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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吐露     术中有术:腹黑皇后傲娇帝txt下载     术中有术:腹黑皇后傲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7章 计划外的事

    无论刘贡怎么瞪达延,他都不改初心,盯着何青衣不放。

    刘贡这下子是哭笑不得了,只得吩咐何青衣:“你低头就是,那傻子似乎不会悔改。”

    何青衣知道,刘贡说的是达延,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达延见刘贡跟何青衣靠在一起说话,关系亲密,一下子就不爽了,举了杯子,对着刘贡就质问起来了。可他的话,刘贡根本就听不懂。

    王宁听了,就笑着问:“达延王子问刘将军,你跟边上的女官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大哥啊。”刘贡回答的很自然,其实,他是大伯子,勉强算是大哥。

    王宁就跟达延说了,达延本来是怒目而视,听说是何青衣的大哥,一下子就谄媚起来了。

    王宁一时间也有些糊涂,这女官姓张,这将军姓刘,怎么可能是兄妹。再一想,怕是同母异父也难说。所以,王宁就这么跟达延解释了。

    达延听说刘贡是何青衣的兄长,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笑着过来劝酒,又拍着刘贡的肩膀说了好一会子话。

    王宁哭笑不得,只得总结说:“达延王子很喜欢刘将军,说您是个大英雄。”

    刘贡也糊涂了,这唱的哪一出戏,只要他不盯着何青衣看就成,拍肩膀就拍肩膀,喝酒就喝酒吧。

    何青衣却扯了他的衣袖,低声说:“大哥,让他多喝。”

    刘贡一下子就明白何青衣的意思了,这达延,手里有三千精兵,云川城还有一两万的人马。如果云中城出事,达延醉倒了,才是最好最便宜的事。

    达延一杯接一杯地灌,根本就不用人劝。看一眼何青衣,哐当,喝一杯,再看一眼,哐当,又是一杯。达延这么失态,萨拉齐汗却无暇顾及,他拖了个侍女横在膝上,手已经不知摸到哪里去了。

    刘贡虽然久在军中,放浪形骸的事情也见多了,可何青衣跟金翘在席,他也觉得难堪起来了。倒是那个王宁,还一边稳稳地喝酒吃菜,一边给萨拉齐汗跟达延传译几个句子。

    萨拉齐汗没有注意到达延的模样,玉成公主却看见了,那达延的眼睛就一条直线,跟着何青衣不动。玉成公主见了,冷笑了一下,端起酒杯,劝起了何青衣。

    萨拉齐汗见了,抱着侍女,眼睛也开始往何青衣身上瞅了。达延见了,开始有些不安,酒也喝的慢了。

    这会儿,青宫的舞女又出来跳舞助兴,萨拉齐的注意力,又到了舞女身上。达延松了一口气,又开始喝酒了。

    刘贡一直数着他的酒杯,看他喝的又快又多,却不见一丝醉意,心里也有些着急了。

    达延也不知道问了王宁什么,王宁就开始问起何青衣的出身家庭了。

    何青衣不想实话实说,可也不能撒谎,只得说了张允的名字。可鞑靼正对着三边,对北疆的人事并不清楚。更何况,何青衣根本就不说张允是干嘛的,所以,王宁也问不出什么来,只知道,她是这次的送嫁女官。

    舞女唱跳了一会儿,就散到席位上,搂着在座男子的脖子,做出些卿卿我我的的姿态。何青衣吓了一跳,后商礼法森严,别说男女同席,就连屋子,都有后堂前厅的区别,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一个舞女搂了刘贡,金翘赶紧抓住了何青衣的手。何青衣半跪起身,打算起来告辞。刘贡一看不对劲,赶紧推开了舞女。可大家都搂着舞女,一下子,筵席就有些混乱不堪起来。

    达延一边喝着酒,一边任由舞女搂着他的脸亲。何青衣心想,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看向玉成公主,想跟她告辞离开。可玉成公主却稳稳的坐着,她身后就剩了一个晓霜。何青衣再一看,雨寒被一个鞑靼的男子抱着,衣衫都有些乱了。

    金翘和左月都觉得害怕,赶紧扶了何青衣起来,刘贡见状,也要带她们离开了。谁知,达延却突然推了案几,呜哩哇啦说了一大堆话,萨拉齐汗开始大笑,舞女们开始仓促下去。抱着雨寒的鞑靼男子,也回了自己的席位。

    王宁笑着传了萨拉齐汗的话,“可汗说达延王子的话有道理,有客自远方来,我们还是得按客人的习俗来。”

    又有宫人托了案子出来,给达延重新布置了酒菜。刘贡虽有去意,却仍想灌醉达延。到时候,少了达延的人马,送嫁的队伍能轻松许多。很可能,连追兵都不会有了。

    何青衣也知道他的心思,只得继续坐着。达延时不时让王宁说几句话,不是夸她跟天边的云霞一样美丽,就是夸她跟草原的花朵一般娇艳。何青衣都替他难为情,就这点词汇量,还想用言辞打动人。

    这酒宴,一喝就喝到深夜。刘贡估摸着,也快二更了,就起身告辞。金翘和左月扶了何青衣,也起身跟着要走。

    萨拉齐汗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可达延还有些清醒,就跟王宁说了一通。王宁又来留人,何青衣还没说话,玉成公主却开口了,说:“张女官,你今晚就留下来陪本宫吧。”

    话是玉成公主说的,实际上,却很可能是达延的意思。何青衣也知道,这玉成公主,为了自身的处境,连同生共死的侍女,都能随便丢出去给人,更何况她这么一个京城来的女官呢。

    只怕是为了讨好达延,故意留下何青衣吧。

    刘贡坚决不肯,拽了何青衣就要离去。达延拔了刀,边上的侍卫也都纷纷跟着拔了刀。汤盛一哆嗦,吓的酒都醒了一半,直劝刘贡:“刘统领,这是公主的意思,你就让张女官留下吧。”

    刘贡转了一个圈,心想,这么多人,就他一个,怕是谁都救不出去了。何青衣也明白这点了,赶紧拉了刘贡,跟玉成公主说:“公主有命,奴婢不敢不从,只是兄长醉酒,奴婢得劝他一下。”

    玉成公主点点头,王宁也把话传给达延了,达延的脸上满是喜色。何青衣见了,心里就更明白了,这玉成公主,怕是要把她当礼物,送给达延了。

第38章 聚散终有时

    刘贡带了何青衣等人要走,玉成公主却开口留下何青衣。明面上是她要留,实际上是达延的意思。

    刘贡自然明白这一层道理,可他抵抗,必死无疑。这会儿还没到五更约定的时间,动手的话,在座就他一个人能打,别说鞑靼宫里的侍卫,就眼下十几个人,怕是也不容易对付。更何况,他还带着三个弱女子。

    何青衣只得站出来,跟玉成公主说了,她自愿留下,只是得劝劝刘贡。她这么一说,达延自然许了,玉成公主也不反对了。

    “大哥,”何青衣扯了刘贡到一边,说:“你带金翘和左月回去,我留下劝公主。”

    刘贡反对,却不能说太响了,“这地方太危险,你不能留下。”

    “大哥你听我说,”何青衣说:“现在快三更了,他们可汗已经醉倒了,达延也差不多了,我劝服公主,差不多也五更了。到时候里应外合,你们再杀进来就更省事了。”

    刘贡仍是反对,何青衣只得说:“大哥,你们不来我不动手还不行嘛。等下公主和可汗一定回怀远楼休息,我趁机说动公主,不管成功与否,你们都可以杀进来救我,不是更好。”

    何青衣看见玉成公主冷冷的样子,知道她对萨拉齐没多少好感,只不过是不得已做了他的哈敦。只要力劝,必定成功。到时候杀了萨拉齐,宫里大乱,周和他们再杀进来,救了自己就可以回大同了。

    刘贡还是不肯,何青衣只得撒谎了,“大哥,大同那个刺客你记得吗?”

    “记得,”刘贡点点头,问:“怎么了?”

    “他的毒药我留下了一颗,”何青衣说:“达延这样子,让他喝什么他都会喝的,你不用担心我。可汗已经醉倒了,我劝了公主,就让她动手。”

    刘贡见过那毒药的厉害,心想,如果有这毒药,何青衣倒是不用担心达延骚扰。更何况,眼下无论他愿不愿意,达延都能留下何青衣。

    如果他开打,这边一定全灭,何青衣还是会落入达延的手。如果不打,反而能找来救兵,及早救了何青衣出去。

    玉成公主又催开了,问:“张女官,你们可商量好了。”

    何青衣只得回身,说:“请公主派人,护送汤中尉他们回去。”

    达延赶紧扬了扬手,两个侍卫就过来给刘贡他们带路了,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了。金翘左月却有些担心,频频回头看何青衣,何青衣只得背了身,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明明只分开一会儿,为何那么难受?

    刘贡他们一走,何青衣才跟了玉成公主回怀远楼。雨寒跟晓霜扶了萨拉齐汗,身后跟了几个侍卫,也一起回去了。

    达延还在酒席上坐着,慢慢地喝着酒,眼睛也不再盯着何青衣不放了。因为,这下子,这美人是跑不掉了,他还着什么急呢。

    何青衣见达延没有跟来,放心不少,就跟着众人,进了怀远楼。

    雨寒跟晓霜扶了萨拉齐汗上楼,进了公主的卧室。玉成公主却在花厅里坐下,吩咐侍女们煮了奶茶。何青衣喝不习惯,啜了一口就放下了。

    不一会儿,卧室里传来雨寒的娇嗔声,还有萨拉齐汗的说话声。何青衣在乾清宫守了一个月的寝宫,当然知道里面是怎么了。

    只得不动声色,劝起了玉成公主:“皇上想借公主的力量,让可汗臣服后商。”

    “萨拉齐汗想怎么做,”玉成公主笑的云淡风轻:“本宫又如何能阻止呢。”

    看来,后商如何,这玉成公主真没放心上。何青衣心想,也是,如果自己被人嫁到鞑靼和亲,不报复后商就不错了,还帮忙,没门。

    那就换个角度吧,“萨拉齐汗的第一哈敦,年轻貌美,听说还是瓦剌部落的公主。”何青衣闲闲的说,既然玉成公主不关心后商的命运如何,她总该关心自己的命运吧。

    玉成公主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何青衣心知,戳对地方了。

    “听说大王子索铎的第一哈敦最近病危,怕是活不长久了,只可惜,公主您嫁了萨拉齐汗,做不了第一哈敦了。”何青衣继续对比。

    “你!”玉成公主就要扬手打人,却生生忍住了。

    边上的侍女又给何青衣倒了杯茶水,何青衣在酒席上坐了一晚上,什么都没喝,倒是也口渴了,喝了两口。只是,这茶差的,莫非出了边关,茶叶都是这幅模样?

    “第一哈敦有什么了不起,”玉成公主说:“本宫以前就是,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看她说的这么心虚,何青衣知道,玉成公主应该很在意这个第一的位置。曾经做过第一哈敦的人,你再让她做第二第三,怕是不容易了。

    “那索铎要是作了可汗?”何青衣往索铎的方向引。

    “哼,”玉成公主说:“他要是作的了可汗,本宫自然愿意,可让本宫帮他当可汗,你就别想了。”

    何青衣一愣,原来,她什么都清楚,只是不愿意做罢了。谁当可汗,她都能当哈敦,第一与否她也在意,可没在意到自己去扶植一个新可汗的地步。真可谓,不积极不主动,只求自保的活法了。

    何青衣不在她的位置上,如何知道她这十五年是怎么捱过来的。更何况,她一个弱女子,风吹来了,她只能趴倒,还能怎样呢。

    玉成公主见她哑口无言了,就笑了起来,声音有些诡异,说:“再说了,本宫屋里有你这么一个美人,还怕可汗不来吗?”

    先前这玉成公主还是个可怜人,无力抗击,只能随波逐流。可现在,就有些卑鄙了。何青衣也开始紧张起来了,这样的恶人,她在生活里并没有遇见过。

    她以为,用利益说事,能劝动玉成公主。可谁知,这妇人随波逐流,既不愿意冒险,还拿他人的尸骨做自己的垫脚石。

    而眼下,这垫脚石,似乎就是自己了。

    何青衣正想反驳,玉成公主却召了两个侍女,七手八脚地把她推进了一个东侧的屋子里面。

    何青衣一时没有防备,被她们一推,摔了个正着,刚想起身,那两个侍女却砰地一声合上了门。

第39章 达延的短刀

    何青衣被侍女推进东侧的一个房间,门一关,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m.www.uu234.net

    何青衣朝着门的方向,使劲推了几下,巍然不动,也不知道是锁上了,还是闩上了。

    这时,就听见一个幽森森地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别推了,你的茶里下药了,再过一会儿,你就动弹不得了,还是省省力气吧。”

    何青衣吃了一惊,没想到这玉成公主,一早就设好陷阱了,自己竟然还傻兮兮的进了圈套,自以为能劝服于她。

    玉成公主说下药了,还说动弹不得,是蒙汗药吗?何青衣攥了攥拳头,力气并没有减少啊,不知道等会儿如何。突然想起王应元说的话,去年花可以解很多毒,何青衣赶紧拔了簪子,把头发捂到脸上,希望能减轻一些药效。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何青衣还是没什么反应,握了拳头,再放开,还是跟平常一样。这玉成公主,不会是撒谎吧。

    这会儿,有人走了楼梯上来,脚步沉重,像是个男子。

    接着,何青衣就听见玉成公主的声音,笑的花枝乱颤,还有个男人的声音。

    仔细一听,好像是达延的声音。何青衣突然一愣,原来这玉成公主,跟达延也有一腿,这也太复杂了吧。

    两人调笑了一会儿,何青衣听不懂鞑靼的话,也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好在,玉成公主的鞑靼话也有限的很,说了一会儿,就吩咐侍女,“你跟他说,再等一会儿,药效还要一会儿呢。”

    她屋里的侍女就说了句鞑靼话,何青衣心想,这药效,指的是自己吧。还要再等一会儿吗,何青衣攥了金钗,往门边的角落里退,心想,等门一开,就往外冲。

    达延跟玉成公主腻在花厅里面,一会儿娇嗔,一会儿说笑,何青衣的血都快冷了,遇上了这么一个恶毒妇人,自己竟然拿她当寻常人看待了。

    对玉成公主来说,谁当可汗,她都是一个哈敦,并不值得去努力做些什么。萨拉齐如果死了,索铎当也行,达延当也行,就她跟他们的交情,混日子不会太难过。

    以前用自己的色相,以后用别人的色相,这便是玉成公主的生存之道。何青衣没有看穿这一点,反而自己进了陷阱。

    达延有些心急,想撞开何青衣的房门,只是,门上的锁似乎有几分力气,他一撞,并未撞开。又冲着玉成公主吼叫开了,玉成公主把东西往地上一摔,哐当一声,似乎是钥匙。

    这么说,药效的时间应该到了?何青衣攥紧金钗,好像没什么异样啊。心里有些侥幸,怕是这毒药,对去年花没用啊。

    何青衣缓缓地靠近门边,就等着达延开门了。

    可转念一想,这门开了,楼上许多侍女,楼下还有许多侍卫,自己又如何闯的出去。看来,只能稳住达延再说了。

    何青衣反攥了金钗,不动声色地躺在墙角里,心想,要么插心口,要么插脖子,务必不能让达延喊出声来。

    达延捡起钥匙,打开了门锁。

    吱啊,门一开,何青衣就觉得外面亮的刺眼,只得眯起了眼睛。

    达延见里面黑暗,捧了支烛台进来。

    进了屋子一看,美人就躺在墙角,似乎昏睡过去了。

    达延欣喜地放下烛台,弯腰去抱何青衣。

    何青衣就闻见一股子酒味,接着就被达延死死地抓在手里了。不是她不动弹,而是她的力气,对达延来说,可能无限接近于零。

    达延半抱起何青衣,却听见哐当一声,似乎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低头一看,是美人头上的金簪掉了,再看她秀发如云,半散在肩上,达延更是欢喜了,抱了何青衣直接就往床上放了。

    金钗是何青衣唯一的武器,这么一掉,她就手无寸铁了。只是,这金钗掉的,却不是偶然。

    达延弯腰去抱何青衣的时候,何青衣摸到了他的短刀,就挂在腰间。只是,这短刀拔出来,怕是会有动静。所以,那金钗就好不好,巧不巧地掉地上了。

    达延低头一看,何青衣就拔了他的短刀,攥在一旁。好在这刀不长,比她的金簪子长了那么几分。

    床还有几步距离,这达延的嘴,却满是酒气地在何青衣脸上脖子上啃着。何青衣握了短刀,想着一击必杀,只得忍着,不做抵抗。

    达延一放下何青衣,自己的肚子上却是一凉。再一看,何青衣手里攥了一把短刀,似乎还是自己的刀。达延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何青衣拔出短刀,对着他的肚子,又是一刀。

    何青衣当然知道,胸口更致命,可达延的头就挨着自己,一刀出去没多少力度,再加上肋骨阻挡,怕是不能成功。所以,她选了肚子,最软,也最容易攻击的地方。

    何青衣还没拔出第二刀,达延就趴着不动弹了。

    本来,就凭达延的身手,何青衣万万是没有机会的。可他以为,何青衣中了药,动弹不得,就没了防备,所以才挨了一刀。只能说,阴差阳错,何青衣才侥幸杀了达延。

    何青衣有些不放心,翻转了达延,抽出了短刀,就看见床上全是血,自己的衣裳裙子,也是血。这达延,应该是没救了。

    何青衣捧了烛台,也不出去,躲在房间里等着。要知道,外面全是玉成公主的人,楼下又是宫廷的侍卫,她不出去还有一线生机,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烛光微弱,何青衣看了一眼达延铁青变形的脸,心想,我也是没有办法。虽然这么安慰自己,拿着短刀的手,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何青衣好容易止住颤抖的手,估摸着快五更了,心想,周和他们,应该快来了吧。

    她起了身,推开了房间的门,到了花厅。屋里的侍女,一早也都睡着了,楼下的侍卫,应该也不知道楼上的事。

    身上的血,已经开始凝固了,何青衣攥着把短刀,就去了玉成公主的卧室。

    卧室的门一开,玉成公主就说了一句鞑靼话,何青衣心想,她以为我是达延呢。

    萨拉齐汗喝的烂醉,这会儿搂着个女子正睡的深沉。玉成公主坐了外面的走廊,正看着夜色发呆呢。

第40章 公主的选择

    何青衣攥着短刀,摸到了玉成公主的身边,把刀往她脖子上一架,说,“别出声。顶 点 X 23 U S”

    玉成公主大吃一惊,听出是何青衣的声音了,想叫又不敢叫,只得威胁:“我是公主,你一个女官也敢动我?”

    何青衣摸了摸身上的血,心想,你是皇帝我也敢动,谁叫你先害了我。

    玉成公主见她不出声,又是一身的血,就有些紧张了,问:“达延呢,达延呢。”

    “死了,”何青衣很平淡地说。

    玉成公主顿时就噤若寒蝉了,也不敢拿出公主的名头压何青衣了。

    “你究竟是谁?”玉成公主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说话有些打颤了。

    何青衣想起她先前的所作所为,狠狠心,把刀逼近她的脖子,说:“别乱动,不早跟你说了,叫张留仙嘛。”

    这会儿,宫外传了阵阵喊杀的声音,何青衣的心,一下子放下了,周和他们来了。

    玉成公主也听见宫外的杀声了,哆嗦着问:“这是怎么了?”

    “哼,”何青衣冷哼,“怎么了?索铎杀进来了呗。他要是知道,你那么维护萨拉齐,不知道做何感想呢。”

    玉成公主一愣,何青衣先前好言相劝的时候,她并不知道,索铎拉了人马,就要杀进来,所以才语气强硬。

    “云中城还有一万守卫,索铎即使进宫了,瓦剌的人也不会放过他的。”玉成公主倒是明白鞑靼的势力,知道索铎的力量不够。

    “你不是问我,我是谁吗?”何青衣问:“你在鞑靼这么多年,西霞关的张允可曾听过?”

    玉成公主也明白了,这女官是张允的女儿,难怪杀的了达延。

    “我父亲在西霞关,现在应该已经朝着云中城来了,”何青衣又说:“我叔父在延绥,这会儿也快到云中城了,大同那边是郭守义,也约好一起来了。你说的瓦剌,打得过这么多人吗?”

    玉成公主一愣,她根本就不知道,竟然有这么多人马帮着索铎。

    其实,何青衣这会儿放松了,知道周和近在眼前,就跟玉成公主开起了玩笑。她说的父亲啊,叔父啊,全是吹牛皮的事。延绥和大同虽然会出兵,却不会来云中城,只去东胜助战。

    这时,宫门已经被攻破了,西边和北边都有人举着火把,冲着怀远楼来了。

    看来,刘贡已经把萨拉齐汗在怀远楼的事说了。

    “那我该怎么办呢?”玉成公主问。

    何青衣笑,说:“你已经知道了,何必问我。”

    楼下传来打斗的声音,刀枪相接,不一会儿,就有人冲上了楼梯。

    何青衣把短刀往玉成公主手里一塞,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玉成公主接了刀,萨拉齐汗却突然惊醒了,用鞑靼语问了几句。玉成公主语调缓和,不知道说了什么,背后藏了一把刀,就朝他走去了。

    这时,上楼的人也踹开了卧室的门,拿着火把,涌了进来。

    萨拉齐汗衣衫不整,边上又躺着个女人,半坐在床上,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指着上楼的一个人骂了起来。

    何青衣心想,那人应该就是索铎了吧,年纪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眼睛却比萨拉齐汗大了许多。

    两人正骂着呢,玉成公主拿了短刀,一刀插在了萨拉齐汗的背上。这会儿,她这忠心表的,又狠又直接。

    这时,屋里又冲进来一个人,也不管萨拉齐汗的生死,满屋子找人。

    何青衣见是周和,缓缓地起身,从卧室外面的走廊上进了屋子,说:“我在这里呢。”

    周和不管不顾,抱着她就不放了。

    他穿了一身的盔甲,何青衣被硌的生疼,推又推不开他,只得喊:“疼,你的衣服。”

    周和这才回过神来,松开一看,就看见她身上的血迹了,赶紧问:“哪里受伤了?”

    “没有,”何青衣说:“是达延的血。”

    “达延?”周和问,“他也在这?”

    何青衣点点头,说:“在东边的屋子,我刺了他两刀,应该死了。”

    周和摇摇头,说:“我搜了屋子,没达延啊。”

    何青衣不信,带了周和去东边,说:“他流了好多血,又不动了,应该死了啊。”

    周和看了一眼何青衣身上的血,位置都在下腹,问:“你扎的哪里?”

    “肚子,”何青衣说:“别的地方我又扎不进去,”

    两人进了东边的屋子,果然一个人影都没有,倒是床铺上面,还是血迹斑斑。

    周和看了床铺,知道何青衣当时是什么处境,心中害怕,又抱了她,说:“以后别这样了。”

    这次,他抱的轻了许多,何青衣靠在冰冷的盔甲上面,点点头,又问:“你去哪里了?”

    周和说:“瓦剌怕我们借口送嫁起事,在城南一两百里的地方屯兵,被陶洪给发现了,派人告诉我了。我带了人马去拦,后来就交给陶洪了。”

    “陶洪不在东胜?”何青衣问。

    “他们快到东胜了,才发现瓦剌的屯兵,”周和说,“这会儿陶洪他们在那里挡着呢,过会儿延绥和大同的人马就要来了。”

    “嗯,那这里事怎么办?”何青衣问。

    “交给索铎自己负责吧,”周和说,“我们替他杀了萨拉齐,又替他挡了瓦剌的进攻,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达延怎么办?”何青衣心有余悸。

    “这么多血,”周和说:“他自己是动不了的,应该是别人带走的。”

    “他跟萨拉齐一样,都是瓦剌的人,”何青衣说:“日后怕是麻烦呢。”

    “到时候再说吧,”周和心想,达延就算不死,恢复也至少要一段日子,暂时不算大麻烦。

    “我们出去吧,”何青衣说,“这里怪寒碜的。”

    周和放开了她,心里又是害怕又是侥幸,这样的事,可千万别再发生了。

    何青衣这一晚上,又是刺杀达延,又是教唆玉成公主杀萨拉齐,见了周和,也跟见了亲人似的。周和抱她,她也不反对了。

    周和见她不反对,心里也知道她对自己与别人不同,只是,到底有多少不同呢。这云中城的事情算是了结了,她还想走嘛?

第41章 索铎的汗位

    眼见着萨拉齐汗死在玉成公主的手下,众人也都吃了一惊。

    索铎最先反应过来,牵了玉成公主的手,告诉边上的所有人,他要娶玉成公主做第一哈敦了。

    周和跟何青衣听见卧室响动,虽然听不懂索铎的话,看他牵着玉成公主的手,边上的人又在欢呼,想来是说他们的婚事吧。

    何青衣看了一眼玉成公主,右手上还沾了萨拉齐汗的血,左手却在索铎手里。这女人,这么心狠手辣,应该会好好地活下去吧。

    经了这一晚上的事,何青衣懂得了一个最大的道理,劝服别人,靠的实力,口才只是其次。实力,才是最大的武器。

    先前她还挖空脑子,从各个角度跟玉成公主分析利弊,家国天下,个人利益,全都没用。玉成公主不仅不听她的,反而给她下药,想迷昏了送给达延。在玉成公主眼里,何青衣不过是个美貌的年轻女子,用来帮她吸引可汗和达延的工具。

    这种事,在后商的皇宫里也是常事,只是,何青衣进宫以后,并未跟四妃接触,所以只是耳闻,没有目睹。等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了,何青衣才觉得恶心。控制年轻貌美的女子,让她们帮着吸引当权者,实在有些卑鄙。

    不过,玉成公主卑鄙与否,现在跟何青衣都没关系了。她跟索铎应该很快就会结婚,何青衣,也马上要回后商了。

    这时,刘贡也带人上楼了,看见何青衣一身的血,吓了一大跳,赶紧过来问:“弟妹,怎么了?”

    何青衣说:“没事,别人的血,萨拉齐汗死了。”

    “怎么死的?”刘贡问。

    “玉成公主杀的。”何青衣说。

    刘贡一惊,问,“是你劝服的?”

    何青衣点点头,并不说话。什么劝服,何青衣是拿了把刀,架她脖子上,跟她说了很多不存在的军队,才吓的玉成公主动手的。

    刘贡看了一眼卧室里面的场景,就跟周和说:“宫里的人知道大势已去,都不反抗了,这里就留给索铎吧,我们去找陶洪他们。”

    刘贡带来的向导就跟索铎说了这一番话,索铎拜谢了刘贡和周和,就留下处理宫中的事情了。

    索铎带了几千人马进云中城,可达延还有三千人马,云中城也有一万守备,他得一一去对付,要么招降要么攻打。接着还要赶紧登上汗位,正式成为鞑靼的可汗。还要联系后商的皇帝,感谢这次的婚事。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刘贡和周和带了何青衣出青宫,何青衣骑了匹马,跟在他们身后。

    “刘兄,”周和说:“你带些人马,保护女官内侍们先回大同,我带队伍去陶洪那里汇合。打退瓦剌之后,我们再分批撤回大同。”

    “不行,”刘贡反对,“这事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做,送女官和内侍只要几十人就足够了。现在去大同的路很安全,郭守义带人赶来,我们这边回去,一路上都能有个照应。”

    周和点点头,说:“也好,让张华他们送女官和内侍回去吧。再派个五十人的队伍,应该就足够了。汤盛和石青也一起回去算了。”

    何青衣跟在周和后面,心里明白,周和这是放自己走呢。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五十人的队伍,七个女官和宫女,还有九个内侍。到了大同城,就是出逃的最佳机会了。

    周和故意揽事,刘贡自然不愿意被落下,也要求跟去围堵瓦剌。这样一来,何青衣想走,就简单许多了。否则刘贡就一定会苦苦追寻她们的下落。

    周和觉得,何青衣应该是想走的,可走或者不走,这决定权,他想留给何青衣自己。

    他的心思,何青衣何尝不明白呢。

    众人到了城南驻地,将士们都已经在马上坐着了,左月跟金翘也在一辆车上等着了。刘贡找了张华过来,吩咐了几句,又拨了四十几个将士,让跟着张华回大同。田庆荣见他们浑身是血,就问:“索铎成了嘛?”

    刘贡看了他一眼,说:“田公公,你赶紧进去,索铎还在打,万一有个流箭射中了,可不是好玩的。”

    田庆荣被他一吓,赶紧缩到车厢里面去了。何青衣心里直笑,刘贡也开始骗人了。

    刘贡下了马,扶了何青衣下来,两人去了金翘左月的车,“弟妹,你们路上小心。晚上到了,记得让城里的守将发个讯号,我们也好放心。”

    何青衣点点头,金翘也握了握刘贡的手,吩咐他要小心,别伤了自己。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周和远远地坐在马上,看着车上的何青衣,知道她要逃跑,却什么都不做。也不去劝她,也不去留她,只把她身边的人都给调走了,好让她决定去留。

    何青衣远远地看了一眼周和,这一眼,怕是此生的最后一眼了吧。

    这次出宫,她对周和的一些情愫,也渐渐变的生动清晰了。在云中城被困,她刺了达延,坐在血泊之中,默默地等着五更的到来。心里想着念着的,竟然全是周和。

    至于别人来不来救她,何青衣一点儿也没想。她只觉得,时间到了,周和一定会出现。所以才那么笃定,五更的时候去逼玉成公主。

    等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越发害怕起周和跟邓家的关系了。

    如果她不离开,继续跟周和纠缠下去。日后周和非她不娶,邓云鸿那人,又如何会答应。何青衣对邓云鸿了解不多,可也知道一些。什么人会装病十几年?什么人会控制无面那些千影楼的人?什么人会派那么多人进宫,自己还来去自由?

    每见一次邓云鸿,何青衣就觉得自己未知的东西越来越多。虽然她也明白,在邓云鸿的世界里,自己只是枚小的不能再小的旗子。可那一盘棋,到底在下着什么?

    小儿女的情长意短,绝对不是邓云鸿要的东西,可他会允许自己跟周和之间这样吗?或许,为了收买周和,他可能会表现的愿意。可之后呢,何青衣觉得,会是惨烈的报复。

    何苦为了短暂的甜蜜,收获一个绝望的结局呢。再说了,这几天的事,也足够何青衣回忆一生了。

第42章 一梦万事空

    远远的看了一眼周和,何青衣默默地放下了车帘。m.www.uu234.net何青衣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喜欢正人君子这四个字。可周和每一处,都符合这个标准。

    他知道何青衣要跑,不拦也不劝,只默默地减少阻力,让她自己决定。光明磊落地让人放心,这点,怕是何青衣最喜欢周和的地方吧。

    这会儿,天色大亮,何青衣进了车厢,金翘跟左月也都看见她身上的血渍了。

    “小姐,你没事吧。”金翘见她神色自若,却又沾了不少血渍,心里有些疑惑。

    “没事,”何青衣笑,问:“有没有替换的裙子?”

    左月赶紧从箱子里拿了身衣服出来,在马车上帮何青衣换了。

    两人见她身上没伤,也都放心了,金翘又问:“小姐,你哪来的这么多血啊。”

    “别人的,”何青衣也不想提达延的事了,只说怀远楼里死了萨拉齐汗,到处都是血。

    金翘和左月也没见过死人的事,听她这么说了,也以为是萨拉齐汗的血。

    马车已经出了云中城,正往南朝着大同跑去。何青衣换了干净衣裳,再加上一夜没睡,精神亢奋过头,渐渐的就放松了。靠在垫子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左月和金翘见她累了,也不多说,在旁坐了。她们也是三更回的住处,收拾了衣物,没一会儿刘贡周和就带着何青衣回来了。

    这会儿,何青衣累了睡着了,她们俩也渐渐地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快到大同了吧。何青衣看了一眼身边,突然大喊了一声,掀开窗帘,赶紧让赶车的将士停下。

    “我车上的人呢?”何青衣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是月儿跟翘儿姐姐吗?”赶车的跟了她们几天,也知道名字了。

    “就是她们,”何青衣赶紧点头。

    “田公公带了她们,说是要赶回京城给皇上报信呢。”将士说:“刘统领派的四十几个人,全都一起跟着回京了,不会有事的。”

    “什么?”何青衣大喊了一声,再一看车外,确实只有她的一辆马车了,边上还有两个黑火门的侍卫。

    “张华跟胡昭都回去了吗?”何青衣赶紧问。

    那两个侍卫点点头,说:“田公公急着回去告诉皇上呢,还说刘统领跟周统领吩咐的。”

    何青衣有些奇怪,刘贡对田庆荣的态度,看不起就不用说了,怎么还会吩咐他做事呢。想来,是田庆荣那厮着急邀功,所以才赶着走了。大同到京城就七百多里地,马车快一些,两天一定能到。

    “那干嘛带我的人啊?”何青衣更不明白了。

    赶车的将士说:“田公公说自己不抢功劳,让姐姐的人自己回去告诉皇上。”

    “那干嘛丢下我一个人啊?”何青衣越发糊涂了,这田庆荣也太自作主张了。

    “田公公说姐姐病了不能赶路,”边上一个侍卫说着话,就递过来一个信封,说:“他说这个交给姐姐。”

    何青衣赶紧拆了信封,拿出书信,靠在扶手上看了起来。

    明明是毛笔写的字,却像刀刻出来一样。这字,何青衣见过,她进宫的时候,邓夫人给了她几页纸,写着张留仙家里的事情,就是这个笔迹。

    看来,写这信的,就是无面。只是,何青衣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四人里面,谁才是无面。

    信里面就一行字:“左月跟金翘在我手里,回宫见。”

    没有落款,没有称谓,何青衣心里明白,无面这是扣押了左月跟金翘,逼她就范。这些人里面,除去周和知道她们三人的真实名字,只有无面知道真相。不是他,还会有谁?

    至于田庆荣为什么这么下令,怕是受了无面的蛊惑,以为早点回宫报喜,就能变成功臣。利欲熏心,无面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了,何青衣不觉得奇怪。只是,他们是怎么从她的车里,带走左月跟金翘的呢?

    睡着的时候搬过去,大家不会起疑吗?如果是自动跟过去,左月金翘又怎么肯留下她一个人呢?

    其实,这点倒是简单,中途停车,田庆荣看见何青衣熟睡不醒,就让左月跟金翘换了一辆车。美其名曰,让张女官睡的舒服些。左月金翘也不疑有诈,换了马车。

    接着,车队开始狂奔,就何青衣的马车慢慢悠悠地落下了。左月金翘也没发现,毕竟,边上全是人马,谁会知道,何青衣被落下了呢。

    等她一醒来,才发现大家都走了,就剩了她一个人。赶车的将士也不敢大意,毕竟,田公公都说了,张女官生病了,不能赶路,他们就慢慢走了。

    何青衣在车上气的打颤,她还没想好回了大同怎么开溜,就被无面打了个措手不及,还被田庆荣那个小人给害惨了。

    这下子,她真要出逃也没问题,左月金翘却永远都出不来了。万一事发,她何青衣躲在外面没事,左月金翘却是死定了。这样一来,何青衣只能乖乖就范,回宫给邓云鸿完成另外半年的任务。

    无面这一招,好生狠毒。对何青衣的心理,揣摩的不是一般的深。突然,何青衣心里想到一个人,这事,怕是邓云鸿让无面干的。

    何青衣就算有七十二变,邓云鸿总有法子压制她。这下子,何青衣算是吃了大亏了。出逃的大计,还没开始就泡汤了。

    其实,这事不怪何青衣疏忽。要怪,只能怪她的把柄太明显。左月和金翘,只要制住一个,就可以要挟何青衣。

    邓云鸿看穿了这一点,所以不急不缓,就等她准备出逃的前夕,让无面带走了左月跟金翘。这么一来,何青衣再诡计多端,也不会出逃了。她不会舍弃左月跟金翘,自然就会乖乖地回宫。

    无面跟在队伍里这么久,田庆荣是个什么人,他一早就一清二楚。为了点功劳,出卖谁不是出卖啊。让他抛下何青衣,自己回去抢功劳,这么好的事,田庆荣当然干了。更何况,何青衣当了使者他没有,回去在中宗面前描黑一下她,不是更好嘛。

第43章 西河的马车

    何青衣正低头看信呢,南面的天空却突然蹿起一支白色的烟火,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漠上,看得更是一清二楚。顶 点 X 23 U S

    “田公公他们到大同了!”一个侍卫说。

    “我们快点追啊!”何青衣心想,要是无面在大同过夜,自己估计还有希望。

    谁知,那侍卫摇摇头,说:“他们要连夜赶路的,张姐姐,你就好好休息吧,病情要是恶化了,我们要担责任的。”

    何青衣恨恨地放下车帘,心想,无面要是在大同换一批马,到宣州再换一批马,后天就能赶到京城了。自己却连大同城,都还没到。哎!

    这时的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何青衣睡了一天,闷坐在车里,实在无聊,就又掀了车帘呆望。

    “张姐姐,赶紧放下来。”那侍卫又出声阻拦了。

    何青衣无奈,只得偷偷地在帘缝里看着。却看见边上有辆黑色的马车,黑马黑车,连赶车的人,都是一身黑衣。车后跟着十几个人,也都黑马黑衣。

    这些人,是去奔丧吗?全穿的黑色?话再说回来,奔丧不是披麻戴孝,要白色的吗,这些人,真是奇怪。

    这批人的车马飞速,一会儿就跑了个无影无踪。何青衣心里赞叹,实在是好马啊,这速度也是没谁了。

    她正感慨呢,两侍卫就问赶车的将士了,“这谁啊,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马还那么快?”

    “你们在京城不知道,”赶车的将士说:“这是西河长老的马车,要不是在赶车,我一早就去路边跪着了。”

    “他是谁啊?”侍卫越发糊涂了。

    “一言难尽,”赶车的将士说:“西河长老是练氏的人,能活死人医白骨……”

    他还没说完,就被一个侍卫给打断了,“不就是个神医嘛。”

    “不止如此,”赶车的将士又辩了:“他能呼风唤雨,今年陕西那边大旱,总共就下了五次雨,每次都是这个西河长老祈雨祈来的。”

    “他那么神,陕西怎么还会大旱呢,多下几次雨不就成了?”侍卫不信。

    赶车的将士被问住了,气咻咻地不说话了。

    何青衣在车上听见了,心想,这西河长老,大概就是民间那种巫医不分的活神仙吧。会治病也会骗人,虚名罢了。再一想,王应元也是洛水一带的人,想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难怪她总觉得,西河的功绩听着耳熟。

    何青衣的马车慢,赶车的将士又担心她的“病”,并不敢放开了跑。

    快到子夜的时候,何青衣的马车,才到了大同城下。

    本来,这个时辰,大同城一早就闭关锁门了,可他们还没喊门,这北边的玄冬门,就吱啊吱啊地打开了。

    门一开,就又看见那辆黑色的马车,几十个黑色的侍从,从大同城里出来。

    何青衣的马车避让在一边,就见那黑色的人群,又飞速消失在夜色里面。

    赶车的将士有些奇怪,就问守城的将士:“西河长老怎么刚来又走了呢?”

    守门的看是自己人,就放了他们同行,一边解释:“西河长老要找皇上派来的使者,可田公公一到大同,给车辆换了马匹,发了讯号,马上就走了。西河长老扑了个空,延绥那边似乎又有个贵人等着他救命,所以才匆忙走了。”

    大同的守备郭守义和知府李仪都知道,使者是何青衣,可将士们,大多以为那个嚣张跋扈的田公公,才是宫里派来的使者。

    何青衣一听,就觉得奇怪,这西河长老,跟自己能有什么关系。怕是这神棍,想跟皇家套亲近,糊弄一下使者,让自己给他做引荐吧。

    马车进了大同城,往南去了官厅。

    一进官厅,郭夫人竟然没睡,带了几个丫鬟婆子出来迎接。

    “张女官,”郭夫人说:“田公公说你身体不适,吩咐你在大同好好休养,皇上那边的事,让你不要担心。”

    何青衣下了马车,脸色很是难看,郭夫人更觉得田庆荣说的没错了,就吩咐边上的那两人给扶好了。

    何青衣一看,田庆荣竟然给自己留了两个宫女,良心还不算太坏。再一想,怕是无面留的吧,为了她的名节,总得留两个宫女作证啊。

    何青衣在心里哼了一下,又不能明说,只得问:“郭夫人,刘统领和周统领那边怎么样。”

    郭夫人满脸笑容,说:“瓦剌的军队已经开始撤退了,周统领和刘统领安排好步兵,也快回来了,这次大获全胜,我们老爷可高兴了。”

    确实如此,这次送嫁,不仅让索铎做了可汗,玉成公主做了他的正室,还伤了达延,打退了瓦剌的进攻,岂止是一石三鸟啊。

    有了这功绩,大同的郭守义跟延绥的马梦龙,都有好处。难怪郭夫人一改吃素念佛的表情,开始有了人间烟火的味道。

    “张女官走了一天,也累了吧。”郭夫人一边问,一边把她往内堂引。

    上次来大同,何青衣跟宫女们一起住了后衙。因为鞑靼的萨仁来访,去过一次内堂,知道那是郭守义夫妻的住处。

    一进内堂,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被褥一新。

    郭夫人指了指自己的卧室,说:“张女官要是不嫌弃,就在我的卧室休息吧。”

    “那夫人您呢?”何青衣有些不好意思。

    “我去孩子屋里睡,”郭夫人说:“我们家姑娘也八岁了,日后要是像张姐姐这么有出息就好了。”

    何青衣明白,郭夫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讨好奉承,不过是给丈夫孩子拉好关系,以后宫里也有个熟人。

    “那就麻烦郭夫人了。”何青衣也不客气了,这时候,她不客气,才是给人面子。

    送走了郭夫人,两宫女过来,服侍何青衣睡下。

    何青衣在马车上睡了一个白天,傍晚才醒。一醒来,却发现无面拐了宫里所有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想到左月跟金翘,何青衣有些担心。不知道,这两天回京的路上,无面会怎么对付她们。如果她们知道,何青衣被留在了大同,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何青衣躺在床上,越想越心焦了。

第44章 烽火照东胜

    而这会儿,周和跟刘贡还在东胜附近。www.uu234.net

    瓦剌的人,寡不敌众,已经开始撤退了。

    大同和延绥的六千人马,也跟周和刘贡的八千人马汇合了。

    周和的一千人马,从三更起,就没休息过了。先是收了陶洪的消息,说东胜附近有瓦剌屯兵。周和就出了云中城,带了人马突袭,等陶洪带了步兵追上接了手,他才带人回了云中城。

    五更的时候又跟索铎刘贡的人马,一起冲进青宫,救了何青衣出来,又跟刘贡奔往东胜。在东胜遇上大同跟延绥的人马,打退了瓦剌的军队。

    眼见着瓦剌开始撤退了,刘贡就跟周和说:“周兄,你的人马最累,要不休息一下,回京还是你在前,我押后?”

    周和倒是不累,只吩咐自己的一千骑兵原地休息,追击的事情就交给大同和延绥的人马。

    两人正讨论如何回京呢,却看见大同方向发来讯号。他们都是军中的人,自然会读讯号。

    “他们都回京城了?”刘贡有些惊奇:“干嘛那么着急,慢慢走不是更舒服?”

    周和知道,何青衣这次出逃,怕是失败了,否则,她们不会连夜赶回京城,连在大同多待一晚上都不肯。

    “怕是宫里来了什么消息吧,”周和说。

    刘贡毕竟不是宫里的人,听周和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怕是皇帝突然要她们回去呢。有何青衣在,刘贡一点儿也不担心金翘的事。

    十八日那晚,他被迫带着金翘她们出了青宫。就留了何青衣一人在怀远楼,她能毫发无损地出来,还让玉成公主杀了萨拉齐汗,这是什么水平的口才和能力啊。刘贡对自己的这个弟妹,越发敬佩起来了。

    这会儿,大同和延绥追击瓦剌的人马也回来了,说是瓦剌逃入大漠腹地,不敢轻易追击。

    既然都大获全胜了,现在只需全军撤退即可。周和安排了陶洪,带了五千步兵,朝大同出发。刘贡的人马押后,周和的人马开路,大同的人马留在刘贡后面,延绥的先回去。

    安排好一切,已经是二十日的凌晨了。而这会儿,何青衣刚到大同城,睡到了郭夫人的床上。

    周和带了一千骑兵,略作休息,就开始带路了。

    东胜回大同有三百里的路程,步兵急行军两三天即可。周和的骑兵在前面开道,刘贡跟在步兵的后面。

    预计,二十日清晨,周和的一千人马就能进大同。二十二日,步兵跟刘贡的人马都能到大同。之后回京的路,如果加急,六七天足够了。再怎么说,二十九日,一定能回京师。

    刘贡跟周和算好回京的时间路程,就分头行动了。何青衣跟金翘已经回宫,他们也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周和带了人马,跟着郭守义的向导回大同。还有一百里的时候,却看见一支黑色的队伍,黑车黑马黑衣服。

    那向导却突然跳下马,跪在地上,朝着马车的方向喃喃自语。

    周和一愣,听说三边的人跟京城不一样,信奉一些奇怪的东西,莫非,这黑马车也是一个?

    这一支黑色队伍,却看也不看周和的人马,兀自朝着西边去了。

    向导起了身,周和问:“这是什么人的马车?”

    “西河长老,”向导说:“这可是活神仙啊,治病救命不说,还会祈雨作法呢。不仅三边的人信他,鞑靼的人也信他。”

    周和一向不信这些鬼怪神力的事,可在别人的地盘上,也不反驳。

    那向导上了马,还兀自说个不停,大概是这西河长老有多了不起,这么深夜出行,必定又是救人性命。

    其实,这西河长老来大同,的确是来找何青衣的。

    只是这事,还得从马梦龙说起。十月十五日,他接了何青衣的书信,就来大同,商讨进军云中城的事情。

    他们找了田庆荣出来,才发现他不是使者,何青衣才是。所以又派人请了女官出来,围着舆图,说了一夜的军情。

    何青衣带了左月跟金翘出来,可那两人却因为白天学马,累的够呛,不禁睡着了。周和跟刘贡的披风就贡献出来给左月和金翘盖了。

    等商议好军情,天却下起了雪,周和他们送何青衣回屋,马梦龙就贡献了自己的披风。

    此后,何青衣跟着周和他们北上,去了云中城,而马梦龙也急忙回到延绥,开始调兵遣将,准备十九日三更去东胜支援。

    正忙着呢,孙连玉却给马梦龙发了讯号,说西河长老要找的人跑延绥去了,让他协助一下。

    西河长老在延绥,民众信若神明,也不好大喇喇进城,引起骚乱。马梦龙无奈,只得放下手头的事,让张充准备军士人马,自己出城见了西河长老。

    马梦龙见了西河长老,就把大同刺客的事给说了。

    “长老,”马梦龙有些不敢唐突了他,只说:“郭守义的手下说,那刺客的死状,很像中了九回肠的毒药。”

    西河长老比东仙长老有人情味的多,听马梦龙一描述,就说:“这药应该就是我们练氏的九回肠,那刺客是何模样?”

    马梦龙说:“身上并无印记,穿了身黑色的夜行衣,不像练氏族人。”

    西河拈着白胡子,想了一会儿,说:“我们练氏有一支寄生草,搬到了长沙居住。你让孙总督注意长沙的人就是。”

    马梦龙一听就明白了,这长沙的人,不就是方王吗?他困在京城出不来,自然要把事情搅乱了,才好脱身。这次破坏送嫁的事,八成就是方王派人干的。这事,得早点告诉孙总督才是。

    马梦龙又问:“总督说西河长老在找一个人,不知道那人如何模样?”

    西河就把那女子的年龄相貌说了一圈,让马梦龙小心查访,一旦找到,要飞鸽传书于他,万万不可打草惊蛇。

    马梦龙有些惊讶,要知道,延绥这地方,如果西河长老要找一个人,老百姓能掘地三尺帮他把人给翻出来。

    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西河长老干嘛那么小心翼翼,莫非?马梦龙的脑洞有些大,偷偷地看了一眼西河长老,须发皆白,看起来至少八十多了,不会这么老不羞吧。

第45章 达延的刀伤

    西河长老倒是没注意马梦龙的脑洞,只吩咐他速去做事。www.uu234.net

    马梦龙披了披风,正打算走,却被西河长老一把给抓住了。

    马梦龙一生戎马,虽然并不高大,力气却不输人。这么轻易地被一个八十老者给抓住,马梦龙不禁大吃一惊,“西河长老,怎么了?”

    那西河长老也不说话,只把头凑到马梦龙的脖子附近。马梦龙更是害怕了,这老不羞想干嘛?可他一边被抓的动弹不得,一边对西河长老也满是敬畏,只得生生撇开头,避开一些。

    还好,那西河长老一会儿就明白过来了,说:“把你的披风脱下来。”

    马梦龙这披风,还是他夫人亲手做的,用的上好的黑缎貂皮,可对西河长老来说,这样的披风,能看得上眼吗?

    马梦龙犹犹豫豫地脱了披风,递给了西河长老。

    “你这披风,从哪里得来的?”西河长老问。

    马梦龙就把自己娘子从哪里买的缎子,从哪里买的貂皮,都给说了,又说:“长老要是喜欢我家夫人的女红,我让她给您做几件。”

    西河长老见他一无所知,就问:“这披风一直在你身边?”

    马梦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穿了新披风去大同,中间借给张留仙用了一晚上,然后他就穿回延绥了。他把经过一说,西河长老的眼睛都亮了,喊着侍从,“给马守备拿件披风。”

    侍从拿了件狐裘出来,马梦龙接过狐裘,心想,这西河长老,好好的狐裘不要,非要换他的黑缎披风,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西河长老又细细问了那个使者的模样年纪,立马就命人准备马车,赶往大同,要去会会那个使者。

    马梦龙穿了狐裘,稀里糊涂地回了延绥,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倒是他夫人见了,听说是西河长老赐的,反而高兴的很。

    西河长老这么匆忙,自然是闻到了去年花的味道。去年花有无数种变化,可这个去年花的味道,西河长老闻了一辈子,自然知道是谁的去年花。

    西河是秋雨夜的人,跟去年花的东仙是死对头真基友。两人一起学艺,风风雨雨几十年,又一起成了练氏的长老,虽然明争暗斗,却惺惺相惜,互为知己。

    这股去年花的味道,就是东仙调制的无疑。只是,东仙十几年前丢了个女儿,再也不做这去年花了。

    所以西河闻了这味道,就知道有些古怪。如果不是东仙的,那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他这次从固原追到延绥,找的,就是东仙女儿的丫鬟。一下子,丫鬟也出现了,去年花也出现了,西河越发觉得没错了,再追下去,东仙的女儿练梅,应该就在前面了。

    只是,马梦龙说的这姑娘,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不像东仙的女儿啊。莫非?西河一愣,东仙找到长生不老的法子了?西河又赶紧否认,不可能啊,要是东仙找到法子了,族长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还是说,他们去年花的人,故意藏私,瞒着他们秋雨夜的人?这样倒是可能,西河越发着急了,得赶紧找到那使者看看。如果是东仙的女儿,即使她的容颜不变,一直十几岁的模样,西河也是自小看她长大的,不可能认不出来。

    西河带人,急急忙忙追到大同,却听说宫里急召,那使者带着宫女太监,火速回了京城。西河想追,却收了消息,说鞑靼的王子达延命在一线,希望西河能够援之以手,救他一命。

    使者已经回京,日后派人去查也来得及,西河只得放弃,跟了鞑靼的人,去救达延。出大同的时候,却不知道,何青衣的车马,就在他的边上。

    西河长老错过了何青衣,只得赶往鞑靼救治达延。出城一百多里,又跟周和的人马遇上了。西河也知道,三边跟鞑靼最近开战,看了一眼周和的人马,知道三边应该大获全胜了。

    达延的手下乘乱救他出了云中城,藏到了附近的板升。一边派人去找西河长老,一边又要防着索铎的人追杀,好容易才留了达延半条性命。

    西河长老到了板升,一看,好家伙,挨了两刀,面色已经跟死人无异了,竟然还活着。西河活死人医白骨,达延还活着,他自然能治。三下五除二,就给治好了,达延竟然还睁了睁眼,他的手下赶紧跪倒一片,感谢西河的救命之恩。

    西河救达延的时候,就觉得有股子去年花的味道,可被血腥味一搅和,总觉得若有若无。再加上,他刚得了马梦龙的披风,一时间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这去年花无处不在。

    可贴近达延一看,好小子,身上还有些长发。鞑靼男子虽然蓄发,可没这么长的头发,看来,这小子是挨了女人的刀子。

    西河拈了头发,立马就知道了,达延这小子,怕是挨了那使者的刀子。头发上的去年花,人家不见得闻得到,可西河怎么会错过呢。

    收了头发,西河治好了达延,心想,等这小子醒来,再好好问他一番。

    到了这会儿,天色也快亮了,十九日在云中城的一切,似乎就像一场梦。何青衣躺在郭夫人的床上,伸伸胳膊伸伸腿,这一夜睡的极为安稳。也不知道,左月跟金翘在马车上,该如何颠簸。

    郭夫人的卧室跟郭守义不在一处,两人的卧室中间,隔了个郭守义的书房。可郭守义是个武将,这书房就一直闲置。除了偶尔见见文官,多数时候,却是郭夫人念佛的地方。

    何青衣正躺床上伸懒腰呢,却听见一个人的声音:“郭守备,这次,你可得帮帮我们王子啊。”

    王子?何青衣一愣,后商的叫皇子,王子又是何人?

    “我也给你们提过醒,”郭守义说:“可你们王子还是输了。”

    “你不是说他们在东胜堡驻扎的嘛?”那人又说:“我们王子就让瓦剌的人在他们西边驻扎,谁知道给发现了。瓦剌的人被步兵挡住,云中城就被索铎他们给攻破了。”

第46章 西风火势急

    何青衣一听,就知道郭守义跟鞑靼的人,私下互通消息。顶 点 X 23 U S

    难怪,达延一早就带了人马进云中城,瓦剌又一早就派人屯兵城外。应就是郭守义走漏了消息,达延和萨拉齐汗提前防范了。

    好在陶洪及时发现了瓦剌的屯兵,周和赶过去挡住了他们,否则,这次云中城的事,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这郭守义,可真不守义,卖国求荣的事也做。只是,这事,孙连玉是否知情?

    何青衣觉得,如果孙连玉也知情,周和他们就不会这么顺利,延绥跟大同迟点派兵,他们八千人马跟瓦剌苦战,不见得占多少上风。看来,很可能是郭守义一人的问题。否则,这鞑靼的人,完全可以去求孙连玉,而不是来大同求助。

    果然,郭守义就开始撇清了,“该帮的我也帮了,王兄还是趁早离开大同为好,否则被人当奸细捉了,郭某人也无能为力。”

    “你!”那人一急,就说:“我们王子现在又生死未卜,你这人怎么落井下石呢?”

    何青衣总算是听出来了,这人就是达延身边的王宁。这郭守义跟玉成公主是一路人,谁上位他们就锦上添花,谁倒霉他们就落井下石。

    如果萨拉齐在位,郭守义跟他们交好,能省去很多战事。互相通下消息,让鞑靼人去打其他边关,他的大同秋毫无犯,说起来也算镇守有功呢。

    这时候郭夫人进来了,赶紧说:“你们别那么大声,那个女官还睡着呢。在我屋里,你们这么大声,要吵醒她了。”

    郭守义赶紧扯了王宁出去,郭夫人进了卧室,看了几眼。何青衣被子掉了一半,缩在床角里面,睡的很是寒冷的模样。郭夫人给她盖好被子,带上门,又重新出了屋子。

    她一出去,何青衣就睁开了眼睛,心想,还得再躺一会儿,打消郭守义夫妻的疑虑。这事,至少得等周和他们回来了再说。

    现在,何青衣身边就两个侍卫,两个宫女,实在没法跟郭守义的人马对抗。她抱着被子,又滚了一圈,心想,眼下是三边和后商大胜,鞑靼上位的索铎也臣服后商,郭守义怕是不会作怪。

    这种人,何青衣心想,一旦风吹草动,第一通敌的就是他们,回宫之后,还是给中宗提个醒吧。

    她正想着呢,却闻到一股子烧焦了的味道。起来一推门,卧室的门竟然被锁上了。

    何青衣往门缝里一看,就看见王宁抱了柴薪,一边点火,一边说:“让你打我们鞑靼,让你杀我们可汗,让你杀我们王子!”

    摆好柴薪,点了火,王宁又疯疯癫癫地去点帷幔。内堂住的女眷,帷幔纱窗,都是些易燃的东西。王宁一点,火就着了。他一边点,一边兴奋地喊打喊杀。

    何青衣觉得这场景,太过疯狂。这王宁,明明是个后商的人,却那么维护鞑靼,听说她这个使者睡在郭夫人的卧室,竟然放火烧她。只是,这下子,她可怎么出去呢。

    何青衣赶紧开始推窗,也锁上了,推门也推不动。何青衣在屋里急了,只得拿了个凳子去撞门窗。这一砸,却发现外面已经是一片火海了,反而是她的卧室,因为没被点燃,勉强还算安全。

    何青衣只得缩了回来,人算不如天算,她在云中城捡了条性命,回了大同,却反而因为鞑靼的人,要活活烧死在这里了。

    那王宁点了火,也不出去,疯疯癫癫地在火场里嘶叫。看来,萨拉齐汗的死,他深受打击,非要报仇不可啊。

    何青衣也不去看这疯子了,想着现在火势还小,硬冲去,说不定还能活命。屋里有洗漱的水,何青衣赶紧拿了布巾,在脸盆里打湿了,捂在口鼻上。

    可如何出去,才不会被这疯子抓住?否则,跑到一半,被王宁拦住,也是死路一条。可那王宁,似乎要看着何青衣被烧死,就是不挪开,疯疯癫癫地站了火场中间,正对着何青衣的卧室。只要她出去,一定会被这疯子拖进火海。

    何青衣捂着口鼻,心想,这火再烧下去,怕是迟早的事了。出去是死,留下也是死,一时间也有些万念俱灰,是何青衣又如何,是张留仙又如何,都躲不过这场火了。

    周和的人马一进大同城,就看见官厅的后衙着火了。赶过来一问,门口守了几个宫女和侍卫,见了周和就抓着不放了,说张女官还在里面。

    周和问明何青衣的睡房,就脱了披风,往水桶里一塞。湿漉漉地往身上一披,一头就扎进了火海。侍卫都来不及抓,他就跑了个没影。

    郭守义带了郭夫人在门口,也知道是王宁点的火。这下子,应该怎么解释呢,是说疯子点了官厅,还是佣人怀恨在心,点火报复呢?可这王宁,口口声声鞑靼,可汗的,只能说是奸细报复吧。

    周和捡着还能下脚的地方,直奔着内堂而去。因为萨仁来访,他也去过一次内堂,周和憋了一口气,什么也来不及想,只是本能地躲着砸下来的门框。

    火场里的空气,都满是火星,周和的手攥着披风,手背早已经被火灼伤。跑到内堂,看见一间屋子锁着门,周和一脚就踹了进去。

    何青衣拿了帕子,捂在脸上,正蹲在地上,却看见门口飞进来一个人。

    何青衣见是周和,帕子一扔,直接就扑了上去。

    周和接了何青衣,拿了脸盆里的水,打湿披风,想抱着她再冲出去。谁知,内堂的正梁却挨不住火,噼啪做声,砸了下来。

    就听见一人惨叫一声,再没了声息。

    “那是王宁,”何青衣也知道了,他们怕是出不去了。

    今日西北风急,风一刮,火烧的越发旺了,一口气从内堂烧到了后衙,又从后衙烧到了官厅。

    郭守义站了门口,心里清楚,这下子,谁都出不来了。

    因为前几日下雪,官厅附近的河水结冻,只得用井水灭火,一来二去,水是来了,可火是救不了了。

    李仪见了,只得让将士们拆了官厅和东南边的偏楼,免得火势蔓延,损失更惨重。可宫里的女官和带队的周和都烧里面了,这下子,该怎么跟朝廷解释呢。

第47章 龙王带雨来

    周和伸手拭了何青衣的眼泪,问:“害怕吗?”

    何青衣摇摇头,也伸手摸了摸周和的脸。www.uu234.net周和比她高上许多,就低了头,揽了她在墙角里站着。如果要死,两人死在一起,总也是好的。

    何青衣见周和低了头,就踮起脚,主动去亲周和。

    周和一愣,知道了她的意思,马上就反客为主,不顾一切地亲起了何青衣。

    是生又如何,是死又如何,眼下的周和只知道,他爱的人,也一样爱着他。外面的火,外面的生死,外面的一切,谁还在乎呢。至于京城的一切,那就更加遥远了。

    这次出京,何青衣对周和的情愫,早已经不是情愫那么简单了。云中城里,她捅了达延,在一片寂静和黑暗里等着。而她唯一要等的人,就是周和。这次她身陷火场,来的,也一定是周和。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挣扎着离开他?

    京城的皇帝,邓家的势力,还有什么相干?他们都要死了,还担心那些事做什么。

    何青衣明了心意,自然不再畏惧,也不再担忧。

    周和正低头亲着何青衣,却觉得头上淋了几滴雨水。这火场,除了灰烬,就是烈焰,哪里来的雨水。周和心想,应该是飘落的火焰吧。周和也不抬头,如果是火焰,他也要挡在何青衣的外面。

    何青衣的手在他的背上,似乎也觉得淋了几滴雨水。可她也没当一回事,有时候,太冷太烫,都是一个感觉。可能火烧到身上,也跟落雨一样吧。

    两人搂了一起,早就忘了这世上的一切,风雨也罢,大火也罢,都和他们,再无相关。

    只是,突然之间,这几滴雨,就变成了滂沱大雨。周和先被雨水打清醒了,高兴地喊了一声。何青衣一愣,问:“下雨了?”

    周和看了一眼周围,火势一眨眼就被扑灭了,这雨来的,也太及时了吧。

    “下雨了,下雨了,我们没事了,”周和笑,又亲了一下何青衣。这火,好像是来帮他的。

    何青衣也不推了,乖乖的不动,看了一眼周和,又问:“我们怎么出去呢?”

    周和拿了披风挡她头上,这雨真是,说来就来,还下的这么大。

    官厅的内堂着火,烧的就剩了两面墙,屋梁砸到地上,挡了他们出去的路。周和刚打算抱了何青衣出去,却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想来是官厅的人见火灭了,进来寻找了。

    周和就带了何青衣不动,等他们开路进来。经了这么一场波折,两人的心,却彻底到了一处。

    官厅的人一进来,就看见内堂剩了两面墙,墙角里站了个女官,女官的身边站了个周和。

    “他们还活着!”有人就开始喊了。

    进来的人就带了周和跟何青衣出去,一路出去,何青衣才知道,这场火有多大。从内堂到前厅,烧的片瓦不存,一片焦砾。回头看了一眼内堂的墙,何青衣心里,只觉得侥幸。万幸那两面墙没倒,撑到了暴雨的到来。

    只是,这时候的暴雨,是不是太不寻常了?

    等他们出了火场,却看见官厅的门口,黑压压跪满了人。看衣着,只是城里的普通百姓。

    郭守义和李仪见周和他们没事,赶紧带人上来扶着了。

    周和有些烧伤,何青衣躲在角落里,除去头发被火燎了一些,完好无损。

    跪着的百姓们一看周和他们没事,好好的出来了,赶紧又磕起了头,叨念着“龙王显灵”的话。

    何青衣就问边上的宫女,这是怎么了,可那宫女被吓了一场,又惊了一场,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倒是李仪听见了,跟何青衣说:“张女官在里面不知道,今天西北风,不可能下雨或者下雪。可偏偏下了雨,又下了雪。官厅里面是大雨滂沱,整个大同却是大雪纷飞,好生怪异。”

    确实怪异,大雪的日子,怎么可能下雨?莫非,是火场的缘故?何青衣也不明所以,就跟了周和,去小校场疗伤。

    官厅被烧了大半,大家只得搬去小校场居住。好在,周和就带了一千人马回来,却还住得下。

    官厅的大夫,给周和包了手,还有肩膀上的伤,却发现何青衣毫发无损,都有些诧异。百姓们都说,这是龙王显灵,怕是这女官有些福分,才这么运气。

    一时间,大同城里,就传的沸沸扬扬,各种说法都有。时不时,就有些人,跑到校场,冲着周和跟何青衣住的地方磕头。

    这么一来,何青衣哪里都去不了了,只能陪着周和在屋内养伤。说伤,其实也就手上烧伤了,肩膀似乎被火柱砸了一下,并没什么大碍。

    因为官厅烧了,小校场又住的混乱,何青衣带了宫女,就住在周和的隔壁,白天就来看着他,夜里再回自己的屋子睡觉。

    周和自小在战场上长大,这点伤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可见了何青衣过来喂他吃饭,又帮他洗脸,周和一高兴,直接就装的大病不起了。

    过了两天,东胜的步兵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小校场一下子住不下,很多士卒就撑起了军帐。

    陶洪带了士兵一回大同,就听说周和跟女官死里逃生,赶紧过来慰问了。

    他一进来,却发现女官在给周和穿衣服,周和的手上缠了纱布,像是生活不能自理的模样。

    陶洪跟着周和,在北疆打了无数次仗,心想,周和都不能自理了,那得伤的有多重啊,一下子,眼眶就红了。周公子的手,怕是废了吧!行军打仗,没了手,不能骑马不能射箭,未来,哪里还有什么未来呢?

    何青衣见这陶洪,眼眶红成那样,再看一眼,怕是要嚎啕大哭了。她也不好意思留在周和屋里了,这万一哭了起来,她又给看见了,那军官得多没面子。

    何青衣就找了个借口,回了自己的房间,想让他们说说话。谁知,她一走,陶洪的眼泪还没掉下来,周和就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了,说:“这次多亏了你。”

    陶洪一愣,周公子的手没事,还一脸笑嘻嘻的样子?

第48章 刘贡赠玉佩

    周和又指了指椅子,说:“坐啊。”

    陶洪不坐,一把抓了周和的手,问:“手怎么了?”

    周和挥了挥手,说:“皮外伤,被火灼了下。”

    “那你怎么让人家女官帮忙穿衣服?”陶洪这辈子,可从来没人给他穿过衣服。

    周和一愣,这是你小子该管的事嘛,才夸了一句,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啪”又是一巴掌,拍到了陶洪的头上。

    陶洪算是明白了,周和的手,估计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呢。

    “瓦剌的人提前得了消息,”周和说:“幸亏你及时发现,否则等我们从云中城出来,怕是要被他们给拦腰截断了呢。”

    何青衣一早就把郭守义跟王宁密谋的事,告诉周和了,周和让她不动声色,装作不知。郭守义让夫人试探了几次何青衣,自己又试探了几次周和,谁都没什么反应,就以为他们都不知情,放松了警惕。再加上,王宁已死,这事早就死无对证了。

    周和跟陶洪正说着话呢,刘贡也回来了,骑着马一路跑到周和门口,一进来就抱着周和,说:“谢谢周兄!”

    周和当然知道,这刘贡谢的什么。他以为何青衣是他弟妹,周和救了他弟妹,刘贡自然要感谢了。

    刘贡一放开,就问起了周和的伤势,陶洪见了,就阴阳怪气地说:“周公子伤的厉害,吃饭穿衣都有问题。”

    刘贡一听,更加担心了,问:“周兄,要不你带了人马,先回京城疗伤,宫里的御医也好些。手上的伤,可不能耽搁啊。这边的人马,就让我跟陶洪带回去吧。”

    周和装病,不过是骗何青衣喂他吃饭,给他洗脸穿衣罢了,哪知道,这两人也当了真,非把他当了病号,让回京养伤呢。

    刘贡是真心,陶洪是借机报复,谁叫周和拍他脑袋拍的那么重呢。

    一来二去,周和只得答应他们,明日带了何青衣他们,提前回京。大家商量好,刘贡去见了何青衣,把次日回京的事也跟她说了,又问了金翘她们的事。

    何青衣拿出封金翘写的信,递给刘贡,说:“她们到京城了。”

    大同的官厅大火,无面也听说了,京城的邓云鸿自然也知道了。无面只顾着撺掇了田庆荣回京,分开了何青衣跟金翘左月,却没料到,何青衣在大同还会遇到危险。大同起火的时候,无面已经过了宣府,进退两难。

    万幸何青衣没被烧死,活着出来了,邓云鸿急的想出京,还是邓夫人给按住了。只让金翘和左月写了信来,说是已经回到宫里了。无面赶紧就派人把信送到大同了,何青衣知道金翘左月回宫,自己因为周和,也不再考虑出逃的事了。

    刘贡看了书信,问何青衣:“弟妹,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回去?是为了周兄吗?”

    何青衣苦笑,说:“还不是那个田庆荣,他一知道大获全胜,就急着回京城报喜。又怕我回去跟他抢功劳,所以就撇下我,带着所有人跑了。月儿跟翘儿在他们的车上,也被带着跑了。”

    “这田庆荣!”刘贡怒了,“下次见了,看我不揍他一顿。”

    “大哥,”何青衣问:“翘儿出身普通,你是认真的吗?”

    刘贡点点头,说:“出身普通有什么关系,我喜欢不就行了。”

    何青衣听了,噗嗤一笑,也是,刘家的长辈都去世了,刘贡想娶谁就娶谁。

    “大哥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何青衣说:“翘儿心思单纯,却是真心喜欢大哥的。”

    刘贡不好意思起来了,又问:“你们出宫,还要多久?”

    何青衣见他害羞,还以为他要问金翘的心思,谁知道,这刘贡问了句很现实的话。

    何青衣想了想,说:“明年吧,我到时候找个理由,辞了女官的事出宫,她们也一起出来。”

    “你父母答应吗?”刘贡问。

    “说好了进宫呆一年,”何青衣说:“现在已经半年了,最迟明年年底总可以了吧。”

    刘贡对宫里的事,并不怎么了解,听何青衣这么说,心想,她做女官也做到顶点了,想出来应该也是真的。只是,宫里有这么好说话吗,说走就走的。

    何青衣见他疑虑,就说:“大哥要是真心的,我到时候打发了翘儿出来,应该不难。”

    这点,刘贡倒是相信,宫女做错事,就会被赶出宫来。何青衣是女官之首,找个不痛不痒的理由,打发了金翘是很容易的事。

    说完这些,刘贡从身上摸出块玉佩,说:“上次弟弟的那块我让陈二顺给你了,这块是我的,你带回去给她吧。”

    何青衣接过来一看,正是上次陈二顺送进宫的另一半。她还以为这一半陪着刘贤入土了呢,原来,他们家兄弟,一人一半啊。

    何青衣小心翼翼的收好玉佩,刘贡也告辞出去了,宫女端着茶水进来,只看见他们递了个东西,何青衣收进了怀里。

    何青衣边上一直是左月和金翘跟着,做事并不避人耳目,所以宫女进来了,她也没觉得什么,只让她们去周和屋里看看,怕他要喝水没人给倒。

    周和跟刘贡定了回京的计划,就跟郭守义他们说了,又通知了士卒,整理起明日的行囊来了。

    天色一黑,众人都早早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如果急行军,骑兵一两天就能入京,怕是二十四日凌晨,就到京城了。

    一日无话,到了二十三日凌晨,周和起身,吩咐士卒们收拾好马车,又来叫何青衣起身。

    何青衣在乾清宫早起惯了,这会儿倒是也收拾停当了。宫女们收拾了衣物,就挪到马车上去了。

    周和带了北疆的一千骑兵,让陶洪带了三千步兵,听从刘贡指挥,自己带上何青衣,先行回京了。

    何青衣跟两个宫女坐了一个马车,跟在这一千人的队伍里面,开始出发了。马车穿过大同城,出了东门,就是无边无际的荒野了。

    他们出发的早,路上还是一地的白霜。马车轧过寒霜,轧过枯草,也不知道是谁,在那围墙上,吹着悠悠的羌笛。

第49章 近乡情更怯

    出了大同城,往东一百里,就是阳和卫了。www.uu234.net

    王勋知道这次的事,又准备了酒食,在城里等着周和等人了。

    周和原先赶路,却盛情难却,只得吩咐士兵停下休息。这会儿,天刚刚亮,王勋的夫人又准备了些小米粥和葱饼。

    何青衣坐了王家的院子里面,来去之间只有几日,却恍如隔世。他们十月十三日进了阳和卫,到今天十月二十三日,中间整整十天。她跟周和之间,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从一开始的出逃,到被迫留下,再到主动回京,何青衣的心境,也是一变再变。周和说,他们的事,他回去就告诉邓云鸿。等宫里的事成了,邓皇后也有了孩子,就让何青衣出宫。之后她跟邓家,再无瓜葛。

    这话,周和很早以前就说过。可何青衣并不相信,只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对周和再无怀疑,他说到的一定会做到。那为什么还要逃呢?邓云鸿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周和是他们邓家的干将,总不至于为了个女人,损失一名大将吧。

    这亏,邓云鸿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至于日后尴尬什么的,何青衣自问,她跟邓云鸿毫无关系,身正不怕影子歪,周和理解,也就足够了。更何况,她身边的人,金翘,左月,刘贡,都赞成她跟周和。其他人怎么想,她根本就不在乎。

    辞了王勋一家,众人又继续东行。

    从阳和卫到京城,只有六百里不到的距离了。急行军的话,深夜就能到达。可周和担心马车颠簸,进了宣府,他却下令驻扎休息了。

    明天早上就要进京了,周和的心里,却有些不舍得。这几日在大同,耳鬓厮磨,回了京城,却又要装作生疏的模样,他实在不舍得。离京城越近,他就越不想快走。何青衣出宫还有半年,这半年,会有多漫长啊。

    到了二十四日清晨,周和只得拔帐出发,到了辰时,就进了京城。把何青衣跟两个宫女送到青琐门,周和就进宫去见了中宗。

    何青衣站在这巍巍的青琐门外,心里想的,只有半年后出宫的事。她正发呆呢,却一眼就看见了张超。

    原来,周和进宫的消息,谁都知道了。张超不执勤,兀自就跑到青琐门来等何青衣了。

    虽然张超不是她的兄长,可何青衣见他这样等在门口,盼着她回来,眼睛一酸,直接就哭了。

    张超扶了何青衣,一边带她回乾清宫,一边给她抹眼泪,说:“周哥已经去见皇上了,你怎么才回来,田公公说你病了,后来大同又传来消息,说你被火烧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他一口气问了无数个为什么,何青衣一边擦眼泪,一边就笑了,说:“我在车上睡了一天,田公公想早点回来报喜,就以为我病了,让赶车的慢慢走。结果就我跟她们三人在大同了,只得等周和跟刘贡一起回来了。”

    “那大火的事呢?”张超又问。

    “那天西北风,”何青衣说:“怕是什么东西打翻了,一下子就烧起来了。还好马上下雨了,没那么严重了。”

    张超还是有些严肃,说:“邓大哥听说你在大同出事了,差点就要违令出京了。后来姑妈让我请了假,打算去大同接你。谁知周哥就送信回来,说这两天就到,那我就没出宫了。”

    何青衣心想,这大同的火,完全就是一场意外。无面也不可能料到,达延的人会来大同放火。这事跟邓云鸿也没什么关系,他要出京干嘛?担心自己死了,没人给他做事了。

    张超陪了何青衣回乾清宫,自己就出宫去跟邓云鸿报信去了。

    何青衣进了东庑的住处,左月跟金翘正在屋里坐着,三人见了,又是笑又是跳,说着说着,却又哭了。何青衣只得撒谎,说那火很小,说那雨很大,又给她们展示,自己什么地方都没伤到。

    左月赶紧给何青衣换了衣服,等会还要去书房见中宗。

    换好了衣服,梳好了头发,何青衣出了东庑,在空荡荡的院子里转了一圈,为什么,这皇宫都有了家的味道。

    这会儿已经巳时,何青衣看了眼日晷,沿着汉白玉的石阶,进了乾清宫。

    乾清宫里温暖如春,回来了真好。

    何青衣进了侧殿,魏明正守在书房门口,一眼就看见了她,就进去跟中宗通报了。

    何青衣进了书房,行了礼,就把金印拿了出来,还给了中宗。

    中宗拿着金印,问:“玉成公主怎么样了?”

    何青衣笑,想了一下,说:“公主心念故国,很是思念家人。住的屋子,都叫怀远楼呢。”

    “哦,”中宗明显很满意,“听说萨拉齐是公主杀的?”

    何青衣一愣,说:“是索铎的人杀的。”

    中宗直接就笑了,他要的,就是这句话。堂堂后商的公主,哪能拿了刀杀人呢,杀萨拉齐的,一定是索铎的人。至于这个索铎的人是不是公主,索铎知道就行了。

    打仗的事,他已经听周和说过了,玉成公主的事,他也听田庆荣说了。只是,中宗不喜欢田庆荣的抢功,鞑靼的宫殿他没进去,打仗他又没出力,邀功请赏却是第一个。

    中宗看了一眼何青衣,出宫之前,她只是美丽,现在却多了层笑盈盈的神态,隐约多了层光环,看起来更是宛若仙女。

    “你的病怎么样了?”中宗又问。

    “谢皇上关心,”何青衣说:“奴婢只是累了,多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没事就好。”中宗闲闲地看了一眼何青衣。

    何青衣一愣,田庆荣到底说了些什么?

    “这次的事,周和做的很好。”中宗又说:“你觉得,朕赏他什么好?”

    何青衣一下子就明白了,田庆荣怕是说了她和周和的闲话。只是,田庆荣跑的快,没看见大火之后的事,估计也编不出什么花样。

    “周侍卫能给皇上效力,是他的荣幸,”何青衣说:“奴婢是深宫妇人,只知道皇上的夸奖,比什么赏赐都好。”

第50章 庆王送狐裘

    何青衣知道,田庆荣一定是编排她跟周和的事了。www.uu234.net所以,中宗一问周和的事,她就赶紧撇清。

    “听说,周和还冲到火场里救你了?”中宗仍不死心,似乎听了什么确凿的闲话。

    何青衣点点头,说:“奴婢在大同官厅的后衙,见到了一个人。”

    中宗有些好奇,就问:“见了何人?”

    “萨拉齐的弟弟达延。”何青衣开始撒谎了,田庆荣一早就回来了,哪里知道这些。

    “达延?”中宗问:“周和不是说,他在战乱中受伤跑了吗?”

    “是的,”何青衣说:“奴婢也以为他跑了,可官厅那人又确实像,所以就让人去找周侍卫了。”

    有道理,中宗点点头,毕竟,看见鞑靼的王子,必须要找个身手好的人去抓啊。

    “后来呢?”中宗问。

    “那人把奴婢锁在房里,就在外面放火了,一边烧,一边喊‘让你们打我们鞑靼人,让你们杀我们的可汗,’用的后商官话,很多人都听见了。”何青衣继续说:“周侍卫赶去抓他,最后也没抓着,被火烧死了。”

    这么一说,就成了周和去抓鞑靼人,结果被困在火场里了,而不是去救何青衣,所以才被困的。

    “那人是达延吗?”中宗问。

    “长的很像,眼睛都细细的,”何青衣说:“但是大同的官话说的很好,怕是奸细。”

    王宁死前喊的话,大同官厅内外,很多人都听见了。只是,王宁长什么模样,却只有何青衣跟郭守义夫妻知道。而这三人,都不会承认,那烧死的就是王宁。如果中宗去问,只会问到何青衣说的这几句话。

    中宗明显相信了,又说:“这次出京,真是辛苦你了。”

    “谢皇上夸奖。”何青衣说:“这是奴婢的本分。”

    “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中宗拿了块玉佩出来,递给了何青衣。

    何青衣一下子就明白了,这玉佩是刘贡给她,让交给金翘的。她这两天跟宫女一起,那宫女见刘贡给她玉佩,一定以为是男女私情,所以才私相授受。估计是觉得讨好田庆荣更有回报,所以就偷了玉佩,出卖了她。

    “这是刘贡给我的。”何青衣很痛快地说了。

    “他是你大伯子,给你玉佩干嘛?”中宗问。

    何青衣笑了起来,说:“皇上,这玉佩是刘贤的。”

    中宗一愣,才回过神来,这刘贤,怕是她去世的夫君了。

    何青衣赶紧跟魏明说:“魏公公,麻烦您去下我屋里,让翘儿找一下我定亲的那块玉佩。”

    魏明看了一眼中宗,中宗点点头,他就去了。

    没一会儿,魏明就拎了快一模一样的玉佩来了。中宗桌上的是只雌鸳鸯,魏明手里的是只公鸳鸯,一下子就凑成一对了。

    何青衣看了一眼玉佩,说:“一块是定亲的时候给我了,一块是刘贤带着。他去世了,就是刘贡给收着了。本来说好要成双成对的,现在人没了,只好都给我了。”

    何青衣说的伤感,中宗一下子觉得自己是个坏人了,竟然听信了田庆荣的闲言碎语。

    还好,魏明赶紧就给台阶下了,说:“这么贵重的东西,张女官可要收好了,可别再让人给捡到了。”

    何青衣收好两块玉佩,心想,这田庆荣,得找个机会收拾了他。要不是刘家的玉佩,凑巧是一对,自己有口难辩,说不定会死在他手上了。

    中宗问清缘由,知道自己弟弟没有戴绿帽子的嫌疑了,就吩咐魏明去拿一下庆王送的狐裘。

    何青衣听见狐裘,愣了一下。她出宫的时候,借口买狐裘,骗了庆王一万两银票。没想到,他还送了狐裘进宫。

    魏明捧了个托盘,上面放了件雪白的狐裘,毛发像针一样立着,美的惊人。

    何青衣看了一眼狐裘,中宗却开口说话了:“这次出使,朕也没什么赏你的,升到四品的女官吧。还有,这狐裘是庆王拿进宫的,朕代你收下了。你看看,是否满意?”

    何青衣只得跪下谢赏,捧了托盘出去了。

    这一出去,她就成了后商历史上唯一一个四品的御前女官。而她跟庆王的婚事,中宗也已经彻底放出信号了。

    有了这次送嫁的功绩打底,太后也不会再反对什么了。她张留仙还没出嫁,就已经给庆王扫平鞑靼的难题了,立了索铎为可汗,三边至少能安宁十几年了。接下来,就是水到渠成,收了孙连玉,让庆王去三边镇守了。

    何青衣托着狐裘回了住处,左月和金翘一惊,问:“皇上赏的嘛?”

    何青衣点点头,又摇摇头,谁赏的还重要吗。金翘摊开狐裘,雪白一片,却没一根杂色。她们在尚服局也算见过世面,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狐裘。

    何青衣摸出玉佩,把雌鸳鸯的那块给了金翘,说:“这是大哥让我给你的。”

    金翘一喜,问:“怎么跟小姐那块那么像呢。”

    何青衣长叹了一口气,把田庆荣如何陷害自己的事给说了。

    “还好这玉是一对。”何青衣摇摇头,心想,得好好收拾一下田庆荣,可不能让他再这么下黑手了。

    左月牵了金翘的手,说:“我们以后也要小心,多看人家做事,别给小姐惹麻烦了。”

    何青衣知道,左月这是在说刘贡的事呢,金翘似懂非懂,问:“是刘大哥吗?”

    “翘儿别急,”何青衣一边安慰她,一边把刘贡跟自己的对话,告诉她了。

    金翘攥了玉佩,很是高兴,一边点头一边擦眼泪,说:“我听小姐的,等出宫了再去找他。”

    何青衣经了此事,再不敢落下把柄。

    以前,她在尚服局做事,好不好,许嬷嬷说了算,谁也不会抓她辫子。

    来乾清宫日子短,又跟司礼监的太监不相关。魏明又是老江湖,何青衣没什么犯错的机会。

    谁知道,她出了趟宫,因为使者的问题,跟田庆荣有了利益冲突,这太监就这么冲着她下黑手。无极不用,连刘贡的玉佩都拿来做文章。什么本事都没有,下黑手的水平倒是一流。

第51章 莫与他人争

    何青衣封了四品的女官,跟蒋尚宫她们成了平起平坐的关系。www.uu234.net而跟她出宫的这批太监宫女还有侍卫,都有赏赐。

    而中宗赏的那件狐裘,一下子把方向给大家指明了。

    魏明出了乾清宫,看见田庆荣在走廊上站着,过去就是一个耳光。

    “师傅。”田庆荣有些不平。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嘛?”魏明戳了戳田庆荣的脑袋:“你敢冲她下黑手!”

    “皇上吩咐的,”田庆荣说:“让我有什么都上报,事无遗漏。”

    “你还说,”魏明扬起手,作势要打。

    “师傅,”田庆荣问:“怎么就不能说她了?”

    “你知道皇上赏她什么了吗?”魏明问。

    田庆荣说:“好像看她捧了件狐裘出来。”

    “那是太后的白狐裘!”魏明又踢了他一脚,说:“皇上不说自己赏的,也不说太后赏的,他说是庆王赏的,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她跟庆王?”田庆荣终于回过神了。

    “人要做王妃的,”魏明又骂:“你跟她争什么功劳。”

    “那也是皇上让我看着的,师傅您也不早说。”田庆荣还狡辩。

    “皇上让你抢功劳了?”魏明说:“也不知道个好歹,竟然抛下她就回来了。”

    田庆荣这才回过神来,还好何青衣没在大同烧死,否则自己这批人的脑袋,怕是都要保不住了,还什么赏赐呢。

    何青衣封了个四品的女官,周和也封了个三品的兵部左侍郎。刘贡虽然还在路上,却被提到五军营的营官一职。

    五军都督府原是后商军事的首脑,只是后来被兵部压过,出征的事情,多数是兵部说了算。兵部侍郎可以调动兵力,还掌管了全国所有的武官选用,军械,兵书和军令之政。中宗这么安排,也为日后派周和出战,做好了准备。

    周和受了封,谢了赏,就出宫偷偷去了邓府。何青衣的事情,他怎么都得告诉一下邓云鸿。

    平时他从地道进了邓家,邓云游都在门口等着,可这次,谁也不在。进了邓云鸿的院子,邓夫人竟然也在。见了周和,就笑着问:“周和回来了啊。”

    周和点点头,见过了邓夫人。他一起身,就看见张留仙也在。

    邓夫人就说:“仙儿,快见过周大哥。”

    张留仙不知道,为什么邓家的人,总要绑定周和。他明明姓周,又不是邓家的人,干嘛要拿他当小叔子看待?

    可邓夫人这么说了,张留仙只得不情不愿地行了礼,问了声好。

    周和也不稀罕她的行礼,回了礼,就说去找邓云鸿了。

    邓夫人带了张留仙,就回了南院。周和跟着秋辞,上楼进了邓云鸿的书房。

    “周和你回来了啊?”邓云鸿放下纸笔,非常开心,回过头让春令赶紧上茶。

    “小游呢?”周和问。

    “他啊!”邓云鸿说:“以为你们昨晚就会进京,熬了一夜没等到,现在补觉去了。”

    秋辞刚要出去叫邓云游,周和拦住了,说:“我等会儿去看他。”

    邓云鸿就问:“大同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青衣说,看见达延的手下,一个叫王宁的人,去跟郭守义商量。”周和分析:“走漏军情的应该就是那个郭守义,我们成功了,他就不管达延了。那王宁急了,就偷偷地锁了何青衣,想放火报复,还好及时下了大雨,否则真出不来。”

    “报复?”邓云鸿有些不明白,问:“他怎么不冲你们去,反而冲着何青衣去呢。他是达延的人,见过何青衣吗?”

    周和苦笑一下,说:“刘贡跟汤盛带人进宫送贺礼,我带兵去挡瓦剌的人了。宫里的萨拉齐汗跟达延就想留下何青衣,玉成公主也开口留她了。刘贡拔刀想闯出来,可根本就没机会。何青衣就骗他,说自己有毒药,刘贡才出宫搬救兵了。”

    “这刘贡,”邓云鸿说:“办事真不牢靠。那后来呢?”

    无面没有进青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何青衣留在青宫一两个时辰,刘贡和周和才跟索铎一起杀入青宫,救了她出来。

    “玉成公主带了何青衣回自己的住处,”周和摇摇头,说:“她给何青衣下了药,然后那个达延就来了。”

    “下药?”邓云鸿又是一惊,无面办事,越来越不可靠了,竟然连这点都不知道。

    “好像对何青衣没用,”周和说:“达延以为她动不了,就被她拿刀捅了。”

    “噗嗤,”邓云鸿直接就笑了,周和也笑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脑补了下达延被捅的表情,又笑了起来。

    “这事可真像何青衣做的,”邓云鸿笑了会,又说:“不过,好险。”

    “是啊,”周和说:“那玉成公主是个墙头草,谁赢她投靠谁。何青衣捅了达延两刀,以为他死了,就拿了刀去威胁玉成公主了。那会儿,我们已经开始进攻了,她就骗玉成公主,什么大同的兵马,延绥的兵马,西霞关的兵马,胡吹了一通。玉成公主见我们都打进宫了,就当着索铎的面,背后给了萨拉齐一刀。”

    “这女人真歹毒。”邓云鸿说。

    “何青衣说,她有她的活法,人各有志。”周和说。

    “办了这么大的事,皇帝有什么封赏吗?”邓云鸿问。

    周和说:“给了个兵部侍郎,以后不在宫里做事了。”

    邓云鸿点点头,说:“应该快动三边的人了,你们这次去,那边的人如何?”

    “郭守义有些心机,又暗通达延,”周和说:“不过,延绥的马梦龙似乎并不知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孙连玉的意思。”

    “不管是不是,”邓云鸿说:“到时候真打三边了,孙连玉的这个罪名是跑不掉了。”

    周和又把方王府的石青,还有高阶的学生赵梦白的事给说了。

    “这么说,这石青反定了?”邓云鸿问。

    “应该是,”周和说:“他什么都没有了,舍得一身剐,敢拉皇帝下马呢。”

    “方王府的刺客,跟他没关系吗?”邓云鸿有些不放心。

    “应该没有。”周和说:“方王似乎没告诉他。”

    “哦,”邓云鸿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打起了主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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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中有术:腹黑皇后傲娇帝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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