两个义兄，何学瑜还在翰林院做事，何学瑾明年春天，也该会试了。”
他们正说着话，徐冲倒是也来了。邓家得了天下，徐冲原想北上跟着李荣，可邓云鸿留了他在御林军里。这会儿，巡逻结束，一回家就听说母亲去见皇后了，让他也来一趟。
徐冲进了坤宁宫，也不敢四下打量，噗通一声跪下，“徐冲见过皇上，皇后！”
邓云鸿吩咐他起来，徐冲站起身，比张妈高出了许多，眉目倒是有些相像。
“徐冲，你以后就到乾清宫做事吧。”邓云鸿说：“先跟着无面。”
张妈在邓府住了些时日，也知道这御前侍卫，只有皇帝的心腹亲信才有资格。眼下，邓云鸿让徐冲去乾清宫，自然是提拔他了。
张妈赶紧拉着儿子跪下，给邓云鸿跟何青衣谢恩。
“张妈，”邓云鸿说：“皇后眼下不记得很多事，你要是方便，就进宫来陪着她吧。”
张妈赶紧答应了，倒不是她喜欢宫里的职位，而是何青衣眼下，确实状态不对。
徐冲带着张妈下去了，何青衣也吃好鸭血粉丝汤了，问邓云鸿，“我母亲怎么又去了何府呢？”
邓云鸿笑，说：“她原是何皇后找进宫争宠的美人，有了身孕，就被何皇后藏到娘家了。”
“为什么要藏呢？”何青衣有些不明白。
“大概是肃宗太喜欢她了，”邓云鸿喝了一口汤，心想，自己对何青衣这样偏心，只怕其他人也会有所动作。
眼下，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别人要是想下手，恐怕很容易就会得手。张妈虽然关心何青衣，可她在宫里没多少经验，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何青衣。
好在，他的后宫，也就两个妃子，两个贵人。春令和秋辞不会闹事，苏秋水就算心有不满，只怕也不会正面顶撞皇后。倒是张留仙，却是个麻烦。
何青衣见他皱着眉头喝汤，就笑，也拿了勺子去喝，“挺好喝的，你干嘛皱着眉头呢。”
“没什么，”邓云鸿笑着放下调羹，问：“要不要出去走走。”
何青衣倒是也放下早上的不快了，点了点头，说：“去御花园吧，我这几天，除去乾清宫的高台，哪里都没去过。”
邓云鸿拿了件妃红的披风，给何青衣披上，又贴了她的耳边说：“其实红色的也挺好看的，以后别老穿青色了。”
何青衣点点头，心想，她的衣服，似乎都是一个颜色。
邓云鸿牵了何青衣的手，两人就往御花园去了，陈宝赶紧带了几个小太监跟着。
天色已暗，可宫里的甬道，却一早就点上了宫灯。烛火摇曳，这秋天的夜色，倒是扑朔迷离的很。
两人进了御花园，何青衣就引着邓云鸿往近江亭的方向去了。邓云鸿虽然进宫住了几日，可宫里的事物，终究没有何青衣熟悉。
何青衣虽然不记得事，可进了御花园，却了若指掌。哪里有什么花，哪里有什么树，一清二楚。邓云鸿心里，隐约也有些担心了，万一她记事了，到时候，该怎么解释呢。
两人在近江亭里坐了一会儿，就听见西风起了，摇了阵树叶，就渐渐冷了起来。
何青衣靠了邓云鸿的怀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以前的心意，可就最近的事来说，邓云鸿很爱她，而她也喜欢他。只是，眼下的处境，又实在不是她的本意。
邓云鸿也知道，她为什么长叹。只是，这状况，只能靠她自己想通了。
“有些凉了，我们回去吧，”邓云鸿抓了何青衣的手，扶她起来，一起回了坤宁宫。
他们夫妻在宫里转了这么一圈，所有人也都知道了。皇后虽然闹了一场，可皇帝并不介意她吃醋，反而体贴周到，唯恐她不开心。
传了一天的废后谣言，自然而然就停了。春令住了乐志斋，屋里就能看见御花园的事，邓云鸿扶了何青衣回去，她自然也看见了。
春令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何青衣在邓云鸿心里极有分量。只是，何青衣并不合作，反而跟周和好上了。这事，很长一段时间，都让邓云鸿很是难过。
后来，何青衣忘了过去的事，春令就有些起疑了，这事，能这么凑巧。再跟紫石街的下人打听，才知道，左月也不记得事了。这么看来，邓云鸿明显用了什么药，否则，一个人失忆还好说，怎么两人齐齐都忘事了呢。
何青衣做了邓云鸿的皇后，周和竟然一点儿也不闹腾，这事就更奇怪了。春令虽然没有见着周和跟左月，心里却也明白，只怕这三人，都吃了什么奇怪的药。
可春令这一生，都以邓云鸿的幸福为自己的幸福。他开心，她自然也替他开心。所以这事，春令虽然想明白了，却没跟任何人说过。
早上敬茶，何青衣甩袖而去，邓云鸿非但没有怪罪，反而陪尽小心。春令心里，自然也有些不舒服。
可再想，邓云鸿的这几个妃嫔里面，秋辞有了身孕，苏秋水又那么可靠的娘家，张留仙又是张太后的侄女，只有自己，靠的是温柔体贴。春令给自己贴了标签，心里虽然有些难受，却也不会表露。
只是，秋辞却是不同了，她性子急，早上受了何青衣的冷落，心里本就有些不爽。
她住了绛雪轩，跟乐志斋一样，在楼上就能看见园子里的事。这会儿，又看见邓云鸿扶了何青衣逛园子，心里就越发嫉恨了。
第5章 一问三不知
邓云鸿扶了何青衣回坤宁宫，就想留下过夜。www.uu234.net
可何青衣终究没法释怀，仍旧不愿留他。邓云鸿倒是也忌惮前日的青龙，何青衣不留他，他也不多说，只吩咐宫人好好照顾皇后，就回乾清宫了。
玉墨见他们夫妻和好，心中也替何青衣高兴，一边服侍她睡下，一边也劝她，“皇上是真爱皇后娘娘，有些事，也得过且过罢。”
何青衣又何尝不知道这点呢，只是一时之间，她终究难过自己这一关。只是，日后的事，谁又清楚呢。说不定，她也愿意做他的皇后呢。
邓云鸿是个行动至上的人，次日天一亮，他就派人去庆王府，找了庆王和七公主进宫。
太皇太后带了七公主，就住在庆王府里。听说宫里让庆王和七公主去，就知道应该是为了何青衣。她以为，邓云鸿是个黑心的篡位贼子，没想到，对他们的扶月公主，却一往情深的很。
何青衣一醒来，就听见有人喊：“姑姑，姑姑。”
她虽不记得七公主，可玉墨也跟她说过，就抱了她上床，问：“婉儿怎么起那么早了？”
庆王笑，“听说要来见你，自然起的很早了。”说着，又打量了一眼，问，“怎么让你住这坤宁宫了，这屋子老闹鬼，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个皇后。”
何青衣笑，她很喜欢这个七哥，就问：“你跟太后他们还好吗？”
“眼下还是老样子，”庆王转了一圈，回来坐下了，看着桌子上的珠宝，很鄙视地问，“邓云鸿都拿这些玩意讨你欢心了？”
“不知道，”何青衣扬了扬手上的翡翠珠子，“他说这个不好看。”
庆王盯着珠子看了一会儿，说：“确实不好看，谁给你的啊。”他以前就嫌弃过这珠子，还给何青衣送了对翡翠镯子，现在到了左月手里。
“七哥，”何青衣叹了一口气，说：“过去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庆王一愣，他进宫的时候，就觉得何青衣的眼睛有些不对劲，现在听她说不记得事了，就凑到何青衣的面前，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她。
“你眼睛怎么了？”庆王问。
何青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看她一问三不知，庆王有些抓狂，心想，宫里有练后的忘忧，莫非，邓云鸿给她吃了。再想想何青衣以前的性子，让她嫁给邓云鸿，几乎毫无可能。太皇太后还猜，邓云鸿拿皇族的性命做威胁，逼了何青衣嫁他。
现在看来，邓云鸿走了捷径，干脆让她什么都忘个精光，从头开始。庆王虽然生气，可也知道，何青衣无论自愿与否，都没得选择。既然都要嫁他，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庆王有些难过，搂着何青衣说，“是七哥没用，谁都救不了。”
“七哥，”何青衣又低声地问，“你知道我外公是谁吗?”
毕竟，陈朝雨说的太过简单，何青衣实在没什么把握。这事，她也不敢到处乱问，这会儿见了庆王，自然要问上一问。
“外公？”庆王摇摇头，“上个月你还带了左月去大同呢，回来也没说找到了没。”
看来，这外公的事，宫里的人都不知道，只有外公家的陈朝雨知道，何青衣算是理清自己的人际关系了。
这时，邓云鸿倒是让人给何青衣送早膳来了，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知道七公主来，还特意准备了太白楼的烤虾。
庆王见了，知道邓云鸿对何青衣不差，可左月呢，他怎么就没看见。
庆王一边吩咐芦叶剥虾，一边问，“怎么没看见左月啊，她不是跟你形影不离的啊？”
何青衣也不知道为什么，玉墨倒是说了，“听说她和苏公子的婚期近了，现在住了紫石街的齐王府，过几天就要嫁去济南了。”
现在，玉墨倒成了消息最灵通的人，庆王跟何青衣相视一笑，心中都有些凄凉。
坤宁宫的人，自然把他们说的话，都告诉邓云鸿了。听何青衣问起她的外公，邓云鸿有些紧张，那练雪见自称是何青衣的舅舅，已经那般了得了，万一那外公更厉害呢。
看来，得赶紧让何青衣心甘情愿地跟了自己，否则，那些神神道道的练氏一来，只怕这皇后他也留不住。
无面虽然无所不知，可对练氏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邓云鸿只得找了王应元来问，“何青衣有个外公，你知道会是什么人吗？”
王应元摇摇头，“练雪见的父亲一早就死了，膝下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现在的练氏族长练寒水，一个就是练雪见，没有女儿。而秋雨夜的西河长老不仅没结过婚，也确实没有什么私生子。”
邓云鸿点点头，他就知道，练雪见全是扯谎。只是，何青衣的外公，跟练雪见应该有些关系，否则，练雪见也不会老来帮忙。
“皇上，”王应元问，“您还记得皇后的梳子吗，那是去年花的东西。她要是有外公，很可能是去年花一支的长老东仙。”
“东仙？”邓云鸿问。
“就是个名号，练氏有八大长老，东西为首，法术高不可测。”王应元说：“听说能呼风唤雨，召唤神龙。”
这要搁以前，邓云鸿一定会说瞎扯，可现在，他也见过一次青龙，就有些半信半疑了。“他们真的能召唤神龙？”
“微臣也不信，”王应元笑，“可洛南延绥一代的百姓很信。”
听他这么说了，邓云鸿就打消了跟他分享见过青龙的经历。他刚登基，而前朝的皇族还有个石龙的传说，他要是自己说了，看见青龙，不是坐实了后商那些人的话了嘛。所以，邓云鸿只得一狠心，就当自己看花眼了。
他刚登基，眼下有太多的事要做了，哪能给自己折腾出什么神龙的事呢。封赏了一批武将，又提拔了一批文官，邓云鸿还得堤防着，别像中宗那样，玩到最后国库空虚，兵权旁落。
眼下，北疆没有问题，周和说穿了就是邓家的兄弟。可三边跟冀鲁呢，虽然苏家和张家帮他守着，张超和苏洛也还听话，可日后呢？
第6章 周和的亲事
邓云鸿靠着兵权夺了天下，自然也会堤防出现类似的情况。边疆难治，有本事的会坐大，没本事的做不长，到底该如何，才能两全其美。
三边和冀鲁都是他的姻亲，北疆又有周和把守，眼下暂时没有问题。可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呢？
张允和苏木都是四十五六岁的人了，再过五年，军队应该都要交给子弟了。张超倒是听话，为人也正直，可苏洛呢？
邓云鸿拿了左月去拉拢苏洛，又该拿谁去拉拢张超呢。张超太听周和的话了，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边疆大将手中的兵权，本来就是中央朝廷的威胁。如果守边疆的恰恰又是个王爷，那威胁就更大了。像周和这样能征善战，又深得军心的王爷，断断不能留在北疆。
只是，如果撤了周和，北疆的军权却落到别人手中，对邓家来说，也是个灾难。要知道，北疆是邓家起家的根基，只能留在邓家人的手里。
邓云鸿对周和跟何青衣有愧，心中难免就有些防备周和。可邓云游回了京城，却再不肯去北疆了。邓云游天性放达，自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纨绔生活，北疆跟他，哪里都不相符。
因为邓如光的死，邓云游倒是改了一些，只是本性难移，他对北疆的日子，毫不眷恋。再加上庆王突然落难，邓云游担心兄长为难他们后商的旧日皇族，自然要留在京城看护了。
邓云鸿无奈，知道北疆只能交给周和。周和眼下不会出事，可如果哪天他清醒了，记得何青衣的事了，造反就是迟早的事了。
眼下，苏洛和左月的婚事近了，到时候，再给周和也定门亲事吧。
想到这里，邓云鸿又吩咐无面，去打听些年轻小姐的性格脾气，他得给周和找个夫人了。眼下，周和已经忘记了他跟何青衣的事，得趁热打铁，让他结婚了才好。
可朝臣们不知道，以为邓云鸿是自己想选妃子了，许多想攀高枝的，就急匆匆的自告奋勇了。有女儿的就推荐自己女儿，有些连侄女外甥女都推荐了，无面一下子收了好多人的画像，一时间也哭笑不得。
邓云鸿正打算给周和定亲呢，就听说北疆最近打了场大胜仗。
大楚的北边有两个敌人，一处就是三边北方的鞑靼，一处就是北疆北边的契丹。鞑靼的索铎在方王造反的时候趁机起兵，被三边的人马收拾了一场，眼下比较老实。
可契丹却有些蠢蠢欲动了，毕竟，邓家长年驻守北疆，眼下他们带兵进京得了天下，北疆的军力自然有所削减。契丹得了消息，就趁机来犯。
好在周和一早就安排了人马，守在了最北边的镇远城。契丹三万人马来犯，镇远城里只有三千守将。契丹的将领大意，以为三万对三千，十倍的人数，必定能轻易破城。
谁知道，周和带了将士，一交战，就佯败逃窜。契丹的人马不知道深浅，追着他进了埋伏圈，一口气损失了五六千人。
如此反复几次，镇远城的三千将士，硬是吃掉了契丹两万多的人马。契丹自知没有胜算，趁着夜色，撤回北方了。
开国伊始，就有如此大胜，怎么说，都算天大的喜事了。
捷报传至京城，众人对大楚的国运，都满怀信心。有这样开明的君主，有这样能征善战的军队，大家都觉得，比后商那个襁褓里的小皇帝强多了。
邓云鸿得了消息，就给周和写信，吩咐他重阳节的时候，务必回京一趟。周和担心契丹卷土重来，一时间不敢轻离。可徐乾文知道，这次是给周和定亲，他不得不去。周和这次回北疆，徐乾文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他丢了两年在京城的记忆。可周和在北疆的记忆没变，所以，众人一时间也没发现。
徐乾文知道，这一定是邓云鸿搞的鬼，至于是怎么做到的，徐乾文虽然不清楚，却能猜个七八分。
扶月公主嫁了邓云鸿，周和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这点，徐乾文觉得，对谁来说，都是件好事。邓云鸿得了天下，不可能放过扶月公主。如果周和不愿意，必定会兄弟反目。眼下的周和，还不是邓云鸿的对手，徐乾文自然不愿意他惹祸上身。
徐乾文一直想找一个明主辅佐，可他看不上中宗，也看不上邓云鸿。前者，他觉得刻薄寡恩，后者，他觉得心思太深，也不是仁君之相。所以，邓云鸿登基之后，徐坤文成了他的左右手，徐乾文却借口北疆有事，迟迟不愿回京。
周和虽然智勇双全，可为人过于坦荡，不是开国君主的料。徐乾文深知这点，所以，在帮邓云鸿上位的时候，不遗余力。之后，邓云鸿也昭告天下，说周和是邓家子孙，这样一来，日后周和上位，又多了一层便利。
可眼下，邓云鸿刚登基，还不是跟他对抗的时候。所以，徐乾文自然要小心翼翼，保护好周和，让他别逆了邓云鸿的意思。
既然邓云鸿吩咐周和进京，徐乾文就接了守城的任务，让周和安心进京。
邓云鸿八月二十二日登基，周和参加了登基大典，次日就出发回了北疆。他忘记了两年里所有的事，自然也不记得何青衣了，归心似箭地回了北疆。
进了自己的屋子，周和却有些糊涂了。为什么，他的屋里，却有些女子的衣物用品。多了面梳妆用的镜子，还多了些箱笼衣物。周和拿了衣裙出来，或浅或深，全是青色。
周和拿了衣裙，放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那人不到自己肩膀，在女子里面，也算高挑的了。可衣物箱笼都是崭新的，并没人用过。
很明显，要么是有人放在他处，要么是他让人准备的。如果那人把衣物箱笼放在他这里，多半跟自己十分亲近，可周和脑子里，并没这么一个号人。如果是自己让人准备的，那人又是谁呢？为什么，他一丁点儿也记不得了。
邓云鸿也跟他说过，说他打仗的时候受了伤，忘了几年的事。周和拿了衣裙，心里突然觉得少了一块。
第7章 青色的衣裙
周和回了北疆，却在自己屋子里找到了女子的衣物用品。www.uu234.net
他知道，自己的记忆少了一块。可问了徐乾文，他却说，并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只怕是哪个多情的姑娘，趁他进京，偷偷拿了自己的衣物放他屋里。
徐乾文是周和多年的老友，周和觉得，自己知道的事，徐乾文多半也知道。听他这么一解释，周和也一笑了之，只觉得那姑娘疯狂。
可他回了屋，总觉得布置的处处用心，好像自己真打算让人搬来同住。他让士卒收了镜子箱笼，却偷偷留了一件青色的衣裙。
徐乾文秉着假戏真做的原则，次日还找了个酒馆的舞姬，说是她放的衣物。周和见那舞姬，身量虽然苗条，却有些矮，心里就越发疑惑了。到底是徐乾文撒谎了，还是自己过虑了？
好容易瞒过周和，徐乾文也是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周和进京，一为祝贺邓云鸿登基，二为带了何青衣回北疆。可邓云鸿见了周和，就直接喂了忘忧。周和不记得何青衣了，自然就乖乖回了北疆。
徐乾文虽然聪明，可为人疏狂了一些，并没注意到周和屋里的事，一时间，就没发现这些女子的用物。
等周和来问了，徐乾文才想起来，这事可得好好隐瞒。他找了个舞姬代替，周和心里的疑云，却越发重了。
周和美貌，常年有女子疯狂追求，可谁能避开王府的守备，到他的屋里放上这么多东西？如果只是衣物还好解释，可那么大的镜子和箱笼，只怕避不开旁人耳目。
他刚想彻查此事，却收到消息，说契丹在北边有些异动，估计会进攻镇远城了。周和也来不及考虑这些儿女私情的事了，赶紧带兵北上，去救镇远城了。
在镇远城痛痛快快打了几天仗，周和就把这事给放下了。若是自己真有一个要谈婚论嫁，搬到一起同住的爱人，她总会来找自己吧。
都过了这么多天了，周和也没见到一个女子找上门，也就信了徐乾文的说法。更何况，女子的衣物，总跟男子有些不同，说不定，那舞姬就愿意穿长衫呢。
他跟徐乾文喝了几日酒，北疆的秋天，就开始纷纷扬扬地下雪了。喝到兴头上，他拎把枪，能在风雪里舞上半日，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少潇洒。
可是，临近重阳节的时候，邓云鸿却来信，吩咐他进京过节。周和有些担心契丹，可田顺守了西霞关，徐乾文守了东边的安宁城，东西形成犄角，即使契丹来犯，一时半会儿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徐乾文早就从弟弟徐坤文那里听说了，邓云鸿跟皇后琴瑟和谐，现在又派人要了许多小姐的庚帖，明显就是为周和选王妃了。
周和的婚事，邓如光在世的时候并没有明说，毕竟，周和当时的身份还是周家的子弟。现在，他恢复了邓家人的身份，亲事自然更加慎重了。
邓云鸿是长兄，他给周和定亲，并没什么不妥。所以，徐乾文就把这层意思，也透露给周和知道了。周和对婚事一向没什么想法，该结的时候，他也不反对。
他对婚事，既没有期盼，也没有遐想，只是时候到了，不得不做的无奈。所以对进京的事，周和就有些提不起劲来。
只是，邓云鸿催的紧，到了九月初六，周和不得不连夜赶路，前往京城了。
邓云鸿自然给周和挑了好几个官宦人家的小姐。也不知道为什么，邓云鸿没有考虑武将的女儿，反而让无面挑了几个文臣人家的小姐。
一个是徐士吉堂兄弟的女儿徐小夏，年方十五，活泼俏丽，又有些文才。她父亲虽然只是小官，可堂叔叔徐士吉，却是百官之首。而徐家的两个子弟，徐乾文和徐坤文又跟周和交好，两家也有些渊源。
一个是吏部尚书尤友光的女儿尤南星，今年刚刚十四。虽然年幼，却也成熟稳重。最难得的事，在百官的子女里面，尤南星的相貌，也算得上拔尖了。要不是年龄不够，去年一早就进宫了。
另外一个，却是户部侍郎施光南的侄女施苹香，二八年华，温柔娴淑，堪称佳偶。
邓云鸿给周和定亲，并不打算联姻壮大实力。周和在北疆的实力，已经足够让他担心的了，邓云鸿实在不想给他再添些本事。
这几位小姐，家室只是普通，娘家又久在京城。日后如果生产，必定回京。到时候，就算周和在北疆很有作为，子女被扣在京城，只怕也不敢造次。
所以，这次给周和选王妃，邓云鸿只求家室普通，相貌美丽，再有些才学，温柔贤淑就足够了。
这样一来，备选的人就很多。邓云鸿又没法亲眼看见这些小姐，只拿了画师的图像，选了几位。又派无面去这些人家探听了小姐的性格外貌，名副其实的才留了下来。
张太后是邓如晦的妻子，而周和顶替了邓云溪的名字，算起来，他才是张夫人的嫡子。所以，邓云鸿也拿了这几位小姐的图像，去问张太后的意见。
张太后跟邓云鸿一条心，又吩咐他选个性子软糯一些的小姐。毕竟，性子软糯的母亲，养不出什么血性的孩子。到时候，周和若是乖乖听话，日后也少了许多麻烦。
邓云鸿挑了这三幅画像，正在上书房里看着，何青衣却来看他了。
一进来，就看见悬空挂着的美人图，何青衣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这几日，邓云鸿得空就去坤宁宫陪她，她也渐渐放下心防了，以为他不会再纳妃嫔了。结果，就来看看他，就发现了这么些美人图。
邓云鸿见她脸色不善，自然知道她想歪了。可他偏偏不愿意说穿，只牵了何青衣去看，问，“皇后觉得，哪位小姐最美？”
何青衣看了会图像，指了尤南星的画像，说：“这画看起来最美。”
邓云鸿点点头，尤友光是吏部尚书，周和如果娶了他的女儿，日后尤南星如果有孕，很可能回京城休养。而尤家若是成了皇亲，给自己办起事来，必定更是用心。
第8章 宁妃惹麻烦
何青衣指了尤南星的画像，说她最好看。www.uu234.net
“那就她吧，”邓云鸿笑，看了一眼何青衣的脸色，又补了一句，“给贤王做王妃，外貌上总得拔尖一些。”
何青衣听说是给贤王选王妃，脸色倒是好看了许多，只是，她对邓云鸿的担心，似乎一直都没消失。
邓云鸿也知道，何青衣的脸色，为什么变了又变。
其实，他也已经决定，此后再不纳妃嫔。可这事，谁都不肯答应。张太后自然不同意，而朝臣们，也有些不满。这次给周和选王妃，很多人都以为是他想选妃。
邓云鸿也想过，日后继承皇位的，必定是他跟何青衣的长子。宁妃和宁妃如果也有所出，到时候，有那么五六个孩子，也差不多了。何必三宫六院，最后兄弟手足相残呢。
别的女子如果吃醋，邓云鸿会觉得侵犯了自己帝王的尊严。可何青衣吃醋，他却觉得十分可爱。他最爱她，若是她愿意终身相伴，他自然愿意放弃一部分的权力。
邓云鸿吩咐陈宝收了画像，又问何青衣，“怎么突然过来看朕了？”
何青衣笑，说：“我也不知道，只觉得天气凉了，就想往这边来了。”
其实，去年的这个时候，正是何青衣来乾清宫做事的开始。邓云鸿算了下日子，心里倒是也有些数了。
陈宝和刘安收了画卷，也悄悄退出门外了。邓云鸿跟何青衣一起，难免有些过于亲密，他又不愿外人看着，所以，陈宝和刘安虽然是贴身太监，却也习惯了退出门外，给他留些空间。
邓云鸿半搂了何青衣的腰身，凑到她耳边问，“晚上要不要留乾清宫过夜？”
这几日，都是邓云鸿去坤宁宫陪她。刚开始，她还记恨妃嫔的事，并不愿意让他留宿。这几日好了一些，邓云鸿要是非赖着不走，她也不反对，只让他睡了外面，靠在他的怀里过夜。
佳人在怀，邓云鸿自然会起邪念，只是，他心里多少有些担心坤宁宫的青龙。洞房那天，他们正意乱情迷，那青龙就出现了。邓云鸿担心，坤宁宫有些古怪，所以就劝何青衣留在乾清宫里。
何青衣也不反对，只说张妈在坤宁宫等着她回去呢。
“让陈宝他们过去说一下就好了，”邓云鸿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何青衣，正准备引了她去寝宫，刘安却进来通报了。
“皇上，齐王进宫了，说有要事求见。”
“让他回去，”邓云鸿有些生气，他好容易留了何青衣在乾清宫，成亲也有十来天了，他却连周公之礼都没成，多少有些焦急。
“皇兄，”邓云游却自顾自地进来了，看见何青衣靠在邓云鸿怀里，挑着眉毛笑开了，“皇嫂也在啊，正好，这事得你们两人来办。”
见他这么死皮赖脸，邓云鸿也很无奈，他以为，自己登基做了皇帝，邓云游总该有个君臣的本分。可他自小跟着邓云鸿长大，长兄如父更如奶娘，所以，邓云游并没什么自觉。
“方王妃的娘家，叫人给砸了，”邓云游说：“高夫人和方王妃逃去庆王府了，才得以幸免，现在还躲在庆王府里不敢出来，这事，我只问皇兄和皇嫂，应该如何处置？”
何青衣并不记得过去的事情，只是这几日，庆王和睿王妃进宫，也多多少少把皇族里的关系，跟她理清了一部分。所以，听见方王妃的时候，何青衣就低声去问邓云鸿，“方王妃就是高如语吧？”
邓云鸿点点头，问，“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邓云游点点头，说：“是宁妃派人砸的。”
邓云鸿一早就知道了，张留仙不可能不报复高如语。可他没料到，这张留仙这么没耐性，才当了十几天宁妃，就这么着急砸了高家。
方王虽然造反，可方王妃仍然是旧皇族的人。她被废为庶人，跟着母亲高夫人住在西城的一个小院子里，与世无争。除去偶尔去趟庆王府看七公主，几乎不怎么出门。
“有人伤着吗？”邓云鸿又问。
“高夫人和方王妃挨了下打，倒是没有受伤。”邓云游看了一眼何青衣，说：“皇嫂，你跟方王妃交好，怎么也不帮帮她。”
何青衣并不知道，自己跟高如语的关系，听邓云游这么说了，就顺口问，“真的吗？”
邓云游虽然听庆王说过，何青衣忘记了所有过往，可他终究有些不信。毕竟，何青衣这人诡计多端，说不定是装起来骗人的。现在，听她这么反问了，邓云游的心里，也有些混沌起来了。
为什么何青衣跟左月都失忆了，而周和也丢了两年的记忆。别人不知道，邓云游心里是一清二楚，这里面，只怕有些古怪。可他看看邓云鸿的脸，倒是也不敢追问。
“真的，”邓云游跟何青衣解释，“以前庆王过生辰，宁妃就得罪过方王妃，两人大打出手过。后来皇兄当了摄政王，宁妃就仗势欺人，打过一次方王妃，还丢了正室的位子。”
何青衣一愣，她以为，张留仙只是邓云鸿的妾室。这么说，邓云鸿跟这宁妃，也有过一段了。
本来，她已经有些忘情了，日夜跟他耳鬓厮磨，早已经把妻妾成群的事，丢到脑后了。可这会儿，邓云游又提了宁妃的往事出来，何青衣一下子就被拉回现实了。
无论她承认与否，邓云鸿的妃嫔都已经存在。就算他日后再不纳妃嫔，也改变不了她得和另外四个女子分享一个丈夫的事实。
想到这里，何青衣的心里，渐渐又有了冰霜。与其如此，她宁可独善其身。
邓云鸿倒是没注意到何青衣的神色，只是皱着眉头，吩咐刘安，“你去唤了宁妃过来。”
何青衣听说宁妃要来，就坚决告辞了。
出了乾清宫，她觉得自己做了场美梦，醒来仍是一片绝望。邓云鸿对她是不错，可谁知道，他是不是对宁妃也曾如此，对宁妃也曾如此？日后等她年老色衰了，又抑或他有了新欢，自己是不是也跟宁妃一样，时不时被喊去乾清宫训话？
第9章 旧日的家园
想到宁妃，何青衣的头脑冷静了不少。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原以为，自己能够接受邓云鸿，可现在看来，独善其身才是最好的生存之道。
出了乾清宫，何青衣并没回坤宁宫。她一路想着，一路沿着习惯走着，往北过了绛雪轩，就往东边一折，上了尚宫路。
何青衣在尚服局呆了半年多的时间，乾清宫回尚服局的路，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回去。她一边想着事，一边糊糊涂涂地走着，等她发觉的时候，却已经站在尚服局旧日的屋子门口了。
而这会儿，尚服局并没什么新人女官，除去白天做事的嬷嬷跟宫女，夜里并没什么人影。
何青衣看了下四周，黑灯瞎火，静的只听见蟋蟀的叫声，心里就有些发虚了。可这屋子里似乎有些什么，她虽然害怕，却仍旧推了门进去。
自从她搬出了尚服局，这屋子就再没人住过了，所以摆设物件，一如她离开的那一日。
何青衣进了屋子，很自然就转进了自己住过的那间卧室，抽出柜子的抽屉，里面还有些丝巾宫绦。何青衣拿了丝巾，却看见角落里有两瓣红梅，一如自己日常用的帕子。再抽了下一个抽屉，里面却是把苏绣的团扇。
何青衣拿出扇子，轻轻地扇了一下，灰尘突然迷了眼睛，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她一个人哭了许久，攥着扇子，却到床上躺下休息了。
除去嫁了个三妻四妾的丈夫，她并没什么伤心的事情。亡国的痛，她也不曾觉得，可来了这间屋子，她却像是放下了千斤的重担，突然间毫无理由地想哭。
等她哭累了，也就睡着了。
张妈原在坤宁宫里等她回去，可陈宝却接了邓云鸿的旨意，去坤宁宫说了何青衣留宿乾清宫的事。张妈没留意，自己先去睡了。
邓云鸿在乾清宫里处理了张留仙的事，想起来何青衣的脸色有些不好，就想去坤宁宫看看。结果一进去，坤宁宫的人都以为，皇后留在乾清宫过夜了。
等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皇后不见了。
邓云鸿以为她出宫去了，赶紧让侍卫去青琐门找。谁知，守门的将士言辞凿凿，只说没有看见过皇后。
无面也分析，没有腰牌，皇后就算想出宫，只怕也不容易。就算她扮作他人，深夜出宫，若不是十分着急的事，将士也不会放行。
查了青琐门出入的记录，确实没有可疑的记录。等确定何青衣没有出宫，邓云鸿又开始担心她出事了。只是皇宫那么大，废弃的宫殿那么多，谁知道她去了哪里。
邓云鸿揪心地着急，他怕她想不开，又怕她不小心落了水，只得让无面带人，先查了一次有水的地方，只是，仍旧一无所得。
无面带了侍卫，正打算一处一处搜查，却有绛雪轩的宫人说，先前看见个女子，往尚服局的方向去了。
秋辞有孕，夜里的睡眠不好，时常起身。她起身多了，边上的宫人自然也不得安眠。半梦半醒间看见一个人影往尚服局去了，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皇帝带了侍卫，满宫翻找皇后，她们才想起先前的事来。
无面一听见尚服局的名字，就知道，大概就在那里了。只是，何青衣怎么去尚服局了，她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邓云鸿也来不及多想，带了无面，就直奔尚服局去了。
何青衣住尚服局的时候，他跟无面也曾来过一次。所以这次，他们倒是熟门熟路，一找就找到了何青衣的屋子。
推门进去一看，何青衣果然睡在卧室里面。只是，手里拿了把团扇，脸上还有泪痕。邓云鸿也不知道，这么凉的秋日，她为何拿了把扇子。只见她脸色带着眼泪，心里就先软了几分。先前寻找的火气和着急，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吩咐众人抬了轿子，自己抱了何青衣上去，一起回了坤宁宫。坤宁宫的众人丢了皇后，谁也不敢睡了，这会儿正灯火通明地等着。
看见邓云鸿抱了何青衣回来，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赶紧服侍他们睡下了。
邓云鸿失而复得，心里也有些后怕。万一何青衣不小心，掉水池里了可怎么办。眼下虽然没有出事，可她怎么去了尚服局，还那么准确地找了原先住过的那间屋子。邓云鸿的心里，也有些不安了，只怕，何青衣的记忆，并没有消失的一干二净。
睡至三更天，何青衣倒是睡足了醒来，睁眼一看，邓云鸿在在她边上睡着。她往里躲了躲，却把邓云鸿给吵醒了。
邓云鸿睁开眼睛一看，知道她还在自己身边，就又闭上眼睛，说：“再睡会儿，朕过会就要早朝了。”说着，伸手揽了何青衣，继续沉睡。
只是，何青衣却明显有些挣扎，邓云鸿觉得不对劲，就又睁了眼睛，细细打量起来。他不知道，何青衣到底记得多少。
何青衣见他这般打量自己，就问：“宁妃的事，最后怎么处理了？”
邓云鸿摸摸她的头发，说：“朕让她给方王妃赔礼道歉，还禁足一个月了。”
何青衣明显不在乎邓云鸿如何惩罚张留仙，她在乎的，却是宁妃为什么曾是邓云鸿的正室。
“齐王说了，宁妃丢了正室的位子，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邓云鸿一愣，心想，何青衣果然不记得事了。张留仙顶替何青衣做了正室，这话该如何解释呢？
“朕没娶你之前，曾考虑过让她或者宁妃做正室，她那么一闹，朕就打算另娶了。”邓云鸿改头换面，重新编了个理由。
“你做摄政王不就一个月前的事嘛，”何青衣算了下时间，说：“可你们都说，我一年前就嫁给你了，怎么时间不对呢。”
邓云鸿心里暗笑，知道她并没什么记忆，只得胡扯，“小游记错了，应该是在那个之前的事。”
“哦，”何青衣半信半疑，拿手撑在她跟邓云鸿之间，试图拉开一些距离。
他们日夜厮守在一起，何青衣都已经开始淡忘，他有妃嫔的事了。昨天被邓云游一提醒，才记起宁妃她们的事来，何青衣的心里，又开始纠结了。
第10章 全是笼中鸟
邓云鸿也发现了，何青衣有点抗拒，他也担心记忆的事，只问，“你昨晚怎么去那里了？”
“哪里啊？”何青衣有些疑惑不解，她不是好好地在坤宁宫里睡着嘛。m.www.uu234.net
“没什么，”既然她自己都不记得了，邓云鸿更不愿意提起了，“再睡会儿。”
何青衣放下她和邓云鸿之间的手，慢慢靠近他的胸口，心里有些眷恋，却也有些挣扎。她喜欢这样日夜跟他相守，可她也担心，自己这样独占了他，对另外的几人来说，很不公平。
她们比她来的早，秋辞还有了身孕，或许，她们跟他，也曾有过这样浓情蜜意的阶段。只是，时过境迁，现在轮到她跟他相守。或许，有一天，还会有人取代了她的位置，跟他这般亲密。
何青衣靠了他的怀里，想着什么时候离开，才能不受伤害。她没有爱他爱到海枯石烂的决心，眼下的这些厮守，终究只是昙花一现的事，倒不如，早日离去。
邓云鸿眯着眼睛假寐，何青衣慢慢靠在他的怀里，他自然知道。眼下如果用强，只会逼得何青衣逃开，不如再花些时间，让她心甘情愿地做了自己妻子。
到了四更天，鼓声一响，何青衣倒是习惯性地醒了，一边帮着邓云鸿穿衣，一边又吩咐刘安带了邓云鸿回乾清宫。
张妈见他们夫妻和睦，倒是也很放心，又来服侍了何青衣梳洗，问她想吃些什么，好让御膳房给做了。
何青衣喝了茶，却记起方王妃的事了。邓云游说方王妃跟她交好，或许，去问问方王妃，也能问出些过去的事来。
“玉墨，你去准备一下，本宫想去庆王府看看太皇太后她们。”何青衣吩咐。
玉墨一愣，邓云鸿吩咐过，别让何青衣出了皇宫。眼下，邓云鸿正在早朝，玉墨无处请示，只得装作安排车马，先去乾清宫里等着了。
何青衣打扮停当，却迟迟不见玉墨归来，心里也明白她去请示邓云鸿了，心里对自己的处境，也有了几分难堪。
邓云鸿下了早朝，无面就把何青衣想出宫看看庆王的事给说了。邓云鸿因为昨夜尚服局的事，心里总有些疙瘩。他怕何青衣只是装作失忆，借口出宫，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要是不答应，他又找不出什么合理的借口。
“皇上，”无面倒是看出他的难处了，主动请缨说：“让属下陪着皇后去庆王府吧。”
邓云鸿点点头，又吩咐，“你多带些人去。”
无面带了徐冲，又带了一队侍卫，跟着玉墨去了坤宁宫。如果何青衣逃跑，张妈和徐冲就首当其冲，所以，无面特意带了徐冲，就为了防她逃跑。
何青衣哪里知道，邓云鸿跟无面如此防范，就是怕她逃跑。她以为，皇后出宫，是会琐碎繁缛一些。
等她的马车到了庆王府，就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庆王府外面守了些将士，何青衣见了，心里也有些明白了，只怕，不止她是笼中鸟，连她的兄弟亲人，全是笼中鸟。
庆王一早就带了七公主，等在门里面了。大门一开，七公主就喊，“姑姑。”
何青衣进了门，就抱了七公主，一边又打趣庆王，“七哥，婉儿又重了许多，你们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庆王本就圆脸，眯着眼睛一笑，脸更是圆润了。何青衣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大家笑成一团。
“他怎么舍得放你出来了？”庆王问。
“听说方王妃出事了，”何青衣说，“我就过来看看她们，顺便也跟你们聊聊。”
说到方王妃的事，庆王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谁要她道歉，道歉有个什么用？”
何青衣知道，庆王说的就是宁妃，“宁妃以前跟方王妃，到底是怎么结怨啊？”
庆王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何青衣一点儿也没印象了，就把自己生日的事，再复述了一次。
“宁妃的品行脾气这么糟糕，”何青衣问，“为什么皇上非要娶她呢？”
“她娘家的军队啊，”庆王说，“宁妃的父亲和兄长守着三边呢，她就算是个白痴，皇上也不会废了她的。”
“那方王妃跟高夫人可怎么办呢？”
“我让她们搬来我府里住了，”庆王说；“反正这里门外守了无数御林军，我们想出去不容易，可别人想进来也不容易。方王妃跟高夫人来了这里，还能帮着带带婉儿呢。”
“你这里照顾的过来吗？”何青衣心想，他府里住了太皇太后，琳太妃和太妃，又住了七公主。上有老，下有小，就他一个年轻人管着大家，实在不容易。
“没事，方王妃跟高夫人可以帮我照顾大家呢，”庆王倒是想得开，“以前想跟大家住一起，还没机会呢。现在住了一起，天天一处说话，多好。”
“七哥，你真好。”何青衣本想说他辛苦了，谁知，一出口却成了这样的话。
“我自然好了，”庆王笑，“你也别太勉强自己了，要是不愿意留宫里了，大不了也搬来跟我同住。”
皇族的人都恨不得何青衣留在宫里，好好讨好新皇帝，日后好帮着大家。只有庆王不这么想，他觉得何青衣要是不开心了，宁可出宫被圈禁，也好过在宫里做什么皇后。
“嗯，”何青衣抱着七公主，问“最近有去徐娘娘那里学字吗？”
七公主点点头，“昨天就去了，徐娘娘也问姑姑呢，还有，六弟突然长大了许多，脸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其实，六皇子汤钧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四个半月，能大到哪里去呢。只是，七公主去的少了，自然觉得他变化巨大。
有徐士吉和徐家兄弟在，徐若兰的日子不会太难过。何青衣虽然没有机会跟她见面，这个道理，却是懂的。
后商旧日最尊贵的人，一批分到了庆王府，一批跟着邓太后去了方王府住，还有一批跟着令王去了令王府住。
邓云鸿为了民心，并没有对后商皇族赶尽杀绝，反而派人守了王府，只隔绝了事。对不爱出门的人来说，区别并不大。
第11章 烟波天一色
庆王带了何青衣去见太皇太后。
邓云鸿登基之后，后商所有皇族，都保持原有称号，亲王公主郡王都用旧号。
只是太皇太后和太妃都从了她们儿子的封号，太皇太后成了庆太妃，琪太妃成了令太妃。私底下，庆王跟何青衣仍用旧称，到了外头，只能说庆太妃，却不能说太皇太后了。
中宗驾崩的时候，太皇太后一夜就苍老了许多，虽然才五十岁的人，却满头白发。到了被赶出宫的时候，反而精神了许多。
她在宫中挣扎了三十多年，见过无数的明争暗斗，自己也参加主导过不少谋杀。肃宗的死，就是她一手安排的。而邓家十四年前的灭门惨案，也是她跟严世玉主谋的。
到了五十岁，以前一直为之谋划努力的事业，突然间灰飞烟灭。中宗才三十三岁盛年，就惨死在方王剑下。太皇太后退回永寿宫，开始了青灯古佛的日子。
最后邓家逼宫，太皇太后跟邓太后合作，两人救下了皇族的性命，下了禅让诏书，安全退出宫外。
现在，庆王府虽然有人看管，日子却比宫里逍遥，不用顾及那么多人事，又有小儿子同住尽孝，太皇太后的日子，过的还算舒心。
只是，当了宁妃的张留仙记挂旧日恩怨，派人去高家寻仇。高夫人和方王妃无奈，只得就近跑来庆王府求助。
太皇太后知道，宁妃得势一天，就不会放过高如语一天。只得问了高如语，是否愿意来庆王府服侍琳太妃。
高如语在外面也不自由，还有宁妃的威胁，跟母亲高夫人一合计，两人都打算搬进庆王府，陪着老太妃们。
所以，一早上，何青衣还没来庆王府，高如语和高夫人就偷偷回去搬东西了。
“太皇太后，”何青衣见了三个老太妃，居中的年纪稍长，想来，就是庆王和中宗的母亲，太皇太后了。
“扶月，起来说话。”居中的太皇太后笑，“由儿都跟哀家说了，不记得了也没什么。”
何青衣起身，到了太皇太后的身边，琳太妃跟太妃知道，她已经不记得过往的事了，只得笑笑，各自跟她说了几句。
何青衣坐下，就问，“太皇太后，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您能跟我讲讲，我究竟是怎么进宫的吗？”
这事，邓云鸿早就跟庆王他们达成一致，何青衣是嫁到邓府之后，才被皇宫找到。
“你本来在何家生活，去年二月嫁到了邓家，后来三月的时候，你的皇兄派人去邓府接了你进宫。一开始做了段日子女官，后来公开了公主的身份。”太皇太后问，“是哪里不明白呢？”
“宁妃以前，是否是皇上的正室？”何青衣说：“有人说她因为欺负方王妃，所以才丢了正室的位子。”
太皇太后笑，心想，这事如何说的清楚，只解释，“谁是正室，又有什么关系。至少，现在的中宫皇后，只有你一个啊。”
“可……”何青衣还想弄明白，她是否抢了宁妃的皇后位置。
“眼下对你好，就是真的。”太皇太后打断说：“至于以前，还有以后，都别去想。”
“为什么啊？”何青衣问。
她一问，边上几位老前辈都笑了。这后宫，她们挣扎努力了一辈子，自然知道，太皇太后的这句话，绝对是真理。别问过去，别问将来，只有眼下抓住的，才是你自己的。
“当今圣上，不是还有位惠妃吗？”太皇太后笑，“今年六月里娶了她，刚开始也是蜜里调油，好的不得了，现在才九月，一早就抛到脑后去了。你也别多想，男子多薄性，生性如此。”
何青衣一愣，她不知道，宁妃苏秋水，竟然是邓云鸿六月里娶的。如果太皇太后说的没错，她是去年二月嫁的邓云鸿，那这宁妃，就是在她之后纳的。先不说邓云鸿是否欺瞒，他对苏秋水，竟然也这般温柔体贴过。
她以为，这一切只是他们特有的东西，谁知，他和苏秋水也有过。一下子，何青衣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庆王见了，就出声了，“说不定他对扶月是真心的，您老人家就别吓她了。”
太皇太后收声，边上的琳太妃和太妃也只笑不语，她们都知道，真心有长有短。绝大多数人的真心，都有期限。何青衣既然要在后宫生存，这道理明白的越早越好。
她们正说着呢，高如语带了高夫人，也搬了东西回来了。她们没什么贵重东西，有的，不过是些衣裳首饰，还有经年旧物。
高如语见了何青衣，也有些泪眼婆娑，她结婚的时候，就是何青衣作陪。现在，方王死了，又是她处处维护自己。
“扶月，”高如语握了她的手，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七公主牵着芦叶的手，也跟着进来了。看见高如语抓着何青衣的手，两人都在落泪，她见着了，也跟着哭了起来。
高如语赶紧拭去眼泪，去逗七公主。她自己并无所出，对如妃的七公主，自然视如己出。
何青衣听了太皇太后的话，心里也有些凄徨。她以为，邓云鸿对她这般体贴，只是对她一个人如此。没想到，他对苏秋水也是这样。而苏秋水六月嫁到邓家，到现在也不过三个月出头。
她也见过邓云鸿对苏秋水的态度，虽然没有冷若冰霜，却真的并不怎么理睬。登基之后至今，日日都在她的身边陪着，根本就就没去其他地方。
这样看来，苏秋水的现在，就是她的以后。而邓云鸿的话，更是一句都不能信了。
她想到这些，自然跟高如语一样，不禁暗自神伤。
庆王见她们都提不起精神，就引了大家去西边的水榭。这会儿，秋高气爽，水榭里摆了些点心，颇有画舫的意思。
“七哥，你这府邸可真不错。”何青衣一早过来，就觉得庆王府三面环水，景致极好。这会儿见了水榭，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湖水，心里的忧愁，顿时也少了许多。
“我早就说了嘛，你要是不愿住在宫里，来这里跟我同住，”庆王指了指四面的湖水，说：“老于斯，也不枉来人世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