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东仙的年纪
“你的疑点太多了，”何青衣说东仙，“你这么好的本事，有什么做不到的呢，何必利用我？”
听见何青衣夸他，东仙有些沾沾自喜了，可听她说自己疑点太多，就问：“你哪里有疑问，尽管问。m.www.uu234.net”
“我母亲的事，我一无所知，现在突然有个年轻的外祖父，我自然怀疑。”何青衣说：“可你本事这么好，我对你来说没什么利用价值。所以才想不通啊。”
“你母亲是练梅，”东仙说：“长的跟你很像，十四岁的时候订婚，十六岁该结婚的时候她不愿意了，我一逼，她就跑了。我当时也生气，没亲自出来追她。后来就一直没有她的音讯了，今年才听说她的下落。哎！我把她的尸骨带回家了，以为京城没什么事了。西河却拿了你的头发过来，我才知道，梅儿有个女儿。”
何青衣看他一脸伤感，知道说的不假。她的母亲姓梅，原来是拿了名字做姓氏。
“西河怎么会有我的头发呢？”何青衣在庆王府的时候，就发现练氏的人注意到她的头发了。
“他给达延治病，”东仙说：“你的头发在达延身上，达延醒了，就告诉西河你的事了。”
何青衣皱着眉头，“达延真命大。”
“他没怎么你吧，”东仙开启护短模式。
“没，”何青衣说：“反而是我伤了他。”
东仙又一脸得意，这事，他早就听西河说过。可现在听何青衣亲口说出来，他却抑制不住的得意。
“就因为去年花，你就找到我了吗？”何青衣。
练雪见忍不住了，加入吹嘘队伍，“那天你不是帮我捡了个簪子吗？那个跟你的梳子是一样的。”
听他们说出梳子，何青衣知道，这些人，就算不是她母亲的亲人，应该也很了解她的事情，否则，怎么会知道梳子的事。
“也一样有去年花吗？”何青衣问。
“只有我们拿了那梳子和簪子，才会有去年花的味道，别人拿了没用。”东仙直接就挑明了，“那梳子是我做给你外婆的定情信物，她用不了，可梅儿能用，你应该也行吧。”
“那味道不是一直都有的嘛？”何青衣有些糊涂了。
“得你拿着才有用，别人拿着没用。”东仙说：“做那梳子的时候，配方里用了我的血。只有我的血脉，才能用那去年花。”
何青衣心想，这人够自私的。做了把去年花的梳子，竟然只能自己人用。
“雪见拿了你捏过的簪子回来，我就知道没错了。”东仙很笃定的说。
“你确定，不会出错？”何青衣说：“说不定一万个人里面，总有一个能捏对的呢。”
东仙的脸一黑，从来就没有人怀疑过他的医术法术。要知道，练氏能做到用血缘来封印药物的，只有他东仙一个人啊。西河都还不行，现在何青衣竟然看不起他，东仙真是各种纠结啊。
练雪见看他那么郁闷，就得帮着解围了，“小孩子别瞎说，东仙长老怎么会出错呢。”
东仙的手下都惊呆了，怎么有人会怀疑东仙长老的水平呢，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要不是长老的外孙女，他们就一巴掌先给拍死了。
何青衣现在最怀疑的，就是东仙的年龄，其他的事，何青衣对练梅并不了解。而这些人说的头头是道，好像比她知道的更多些，也无从判断真假。
“那你跟贞妃一样，也吃了什么药丸不成？”何青衣问。
东仙终于明白了，何青衣不相信他的年纪，所以才这么多猜疑。
“我跟西河一般大，今年快七十了。”东仙说：“贞妃吃的那叫金水丸，是我以前无聊的时候做的，负面效果太大，我就扔一边没管了。相貌这事我也没法子，我天天在药房里钻着，自然就这个模样了。你哪天看见西河了，就知道我有多大年纪了。”
何青衣看了眼练雪见，问：“你叫雪见，也姓练吧，见过西河吗？”
“见过，”练雪见说：“西河长老看起来没有一百二十岁，也有一百岁了。”东仙的手下狂点头，看样子，西河的模样，深入人心啊。
“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呢？”何青衣更好奇了，“不是说差不多年纪吗？”
“谁知道，”东仙有些郁闷，“我主攻医术，他主攻法术，过了四十，我记得他也一直那个模样了。”
何青衣不禁笑了，好像挺好玩的。
看她笑了，东仙好像看见女儿了，眼眶一热，手就去摸她头发了。
“上次进京的人，是你派的，还是西河派来的，”何青衣问。
“是西河的人，怎么了？”东仙就是不放手。
“没什么，”何青衣说：“就是真的张留仙挺可怜的，被他们割了头发。”
“你看见了？”东仙并不知道，何青衣也在张留仙边上。
“看见了，”何青衣说：“他们穿了黑衣服，一会儿拿个手指让张夫人说真话，一会儿弄哑了张留仙，一会儿还说定住我了。”
“他们定住你了？”东仙又开始赌气了。
“我？”何青衣笑，“我装的好辛苦，定住了最难装。”说着，又跟练雪见说：“大理寺的那天，你以为我说的都是真话吧。”
练雪见讪讪地低头，东仙笑，“他学艺不精，你又百毒不侵，他的真言对你没用。”
“百毒不侵？”何青衣问：“这是怎么回事？”
“你用了梳子，自然就百毒不侵了，”东仙觉得，这个外孙女怎么什么都要解释呢。
到了这会儿，何青衣才发现，她身上的很多事，这东仙一说，就全通了。
不管这东仙是不是她外祖父，至少是练梅的家人没错了。看他神情，很是关心练梅，对自己似乎也没什么要求，何青衣就有些放松了。
“见也见了，该说的事也说了，”何青衣问：“接着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跟我回去，”东仙毋庸置疑地说。
何青衣有些郁闷，就算这事是真的，也得给她个时间接受啊。怎么一上来就让跟他走呢，这跟拐卖妇女儿童有什么区别。
第28章 翡翠色宫珠
“我又不了解你们，”何青衣说：“这么贸然跟去，岂不是太莽撞了。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莽撞？”东仙听说她不肯跟着回去，就有些生气了，“你顶替了人家进宫，就不莽撞了。嫁给那个什么骗子邓云鸿就不莽撞了？”
何青衣倒吸一口冷气，这东仙，知道的可真多啊，连邓云鸿是个骗子都知道了。
“我在宫里挺好的，”何青衣只能找这个借口了。
“好什么好，”东仙又开始批判了，“那地方就不是我们练氏呆的地方。”
东仙的人又开始狂点头，看来，大家都不喜欢皇宫。
“那你们的人，干嘛进宫去找《花间繁露》啊？”何青衣问。
练雪见赶紧打岔，“那是寄生草的人，我们还没找呢。”
“你们不想找？”何青衣问。
练雪见一愣，大哥吩咐他劝何青衣，这会儿何青衣都主动提出来了，他哪里敢反对呢。
“让他们自己去找那破书。”东仙很是不屑。
“我倒是有些线索，”何青衣故意提起这书，就像看看，他们是不是想利用自己。
看表情，东仙根本就无所谓，那个练雪见倒是挺在乎的。莫非，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东仙瞪了一眼练雪见，“让你大哥自己去找，别让我们的人去。”
何青衣心里暗笑，原来他们还是两拨人。
“你们是去年花的人，”何青衣问：“那他呢？”
“他是秋雨夜的人，跟我们不一样，”东仙又摸摸何青衣的头发，“你也是去年花的人。”
何青衣看了眼他的青袍，再看看他随从的青衣，大概知道，自己名字的来源了。梅夫人穿了青色衣裙来的何家，后来孟夫人就给她改成青衣的名字了。
“我母亲干嘛嫁给何家作妾呢？”何青衣问。
东仙有些火大，“目前还不清楚，这事我们以后再查，那个孟夫人，我迟早要她好看。”
何青衣心想，他连这个都知道，看来，什么都查清楚了。
“你还有个丫头在宫里吧，”东仙说：“长卿，你去带她出来，是叫左月对吧。”
突然，就有了这么个出逃的机会放在眼前，何青衣却有些不愿意走了。一则是这东仙出现的太突然了，谁知道，是不是出了虎口又进了狼嘴呢。二则，她还想找邓夫人报仇呢。
“等等，”何青衣拦住东仙，“我答应了邓家，等他们皇后生了孩子就出宫，现在还有两个月，我想做到底。”
“就两个月？”东仙问：“要不，我让邓皇后早点生产，孩子差不多也能活了。你就早点跟我回家。”
何青衣目瞪口呆，这东仙，还有什么他不行的吗？
邓家盼了这么久的孩子，他要是给随随便便弄出来了，邓云鸿不会抓狂吗？
“我再等等，”何青衣说：“我还得找两人麻烦，他们杀了我的人，我还没动手呢。”
“哦？”东仙挑了挑眉毛，问：“谁，我帮你去处理？”
“我想自己动手。”何青衣也开口了。
练雪见心想，这两人还真是一家子，复仇的事，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跟晚上吃什么似的。这谁啊，那么倒霉，碰到东仙他们了。
“那你做完事就早点回家，”东仙说：“你荒废太久了，我得好好教你。”说着，摸了一颗珠子放何青衣手里。
何青衣低头一看，是颗指甲盖大小的翡翠珠子。
东仙摸摸她的头发，说：“这珠子有我十分之一的法力，你含嘴里，想飞想跑，只要你想的到，都能做到。”
何青衣有些不信，就指指练雪见，问：“能打倒他吗？”
“他，”东仙冷哼一声，“一百个没问题。”
“那我试试，”何青衣含了珠子，就准备找练雪见试试。
练雪见已经飞一样蹿到大梁上了。何青衣只是轻轻一跳，直接就抓了练雪见下来。
东仙更高兴了，乐呵呵地摸何青衣的脑袋，“孺子可教也。”
何青衣吐了珠子在手里，有些担心，“这么小，丢了可怎么办？”
“丢了就丢了呗，”东仙说：“反正人家也用不了。”果然，这人做东西，全做给自己家人用的。可他偏偏只有何青衣一个家人。
东仙拿了珠子，给何青衣系到宫绦上，吩咐：“我不在的时候，这珠子只能用一次，你自己看着办，小心些。”
何青衣得了这珠子，日后出宫完全自由了，至于这外公是真是假，她也不计较了。
而东仙的手下见她能用长老的法珠，对她的身份，也确信无疑了。
“今天三月十七，”东仙说：“我两个月后，五月十七来京城接你。雪见，你就别回去了，留太白楼照顾青衣。”
“我！”练雪见刚想反对，东仙就说：“你大哥那里，我会去说。”
东仙的人就起哄，“雪见公子，你回去也没事做，还是留下照顾我们小姐吧。”
“那您把暮雪带回去，她太聒噪了。”练雪见也提要求了。
东仙无奈，练雪见再差，也比暮雪能干一些。
“青衣，你陪嫁的那个陈嬷嬷，其实是你母亲的丫鬟陈朝雨，她是陈暮雪的姐姐。暮雪我就带回去，那个陈朝雨留下来跟你。”
听他这么说了，何青衣才明白，陈嬷嬷跟自己母亲有些关系。只是，陈嬷嬷对她并不好，怎么又是她母亲的丫鬟了呢。
东仙又说，“事情办好了就早点回延绥，你要是没回来，我五月十七就过来接你。到时候可没商量了。”
“留仙，留仙，”有人一边上楼，一边喊着。
“是庆王，”何青衣看了一眼东仙，“要不你们先走吧。”
东仙还是有些不愿意，他好容易找回外孙女。何青衣不跟他回家也就罢了，还让他先走。
练雪见却笑，“长老，您先走吧，这里有我呢。”
东仙想了想，吩咐何青衣：“你自己小心，两个月后一定要回家。”话音刚落，东仙一行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跟青色的烟雾一般，风一吹，就没了。
何青衣眨了眨眼睛，太不可思议了。
练雪见却偷笑，练氏法术高一些的，谁都会这一招，有什么稀奇的。他一开门，
却看见一个粉面杏目的少年王爷，带了一个圆脸的少年公子上来了。
第29章 尘事不关心
“田公公，”庆王问：“留仙才出宫，皇兄有什么话啊，能说这么大半天的。m.www.uu234.net”
“太后临时有些吩咐，”何青衣赶紧解释了，“田公公，你赶紧回宫复命吧。”
练雪见偷笑，“是，小的这就回去，王爷，小的先告辞了。”
跟着庆王一起来的，自然是他的死党邓云游了。
两人不知道商量了什么闹洞房的法子，让何青衣跟他们一起去。
何青衣跟着他们下了楼，却看见方王带着方王妃来了。
庆王跟何青衣的婚事，差不多是半公开的事了，方王看见他们一起从楼上下来，就调侃了，“老七，别光顾着闹洞房，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庆王最讨厌人家开他婚事的笑话，所以，哼了一声，也没个好气，“还早呢。”
看他生气了，方王就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背，说：“迟早的事嘛，”又看了一眼何青衣。心想，你一手如花美眷，一手基友情深，多少人羡慕啊。
邓云游跟何青衣交换了下视线，两人都觉得有些难堪。毕竟，这婚事根本就不会弄假成真。
高如语倒是来解围了，“张姐姐，周小姐的花轿就要到了，我们去她洞房里看看，有什么缺的不。”
何青衣跟了高如语上楼，进了洞房。丫鬟婆子正忙着准备呢，却看见方王妃带了御前女官进来，众人赶紧请安。
“你们忙你们的。”高如语牵了何青衣的手，两人到了窗前，往下看去，院子里人来人往，婚礼就快开始了。
“哎，都快一年了，”高如语叹了口气。
何青衣想起去年五月十一的事，她跟方王结婚，确实快一年了。
“听说王爷对王妃很好，”何青衣说。
“他，”高如语的眼神亮了一下，又黯淡了，“他对哪个女人都很好。”
自从庆王生日那天开始，方王当众维护了高如语，回了王府，两人之间就有些和好了。可方王跟个花蝴蝶一般，高如语终究没法独占他的心。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鞭炮声锣鼓声震天地响了起来。
高如语拿了把粉末，撒到香炉里面，又牵了何青衣，“我们下去看看。”
“刚才那是什么啊？”何青衣问。
“香情粉，”高如语说：“帮端王他们助助兴。”
何青衣心想，这高如语，自己婚礼上中了迷香，现在又如法炮制对付端王。
“这样好吗？”鞭炮声大的听不见话。
高如语却笑，“对端王也是好事，你放心好了。”
除了观礼，何青衣今天还有个重大责任，就是看住庆王，别让他又钻柜子里面去了。所以，她一只眼睛在庆王和邓云游身上，一只眼睛在端王和端王妃身上。倒是也没注意方王跟高如语的动作了。
行了拜堂礼，周小姐就正式成了端王妃，喜婆们引了她，送进洞房去了。
端王喜气洋洋地招呼大家吃酒，何青衣坐了高如语边上，却听见边上夫人小姐在说端王妃的外貌。
高如语见她好奇，就问：“张姐姐可曾见过端王妃？”
何青衣摇摇头，“没见过。”
边上有几个夫人就笑了，神态之间，颇有取笑端王妃的味道。
何青衣一想，周嫔是个美人，她妹妹不会难看到哪里去吧。
高如语淡淡地说：“周嫔是周沧海亡妻的女儿，端王妃是他继室的女儿。十四五岁的时候我见过她一面，并不美丽。现在女大十八变，希望变好看些。”
边上的有个夫人就说了：“周夫人都不让她出门，我也是很多年前见过一次，说不上丑陋，但是绝对不美。”
“现在你知道我洒香情粉的道理了吧，”高如语很低声地说。
端王要是看清现实，只怕周小姐的洞房之夜就要泡汤了。何青衣心想，这高如语倒也不坏。自己先前还误会她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高如语很淡地说：“端王找几个美人总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这周小姐，要独守空闺了。”
这婚事很多年前就定了，周小姐长大了是美是丑，谁也不知道。只是她的家室配得上端王，这婚事也就成了。
何青衣想起周嫔的吩咐，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只是，容貌的问题，她又如何帮得上忙呢。
酒过三巡，大家也不耽搁端王入洞房，有些客气的，就开始告辞走了。何青衣一看，庆王跟邓云游都不见了，心里一惊，知道他们又去闹洞房了。
这下子，不知道又要捅出什么篓子来。
何青衣原打算酒席结束就回宫的，谁知道，庆王又不见了。何青衣无奈，只好等着，希望那两人别闹出事来。
方王倒是过来，跟何青衣说：“庆王还有邓公子一早就进洞房去了，我们也去看看吧。”
何青衣心想，高如语扔了把迷香，这两纨绔不会又中招了吧。
他们上去一看，门窗洞开，端王正坐在床上，喜婆拿了盖头挑杆，正打算递给他呢。
“老五，”方王说：“老七跟邓公子藏哪里了？”
边上的宾客都乐了，也开始一起寻找，开柜子的，掀帷幔的，谁也没有找到。
何青衣突然弯腰，往床底下一看，里面两对眼睛，骨碌碌地冲她眨巴。
“在这里呢。”何青衣可不手软，否则这两纨绔要闹到天上去了。
“哎，”庆王和邓云游灰头土脸地爬出来了。这么低的床，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跑到床底下去的。
看见闹事的被抓了，大家都很乐呵，“庆王，这地方你怎么爬的进去？还跟邓公子一起进去了？啧啧！”
大家对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躲藏的牺牲精神，非常佩服。
喜婆又拿了挑杆给端王，何青衣扯了扯庆王跟邓云游，“我们先走吧。”
“也不差那么一会儿了，”邓云游要看新娘子，庆王也表示赞同。
遇到这两人，何青衣觉得自己的脾气都快磨没了，真想丢下他们不管，可隐约，她也有些好奇心了。
高如语看了一眼何青衣，指指窗子，一脸无奈。看来，她的迷香被人毁了。估计，邓云游已经成功养成了，一进洞房就开窗的好习惯。
第30章 红烛初上时
端王接了喜婆的挑杆，轻轻挑下了周小姐的红盖头。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周小姐凤冠霞帔，打扮的甚是隆重。可五官，实在不好看，脸方且大，眼睛又极小，像蝌蚪一样拖了尾巴，嘴唇又厚，连清秀都挨不了边。
看清周小姐的长相，端王一下子就愣住了。他也跟人打听过周小姐的长相，可周家是书香门第，没出阁的小姐从来就不出门。再加上，周嫔本身也算漂亮，端王就没多想。现在，他满怀希望掀下盖头，却发现里面的周小姐，竟然是这个样子。
边上的宾客，有些就在等这个时候，眼里开始有了笑意。
何青衣见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方王低声问高如语，“你放了没？”
“放了，”高如语说，“窗子都开了，我也没办法啊。”
庆王跟邓云游只是来闹洞房，并不想看端王出丑的，见周小姐大脸小眼睛厚嘴唇，他们也想开溜了。
这时，喜婆又端来了合卺酒，端王啪地一下，就打掉了酒壶。他平时温文儒雅，不像个王爷，倒像个读书人。这会儿摔东西，想来是气急了吧。
可周小姐的模样天生如此，也不是谁存心捉弄他。他们十岁出头就定了亲事，长的好看不好看，谁也说不准啊。既然定了婚事，一边是皇家子弟，一边是官宦小姐，自然不会无缘无故退亲。
总不能嫌弃王妃丑陋就退婚吧，端王是个王爷，大不了娶几房绝色的姬妾呗。
方王最年长，赶紧吩咐喜婆，“掉了不会再拿一个过来吗？”
又开始赶人，“大家酒也吃过了，新娘子也看过了，该回去休息了。”
何青衣松了一口气，还好今天有方王在，否则，谁都下不了台。
宾客们纷纷走了，这端王妃有多丑，估计明天就能传遍京城了。
何青衣也拉着庆王跟邓云游出去了，留了方王夫妻在那里处理后事。
“周小姐怎么长这样啊，”庆王出了洞房就抱怨，“五哥一向心高气傲，娶这样的王妃，不成笑话了吗。”
“周小姐也不是故意长这样的啊，”何青衣说：“娶妻娶德，端王会想明白的。”
邓云游哼了一声，“德不等于丑啊。”
何青衣哭笑不得，她一个人，说不过这两个人。
出了端王府，邓云游先骑马走了，庆王府的人赶了车等着，何青衣送走了这两人，才准备离开。
章卜两位嬷嬷吃了些酒，也有些乏了，正坐在车头等她呢。
何青衣上了马车，却看见高如语他们出来了，“等等，我问下方王妃。”
“端王他们怎么样了，”何青衣问。
“就那样呗，”高如语说，“端王也不闹了，两人好好地躺下休息了。”
方王看了一眼何青衣，又看了一眼高如语，心想，像她们这样的美人，又如何知道男人的心思呢。
像他们这样的皇家子弟，谁没几个绝色的姬妾，可说到底，出去见人的还是正室夫人。娶妻娶德，德行是一方面，美丽大方也是另一方面。端王娶这么个王妃，日后一到正式场合，必定有人嗤笑。
就算端王妃日后品行极好，人极贤惠，也没法满足端王的虚荣心啊。那点虚荣心不是什么大事，却常常能压垮一个人。
辞了方王夫妻，何青衣跟了章卜两位嬷嬷回宫。今天，实在是发生太多事了。
先是东仙，再是端王妃，她回去，该如何跟中宗和太后回报呢。
再过三天，端王夫妻就要进宫拜见太后跟太妃，也不知道，端王能不能收拾好心境，好好地带了王妃进宫。
何青衣一回乾清宫，魏明就说：“皇上在书房，问过好几次了，你赶紧进去吧。”
何青衣吃了几盏酒，又在马车上受了些冷风，两腮有些泛红。拿手冰了冰脸，就进了书房。
“回来了啊，端王的婚礼怎么样？”中宗抬起头，看了一眼何青衣。
“一切顺利，”何青衣说：“庆王也没闹事。”
“呵呵，”中宗笑，“那就好。”
何青衣不想提端王妃的事，毕竟，有些事，一旦说出口，就有些残忍了。
“那周小姐长的如何？”中宗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看来，他也有所耳闻。
“周小姐比较端庄。”何青衣很艰难地想了个形容词。
中宗放下笔，问：“端王可还喜欢？”
“奴婢回宫的时候，端王和端王妃已经歇息了，”何青衣说：“应该挺好的。”
中宗叹了一口气，说：“老五这婚事是太后指的，朕也没法帮他。日后再补偿他吧。”
何青衣心想，太后应该也不是故意的，算定婚的时间，那会儿周嫔刚进宫，周小姐还是个小孩子。看见周嫔美丽，太后应该也没料到周小姐会是那个模样吧。
中宗抬头看了一眼何青衣，看她脸色绯红，想来是吃了些酒。就吩咐，“你先下去休息吧，晚上让卢姑姑服侍就好了。”
何青衣谢恩退下了，中宗却盯着她去的方向发呆了。
现在三边由郭守义代为掌管，周和守了大同，张充守了延绥，刘贡守了宣府。等庆王的婚事一定，就可以把张家的人往三边调了。
只是，还得先处理了邓如光，再安排张家人的事。
中宗少了两个妃子，德妃被废，贞妃去世，又有三个孕妇，皇后，徐若兰，还有张留梦。身边有些空位，可中宗眼见着何青衣在他眼前打转，对别人就有些提不起兴趣。太后催了他几次，他也懒懒的，总不愿意新纳美人。
何家五房的何璇玑长的不错，可中宗眼下不缺钱，也不缺粮食。自打孙连玉倒台，郭守义负责抄家，足足抄了三百多万两白银，还有无数地契房屋。折合一年的国库收入，中宗手里有钱，自然心里不慌。他不慌，对女色就开始挑剔起来了。
见过贞妃跟何青衣，寻常的美人，中宗不怎么往眼里去。他平日挺喜欢王选侍的妩媚，可最近，连王选侍都生病了，好一阵坏一阵，他也没了兴趣。
魏明见了，心里也有些着急。
第31章 何璇玑求助
何青衣回了住处，把东仙给他的翡翠珠子拆下来了，又让左月给她重新打了个丝络，系在手腕上了。www.uu234.net
“小姐，怎么突然想起来打丝络了呢？”左月见那珠子虽然可爱，却不甚珍贵。
何青衣就把今天端王结婚的事都给说了，左月倒是更同情周小姐，她也不想长这样的啊。
两人说了会儿话，何青衣还是瞒下东仙的事了。东仙不会害自己，自然也不会害左月了。这事说起来太不像真的了，何青衣连自己这一关都没过呢，怎么告诉左月。
东仙见了何青衣，心满意足地出京回延绥去了。一路上琢磨着给何青衣取个什么名字，教她什么医术法术，又琢磨起练氏的青年才俊来，总之，东仙很忙。
过了两日，端王带了端王妃进宫给太后和太妃磕头来了。过了洞房的那一瞬间，端王就明白过来了，这是太后指的婚，他要是不高兴，就是不给太后面子。那样，不仅太妃在宫里难堪，连他日后的前程也要被拖累了。
所以，端王还是很懂大局，跟端王妃行了周公之礼，又相敬如宾。进宫的时候，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悦，甚至，还有股子娶妻娶德的自我牺牲精神。
太后跟中宗见了，都很满意。端王这般懂事，识大局，太后自然要给他好好补偿一下了。
京城美貌年轻的小姐，去年都进了皇宫当女官。除去几个做了美人，有了身孕的，剩下的还有一大批呢。太后就打算找两个样子拔尖的，给端王送去当姬妾。
邓皇后一向不管这些后宫的事，太后就找了静妃淑妃商量，打听哪个女官脾气好模样也好的。
静妃是个才女，素日只管着自己宫里的事，并不关心宫里的琐事。所以，淑妃就有主意了。何璇玑跟她见过几次皇上，皇上并没有动心，倒不如，把她送出去给端王，好讨了太后跟端王欢心。
太后听说是何家的小姐，也有些犹豫，毕竟，皇帝的金矿银矿还落在她们身上呢。就让淑妃找了何璇玑问问，是否愿意服侍端王。
其实，这一问，何璇玑根本就没什么余地。她要是愿意，自然就成了端王的姬妾。如果她不愿意，得罪了太后跟淑妃，日后也没她好果子吃。
所以，淑妃一问何璇玑，何璇玑就傻眼了。她这么逢迎拍马，为的可不是一个小小的端王啊。端王什么背景都没有，只不过是个依附中宗的小王爷，给他当王妃，何璇玑都不见得高兴，更何况给他当姬妾呢。
淑妃看她的模样，也知道她不愿意了。语气就有些严肃起来了，“这事你回去和你姐姐商量一下，也别急着给本宫回复。”
何璇玑听她的口气，知道自己是没有希望了。回了尚服局，突然就想起何青衣来了，就派了丫鬟香云去找御前女官帮忙。
香云是何璇玑进宫时候新买的丫鬟，并不认识这个住在偏远院子的庶出小姐，所以，见了何青衣，就把这事给说了。
“让她去绛雪轩附近等我。”何青衣知道，如果不是实属无奈，何璇玑怎么会跟她开口求助呢。
吩咐了左月，何青衣就一个人去了绛雪轩。
如妃搬去永和宫后，绛雪轩一直锁着门，十分清冷，也就白将军偶尔窜回来发下呆，他还没习惯永和宫的新家。
何青衣刚到，就看见何璇玑等着了。
“你怎么才来啊，”何璇玑有些焦急。
“去御花园的亭子说话，”何青衣说：“那边地势高一些，不会被人听去了。”
两人到了亭子里坐着，何青衣问：“有什么事吗？”
“淑妃让我出宫去给端王做姬妾，”何璇玑说。
“你不愿意？”何青衣说：“端王妃并不美丽，你去了，说不定能做个受宠的侧妃呢。”
“你！”何璇玑气急，“我跟你说正事，你怎么这样？”
“正事？”何青衣笑，“那你怎么不去求淑妃啊？”
何璇玑脸上一阵红一阵绿，知道自己投靠错了主子，这会儿被淑妃出卖了，眼看着要在端王府终老，还要用自己的幸福给淑妃铺路，她不甘心啊。
“淑妃原话怎么说的？”何青衣也不笑话她了，问起淑妃跟太后的态度了。
听说还有余地，何青衣就问：“你知道她们干嘛还问你意见吗？”
何璇玑一喜，“这是还有余地？”
“这余地取决于你能做什么。”何青衣说：“皇上不缺美人，更不缺温柔听话的女子，你觉得你有什么？”
何璇玑何曾被人这样问过，脸色又有些愤怒了。
“我不是挑刺，”何青衣说：“后宫这么多美人，你进宫也三个月了，应该也见着一些了。年轻漂亮的一大把，你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何璇玑还是有些糊涂，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在哪里。
“太后让淑妃来问你意见，”何青衣说：“是因为你姓何。”
“何？为什么啊，”何璇玑仍然不明白。
“何家的事，你知道多少？”何青衣问。
何璇玑的脸色一变，何青衣就明白了，她知道一些。不用全部，一些就足够了。
“何璇进来找书，”何青衣问，“那《花间十六集》到底讲些什么？”
“我就知道，那是本妃嫔争宠的故事，”何璇玑说：“何皇后拿进宫，后来就不见了。族长说，我们何家的金矿银矿也藏在这本书里。”
“这就对了，”何青衣说：“你是愿意去端王府呢，还是愿意把这事告诉皇上？”
何青衣没什么何家人的觉悟，别的何家人是想守住秘密，拿钱扼住皇帝的行动。可何青衣不觉得自己算何家人，何家以后的子子孙孙跟她一丁点关系也没有。
何璇玑还有些犹豫，毕竟，她受的教育，也是要瞒着皇帝，找到这本书。
“你自己选了，”何青衣笑，“牺牲自己，还是牺牲那本书，反正没有你，何璇也会继续找下去的。”
何璇玑在斋宫里过了冷冷清清的半年，实在不愿意再出宫了，想了想，下定决心了。
第32章 必然的选择
“我选我自己！”何璇玑说。
“嗯，”何青衣说：“这就对了，以后在路上看见我了，该行礼行礼，别装的不认识，等你做了妃子，我自然也会给你行礼。这种事，没什么好赌气的。”
何璇玑倒是也明白了，现在能帮她的，只有何青衣了，就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会儿，白将军倒是发现她们在亭子里坐着了，也爬了进来。
何青衣抱了白猫，一边摸，一边说：“皇上这段日子，每天卯时三刻都会来御花园散步。你带点吃的给白将军，该怎么说，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琢磨。”
“那淑妃呢？”何璇玑还是有些担心她。
“她不是让你问姐姐吗？”何青衣说：“你先拖着呗，这种事，她也不会逼着你马上答复的。只是，给白将军喂食的事，你得抓紧了，他喜欢吃小鱼干。”
两人说完话，何青衣就回了乾清宫。
中宗最近身边缺人，看见个颜色艳丽的年轻美女，总会留意一下的。更何况，何家也确实有资本让中宗留心。
何青衣是不管何家未来如何，何璇玑是迫不得已，在自己的前途和整个家族的未来之间，她只能选择自己。家族好，自然是好事。可如果她很倒霉，家族再好，也惠泽不到她的身上，何璇玑当然选择出卖何家了。
没两天，魏明陪了中宗去御花园看桃花，就遇见何璇玑了。一身粉色宫装，正跪了地上喂猫，头上落红点点，又温馨又安静。中宗见了，自然就喜欢了，一问是何家的女儿，想了想，当晚就召去侍寝了。
封了美人，何璇玑就把何家的秘密，一股脑儿全告诉中宗了。中宗打听何家的消息多年，从来没在何家人口中探出什么消息，这会儿来了个何璇玑，毫无保留地全说了，事无巨细，知道的不知道的，一下子就明明白白了。
中宗对她，倒是有了几分好感。一方面是新人，总有些新鲜劲，另一方面是觉得她忠心，自然另看一眼。
何璇玑一股脑儿全告诉中宗了，何璇当然很生气，就去质问。可何璇玑也明白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凭什么自己一个人在斋宫里受苦，凭什么自己得去端王府做卑微的姬妾。何家日后如何，关她什么事？
她自己家里两个兄弟，一个是状元郎，一个也即将考学。舅舅是朝里的夫子大学士，官场上也有些枝叶，何必苦苦攀着皇后世家的名声。更何况，长房吃肉五房喝汤，也没什么意思。
何家长房知道了这个消息，才发现，他们被孟夫人给出卖了。何家齐心合力救了何璇玑回宫，她一回去，就翻脸不认人，马上就出卖了何家。
那孟夫人也不客气了，指出，是他们害的何璇玑去了斋宫。三瞎子的皇后预言，除去族里的老人，还有谁知道了？外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事，还不是他们说的。害的何璇玑在斋宫受苦，差点就回不了皇宫。
长房的出钱出力，最后养了只白眼狼，族长气地捶足顿胸，却也无可奈何。毕竟，现在宫里只有一个何璇玑当了美人，何璇找书无果，一直是个女官。
一时间，五房跟长房有些水火不容。何璇也不再搭理何璇玑，心里也有些后悔，毕竟，何璇珍才是她们长房的人，再过分，也不至于出卖何家的利益。现在这个何璇玑，拿着何家的秘密去讨好皇帝，实在可恶。
何璇玑说了《花间十六集》的内容，何青衣就有些明白了，她出嫁的时候带走的那套《女训》，多半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只是，这事，何青衣谁也不想告诉，琢磨着日后怎么跟邓云鸿要回这些东西。至于是不是藏了金矿的秘密，她也没那么感兴趣。
何璇玑做了美人，中宗原想让她住了绛雪轩，可如妃有些不愿意，最后还是让她去了西边的出云楼。
出云楼西边是西五所，东边是王选侍的丽景轩，何璇玑虽然不怎么满意，可如妃耍小性子，中宗也买她的帐，何璇玑还能如何？这后宫的路漫漫，她还刚刚起步，只能认了。
中宗也三十三了，见过的美人无数，能在他身边留下，并屹立不倒的，多少都有些本事。何璇玑当了美人，才知道这后宫真不容易。没进宫的时候，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进宫。
现在，如履薄冰，还不能泄露了何青衣的秘密。否则，自己也要被她所害。好在，宫里没人怀疑何青衣的身份，都以为她是张允的女儿。
何璇玑当了美人，才知道何青衣在宫里有多显赫，中宗极其信任她，太后还定了她当庆王的王妃。
听了这事，何璇玑心里有些不齿。她何青衣嫁了邓云鸿，现在又嫁庆王，日后可别扯出一大串来，害了自己。不过，何璇玑出卖过一次何家，日后出卖起何青衣，自然也不会犹豫。
这点何青衣也很明白，不过，何璇玑要是想害她，先得考虑下孟夫人跟何学瑜他们的性命。再加上，何璇玑在宫里举目无亲，唯一能求助的就是何青衣，短时间内，她也希望何青衣别泄露身份。
淑妃知道何璇玑封了美人，也挺高兴。毕竟，以前去乾清宫，都是她带何璇玑去见的中宗。这次受宠，自己才是何璇玑的伯乐，所以，又跟她走的很近了。
何青衣提醒过何璇玑，这淑妃日后会出事，可何璇玑哪里听得进去。宫里她没什么朋友，淑妃对她和善些，她就忘记淑妃逼她去端王府的事了。
何青衣倒是不担心何璇玑日后如何，毕竟，她有了东仙给的翡翠珠子，随时都能出宫。就算邓云鸿不放她走，她也能带着左月，堂堂正正地离开皇宫。
更何况，太白楼就在皇宫边上，万一不济，何青衣自会找练氏帮忙。她对何家没什么归属感，对练氏跟东仙，倒是颇有亲近的感觉。
端王三月**婚，过了五六天，太后就选了两个尚寝局的女官，送去端王府了，也算给他一些补偿。只可怜那周小姐，新婚燕尔，就得面对两个新人。
第33章 贺寿观音像
因为太后的寿辰，到了三月下旬，尚服局就开始忙碌了。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今年四月十一是太后的五十大寿，中宗刚接收孙连玉的金库，手里十分有钱。所以，宫里就决定大办特办，要给太后的五十寿辰，好好庆祝一个月。
邓如光和张允也来信说要进京，正好给太后祝寿。中宗和太后就决定，喜上加喜，大寿的时候给庆王定婚，五月里再腾出手来给他们把婚礼给办了。
何青衣得空了，也去徐若兰的翠云轩坐坐。陈芙蓉跟黄曼丽最近不怎么来窜门了，说是御医吩咐了，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产了，让她们别妨碍徐美人休息。
何青衣想起去年放花灯的那一天，她跟周和在山顶上相见，后来又跑下山去换陈芙蓉，也觉得岁月如梭。
邓皇后有沈玉英作陪，何青衣很是放心，除非中宗有令，她一般也不愿意去景仁宫。邓夫人派人杀了金翘，何青衣对邓家人，心里有些阴影。
虽然她也知道，邓皇后根本就不知情，可毕竟金翘没了，何青衣心里放不下。而且，那天要是她插了夜明珠的钗子，金翘就不会死。金翘这事，何青衣并没有告诉刘贡。金翘的仇，她打算自己去报。
周和走后，他们就断了联系，除去元宵节一见，现在都快三个月了。何青衣知道周和心里有他，她心里也有他，对书信见面，也不强求。只是偶尔坐了窗边，想想大同现在天气如何了。
周和没有父母，只要邓家不反对，他娶何青衣并不是什么难事。可何青衣到时候该用什么身份嫁给他呢？何青衣心想，到时候再说吧。反正不是张留仙，也不是何璇珠。
邓如光和张允准备进京，就写信给中宗，让他派张超和李荣先回北疆镇守。中宗一答应，张超就来跟何青衣告别了。
他们做了一年的兄妹，彼此也有些感情。何青衣找许嬷嬷给他做了身衣裳，其他的，她也无以为报。去年千秋节的时候，何青衣最为难熬，也是张超站了她的立场，替她说话。
张超穿了身新衣服回北疆，邓云鸿见了非常不爽。可张超直肠子，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说来说去，不过是嫉妒罢了。何青衣就给了他一把梳子，可张超却有一套衣服。
今年邓如光准备回京参加太后的寿辰，邓云鸿就不用吃药装病，这次，他做后备就行了。何青衣送他的梳子，无面也帮他从张留仙那里取回来了。只是，梳子上的味道，一早就没有了。
练雪见在太白楼住了半个月，也把何青衣周边的人事摸了个清清楚楚。田庆荣吃了多少霸王餐，就说了多少何青衣的事。练雪见虽然不敢轻易进宫了，可也知道四月十一，太后生辰的那天，何青衣一定会去万寿山。到时候，是化妆成谁比较好呢。练雪见对扮太监，已经有些腻烦了。
庆王跟邓云游老来太白楼吃饭喝酒谈心事，所以，练雪见就把目光放到这两纨绔子弟身上去了。东仙说邓家有些神神道道，他怕装了邓云游，反而被邓家的人给拆穿了。所以，就有些自觉不自觉地模仿起庆王来了。
当然，庆王跟邓云游根本就没发觉，这个和善富态的薛掌柜，已经盯上他们很久了。
“小游，去年太后生辰，你让我去放了一千盏花灯，今年干嘛呢？”庆王很是郁闷，每年要挖空脑子想噱头，很辛苦啊。
“太后不是喜欢佛法嘛，”邓云游说：“你找个工匠，刻个观世音的玉像给她，不也投其所好嘛。”
“太普通了吧。”庆王嘀咕。
“你让工匠把观世音的脸刻成太后的脸，那就不普通了。”邓云游对怎么花钱很有心得。
“好主意！”庆王很高兴，“雕多大的呢？”
“不在大，在精致，”邓云游吩咐：“找块好玉，再找个好匠人，半人高到真人大小，你自己看着办呗。”
“那我们赶紧去准备了。”庆王急匆匆拉了邓云游出去找玉了。
练雪见觉得，这天下，有些人天生就是来享福的，这两个就是。
只可惜，自己生在劳碌命的练氏一族，易容术这么出神入化，还被练氏的族人看低到尘埃里去，哎！人比人，真的要气死人。
因为太后的生辰，何青衣去六尚宫的机会也多了一些。有次去西边的尚食局转悠，却发现何璇玑跟王选侍来往甚密。
何青衣心里暗自叹气，这些何家的小姐，怎么都这么容易受人吹捧的。何璇珍如是，何璇玑也如是。王选侍进宫，一为方王，二为找书。何璇珍失宠之前，曾经把《花间十六集》的事告诉了王选侍。
现在，何璇珍在冷宫里疯了，王选侍没有线索，又看见何璇玑搬来隔壁了，自然是花样讨好了。何璇玑在家备受呵护，进宫却处处得讨好人。讨好淑妃她也认了，毕竟人家是妃子。可让她跟陈芙蓉和黄曼丽亲近，她却有些不屑。
一来二去，陈芙蓉也看出来，这个新回宫的何美人，也有些看不起她们。陈芙蓉在家里看惯了冷眼，知道何璇玑瞧不起她们，可这宫里，谁都是从零开始，家里受宠，进了宫有什么用。更何况，陈芙蓉她们的小团体，本来就是尚服局的伙伴，何璇玑哪里进得去啊。
何璇玑跟何璇又不和睦，跟陈芙蓉这些人也不来往，剩下的，只有低姿态的王选侍了。王选侍位份比她们低，姿态更摆的低，何璇玑跟她来往很舒服，身心都被捧着。闲下来，自然愿意跟王选侍来往。
等何青衣发现的时候，何璇玑已经走上何璇珍的老路了，被王选侍哄的什么都说了。
好在，书在何青衣手里，她不说，谁都不可能知道，那本练氏，何家，皇室都在找的书，竟然藏在邓家的一个角落里。
中宗派了端王找书，到目前也没个音讯。可中宗心里却踏实了，何家没了这书，也不可能把钱给了别人造反用。找得到找不到，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第34章 两地一双人
自从端王大婚，睿王就把宗人府的事，全权交给他处理了。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睿王管了肃宗和中宗两朝的事，现在也五十多岁了。交代了宗人府的事，在家含饴弄孙，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端王虽然结婚了，可回王府的日子，却比以前更少了。
京城里的吃瓜群众们都知道，端王娶了个丑王妃，碍于太后的面子，他也不好发作，只能夜不归宿，天天值班了。
正好又遇上太后五十大寿，端王不回家的理由，就更正当了。
虽然太后又送两个姬妾给端王，可端王大婚的时候伤透了心，对太后跟中宗，越发不满起来了。可他毕竟没什么权势，只能闷不作声。
他母亲太妃，原是藻堂的一名宫人，因为琪太妃的引荐，才得了肃宗的宠幸。后来中宗的母亲庄妃得势，太妃又背弃旧主，投靠了庄妃，现在才能平平安安地在宫里做个太妃。
朝中没有人脉，手中没有军权，端王再不满，也只能忍着。
以前他以为，只要自己认真做事，总有个出头的日子。毕竟，中宗的几个兄弟里面，也就他还像个样子。其余几个，令王被幽禁，方王淫棍之余还有造反的嫌疑，英王懦弱无能，庆王纨绔无知。
所以，中宗让他接了宗人府的事，端王很是高兴。他觉得自己的付出有人看见了，中宗让他管了宗人府的事，就是信任他。可上次孙连玉的事一出，端王就知道了，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中宗手下的一只走狗。事情他去做，好处归庆王。亲生兄弟，终究是不一样啊。
端王也想过离间中宗和庆王两人，可庆王实在是没心没肺，日常活动，不是吃酒就是跑马，想给他栽个有异心的机会都没有。
端王一边操办太后的五十大寿，一边又听说，张允和邓如光要进京祝寿，庆王的婚事，四月十一就要宣布了。
想想自己的丑王妃，再想想庆王要娶的张留仙，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端王实在不想端王妃出席宫里的活动，可太后的生辰，端王妃怎么会不出门呢。
端王妃出去拜见一次方王妃，进宫拜见一次太后，端王都要生好几天闷气。他觉得，端王妃出去一次，他的面皮就被人家剥下来一次。
端王自己相貌不差，身份又是最尊贵的王爷，娶了这么一个王妃，实在是各种无奈。为了掩饰自己的不甘心，端王还得老老实实睡在端王妃的屋子里面。该行的周公之礼，一样都不能少了。
否则，端王妃告诉周嫔，周嫔告诉太后，哎！端王不想碰王妃，可偏偏不能不碰。人生最无奈的事，莫过于此，人生最耻辱的事，也莫过于此。
方王也劝他，纳几房绝色姬妾洗洗眼睛，王妃屋里一个月去一次，意思一下就成。可端王跟方王的人生态度不一样啊，方王本身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深爱严妃，却还是姬妾成群。端王是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娶个自己喜欢的王妃，美满地过完一生。可现在，哪有什么美满可言。
他回了王府，只憋闷着不说话。端王妃总是眼睛红红的，深怕得罪了他。再后来，太后赠了两房姬妾，端王妃的眼里，就有了些怨恨。端王心想，我还没怨恨呢，你怎么先怨上了，两人更是面和心不和了。
只是，端王心机深沉，端王妃怨恨太后，倒是不怨恨端王。只觉得自己新婚，太后竟然打赏了两房姬妾，实在是不给她这个端王妃面子。
端王妃私底下跟周嫔，也有抱怨。可周嫔跟她是异母姐妹，原来就没多少感情，就颇冷血地吩咐她认清现实，好好做个孝顺得体的端王妃。她唯一的资本，只能是德行孝顺。
端王妃虽然相貌不美，可在家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回家哭诉了几回，周夫人也有些抱怨周沧海，攀什么皇家富贵。现在女儿才结婚，太后就打赏姬妾给端王，打人不打脸，哪有这么折辱人的。
可毕竟都结婚了，端王言行举止没有一丝过错，姬妾也是太后赏的，周沧海只能劝女儿，好好做王妃，贤淑端庄大度。除去夫妻面和心不和，端王夫妇的婚姻，看起来确实圆满。所以，端王妃哭诉了一圈，除去周夫人还有几分同情，旁人都劝她好好做个王妃，别苛求太多。
端王妃也知道，自己受相貌拖累，所以才不得夫君喜爱。可眼前的路又只有一条，只能端庄贤淑地做起王妃来了。明明是新婚燕尔，却心如死灰。
端王府里，原先也有几个姬妾，再加太后赏的两个，统共也有五六人，个个年轻貌美。端王妃想做个贤淑的王妃，自然要善待姬妾，好让大家说她是个贤妻。
她在王府好好做贤妻，端王在宗人府好好做臣子，彼此尽量不见面，心里也各自憋着气。
因为太后五十大寿，端王妃常跟周嫔方王妃她们聚聚，而端王也有了不回家的正当理由，倒是都过的舒心了一些。
太后以往的寿辰，被幽禁的琪太妃和令王都不会参加，只是派人去永寿宫祝寿。今年，中宗的意思，似乎有些松动了，许了琪太妃跟令王，亲自去永寿宫磕头。看样子，令王的幽禁，也快结束了。
那个走丢的妹妹汤离，也已经找到了。只是，中宗跟太后迟迟不提认亲的事，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打算。汤离嫁了邓云鸿，这事确实有些复杂。只怕，中宗想处理了邓家，再提汤离的事呢。
端王正在宗人府忙着呢，有人却来找他了。
“五哥，”来人正是英王，“上次你大婚的时候我病了，实在抱歉，没去给你道喜。”
端王心里叹了一口气，表面上还得敷衍，“没事，四哥跟老七他们都来了，很热闹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英王就催：“五哥，你该回去了，皇嫂一定还等着呢。”
端王无奈，只得跟英王一起出了宗人府，分头回去了。
府里是有人等他，可等他的那人，他却不希望是她。这回家的路，真是漫长啊。
第35章 可汗送随珠
因为太后生辰的缘故，邓夫人又带了张留仙进宫了。
邓如光跟张允，一早就派人送了大礼回京，什么裘皮，什么东珠，什么人参，无所不包。
邓夫人就收拾了礼物，提前整了个礼单，带着张留仙送进宫了。
中宗听说了，就吩咐何青衣，“留仙，你姑妈邓夫人在太后那里呢，你去看看她们吧。”
“姑妈怎么这个时候进宫呢，”何青衣有些奇怪，“命妇进宫不是安排在十一日早上嘛。”
“邓如光他们送了很多礼物过来，”中宗说：“你也去看看，应该有些好玩的东西。”
“是，谢谢皇上。”何青衣知道，中宗是照顾她，让她们姑侄相见。
可事实上，何青衣见了邓夫人，那就是仇家相见，分外眼红啊。
邓夫人送了个夜明珠的钗子进宫，吩咐她冬至日大典的时候戴头上。私底下又派人在大祀殿外埋伏，见了夜明珠就杀。谁知金翘戴了夜明珠，何青衣侥幸逃了性命。想起金翘惨死，再想想，自己跟左月命悬一线，都拜邓夫人所赐。何青衣再不记仇，都打算血债血还了。
何青衣进了永寿宫，太后正跟邓夫人聊天呢。张留仙那个蠢货，自然也来了，坐在一边一声不敢吭。也不知道，是不是邓云鸿给她吃了哑药。
自从云栖寺一别，何青衣也有三个多月没见着这对姑侄了。以前邓夫人看何青衣就是阿猫阿狗的态度，何青衣也无所谓，她也没把邓夫人当回事。张留仙一直蹦，想表示自己比何青衣强，何青衣也没意见，张留仙是比她强，有个好爹妈，又有个好姑妈，人脉亲族，哪个都比她强。
可现在不一样了，何青衣知道邓夫人拿自己跟左月金翘的性命当阿猫阿狗了，她自然有气了。
以前何青衣有些逆来顺受，邓夫人跟张留仙怎么作妖她都不管，反正完成任务就走人，跟她们无关。现在何青衣有了东仙给的翡翠珠子，天下再没什么东西拦得住她了，心态自然就不同了。
邓夫人和张留仙敢碰她，何青衣一定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以前她会担心邓云鸿生气，给她出宫使绊子。可现在她无所顾忌了，又有金翘的事在，何青衣自然不会客气了。
何青衣给太后行了礼，又见过邓夫人，笑吟吟地在一边坐了。张留仙见她笑的灿烂，心里就不爽了，瞪了她几眼。
“表嫂，”何青衣很关心地问，“听说你上个月病了一场，现在可好些了？”
太后自然知道，邓云鸿的夫人为什么生病，也笑吟吟地看着张留仙，看她如何作答。
张留仙脸色惨白，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被关了两三个月，哪有什么病啊。这次进宫，邓云鸿已经威胁过了，如果她多说一个字，回去再关三个月。
“看表嫂的脸色，只怕这次病的不轻啊，”何青衣继续调笑。
“留仙，别欺负你表嫂了，”邓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说：“她最近葵水不调，吃了好多付药，才稍微好些了。这种妇人的病，也实在不好宣扬，让太后见笑了。”
太后笑，真难为邓夫人了，编出这么个理由，倒是也说的过去。
“皇上说姑妈送了好些礼物进宫，”何青衣：“吩咐奴婢过来看看，可有什么好玩的。”
太后笑，“镇国公有心，这次的礼物实在是太厚重了，哀家都喜欢。”
曹嬷嬷补了一句，“太后最喜欢那对随珠簪子，老身在宫里也待了三十几年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随珠。”
“随珠啊，”何青衣点点头，问邓夫人，“姑妈，北疆外面不是有个可汗很喜欢送随珠吗，他不喜欢哪个夫人，就给她送枚随珠簪子，夜里的时候谁头上发亮，就朝谁射箭吗。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邓夫人一愣，看来，这妮子知道自己的机关了。现在这么问，摆明了是为难自己嘛。
“哎，你母亲怎么跟你说这个呢，”邓夫人说：“怪寒碜人的。”
“嗯，”何青衣点点头，说：“所以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随珠，总觉得血淋淋的。”
太后听了她的话，也脑补了一下自己头上发亮，有人朝着自己射箭的场景，果真血淋淋的。
张留仙不知道其中底细，也不知道邓夫人曾经玩过这么一手，就问：“大夫人，真有这事吗？”
“传说，”邓夫人苦笑，“都只是传说罢了。”
何青衣冷冷地看着她，脸上满是笑容。
邓夫人以前就讨厌她，看见这样的笑容，更是觉得自己没错了。
他们正说着呢，庆王跟端王夫妇却进来了。
太后指了端王和周小姐的婚事，可没料到周小姐长大了这么丑啊，心里对端王也有些歉意。好在端王懂事，掩饰的毫无痕迹，时不时，还让端王妃进宫来陪陪自己。
彼此见过礼，邓夫人跟张留仙也不好马上告辞，只得陪坐着了。
端王说了会儿大寿的安排，庆王却跟张留仙鬼鬼祟祟地说话。
“我带你去看个东西，”庆王压低声音，“别让太后知道了。”
何青衣点点头，却看见张留仙正鄙夷地看着她。想来，庆王快订婚的事，谁都知道了吧。
太后却注意到了，问：“由儿，你别只跟留仙说话啊，也来见见邓夫人跟你五皇嫂啊。”
端王大婚的时候，何青衣就见过端王妃了。那会儿凤冠霞帔，妆容甚浓，只觉得不美。可这会儿穿了日常的宫装，还涂了一脸的白粉，实在有些过头了。
庆王接人待物，只看自己喜欢与否，见端王妃不美又不说话，并不想跟她亲近。只是太后说了，他少不得去问候几句。
端王妃久在深闺，除去父亲周沧海，跟男子没怎么说过话。庆王一问，她就羞红了脸，自然说不了什么。
端王见何青衣美丽大方，自己的端王妃却面目可憎，心里甚是不平。端王妃见他不说话，只顾看着御前女官，也知道他是看不上自己的容貌，心里甚是苦涩。
第36章 观音大士像
庆王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非要带何青衣去看，何青衣只得辞了太后跟邓夫人他们，先跟着出去了。www.uu234.net
太后见过方王跟方王妃，吵得水火不容，又见过端王跟端王妃，面和心不和，现在反而觉得何青衣好了。
虽然是个寡妇身份，可难得由儿喜欢啊。看他们两小无猜，情真意切的模样，太后心里也觉得高兴。何青衣这人也懂事，庆王不会娶了王妃就忘了她这个太后。
庆王跟何青衣一走，端王就笑，“太后，老七带了礼物进宫，所以才这般偷偷摸摸呢。”
太后知道，庆王每年都要给她准备些惊喜，这是孩子的孝心，她自然也高兴了。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邓夫人就带了张留仙去看邓皇后了。这会儿，邓皇后的肚子挺大了，还有一个月，就该生产了。沈玉英进宫陪了一年，也快功德圆满了。
邓夫人陪着邓皇后说了一会儿话，就带着张留仙出宫去了。今天进宫送礼，被何青衣堵了几句，她心里也有些发蒙呢。
一回邓府，就带了丫鬟去找邓云鸿。
“鸿儿，”邓夫人问：“随珠的事，你跟她说了？”
“她问你了？”邓云鸿问。
“没直接问，”邓夫人说：“可也差不多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邓云鸿说：“她早就猜出来了。”
“哎，”邓夫人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坐下，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不喜欢她。”
“没事，”邓云鸿说：“她也不见得喜欢伯母您。”
邓夫人被他一堵，原来想谈谈心的，也不想说了。
“她跟庆王的事，你打算怎么办？”邓夫人问。
“定亲？”邓云鸿说：“定呗，反正一定结不成的。”
“你真打算放了她？”邓夫人问。
“她进宫一年，邓皇后都快生孩子了，”邓云鸿说：“她把事情做成了，我们也要说话算话啊。伯母，你不喜欢她是一回事，办事是另外一回事。总不能你不喜欢，我就杀了她吧。那谁还帮我们做事了？”
邓夫人恨恨地说：“这事我问了你父亲再说。留仙的事，你父亲也许了。总不能让留仙当一辈子假夫人吧。”
邓云鸿摇摇头，邓夫人最近，老拿邓如光说事。邓如光总觉得他是个孩子，有些事要听邓夫人这个伯母的，让他好不头疼。
庆王带了何青衣，直奔青琐门的库房。
他听了邓云游的建议，雕了个真人大小的玉石观音，正藏在内官监的库房呢。
匠人没有见过太后，庆王就拿了太后的画像出去，让他们看了，好好雕刻。可现在拿到观音像了，庆王又拿不准了，像还是不像，他得找个人问问。
宫里谁都阿谀奉承，只有何青衣不会拍他马屁。所以，庆王在永寿宫里见了何青衣，就拽了她出门，一起去看玉像。
两人进了内官监的库房，小和子跟几个小太监一早就守着了。
看见他们来了，小和子赶紧掀开罩子。
“像不像？”庆王很紧张。
“挺像的，”何青衣心想，太后的画像，都是朝美化方向画的，这玉像自然也朝美化方向雕刻了。重要的不是别人觉得像不像，最重要的，是太后觉得跟自己像不像。
一个不好看的画像，人家说像，当事人也不愿意啊。一个美化的画像，人家说像，当事人就越发高兴，也越发觉得像了。
按这个标准来说，这玉像，真的很像。
“像就好！”庆王又吩咐小太监们，把雕像搬去太后宫里，供在太后念经的佛堂里面。
小和子赶紧带了内官监的小太监们照做了。庆王不放心，自己也跟着去了。
何青衣出了库房，正打算走呢，却看见陈嬷嬷了。就是她从何府带到邓家，留给张留仙的那个陈嬷嬷。
东仙说她是练梅的丫鬟陈朝雨，何青衣也不知道，陈嬷嬷进宫干嘛。
陈嬷嬷早就看见何青衣了，邓府今天送礼进宫，因为后宫男子出入不便，就让一些丫鬟婆子来管着了。陈嬷嬷深得邓夫人跟张留仙的信任，自然也跟来做事了。
“陈嬷嬷，”何青衣先开口了。
“张小姐，”陈嬷嬷也不笨，知道她用的张留仙的身份。
“你怎么在这里呢？”何青衣问。
“邓夫人派我送礼物进宫，”陈嬷嬷说：“东西有些多，一早上到现在，才算收拾好呢。”
“你原来叫陈朝雨吗？”何青衣有些不确定。
“是，张小姐，”陈嬷嬷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翡翠珠子，“您见过老爷了啊。”
“嗯，”何青衣点点头，那个老爷，应该指的东仙吧。
陈嬷嬷的眼眶一红，她果然是小姐的孩子，老爷都把法珠给她了，想来是认了。
见她这样，何青衣也知道，练梅的事，只怕就是真的了。可东仙怎么看，都不像个外祖父啊。
“老爷怎么那么年轻啊？”何青衣问。
陈嬷嬷笑，“老爷医术无双，天下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小姐你别多心。”
何青衣心里嘀咕，女儿丢了十几年，东仙都找不到，还好意思说自己无所不能。
“你回去吧，”何青衣吩咐，“那边的事，帮我看着些。”
陈嬷嬷知道，她说的是邓家的事，就点点头，“小姐放心，老身这就回去。”
何青衣跟陈嬷嬷说好话，正打算回乾清宫呢，却看见何璇从边上的库房出来，远远地走在前面。
何璇是陈司宝手下的人，她们司宝司只管些金石字画，内官监能有什么事呢。莫非，又来了些字画玉石？
何青衣也没多想，何璇玑受宠之后，就没跟这个长房的何璇来往了。何家的秘密一曝光，何璇进宫的目的就彻底被毁了。一时间，长房对五房的人恨之入骨，可终究拿他们没辙。
五房的何学瑜是高阶的门生，现在又在南书房教皇子读书，孟夫人娘家在朝里也有些人脉。高阶的夫人就是孟家的女儿，连着如妃方王妃，都和孟家有些关系。所以，长房的人反而没什么办法了。
第37章 出云风入衣
进了四月，太后的生辰就正式开始庆祝了。www.uu234.net
不是这个王爷送了礼物进宫，就是那个将军送了贺礼进宫。内官监的人手忙脚乱，库房都要放不下了。
就这当口，内官监却丢了些东西。
管库房的王公公，偷偷找过几次魏明，可也不敢让皇上知道。
何青衣倒是听见了一耳朵，好像丢了些风入衣。
因为何璇珍用风入衣，曾经导致陈芙蓉小产。现在宫里又有三个孕妇，所以丢了风入衣，王公公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赶紧找魏明帮忙了。
可后宫这么大，风入衣也不显眼，往哪里一藏，不彻底搜查，根本就找不出来。可要是大搜，王公公的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
何青衣知道，风入衣不会导致小产，应该是寄生草跟风入衣混合之后的作用。光偷了风入衣，只怕没什么作用。到时候，谁一点香，就会被抓，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怕，这香跟王选侍有些关系，那样就会有些麻烦。毕竟，王选侍手里才有寄生草。两种合一起了，只怕会出事。
何青衣担心皇后她们中招，就提前去景仁宫吩咐沈玉英了，让她问问王应元，有什么法子防备一下。万一那人真在大庭广众的地方点寄生草跟风入衣，皇后这些孕妇，很可能会出事。
沈玉英也知道事态紧急，赶紧联系了王应元，让他跟邓云鸿想想法子。别在最后一个月，出了什么岔子。
皇后深居简出，除去太后生辰的那几天，出来的机会不多。如果那人想下手，只怕也找准机会，趁着酒席动手。
何青衣担心徐若兰跟张留梦，通知好沈玉英，就往西边去了。还好翠云轩里没什么人，何青衣就直接告诉徐若兰了。
“宫里丢了风入衣，”何青衣说：“只怕是针对皇后还有你们的。”
“张姐姐，”徐若兰问，“风入衣真会导致小产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何青衣说：“陈美人的前车之鉴，我们还是小心些。这几天千万别用熏香，要是闻见古怪的味道，打湿了布巾捂住口鼻，让人马上灭了香气的来源。”
徐若兰也有些慌张，她的肚子也很大了，辛苦了这么久，可不舍得前功尽弃啊。赶紧吩咐桂清和玉墨清理翠云轩的熏香。
何青衣又出了翠云轩，去八宝楼跟张留梦说这事去了。
两人正在楼上说事，楼下却开始喧嚣。
“怎么了？”张留梦问。
“小姐，”杨柳跑了进来，说：“是出云楼出事了。”
“出云楼？”何青衣一愣，那是何璇玑的住处。
“是何美人吗？”张留梦问。
“是，”杨柳说：“内官监的王公公，还有司礼监的魏公公，都在出云楼了呢。”
“出了什么事？”何青衣问。
“听说何美人点了风入衣，王公公他们去查了呢。”杨柳说。
“留梦，你关好门窗别出去，”何青衣吩咐，“我去看看。”
这何璇玑怎么那么蠢呢，宫里禁止风入衣，她偷就算了，怎么还点上了呢。
何青衣敢去出云楼，魏明正坐了一边喝茶，王公公正逼问何璇玑呢。
“何美人，你这风入衣是哪里来的？”
“是我姐姐何璇给的。”何璇玑说；“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风入衣啊。”
“你是何家的女儿，怎么会不知道风入衣呢。”王公公先入为主，毕竟，风入衣被禁，就是因为何璇珍啊。
看见何青衣进来了，何璇玑赶紧求救，“张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啊。”
“既然是何璇给的，”何青衣说：“找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小竹子，”魏明喊，“你去尚服局找了何璇过来，别说漏了嘴，知道吗？”
“是，小的明白，”小竹子飞一样往东边跑去了。
不一会儿，何璇就跟着小竹子来了。
“魏公公，找我有什么事嘛？”何璇问。
“何美人宫里有些风入衣，”魏明问：“她说是你给她的，有这么一回事吗？”
何璇笔直跪了下去，“公公明鉴，没有的事。”
“明明是你昨天给我拿来的，还说跟我和解，不再生气了。”何璇玑嘶声力竭了，这风入衣她听过名字，没见过实物，何璇给她的时候，只说皇上喜欢这个味道。
宫中一早就禁了风入衣，何璇玑不疑有诈，再加上何璇态度诚恳，一改往日敌对的姿态。何璇玑也不想跟长房变成死敌，被她哄了几句，就上钩了。
“昨天我没有出过尚服局，这点陈司宝可以作证，”何璇既然下黑手，一早就安排好后招了。陈司宝是何皇后的人，多年来收了何家长房不知道多少金银珠宝，自然是帮何璇的。
魏明派了小竹子去跟陈司宝对质，没一会儿，陈司宝也来了。
“昨儿何璇真的没有出来过，”陈司宝说，“这几天忙太后的寿辰，尚服局忙的走不开人。别人我不知道，可何璇从天亮到深夜都跟我在一起，萧司饰还有窦嬷嬷都在一起，不会出错的。”
她一下子提供了这么多证人，何璇的不在场证明，自然成立了。可何青衣也明白，这些人，全是何家长房的人，只怕，何璇玑是被他们下套了。
“王公公，你搜下何美人的住处，看看跟丢失的风入衣对的上不，”魏明说：“咱家去请示一下太后，张姐姐，你去问下蒋尚宫，这事她也担了干系。”
魏明一走，王公公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搜查。
何璇玑哭着想拦，何青衣赶紧喊了香云，“扶住你们家小姐。”
“明明是她给我的啊！”何璇玑还想争辩。
“你认了吧，”何青衣说：“她们人证物证俱在，你一张嘴巴，说不过她们的。”
“我也看见了，”香云说：“大小姐来找我们小姐的时候，我也在啊。”
“没用的，”何青衣说：“你是她丫鬟，说什么都没人信的。”
“那我怎么把？”何璇玑着急了。
“就说你自己无心犯错，觉得好玩拿来玩了。”何青衣说：“你要真想害人，也不会随便点着玩了，咬死了好玩犯错，千万别说是她们给的了。”
第38章 何璇玑认栽
何璇玑委屈地哭了，“明明不是我，我干嘛承认。m.www.uu234.net”
何青衣也不想多劝，只说：“你承认了贪玩出事，顶多禁足。你不承认，太后和皇上那里你都是狡辩，权衡利弊，你自己选吧。”
“我，我！”何璇玑直接哭了，“她怎么可以这样！”
“你说出何家秘密的时候，”何青衣说：“就该料到她们会这样。”
何璇玑呜呜呜地哭了，她好不甘心。本来，她成了美人，这次太后寿辰，还能见见母亲孟夫人。母女俩心想事成，不知道该多高兴。可现在，她莫名其妙含冤，心中自是愤愤。
吩咐好何璇玑，何青衣倒是轻松了，看来，这事不是针对邓皇后她们。
那天她在内官监就看见过何璇，人进人出，她以为何璇去拿东西。看来，就是去偷风入衣的。只可叹这何璇玑太天真，自己出卖了何家最大的秘密，还想着跟长房和和美美做姐妹，竟然这么轻易上当受骗。
不一会儿，魏明领命回来了，何璇玑果然被禁足一个月，不让她参加太后的寿诞了。中宗那里，也有魏明去通报了，说何美人贪玩，拿了内官监的风入衣。太后念在她年轻无知，禁足一个月。
中宗倒是不怎么在乎，最近王选侍病好了，正带了些歌姬舞姬排练春江花月夜呢。中宗有了新奇玩意，对何璇玑也没多少在意。何家的秘密，何璇玑该说的都说了，一时间也没进展，暂时不急。
而且，说到底，中宗也是相信的。毕竟，何璇珍的榜样在先，何璇玑偷风入衣，想迷惑皇帝也是很可能的事。中宗在何璇珍手里吃过亏，被迷香所骗，心里也有股子窝火呢。现在听说何璇玑也用风入衣了，中宗对她的心思，自然冷了一些。
魏明说是太后的意思，中宗自然就不插手了。也不多问，时不时去王选侍的丽景轩看歌舞。只可怜何璇玑在隔壁的出云楼，听得见中宗的声音，却伸不了冤，心中悲苦不已。
何璇玑被禁足了，何青衣倒是轻松了许多。她实在不想天天对着何璇玑的那张脸。里面有对她的不屑，也有对她的威胁。现在禁足了，等她出来的时候，就是五月多的事了。何青衣那会儿就要走了，根本就不用担心身份暴露的问题了。至于何璇玑在宫中的生死，何青衣觉得，就凭她的脾气跟手段，不会活太久。
以前，何青衣担心过张留梦的事。现在看来，张留梦这样的乐天派，有生育，又有徐若兰一帮姐妹，日后只怕不会太差。所以，何青衣现在离心似箭，只盼着邓皇后早点生个皇子，她好顺理成章，早日功成身退。
到了四月十一日早上，五品以上的命妇就进宫给太后贺寿。延绥张充的夫人也来了，跟着邓夫人，张留仙，还有张允的夫人，一起拜好太后，就去皇后宫里见张留梦去了。
张留梦进宫一年多了，现在也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孕，见了母亲，自然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
张充夫人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为了子嗣的事，张充一直怏怏不乐，纳了不少姬妾，却始终生不出一男半女。张充夫人也四十了，忍气吞声过了许多年，现在留梦成了美人不说，还有了身孕，她这当母亲的，自然也有些抬得起头了。
中宗知道张家跟邓家的人都在皇后宫里，就让何青衣也去那里母女相聚。
可张允的夫人跟张留仙才是真母女，何青衣跟他们一丝关系都没有，只得听命去了景仁宫。毕竟，中宗也是好意啊。
她一进去，就听见张留梦在说：“母亲，我的产期在七月，你干脆别回延绥了，留下来陪我可好？”
“好是好，”张充的夫人说：“可宫里允许吗？”
“只要太后跟皇后许了，婶娘可以进宫陪半年的，”何青衣听见了，直接就说了。
一进去，屋子里满满当当坐了邓家跟何家的人。
邓夫人和沈玉英，一左一右坐了邓皇后边上。张留仙跟张允的夫人挨着，张留梦靠着张充的夫人。蒋嫔一人，孤零零坐了一边。
何青衣见过邓皇后，就给邓夫人，张允和张充的夫人们行礼了。
邓夫人因为上次随珠的事，对何青衣有些爱理不理。
张充的夫人不知道何青衣的真实身份，只以为她就是张留仙。
就牵了她的手，说：“我们留梦说了，宫里多亏了留仙照顾她。”说着，对何青衣感谢不已。
何青衣在大同的时候见过张充，知道张留梦的好性子，应该是像她母亲的。这一见面，果然有些好感。
彼此就客气了几句，张留梦挽了何青衣坐下，说：“姐姐小时候老欺负我，现在长大了，对我可好了。”
何青衣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却看见张留仙恶狠狠地看自己。何青衣心想，除了恶狠狠地盯人，这张留仙还会什么啊。张留梦说的小时候，就是张留仙欺负她啊。
蒋嫔一人孤单地坐着，看他们一帮亲戚在那里聊地开开心心，更觉得自己孤单起来了。
“蒋嫔娘娘，”何青衣说：“皇长子在太后宫里呢，您要不去看看他。”
皇长子汤锦，虽然被如妃收养了，可对他并不怎么好。反而是蒋嫔常去照拂，听说汤锦在太后宫里了，蒋嫔就起身出去了。
蒋嫔出去了，邓皇后倒是问何青衣了，“留仙，前几日那风入衣的事，最后怎么了？”
“王公公他们在何美人的出云楼搜着了，”何青衣说：“被她点去了一些，剩下的数目也对的上，应该不是冲着娘娘跟留梦来的。”
邓皇后问：“是何家的女儿吗？”
何青衣点点头，“是何家五房的何璇玑。”
邓夫人看了一眼何青衣，问：“你怎么知道，她针对的不是皇后？”
何青衣笑着看了一眼邓夫人，知道她猜疑自己跟何璇玑的关系。
“留梦，”何青衣吩咐，“这事你别告诉徐美人她们。”
张留梦点点头，除去她跟邓皇后，这里的夫人，都是宫外的人。
第39章 张充问亲事
邓夫人逼问何璇玑跟风入衣的事，何青衣只好实话实说了。www.uu234.net
“这香应该是她们长房何璇拿的，”何青衣说：“何璇玑只听过，却不认识风入衣。何璇装作跟她和好，事后矢口否认，还找了好几个人证。那何璇玑只能认栽了。这事应该是何家内乱，不关皇后娘娘的事。”
“原来如此，”邓皇后说：“她们何家，怎么自己斗起来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何青衣说。
“好一个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啊。”一个男子接了何青衣的话，笑了起来。
何青衣抬头一看，进来两个中年男子，穿着金盔锦袍，想来就是邓如光和张允了。
三品以上的文武百官，能进后宫，去永寿宫的门口磕头祝寿。邓如光和张允来景仁宫，想来是中宗跟太后的意思。
果然，他们后面就跟了个魏明。何青衣觉得，平时看魏明也不瘦弱，可这会儿前面站了邓如光跟张允，怎么看，这魏明怎么阴柔羸弱。
邓如光跟张允进宫祝寿，穿着打扮跟在沙场的时候有些不同，虽然穿了盔甲，里面至少换了织锦的长袍。可这点织锦文气，根本挡不住这两人的杀气。往那里一站，虎虎生威。
何青衣心想，文官跟武将果然完全不一样啊，不知道周和年纪大了，会不会也这么一副模样。
“臣邓如光，臣张允，见过皇后娘娘。”邓如光跟张允自报家门，给邓皇后跪下请安了。
“哥哥请起，张将军请起。”邓皇后赶紧示意何青衣，扶起他们。
何青衣赶紧扶了张允，“父亲大人请起。”
邓如光和张允齐齐侧头看了她一眼，知道这人就是宫里的假张留仙了。
邓云鸿这般胡闹，送了个假张留仙进宫，他们两人都很火大。后来周和跟张超也进宫了，都说这假张留仙做事很靠谱，再后来，捷报连连，邓如光也不跟邓云鸿计较了。
邓如光和张允又见过张充的夫人，问了下张充在延绥如何。张充的夫人只说张充新官上任，不敢离了延绥进京，只让她进宫给太后贺寿。
邓皇后又吩咐贾公公给邓如光和张允赐坐，众人都齐齐坐下了，何青衣才得空看了几眼邓如光和张允。
张允长的和张超有几分相似，都是浓眉大眼，发须虬髯。而邓如光却跟邓云鸿不怎么相似，反而像纨绔子弟邓云游。
邓皇后，邓如光，还有邓云游这三人，都是圆脸，两颊有些肉。可这三人的气质，却完全不同。何青衣心里暗笑，一个家族的人，果然都有几分相似，都有几分不像。
听说邓如光的妻子姓周，是周和那边的一个姑姑，这么看来，邓云鸿应该像母亲多些，和周和也有几分相似。
何青衣正打量那两人呢，邓如光和张允也打量她呢。他们也都知道，她是何家的庶女，孤苦无依，进了邓家，听了邓云鸿的疯话，竟然同意进宫顶替张留仙。
现在看她这般美貌，邓如光和张允也有些怀疑，这人进宫，只怕也有些自己的目的。现在又听说，庆王跟她的婚事在即，这人身上，怎么那么多疑团。
张允就问了：“留仙，你跟庆王是怎么回事，皇上给我书信，说太后看好你，又说儿女婚事，你自己怎么想的。”
庆王的婚事，只怕晚上就要敲定了，张允见了假张留仙，自然要问此事了。如果庆王跟她的婚事定了，日后，只怕张留仙跟何青衣要对换一辈子的身份了。
“父亲跟母亲的意思如何？”何青衣看了一眼张允的夫人。
邓皇后不知道究竟，只说：“庆王对留仙很好，张将军无需担心。”
张充的夫人也知道这婚事了，就问张留梦，“你姐姐一表人才，那庆王长的可好？”
张留梦想了想，说：“还行，就是挺孩子气的。”
何青衣看他们有些焦灼，心里就起了戏弄之心。毕竟，她有颗翡翠珠子，想去哪里都成，即使订婚了，她跑的无影无踪，倒霉的也是张家的人。
最好是别订婚，可这事她又做不了主。
“这是大事，”何青衣说：“父亲和母亲拿主意便是，何必问我。”
邓皇后笑，知道，小女儿愿意嫁人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
张允哭笑不得，“那太后要是问起，为父就许了。”
“嗯，”何青衣低头，做娇羞状。邓如光有些狐疑，她不是邓云鸿的妻子吗，这样嫁给庆王，合适嘛？
只是，他们这戏做了一年多，这会儿，谁也退不出去了，只能让张留仙跟何青衣彻底交换身份了。
张允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心想，她想做邓云鸿的夫人，就让她做到底吧。只要何家的人不来往，不揭穿，这事也就没其他人知道了。何家人为了自保，绝对不会提这一茬的事。
“你们想好了，不后悔？”张允又问了一次。
张留仙不说话，何青衣也不说话。
魏明跟贾公公在边上听了，都知道张家这是许婚了，晚上只要太后提出来，庆王这婚事就算成了。两人相视一笑，齐齐把目光投向未来的庆王妃。
何青衣有些无奈，怎么就跟庆王这纨绔子弟绑在一起了呢。可事到如今，她也无力回天啊。
魏明得了张允的态度，就先回乾清宫，告诉中宗去了。
“张将军答应了，”魏明说：“他说太后要是提婚事，他就答应了。”
中宗也有些高兴，他安排了一年的事，总算成功了。可心里也有些酸涩，何青衣这般美貌，要不是为了家国天下，他也舍不得给庆王啊。
景仁宫里的众人，商量好何青衣跟庆王的婚事，就开始问起邓皇后跟张留梦的身子。
邓如光暗暗打量何青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进宫。就为了给自己谋个王妃的位置吗？要知道，邓云鸿日后就是镇国公，军权在手的镇国公夫人，远比一个纨绔王爷的王妃威风啊。
大概，是邓云鸿那小子装病装过头，吓着她了，所以才不管不顾跑了，宁可去当庆王妃，也不愿意当镇国公的夫人。
第40章 练雪见上山
邓如光分析了一下何青衣进宫的原因，倒是也不可惜。www.uu234.net毕竟，张留仙对他们邓家来说，是门更好的亲事。
张允能征善战，日后帮着邓云鸿打天下，自己也放心一些。遑论张允还有个不错的儿子张超，延绥还有个弟弟张充。再加上邓夫人的一层关系，也算亲上加亲了。
何青衣家里，连个派的上用处的文官都没有，怎么跟张家的女儿比呢。所以，邓如光收到邓夫人来信的时候，也支持张留仙当邓云鸿的夫人。
可这会儿见了何青衣，邓如光才知道，邓夫人为什么那么担心，非要自己的支持跟首肯。因为，这何青衣实在太美了，邓云鸿不可能不动心。
可利弊的事，邓如光也衡量的很清楚，何家对他们来说，实在没什么用处。既然假装了，就装到底吧。
邓如光在心里暗暗琢磨起何家人的事来，日后揭穿真假张留仙的，只有何家五房的几个人。要是他们出事了，日后谁也不知道这个秘密了。
所以，等晚上宣布婚事了，邓如光就决定，派几个铁卫去处理何家的人。只是，宫里还有个美人何璇玑，这个不容易处理。如果母亲兄长出事，这个何璇玑破罐子破摔，说不定会捅出何青衣的身份来。倒不如，留了她母亲兄长做人质，逼着宫里的何璇玑不说话。等何璇玑出事死了，再处理宫外何家五房的人也不迟。
邓如光正琢磨事呢，却发现何青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邓家人过河拆桥都是把好手，何青衣自然知道，邓如光在琢磨些什么。看他眉头一会皱起了，一会放松，就知道他在琢磨何家人的事。
何青衣心想，自己再过几天就要消失了，这些人竟然还想着掩盖她的痕迹，不知道，会对孟夫人他们做些什么。何青衣对孟夫人虽然不在乎，可她不希望何学瑜出事。就凑到邓如光耳边说：“不止何家人，还有许多人呢，将军还是随遇而安吧。”
邓如光吃了一惊，刚见面，话都没说上两句，这何青衣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还一句话扼住他的打算，这人够老成的。看她年纪，比张留仙还小，行事实在老练。难怪张充来信，对她赞不绝口。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万寿阁的晚宴即将开始。邓如光和张允带了几位夫人和张留仙，提前上山去了。邓皇后和张留梦坐了轿子，也上山去了。
何青衣回了乾清宫，看见魏明正服侍中宗穿礼服，就过去接了手，帮着穿衣戴冠了。
中宗心里，更有几分不舍了，晚上太后金口一开，这张留仙，就彻底成自己弟媳妇了。
何青衣和魏明一左一右，陪了中宗上山。
想起去年放花灯的事，何青衣觉得，自己好想念周和啊。今天见了无数人，可她只想见见他。
青琐门跟万寿山之间，守了无数的御林军。鉴于去年随从们上山乱跑的事，今年还有支御林军，就守在半山腰的永安殿。
就这样，除去皇室的车马在万寿阁停，其余全部留在半山腰，看起来，倒是比去年有序了许多。
到了万寿阁的露台之上，端王却说会有烟火，众人都聚在露台上，仰头等着。
何青衣站了中宗边上，也正等着呢，庆王却过来，偷偷摸摸拍了拍她的肩膀。何青衣看见了，就看了一眼中宗。
中宗见是庆王，就一把拉住，“老七，看了烟火再走也不迟，干嘛那么着急呢。”
庆王脸色一僵，只得让中宗拉着他的手，一起看起了烟火。
庆王往日里十分粘人，能牵手的一定牵着，能搂着的他一定搂着。中宗往日里跟他说话，也时常牵着手同他说话。而庆王跟何青衣说话，也时常动手动脚，所以外人才觉得他们关系亲密。
可这会儿，这庆王被中宗牵了手，脸上十分不自在。何青衣心里有些古怪，可又觉得，是不是庆王着急离开，所以才这个表情啊。
突然，烟火嗖地一声蹿上天空，先是银色，再是赤橙黄绿青蓝紫，炫目不说，花样还很多变。看来，今年太后生辰，端王真花了不少心思。
只是，人总有审美疲劳，这烟火放了一会儿，庆王就腻味了，又过来拍何青衣的肩膀。中宗见状，只得跟何青衣点头示意，让她跟着庆王，小心看着一些。
烟火还在往上蹿，庆王牵了何青衣的手，说：“我又来了。”
何青衣一听，就知道是练雪见那个易容狂人。只得站开两步，仔细打量了一番，问：“那庆王呢？”
“他还在山下啊，”练雪见笑，“我比他早一刻上山，皇帝拉着我不放，再过会儿就要穿帮了。”
听说庆王没事，何青衣就问，“你怎么想着扮庆王了呢？”
“他天天来太白楼吃饭，”练雪见说：“我看多了就手痒了嘛。”
突然，何青衣想到一个好主意，问：“你能帮我做件事吗？”
“啥事，你尽管说！”练雪见非常大方。
“你扮作庆王，晚上拒绝了我们的婚事如何？”何青衣说：“虽然不会成亲，可订婚了总多出些麻烦。”
“也好，”练雪见心想，帮了何青衣，日后跟东仙讨些好处，自己也不吃亏。
“那现在有两个庆王，”何青衣问，“你有什么迷药不，只要迷晕他一下，等太后提婚事的时候，你出面闹起来就可以了。”
“嗯，”练雪见点点头，“那得先把庆王骗过来啊。”说着，打量了一下万寿阁的西耳房，说：“这里如何？”
“先进去看看，”何青衣跟练雪见牵着手进了西耳房。
两人在里面搜索了一番，觉得那个柜子足够大，等会儿迷晕了庆王，正好把他藏里面了。西耳房里面还有个小房间，两人也进去看了一圈，有床铺也有桌椅，想来是宾客休息落脚的地方。
“你待着别动，”何青衣吩咐雪见，“我去找庆王。”
雪见笑嘻嘻地躲到柜子里去了，“我先试试柜子大小。”
第41章 暮色烟花落
何青衣心想，练雪见上次迷昏了中宗，那个药就挺不错的，对身体也没什么伤害。他能迷晕，自然也懂如何解开迷药了。这山上都是些达官贵人，庆王躲了这柜子里面，应该不会出事。
她刚在外面转悠了一圈，庆王就来找她了，“留仙，你看见今天的烟火了吗。”
何青衣点点头，心里暗自诧异，练雪见也太出神入化了，像的一丝不同都没有，连衣服都一样，哎！
谁知，庆王也叹气了，“哎，我还没上山，他们就开始放烟火了。我只得不动，在山脚看了烟火再上来，真是无趣。”
他嗦嗦抱怨，何青衣就引了他去西耳房。
别人看见她跟庆王进去了又出来，出来了又进去，也不怎么好奇。宫中见惯了他们一起打打闹闹，晚上又要定亲了，实在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庆王跟她进了西耳房，门一开，直接就往前面扑倒了。
练雪见接了庆王，何青衣关了门，两人就把庆王往柜子里塞。
“他没事吧，”何青衣有些担心。
“没事，”练雪见说：“不就睡一会儿吗，你怎么那么嗦呢。”
何青衣皱皱眉，心想，自己还得求他办事，只能忍一忍了。
两人安置好庆王，正打算出去呢，却发现门推不开了。
何青衣看了一眼练雪见，心想，这事怎么回事。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吗？
练雪见去推窗，也推不开。就问何青衣，“我拎着你上屋顶？”
“那不是白准备了？再等等了。”何青衣有些不舍得，好容易遇上这么好的机会。这练雪见，谁都不扮，偏偏打扮成庆王的模样，今天晚上的婚事，她打定主意，要让练雪见砸场子的。
这时，窗口飘进来很重的一股香味。
这香味，何青衣在端王大婚那天就闻过，高如语往香炉里撒了一把香情粉，就是这个味道。
练雪见凑到何青衣耳朵边偷笑，“班门弄斧，竟然在我们练氏面前弄迷香。”
何青衣也笑，问：“你也没事吗？”
“这种迷香也太次了，”练雪见笑，“挠痒痒都不够啊。”
两人乐呵呵地坐到椅子上，等着外面熏迷香的人现身。
“你说这是谁啊，”练雪见问她，“似乎想让你跟庆王出丑啊。”
“谁知道呢，”何青衣笑，“说不定是我的敌人，说不定是庆王和皇帝他们的敌人。先等着看呗。”
桌上有茶水瓜果，何青衣百毒不侵，练雪见虽然是练氏里面垫底的，可寻常的药物，对他也毫无作用，两人就沏了茶水，抓了瓜子水果，边吃边等着看好戏了。
门外的人停了迷香，又凑了脑袋到窗口听动静。可里面静悄悄，就咯蹦一声，接着毫无动静了。
那声咔蹦，自然是练雪见啃瓜子的声音，何青衣看见窗口有人影了，飞速一巴掌拍掉了练雪见的瓜子。作戏要做全套，这练雪见怎么一啃瓜子就全身心投入到看戏的状态中去了呢。太容易串戏了，难怪他在练氏是垫底的。
而万寿阁的正殿里面，文武百官，妃嫔贵人，全部已经坐好了。正打算开始筵席呢，太后却发现庆王不见了。
“老七呢？”太后问。
“刚才还跟张留仙一起，”中宗问魏明，“庆王他们呢？”
中宗一问，全部的人都看过来了。庆王跟相好的躲哪里去了，太后寿宴都不出来，实在有些不像话了。
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说：“小的看见庆王和张姐姐去西耳房了，两人关了门，熄了灯……”
他这么一描述，在场的所有人都脑补了一出不宜家不宜室的场景。
中宗火了，这老七，怎么如此荒唐，马上要给他们定亲了，猴急成啥样了。再想想，庆王确实喜欢动手动脚的，这会儿，再不去，只怕要出事了。
“在哪里，带朕去看看！”中宗有些火大。
小太监赶紧带路了，太后有些担心，怕场面不堪，中宗会责罚庆王，也扶了曹嬷嬷，一起跟去了。
大家都有些心焦，你说这庆王，往日里一点儿也不好女色。现在要定亲了，反倒抓了张留仙，关门熄灯一气呵成，动作快的不要不要的。你说这么急干嘛呢，多不体面啊。
中宗带了人，怒气冲冲地往西耳房赶，门一推。
里面的庆王跟何青衣都愣住了，一个手里抓了个梨，一个手里抓了把瓜子，齐齐看向中宗他们。
“皇兄，筵席开始了吗？”庆王问。
除去中宗和太后，谁都是来看好戏的。结果，门一开，庆王果然是不通人事啊。孤男寡女的，竟然一个在吃梨，一个在啃瓜子，聊天聊的正开心呢。
中宗哭笑不得，只得说：“太后的寿宴，老七你怎么能迟到呢。留仙，你也不说说庆王。”
“皇上，”何青衣说，“我们被锁里面了，门窗都打不开，庆王着急上山，都还没吃东西呢，所以我就让他先吃点水果了。”
“门锁了？”中宗马上回过神来了，这是有人设局害庆王出丑呢。
“刚才那个小太监呢，”中宗马上吩咐，“赶紧给朕抓了。”
魏明带着人，马上去追那个小太监了。
中宗也是过来人，一闻屋子的味道，就觉得甜腻过头了，他跟太后对视一眼，知道晚上有人捣乱了。
再看何青衣跟庆王，两人神情自若，一点儿中毒的痕迹都没有，想来，两人都不通人事，所以无碍吧，中宗只能这样理解了。
这时，里屋传了一声，“啊……”一波三折，是个女人的声音。
所有经了人事，没经人事的，都觉得这声音有些**。
这时，主持寿宴的端王也来了，看见庆王跟何青衣整整齐齐地在啃瓜子，屋内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也觉得不对劲了。
“臣弟进去看看。”
“林德胜，你也去。”太后吩咐。
庆王捧了梨，何青衣抓了把瓜子，也跟进去看热闹。
练雪见往何青衣耳边说了一句：“下迷药的，就是那个王爷。”
“端王？”何青衣问。
“就是他，身上还有味道呢。”练雪见这点基本功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