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黑色的瓷瓶
何青衣也明白了,这事,潘尚寝针对的不是陈芙蓉,而是蒋尚宫。
蒋尚宫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来了。来了,她也维护不了陈芙蓉,不来,反倒显得她公事公办了。
再加上,陈芙蓉跟何青衣有私交,应该会跟她求助。蒋尚宫料定了这一点,所以就干脆袖手旁观了。何青衣心里无奈,很多事情,有了开始,就一定会有后来。
“潘尚寝,”何青衣说:“陈美人若是记得这风入衣,一早就销毁了。她小产病了一场,怡红倚翠一忙就给忘了,也情有可原,您大人有大量,在太后面前给她们美言几句,日后陈美人也记得您的好。”
潘尚寝只是找了个机会发作,可尚宫的位置也归了蒋司衣,这次她要是非要打人,日后蒋尚宫也不会轻饶了她的人,不如这次让一步,卖个人情吧。
“哎,”潘尚寝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是没办法啊,可这风入衣确实违禁。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我总也得有个交代啊。要不这样,让倚翠去浣衣局做一个月的工吧。”
何青衣看了一眼陈芙蓉,表示,只能谈到这个程度了。
陈芙蓉擦了擦眼泪,说:“那潘尚寝就带她去吧,终究是我们不对在先。”
潘尚寝带了倚翠,出了如烟阁。陈芙蓉就抱着怡红哭了起来,主仆两哭了一会儿,又来谢何青衣。
“我实在是没料到啊,”何青衣说:“要知道是潘尚寝来查你们,我就亲自来了。”
劝了一会儿陈芙蓉,何青衣吩咐怡红,把这事跟张留梦还有徐若兰的丫鬟们说一说,大家都小心点做事。蒋尚宫刚上位,人家看了不舒服,就会挑她手下人的刺。蒋尚宫又不能跳出来维护,吃亏的还是大家。
吩咐好怡红,何青衣就带了金翘出了如烟阁。
“小姐,”金翘问:“陈美人干嘛留着风入衣呢,不是都说对身孕的人不好吗?”
何青衣也觉得有点古怪,如果她是陈芙蓉,因为风入衣小产,那肯定要恨死风入衣了,怎么会留下熏香,还冒了这么大风险留下呢。
“可能是忘记了吧。”何青衣说:“她小产的时候,怡红倚翠很忙,怕是忘了吧。”
金翘点点头,说:“小姐的东西,有什么,没有什么,我是一清二楚的。”
她这么一说,何青衣心里的疑点就更大了。
陈芙蓉本来就没多少东西,受宠之后的赏赐,也就那么些东西,没到记不清的地步。只是,这风入衣没收了也好,看来,以后徐若兰那边,可得留个心眼了。陈芙蓉留了风入衣,明显不是冲着皇后去的。
只是,如果非要说陈芙蓉的风入衣针对徐若兰,怕是也没那么笃定,何青衣叹了一口气,带着金翘回了乾清宫。
这陈芙蓉也是可怜,她的孩子没了,却没人会替她出头,追究肇事者。七夕那晚上,何璇珍的风入衣加了料,王选侍的寄生草也很可疑,如果陈芙蓉跟邓皇后一样,背后有七八十万大军,太后就算不知道王选侍点了寄生草,也一定会追究何璇珍。
何青衣经了千秋节的事,也有点明白了,很多事,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是很难体会到那种悲伤和绝望的。只是,徐若兰为人细心也不招摇,陈芙蓉能恨她什么呢。
何青衣刚回乾清宫,左月就说:“小姐,魏公公找你呢。”
何青衣赶紧往正殿那边去了,魏明正守在中宗的书房外面,见了何青衣,就说:“张姐姐,皇上找您哪。”
何青衣有些奇怪,这会儿都是魏明这个秉笔太监的事,怎么会找她呢。
何青衣进了书房,请过安,问:“皇上,找奴婢有什么事嘛?”
“太后到底在查什么?”中宗有些语气不善。
何青衣心想,看样子,有人跟中宗诉苦了。只是,这人一定不是陈芙蓉。
“太后说琪太妃的病来的奇怪,就吩咐六尚宫查一下宫女的东西,”何青衣说:“担心有些什么违禁的东西。”
“朕刚安排了王选侍,太后就查抄,”中宗明显把这两件事给联系到一起了。看来,告状的是王选侍。只是,这事王选侍做贼心虚,毁了证据就该安静避风头,怎么还挑起事来呢。
“七公主挺想你的,”中宗说:“有空去绛雪轩陪陪她。”
原来,是从高嫔那里出来。六尚宫查四妃的宫苑,自然不敢放肆,查陈芙蓉张留梦这些小美人的院子,自然敢使劲找了。也不知道,在高嫔那里找的怎么样。
“是,奴婢知道了。”何青衣看了一眼中宗,坐了桌前,案牍劳形,脸上从来就没什么高兴的表情。这皇帝当的,可真辛苦。
到了下午,乾清宫里左右无事,何青衣想起中宗的吩咐,就带了左月去了绛雪轩,留了金翘在屋里。
刚进去,就看见白将军在前面一闪而过,俨然是只大猫了。
何青衣见过高嫔,就抱了小公主,坐着闲聊。
“也不知道六尚宫的人找些什么,”高嫔的语气不善:“竟然翻到我的院子里来了。”
“太后的命令,”何青衣解释:“蒋尚宫也没办法。”
“连我们的箱笼都打开了,”黄华说。
按理,像她们俩这种大丫鬟,已经不算宫女之列了。六尚宫连她们都搜,可以想象,这次得罪了多少人。
“这是什么呀!”芦叶从地上捡起一个黑色的瓷瓶,封口绑的严严实实。白将军也不知道从哪里叼来了一个瓶子,正追着瓶子打滚呢。
“别碰!”何青衣想起早上蒋尚宫的话,让大家找黑色的瓷瓶。
可她的话音刚落,芦叶已经拔了瓶口的木塞。白将军突然喵地叫了一声,跳到半空,打翻了芦叶手中的瓷瓶。
黑色的瓷瓶一落地,白将军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瓷瓶很小,掉地竟然没碎,滚到了一边。小公主伸手去抓,何青衣赶紧抱了她躲远了。高嫔三人见她跑的那么快,也跟着过来了,问:“这是什么?”
何青衣抱着小公主,摇摇头,说:“蒋尚宫早上找的,怕是这个东西。”
第58章 姜辉找黑水
听说这个莫名其妙的小黑瓶,就是蒋尚宫翻找的东西,高嫔就说:“那吩咐她过来吧。www.uu234.net”又看了一眼何青衣,问:“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何青衣摇摇头,说:“恐怕还得去太医院找下王应元,太后怀疑琪太妃生病的事,跟这黑瓷瓶有关。”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反应过来了,这黑瓶怕是有毒,大家又退了几步。
高嫔说:“我们还是出去看着吧。芦叶,你去太医院找王应元,黄华,你去尚宫局找蒋尚宫。”
芦叶黄华一走,高嫔跟何青衣就抱了小公主,躲到了边上的后殿。
何青衣第一次来绛雪轩的时候,后殿里烟雾缭绕,供桌前面摆了个送子观音的像。这会儿,送子观音的像挪到了东北角,前面的香炉,似乎也有段日子没用了。也不知道,高嫔是放弃了,还是想开了。
她们三人在后殿没待多久,蒋尚宫就带人来了,见过高嫔,就去里面看了一眼。黑瓷瓶还掉在一边,地上有一滩水,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不一会儿,芦叶带着王应元来了,身边还跟着个山羊胡子的老太医。何青衣一看补子,青底白鹭鸶,五品的服饰,应该就是院使姜辉了。
黄华把这事跟大家说了一次,姜辉带了王应元进去,拿了张纸片,放进地上的水里。浸湿了,又把纸片放进茶杯。王应元端着茶杯,姜辉从药箱里拿了瓶东西,滴了一滴到杯子里。
过了一会儿,杯子里的水,变的血红。姜辉得意地点点头,王应元放下杯子,两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高嫔害怕了,就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姜辉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说;“这是黑水,高嫔娘娘放心,用醋就没事了。”说着,把药箱里的那瓶东西,倒在了地上的那滩水里。一会儿,那滩水也变的血红了。
小公主高兴地直拍手,大家这才想起来,在场的还有这么个孩子。芦叶抱了小公主,暂且退下了。
“黑水?”高嫔问。
姜辉处理了地上的红水,又吩咐黄华:“要是不放心,用醋洗下地,应该就没事了。”
说着,收拾了黑瓷瓶,装进了药箱,跟蒋尚宫说:“这事,下官会禀告太后的。蒋尚宫还是查查黑瓶的来源吧。”说完,就带着王应元走了。
何青衣看了眼王应元,心想,琪太妃那事,看来这院使是一清二楚了。王应元对谁都吊儿郎当,对这姜辉院使却很恭谨,果然,人都是一物降一物的。
姜辉说了没事,可高嫔还是不放心,带着大家去了东边的厢房。
蒋尚宫就问黄华:“小公主的猫,平常都去哪里?”
“那可真说不准了,”黄华说:“这猫上天入地,跑的又快,到了饭点才回来一趟,除了小公主,它谁都不搭理。我们还真不知道。”
黄华这么一说,蒋尚宫是真郁闷了,谁知道这猫跑哪里去了,又是从哪里叼回来这黑瓶。
“会不会是屋顶啊?”何青衣问。
毕竟,早上六尚宫的女官大肆搜查了每个宫苑。如果扔地上了,或者藏哪个墙角了,很容易被人看见。如果扔屋顶上了,谁也不会爬那么高,自然没人看见。
“哎,屋顶上就更难了。”蒋尚宫说,“要是这猫不会上屋顶,我们跟几天,说不定也能找到。可它一上屋顶,谁跟的上啊,这线索怕是断了。”
蒋尚宫唉声叹气,为了太后的命令,六尚宫得罪了后宫几乎所有的人。找不到也就算了,偏偏到了这会儿,这黑瓶子自己又出现了。出现了,却又找不出来源,这下子,蒋尚宫算是彻底栽了。
何青衣心想,这瓶子,多半是王选侍的。可眼下中宗那么宠她,就算蒋尚宫查到她的头上,也是自寻麻烦,还不如找不到呢。所以,何青衣也不吭声,只在边上坐了。
蒋尚宫问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带了人,先走了。
这尚宫的位置,不上去,蒋司衣自然是不甘心。可真上去了,也是无尽的烦恼。这次的黑瓶子事件,如果处理不好,她在太后心里,怕是要留下坏印象了。
姜辉带了王应元,直接去了永寿宫。
林德胜见了姜辉,就引进了侧殿。这会儿,太后跟曹嬷嬷正挨了靠西的窗子,说些闲话呢。
“参见太后。”姜辉跟王应元跪下请安。
“起来说话,”太后问:“姜院使,可是找到什么了?”
姜辉拿出黑瓶子,吩咐曹嬷嬷端了一杯水,又把先前在绛雪轩的事,再做了一遍。等水变红的时候,太后就问:“这是?”
“这是黑水,”姜辉解释:“无色无味,中毒之后的症状跟伤寒极像。琪太妃中的,应该就是黑水。”
王应元也在边上点头,说:“微臣按黑水的法子治的,只是不知道宫中竟然也有黑水。”
治好了琪太妃的病,姜辉来问,王应元就直说了。黑水不难治,难的是找出背后下毒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看姜辉怎么决定了。
谁知,姜辉还是跟太后说了。太后自然生气,一早上就吩咐六尚宫的人,彻查此事。可蒋尚宫带人搜了一早上,搅的鸡飞狗跳,什么都没找出来,还得罪了所有人。偏偏下午又出来这么个瓶子,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颜色如此可怖,毒性如何?”太后问。
“毒性不强,就是不能用错法子。像上次琪太妃那样,如果按伤寒治,两天就会送了性命。”姜辉说:“如果加在水里,用点白醋就能解除它的毒性。颜色一红,也就没事了。”
听说没毒了,太后也稍稍放了点心,吩咐曹嬷嬷:“月娥,你去趟尚宫局,让她们彻查此事。”
曹嬷嬷接了命令,就出了永寿宫,朝尚宫局去了。
可这事,不仅宫女可疑,太监也可疑。他们出宫自由,更是容易挟带东西进宫。光让尚宫局查这事,曹嬷嬷觉得,怕是难啊。
第59章 朱时雨进京
宫里为了黑水的事,正查的人人自危,方王府里,却也出了大事。www.uu234.net
九月底的京城,朔风四起,霜叶红了几天,也被风吹雨打去。剩了光秃秃的枝条,挣扎着向上喧嚣,冬天,冬天就要来了。
天色微微有些亮了,下了一夜的秋雨,也渐渐小了。霜叶浸了水,更是红于二月花了。这样的清晨,却有人骑着马,滴答滴答,一路飞奔。到了方王府的门口,就把大门捶的如雷如鼓。
门子怒了,这可是方王府,哪里容得外人撒野。急急披了衣服出来,正要理论一番,却看见门外站了个壮汉,膀大腰圆,双目如铃。门子倒退三步,却又想起,这是自己的地盘,就哆嗦着问:“来者何人?”
那壮汉哪里会搭理他,伸手一推,把那门子推了个趔趄。又回身,恭恭敬敬扶了一个年轻公子下马。
那公子穿了身白梅鼠色的锦袍,一路奔波,身上有尘土,也有风雨。头上并未戴冠,只是绑了块头巾,发梢还能看见薄薄的雨雾。
门子还想拦截,陆管家却出来了,说:“朱长史来的好快,小的还打算下午派人去城外迎接呢。”
那年轻公子解下半湿的披风,递给壮汉,说:“石青,对人别这么凶。”那壮汉嗯了一声,伸手拉起了门子。
“王爷呢?”问话的,正是连夜进京朱时雨。
“在叠翠轩里睡着呢。”陆一翁说。
朱时雨也不多问,径直奔着叠翠轩去了。
秋风秋雨愁煞人,这会儿,方王搂了美人,软玉温香正睡的深沉。哐当两声,有人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接着,方王身上一凉,被子没了。边上的美人嘤咛两声,见了陌生男子,立马就叫了起来。
方王搂过美人,又从朱时雨手里夺回被子,问:“朱长史,你怎么进京了。本王不是让你好好守着长沙,你来京城干嘛?”
朱时雨黑着脸,问:“我干嘛进京,还不是因为王爷你,做的好大事?”
“哦,”方王如梦初醒,摆摆手,示意美人下去。
美人一出去,朱时雨气呼呼地在床上坐下了。方王看了一眼他的头发,问:“连夜赶路了?”
他的态度那么好,朱时雨的气也去了大半,说:“王爷,你做事也太随性了,毒杀琪太妃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本王也着急啊,”方王说:“现在都快十月了,进京都快六个月了,皇帝就是不放人。这样拖下去,本王今年是回不了长沙了。”
朱时雨一听,又急了,说:“我吩咐过王爷,京城就快有变。到时候再找机会回长沙,希望很大,何必急于一时呢。”
“等等等,”方王说:“在京城等着的是本王,又不是朱长史你。再说了,不是也没事吗。邓家的那个太医把事给掩盖了。”
“掩盖?”朱时雨又尖锐起来了,“要是能掩盖,我至于连跑三天,日夜不休地进京吗?”
“没有?”方王也有些吃惊了,练娇上次跟了高如语进宫,至今也有七八天的光景了。
“太医院的院使姜辉,”朱时雨说:“他精通练氏的毒药迷香,你们给琪太妃用了黑水,他能不知道嘛?”
“他们查到练娟了吗?”方王语气一沉。
“眼下还没有,”朱时雨说:“据说装黑水的瓶子找到了,但是在哪里找到的,谁找到的,一无所知,只听说宫里现在查的很紧。”
“练娇就给练娟带了一瓶黑水,”方王说:“宫里这么查,就是不知道这黑瓶是谁的。无凭无据,应该没事吧。”
“无凭无据?”朱时雨说:“琪太妃一死,最大的受害者是中宗母子,最大的受益人是你方王,练娟又是你送进宫的。不是她干的,人家都要栽你头上,更何况真是她做的呢,你呀,真是太糊涂了。”
他这么一分析,方王才知道自己酿成大祸了,问:“朱长史,现在怎么办?”
“他们没头苍蝇一样地找,”朱时雨说:“我们就给他们指一个方向吧。”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天色也渐渐亮了,京城的秋日,又少了一天。
中宗下了早朝,又去太后宫里请安了。这两日,为了黑水的事情,中宗都在太后宫里用早膳了。虽然黑水冲着琪太妃去的,可万一琪太妃只是一个开端呢?
黑水这事,除去高嫔宫里的人和何青衣,目前知情的只有太后,中宗,姜辉王应元,还有蒋尚宫这几人。
“太后,”中宗说:“这事不见得就是宫女做的,那迷路的宫女,也可能只是个幌子。”
“哀家知道,”太后说:“林德胜已经带人去查了。这宫外的东西,多是太监带回来的。可他们回宫,身上的东西也要检查一番才能进来。这黑瓷瓶不常见,哀家让林德胜拿去给管事的沙公公看了,谁都没有印象。怕是私底下进来的。”
“私底下?”中宗说:“那就查查琪太妃出事前的几天,有些什么人进宫?”
“那几天,”太后说:“哀家记得就方王妃进宫了,这事?”
中宗看了一眼太后,两人都默不作声了。琪太妃出事,方王明着就可以捡便宜,中宗和太后,自然就怀疑是他的人干的了。宫里传递东西不便,处处要检查。可方王妃就不同了,她进宫,只要走个形式就成,没有人真的搜她。
再加上,东西又在方王妃的姐姐高嫔那里发现的。高嫔看样子是真不知情,可万一方王妃把东西藏翠云轩了呢?再派个宫女去毒杀琪太妃,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中宗跟太后正说着呢,曹嬷嬷进来了,说:“太后,皇上,蒋尚宫又找到黑瓶子了。”
“在哪里找到的?”太后赶紧问。
“在寿康宫后殿的屋顶上面,”曹嬷嬷说:“上次的黑瓶是小公主的猫找到的,蒋尚宫就猜那人来不及藏黑瓶,只得丢到屋顶上去了。所以这几天就带人一间屋顶一间屋顶地看过去,总算让她给找到了。”
第60章 冷宫日月长
一听说放黑水的瓶子找到了,中宗就赶紧问:“知道是谁的吗?”
“眼下还不知道,”曹嬷嬷摇摇头,说:“那后殿住了寿康宫的宫女,二十来号人呢,一下子也说不清楚是谁扔的。蒋尚宫带人在别地儿查屋顶,寿康宫的那人就慌了,找了个没人的机会,搬了梯子去屋顶上找。可她扔的时候也没注意扔哪儿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有人看见了,早上就通报给蒋尚宫了,蒋尚宫赶紧带人去寿康宫一找,就在屋顶上找到黑瓶子了。”
“不是说,有人偷偷上屋顶找了吗?”中宗问:“没人看见她是谁吗?”
“看见了,”曹嬷嬷说:“可她是天黑的时候,偷偷上的屋顶。有人就看见了一个影子,迷迷糊糊的,根本就不知道是谁。”
“天黑的时候?”太后问:“是早上还是晚上?要是睡觉的时候少了人,一查也就知道是谁了。”
“太后英明,”曹嬷嬷说:“就是早上蒙蒙亮的那会儿,有几个宫女起的早,在院子里就看见屋顶上的人影了。”
“给哀家好好地审!”太后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了,“务必查出是谁。”
中宗用过早膳,知道黑水案有了眉目,就放心回了乾清宫看折子。
这几天,高阶的折子,他都避开不看了。可这高阶,跟个话痨似的,每天早朝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车轱辘话,呈上来的折子,也是鞑靼的事。
本来,高阶跟鞑靼可汗的长子索铎密谋,阿勒坦汗去世的时候,后商派人帮他登上汗位。可眼下,中宗手里也紧张啊,再两个月就年末了。天气一冷,宫里的用度就蹭蹭蹭地涨,再加上要为过年留一笔钱,哪来的银子帮鞑靼长子啊。
要有银子,中宗一早就许了,这高阶,真不识时务。
前几天,中宗翻了何璇珍的牌子,谁知道钱没要到,何璇珍还莫名其妙哭了。中宗召人侍寝,从来就没遇上这么窝火的事。
敬事房的人送了何璇珍回去,可第二天,魏明就带人去了漱芳斋。吩咐了何璇珍跟香莲香蕊收拾东西,除去自己带进宫的,还有日常用的衣物,其他都留在漱芳斋别动。
何璇珍一下子就愣了,问:“魏公公,这是干什么?”
魏明看了一眼何家的这个女儿,脾气大,性格冲,本来就不是皇上喜欢的类型。用了风入衣的迷香,才得了皇上的欢心。可谁知道这迷香有害呢,陈美人的龙胎就这么没了。就因为何家的钱,皇上才忍了,没有追究。
可这会儿,何家就是不拿出钱来,皇上对这何璇珍,也再没耐心了,自然就派人打发了她。这叫杀鸡儆猴,何家还有两个女儿在宫里呢。他们要是识相,就早点拿钱出来,否则,冷宫就是他们女儿的归宿。
知道自己要被打入冷宫,何璇珍当场就哭闹不止,一会儿让人去尚服局找何璇,一会儿又说自己要去面圣。
魏明冷哼了一声,就远远地站开了。这后宫,又岂是她能胡闹的地方。见她不肯听命,几个小太监上去,立马捆了绳索,塞了布巾。何璇珍哭的涕泪纵横,头发凌乱,可绳索结实,实在是动弹不得,只能呜呜地嚎叫。
香莲和香蕊见状,知道是在劫难逃,只得求了魏明,让她们收拾点东西。魏明做事,一向手下留三分余地,就许了。等她们收拾了些东西,主仆三人,一起被送进了西北角的冷宫。
漱芳斋的地上,有摔破的花瓶,也有扯下的帷幔,一片凌乱。有些故事,一开始就写好了结局。何璇珍的性子,再加上她的迷香失效,这冷宫,说不定还算比较好的结局。
只是,何璇珍又如何能接受这样的命运呢。关在冷宫里面,拿了珠宝首饰,不停地央求看门的人,放她出去。门人收了财物,把她一推,仍旧锁了大门。这样的哀求,他们听的,实在是太多了。今儿你要出去,明儿她要出去,这冷宫,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呢。
冷宫外面的张美人跟何嫔听了,也都知道,又有新人进了冷宫。要是运气足够好,说不定这新人,也能跟她们一样,二十几年之后得个赦免,搬出来过完余生呢。
何璇珍进了冷宫,何璇当然知道了。
何璇知道,就何璇珍的性子,出事是迟早的事。可是,她没料到,这个冷宫,竟然这时候才来。
七夕的时候,何璇珍的风入衣闯了大祸。宫里都说,这风入衣有滑胎的作用,陈美人就是被何美人给害的。
何璇以为,何璇珍一定挨不过那一关了。谁知,林德胜收了风入衣,只让何璇珍闭门不出,并没什么惩罚。
太后禁了风入衣,却没追究何璇珍的过错。上面的人不追究,底下的人虽然有谣言,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何璇觉得古怪,找了陈司宝的窦嬷嬷一问,才知道族里的老人,竟然这么糊涂。为了何璇珍的风入衣,他们找了德妃的父亲刘进,让他拉关系给户部捐了一笔巨款,说是给将士们买冬衣用的。
何璇找了他们理论,才发现这帮老不休,食古不化。何璇一早就告诉他们,何璇珍不当大用,越早停止投入越好。谁知,族里的这些老人,他们觉得何璇珍已经上位,放弃了可惜,所以才答应帮忙,救了何璇珍最后一次。
风入衣有没有滑胎的效果,何璇并不清楚,可何家的钱库还有多少钱,她心里是有个数的。十几年前,何皇后弄丢了家里的的《花间十六集》,金银矿的秘密,似乎也随之丢失了。
家里的钱库,只存了些许应急的金银。为了她们姐妹进宫,还有何璇珍封美人,已经花了不少,如果再找不到书,何家怕是拿不出更多的钱了。
这么关键的时候,何家的老人,竟然还拿了钱往水里丢,救了何璇珍。想到这里,何璇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61章 何家的姐妹
风入衣这么大的危机,何璇珍都轻飘飘地过了。www.uu234.net别说反省,她连自己做错了事都没有觉察。反而因为欺负徐若兰的事,被中宗禁足了一个月。
别的妃嫔美人,原来就看不惯何璇珍。陈芙蓉因为她的风入衣小产了,徐若兰因为看她跳舞,又挨了打受了侮辱。大家就同仇敌忾起来,越发排挤她了。
何璇珍被禁足一个月,结果禁足一结束,谁都针对她了。每天去景仁宫请安,以前大家啄她的时候,皇后还维护几句。可这会儿,连皇后都不帮她了。何璇珍才觉得,大事不妙。
可何璇珍有个特点,每次面临选择,她都能选个最愚蠢的选项。这次被人排挤,她偏偏选了个王选侍做盟友。
因为七夕跳舞的事,王选侍给了何璇珍一个很大的难堪。按理说,何璇珍这样的人,怎么会原谅王选侍,又跟她好成姐妹花呢。
原因也很简单,何璇珍急需一个盟友,否则每天的景仁宫请安,她的日子就很难过。王选侍很得宠,说话得体,人家排挤何璇珍的时候,也得注意言辞。否则让王选侍搬到中宗面前一说,面子上难看是小事,就怕被中宗讨厌,日后失了宠。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王选侍除了跳舞跳的比何璇珍好,其他地方,什么都比她差。何璇珍喜欢跟这样的人来往,显得自己更有能耐一些。她是何家的大小姐,王选侍不过是个舞姬,舞跳的好,不过是本分罢了。
何璇珍找到了盟友,王选侍又甜言蜜语,对她奉承万分。何璇珍一得意,就把何家的秘密都说了。好在,何璇珍不比何璇,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家里的那本《花间十六集》跟何家的财富有点关系。
就这么一点信息,也足够王选侍琢磨的了。她本来就是练氏寄生草的人,方王府送了她进宫,既为方王府做事,也得帮着自己一族找书啊。
两人正好着呢,谁想中宗又翻了何璇珍的牌子。侍寝次日,何璇珍就进了冷宫,王选侍想问话,也找不到人了。
何璇珍进了冷宫,何璇没去看她,更没有去送东西。陈司宝的窦嬷嬷倒是去送了些日常用物,说是不给见,只听见何璇珍在冷宫里哭叫。
何家的这枚棋子,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何璇冷冷地想,若非如此,何家的老人,如何会死心塌地听从自己的意见呢。
何璇珍打入冷宫的事,何家的孟夫人自然也听说了。
三月十六,何璇玑满怀希望地进了皇宫,却被分到了廖无人烟的斋宫,守着先祖的灵魂。孟夫人自然是揪心地疼,如果知道去的斋宫,她宁可何璇玑落选。甚至,她宁可何璇玑嫁了邓云鸿。
毕竟,何青衣代了何璇玑出嫁,到了邓府,到现在都活的好好的。听说邓府南院的夫人还很喜欢她,日日带在身边。说起来是填房,可邓云鸿身体不好,反而没了三妻四妾的麻烦。
就算邓云鸿早逝,那又如何。何立源身体好好的,不是也三十出头就死了?何青衣做了名正言顺的正室妻子,日后再生个孩子,她的日子,可比何璇玑舒服多了。
这大半年,孟夫人一直活在内疚和后悔里面。何学瑜娶了自己的侄女,早晚在她跟前尽孝,孟夫人虽然不寂寞了,可孟夕巧毕竟不是何璇玑啊。孟夫人的心里,一直难受。
可这会儿听了何璇珍的消息,孟夫人突然松了一口气,还好,打入冷宫的不是她的何璇玑。
没几日,长房的人也过来了,说是要找个机会,送了何璇玑回皇宫。这消息要是搁以前,孟夫人一定会高兴的睡不着觉。可经了何璇珍这一事,孟夫人却犹豫了。
何学瑜现在跟了高阶,日后仕途通达。结交的朋友,比如那个徐坤文就挺好的。何璇玑在斋宫待到二十四岁,出宫如果能嫁个徐坤文这样的,也不差啊。干嘛非要挤破头,回宫去跟那么多人厮杀呢。
再说了,长房的嘴脸,孟夫人也见识了。以前,无论她怎么求他们,帮何璇玑回宫,谁理她了。现在呢,何璇珍一出事,立马就跑到五房来了,好像他们五房一定会愿意似的。
孟夫人把这事跟何学瑜说了,“他们长房的人一出事,就让我们璇玑顶上。这种嗟来之食,谁要啊。”
何学瑜却冷静的多,说:“这事看璇玑自己怎么想,是回宫,还是等到二十四岁出宫。”
“学瑜,”孟夫人问:“你说璇玑要是年纪到了出宫,能找到好人家吗?”
“二十四岁出宫,”何学瑜分析:“给人做填房应该没问题,要想找个未婚的,怕是条件不会很好。”
填房?条件不会很好?孟夫人又想起何青衣了,她做了邓云鸿的填房,条件却数一数二的好。早知道,何必让她代嫁呢。
“璇玑自己,应该是想回宫的。”何学瑜说:“妹妹心气高,既然入宫了,一定也想做点事情。再说了,她今年才十四岁,到二十四还有十年。在斋宫那种地方,如何过得了十年?”
何学瑜这么一分析,孟夫人又犹豫了,还是让她回宫吧。
“母亲,你让长房的人去问问璇玑,”何学瑜说:“让她自己决定吧。”
孟夫人点点头,长子说的有道理,回宫的路虽然艰难,可总比在斋宫待十年好吧。更何况,回宫也不见得就当妃嫔贵人,何璇不是当了女官,一直没变嘛。
在宫里待十年,远比斋宫待十年好,至少见得到人啊。至于那个皇后的预言,孟夫人是不相信了。何璇玑受了这么多折磨,这么多苦难,还不是都这个预言害的。
收了孟夫人跟何璇玑的消息,何家长房就开始动用宫里的关系,正式着手何璇玑回宫的事了。
只是,当时他们下手太狠了一些,直接就把何璇玑塞到了斋宫。
要知道,进了斋宫的女官,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回宫。也不知道,何璇玑能不能跳出这个魔咒,回到皇宫。
第62章 陈司宝造势
何家谋划何璇玑回宫的事,何青衣也是偶然才知道的。m.www.uu234.net
下午的时候,中宗在书房看折子,魏明陪了左右。冬日的火墙已经烧上,乾清宫里温暖如春。
何青衣也是进了宫,才知道天下竟然有火墙这么好的东西。火墙就是宫殿的夹墙,墙壁砌成空心,墙下挖了火道,添火的炭口设在殿外的廊檐底下。炭口里烧上木炭,热气就沿着夹墙,温暖整个宫殿。
何青衣住的东庑没这火墙,所以,到了昏暗冰凉的午后,她就带了左月金翘,进了乾清宫后殿做事。左月金翘绣花,她拿本书看着,有时候是余嬷嬷的笔记,有时候是乾清宫的账目。
何青衣正歪在榻上看书呢,尚宫局派了个宫女过来。说是琪太妃投毒案有了新进展,蒋尚宫让何青衣抽空过去一趟。
何青衣吩咐左月留下,带了金翘去了尚宫局。
这会儿,御花园里草木都枯了,就剩了些松柏还是绿色。可那凝滞的绿色看久了,人却更冷了。
一到尚宫局,几个四品的尚功,尚寝都在,连许久没有露面的孔尚服都来了。许嬷嬷见了何青衣,就拖了她到一边,说了会儿闲话。
因为万尚宫告老还乡,蒋司衣当了尚宫,带走了林嬷嬷不说,何青衣还去了御前。这么一来,尚服局就很缺人。缺人缺到,连孔尚服有时候也过来帮忙了。
何青衣看了一眼孔尚服,心想,她会什么事呢,不添乱就够好的了。怕是有人故意强调,尚服局缺人吧。
许嬷嬷诉了一会儿苦,说:“陈司宝跟孔尚服提了好几次,现在又跟我们小姐提了,让宫里调几个人给我们尚服局,否则到了年底,又是新年又是皇上的万寿,只怕忙不过来呢。”
何青衣也有心无力,爱莫能助,问:“许嬷嬷,陈司宝她们听你的吗?”
许嬷嬷知道她担心自己,就抛了个眼神给蒋尚宫,说:“有我们小姐一天,她们就会听话一天。”
何青衣在尚服局多日,也知道一些事。尚服局虽然有个虚的孔尚服,可管事的位置,也有人争啊。有事就有肥水,在后宫,你手里管的事,管的人越多,自然就有好处。所以,蒋司衣当了蒋尚宫,这尚服局的管事,就有人想争。
可许嬷嬷还在尚服局呢,她当了司衣,别人虽然不服气,可表面总得装个样子,给蒋尚宫留点面子。如果是许嬷嬷自己没能力,管事的位子被人抢走了,蒋尚宫也说不了什么。
所以,何青衣明白,许嬷嬷做着司衣,管着尚服局,也是如履薄冰。想挑她下水的,应该也有几人,只怕,这陈司宝也是一个。
“那蒋尚宫怎么说呢?”何青衣问。
“小姐说了,要宫女,可以给我们几个,要女官,一个都没有。”许嬷嬷摇摇头,说:“这些今年进宫的女官,哪个认真做事了,还不如要几个宫女呢。可陈司宝非要女官。”
“她干嘛非要女官啊?”何青衣也不理解了,做事勤快的都是宫女,尚服局这么忙,要几个针线好的宫女,绝对比那些只想着侍寝的女官强。
“谁知道呢。”许嬷嬷压低声音,说:“听说,陈司宝想让尚仪局的几个女官来尚服局呢?”
“什么!”何青衣大吃一惊,何璇玑就在斋宫,这一回来,她这个假的张留仙,不就穿帮了嘛。
“哪有那么容易呢,”许嬷嬷说:“斋宫的人,从来就没有回宫的。”
许嬷嬷不以为意,何青衣却往心里去了。
何家姐妹进宫,何璇就在陈司宝手下做事。而陈司宝手下的窦嬷嬷,频繁出入何璇的房间。想来,这陈司宝跟窦嬷嬷,应该都跟何家有关。就算不是何皇后留在宫里的人,也应该收了何家的钱。
看这势头,非要造势,再弄尚仪局的何璇玑回来,这陈司宝,怕是受了何家很大的恩惠吧。
何青衣正琢磨着许嬷嬷说的事,蒋尚宫却开始说话了。
“寿康宫投毒的事,现在缩小到三个宫女了。”蒋尚宫一说话,大家都安静了。
“一个叫王巧,一个叫程落英,一个叫徐燕。”蒋尚宫说:“王巧跟徐燕负责琪太妃的膳食,程落英负责茶水。这三人有机会投毒,同时,那天早上,她们也不在睡房里面。”
“这么说,”潘尚寝就问了:“投毒的一定是她们三人了?”
蒋尚宫点点头,说:“有可能是三人一起做的,也可能是其中的一两个。”
胡尚功就问:“那怎么处置她们呢?”
“我们尚宫局关了她们几天,问不出谁投的毒,谁给的毒药。”蒋尚宫说:“我想送她们去浣衣局,交给浣衣局的人审问。大家意下如何?”
浣衣局是二十四衙门的一局,也是唯一一个不在皇宫的宦官机构。原是浆洗衣服的地方,后来受罚的宫人多发配到这里做苦工,渐渐就成了惩罚宫女内侍的去处。
上次荷香受杖,就死于浣衣局。而陈芙蓉的贴身丫鬟倚翠,也被发配到浣衣局,浆洗一个月的衣服。
六尚宫虽然管着宫女,可手段终究不如二十四衙门。再加上浣衣局在宫外,有些刑罚就更残忍了。宫女们犯事,不是万不得已,尚宫局一般都自己惩处审问。
只有事关重大的案子,才会交给浣衣局。所以,每次发人去浣衣局的时候,尚宫局就要召集其他五局的首领女官,一起决定。
在座的有九个人,许嬷嬷是尚服局的司衣,林嬷嬷是尚宫局的司簿,并没有表态的资格。剩下七人,除去蒋尚宫跟何青衣,便是丁尚食,胡尚功,潘尚寝,孔尚服,苏尚仪这五局的首领女官。
御前女官虽然归尚宫局管,却是个独立于六尚宫的存在。所以,何青衣虽然不是一局的主位,可她手里,也有一票。
蒋尚宫已经表态,要送这三名宫女去浣衣局。丁尚食犹豫了一下,也赞同了。潘尚寝虽然跟蒋尚宫不对盘,可就事论事,她也赞同了。苏尚仪最没存在感,也投了赞同。
就孔尚服,胡尚功,何青衣三人没投票了。
第63章 黑水案始末
蒋尚宫找出了琪太妃投毒案的三个宫女,可是,却没法审出谁下的手,何处拿的毒药。顶 点 X 23 U S只得提议送她们去宫外的浣衣局,让宦官们来审。
丁尚食,潘尚寝,还有苏尚仪都先后赞同了。就孔尚服,胡尚功,何青衣三人没投票了。
“如果只是其中的一个人投毒,”胡尚功问:“那其余两人,是否可以安全回宫。”
这胡尚功倒是好心,何青衣也在犹豫这个问题,如果只是一个人投毒,那两个岂不是被连累了。要知道,如果被牵扯进这样的投毒案,这几个宫女身首异处是一定的了,而她们的家人,很可能也会受牵连。
“看她们知道多少了,”蒋尚宫说:“如果真的一无所知,自然没事。”
“那我就赞同。”胡尚功表态了,何青衣也跟着赞同了。孔尚服没意见,最后全票通过,决定送了这三个宫女去浣衣局。
何青衣得了这个消息,回乾清宫告诉了中宗。中宗一早就知道,这次黑水投毒案,针对的只有琪太妃,就点头表示知道了。
何青衣回了屋,把这事跟左月说了。
琪太妃中毒,左月自然难过,可听说下手的是管膳食茶水的几个宫女,左月有些奇怪。
“小姐,”左月说:“琪太妃那宫里,跟冷宫没区别。虽然配了二十几个宫女,可真做事的没几个。”
何青衣点点头,这点,她也知道。端午去送香包,琪太妃身边,就高嬷嬷一个人,宫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那三个管膳食茶水的,”左月说:“我去送春装,琪太妃留了我吃点心,就是她们做的。服侍琪太妃又没好处,按理,她们完全可以偷懒去玩的,可也认真做事了。不像下毒害人的样子。”
听了左月的话,何青衣也有些怀疑,琪太妃病的突然。令王一进宫,太后跟中宗一插手,事态就全变了。
刚开始,何青衣很笃定,投毒的是王选侍的人。可最后,却查出三个永寿宫的宫女。怎么都有点替罪羊的味道了。
何青衣有些后悔,投了赞同票。可真让她查,王选侍也会丢车保帅,死的会是丽景轩的宫女。更何况,何青衣空口无凭,就算她知道王选侍捣鬼,可证明不了啊。
总之,这事何青衣虽然知道一些,却无力阻止事态发展。投毒的人想找一个替罪羊,中宗和太后也想抓一个背黑锅的,那琪太妃身边的人,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何青衣还在后悔自己的赞同票呢,第二天就听说,永寿宫的宫女出事了。
曹嬷嬷过来跟中宗报告黑水案的结果,出来又顺便告诉了何青衣她们。
说是昨晚,六尚宫派了马车,送这三名犯事的宫女出宫。
谁知,拉人的车刚到浣衣局的门口,三个宫女里煮茶的那个,就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拉下车一看,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就死了。
“应该是服毒自尽,”曹嬷嬷说:“那宫女姓程。”
“是那个程落英吗?”何青衣问。
“就是她,”曹嬷嬷叹了一口气,说:“原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
“那怎么当了宫女呢?”金翘问。
“当了宫女,还是她的运气呢。”曹嬷嬷说:“她祖父是肃宗一朝的兵部侍郎,好像是因为通敌吧,被抄家流放。当时管这事的,就是首辅杨崇检。这程落英还是个一两岁的孩子,她母亲被收进教坊司做了官妓。为了不让女儿入乐籍,她母亲也不知道求了谁,最后让她当了宫女。”
何青衣听的目瞪口呆,又是一个冰冷入骨的灭门惨案。看来,练氏发现了她的身世,不知道是威逼,还是利诱,总之是让她投毒了。用完之后,怕事情暴露,就把她给抹杀了。
“那谁给的毒药呢?”何青衣问。
“没来的及说,”曹嬷嬷说:“人一死,什么线索都断了。”
“我是说,”何青衣问:“她自杀的毒药?”
“缝在衣服缝里,”曹嬷嬷说:“浣衣局的人见多了,说是服毒自尽的,很多都藏了毒药在衣服里。”
“那其他两个宫女呢?”何青衣问。
曹嬷嬷看了她一眼,说:“怕是也没活路了。程落英一死,就坐实了她投毒的事实。那两个宫女,就算真不知情,也有失职啊。更何况……”
曹嬷嬷没说出后面的话,何青衣也明白了,投毒的死了,就得再找几个替罪羊了。
“那这事?”何青衣问。
“只能到此为止了,”曹嬷嬷说:“程家灭门,她又那么巧发到寿康宫,都是天意啊。”
曹嬷嬷看了一眼何青衣,她年纪轻轻,又如何知道当年程家灭门有多惨烈呢。
杨崇检抄了程家,接着没两年,他也跟着走上了程家的命运。天道轮回,究竟饶过谁啊。
因为左月的事,何青衣对这种抄家灭门的仇恨有点不理解。杨崇检抄了程家,严世玉又抄了杨家,高阶又抄了严世玉家,说到底,还不是皇帝示意的?跟这些动手的刽子手有什么关系?要复仇,怎么不冲着中宗去呢,干嘛冲着杨崇检的女儿去。
曹嬷嬷说好事,就回永寿宫了。
因为程落英的事,跟左月太相似了,所以,屋里的三人,谁都不说话了。
左月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一度以为,自己就是天下最凄惨的人了。全家离散,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京城就剩了她一个人。虽然进宫认识了琪太妃,可终究还是伤心。
这会儿,听了程落英的事,左月觉得,原来,抄家还能更惨。如果程落英的母亲不争取,程落英现在也是个官妓,陪人吃酒,逢人卖笑。
可她的母亲争取了,让她摆脱乐籍,做了宫女。可偏偏那么巧,发到了琪太妃的宫里。又被人给利用,牵扯到黑水投毒的案件里去。十七八岁,就这么死了。
沉默了一会儿,左月突然说:“如果是我,我不会这么做。”左月说的,就是投毒一事。
何青衣点点头,左月跟她,有一点很相似,都不看重家族恩怨。她们都是家族的边缘人物,成长过程中几乎不受恩惠。没有恩情,哪来的同仇敌忾呢。
第64章 薄暮斜阳西
琪太妃中毒一事,宫里查到了程落英,却因为她服毒自杀,断了所有的线索。www.uu234.net
如果继续追查,琪太妃这些年的幽禁生活,就要大白天下了。所以,这事只能不了了之了。但是,对宫里宫外,私相授受,传递东西的事情,却管的越发严格了。
王应元听说了程落英的事,告诉了邓云鸿。
“方王这次真是侥幸,”王应元说:“那宫女自杀的那么及时,不早不晚,就死在浣衣局的门口。”
“一半一半了,”邓云鸿说:“方王捅了娄子,自然有人替他补上漏洞,那宫女的死,怕是有人动了手脚。”
听说,方王府的谋士朱时雨进京了,邓云鸿心想,这下子,戏要更好看了。这程姓宫女进寿康宫,很可能是有心人安排的,只是,恰好被方王利用了。
方王送进宫的王选侍,在教坊司住了一段日子,这消息,怕是那会儿打听出来的吧。方王又着急出京,听了这么一件事,自然就想利用了。只是,宫里的太医还有些本事,把黑水捉了个正着。朱时雨进京,估计就是为了这事而来的。
“不过,”王应元说:“现在宫禁严了许多,连我们这些太医的药箱,他们都要翻开查看。听说,各处对宫女太监,也开始筛查了,估计是被这事给吓的。”
邓云鸿心想,宫里的人,能不害怕嘛。谁手上没几条性命,官越大,地位越高,手上的人命案子越多。像琪太妃这样,身边隐藏了个血仇,想想就很可怕。大家当然要查宫女太监的底细了。
突然,邓云鸿想到左月,这下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何青衣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有段日子,没有她的消息了。无面每次送来的报告,都是千篇一律。这事,要不要提醒她呢。
听说,何家的人开始动用一切力量,帮助何璇玑回宫。何青衣应该也听说了吧,怎么还不来求自己呢?
王应元正嘀嘀咕咕说着话呢,发现邓云鸿根本就没听他的,叹了一口气,告辞去南院看孩子去了。
周和前段日子来了次邓府,跟邓云鸿说,高阶想让他带李荣的那支人马去三边,帮着鞑靼可汗的长子夺位。可鞑靼人手众多,中宗手里没钱没人,只得一拖再拖。
李荣这五千人马,邓云鸿一早就知道被中宗给盯上了。这么一支军队,驻扎在城北,皇帝怎么睡的安稳,自然要打发出去。
至于三边的孙连玉,想吃掉他们的,又不止中宗一个人,邓云鸿也想啊。邓皇后有孕,正好给了邓家一个派兵进京的理由。中宗想借力打力,邓家怎么会在乎呢,这些北疆的人马,从骨子里就只听邓家的。
只是,就这么五千人马,中宗又想吃掉三边,又想去搅乱鞑靼,是不是太贪心了。
到了九月底,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宫里的春装和秋装通用,可冬装,也该发了。
左月跟金翘去尚服局领了冬装,许嬷嬷吩咐她们,让何青衣有空了,回去一趟。左月她们回来一说,何青衣就找了个空档,踩着秋日午后的那点阳光,回了一趟尚服局。
郑姑姑依旧领了宫女们在分冬装,许嬷嬷也在案前坐着。该领的都来领了,这会儿,倒是闲了不少。何青衣一进去,众人纷纷过来跟她打招呼。秋阳薄弱,院子里的一切,看起来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何青衣离开尚服局才一个月,却觉得有几年那么漫长。
许嬷嬷领了何青衣去库房,说是给她做了几身冬装。
“许嬷嬷,您这是以权谋私啊,”何青衣笑话她。
“什么啊,”许嬷嬷说:“那是你份例里该有的,有品级的女官,一年都有几身衣裳。我自己做了,也顺便给你做了。”
进去一看,一套是日常的袄裙,杏白的妆花织金竖领圆襟袍,配了织金纱裙和杂宝暗花纱飘带,另外一套却是菖蒲色的袄,配素色四合连云纹暗花缎群。这菖蒲色的袄上,前面一对补子,后面一块补子,前后都绣着一对白鹇,正是五品的宫装。
“许嬷嬷,”何青衣问:“五品的女官还有宫装?”
“当然了,你以为我们平时用菖蒲色,箬竹色的领子是干嘛,”许嬷嬷说。
“那你们怎么都不穿呢?”何青衣问。
“皇上的冕服你见了吧,”许嬷嬷问:“皇后的礼服,我们的宫装,都跟着皇上的冕服来的。”
除去祭祀,宗庙,社稷,先农,登极,正旦,冬至,圣节,册拜的时候用冕服,中宗平时只穿常服。何青衣进宫才半年,冬天的几个大节日都没遇上,难怪不知道了。
何青衣一边试着衣服,一边跟许嬷嬷聊着闲话。
“还好最近没什么事,”许嬷嬷说:“皇上的万寿挨着新年,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这一年,说过去,就过去了。”
两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事,何青衣突然想起黄曼丽来,问:“黄曼丽跟王心怡她们怎么样啊?”
“王心怡做事还行,”许嬷嬷说:“听说黄曼丽最近在找门路。”说着,看了一眼何青衣,问:“找到你那里去了?”
何青衣笑着摇摇头,说:“留梦跟我提过一次,要是她不做事,还不如让她走了。再跟太后要一批新人过来。”
许嬷嬷想了想,说:“你看着办吧,这些人,想法跟我们不一样。”
何青衣取了衣服,就出了尚服局,刚走到御花园,就遇到了送衣服回来的黄曼丽。
黄曼丽甚是热情,非要帮着何青衣拿衣服。何青衣拗不过她,就分了一半与她,两人一边往乾清宫走,一边说着话。
“张姐姐,”黄曼丽问:“张美人可曾跟你提过我的事?”
何青衣心想,这人倒是直接,就点点头,问:“听说你父亲做的长芦盐政?”
黄曼丽点点头,心想,这是索要贿赂吗?
何青衣又叹了一口气,说:“做臣子的,得为皇上分忧啊,为了高首辅的折子,皇上最近烦恼的很。”她这话,什么都说了,却什么都没说。
黄曼丽虽然不懂,却字字句句记牢了,回了尚服局,就托人传话给宫外的父亲了。
第65章 京城的冬天
黄曼丽记下何青衣的话,回去告诉宫外的父亲黄应才了。顶 点 X 23 U S
黄应才做到长芦盐政,自然也有几把刷子。长芦盐政的位置,油水丰厚,他既要当贪官,又不能贪的人神共怒,自然要打点好京中关系。
黄曼丽这么一说,他马上就派人去打听高阶的动向了。一问才知道,高阶似乎想出兵鞑靼,中宗也被他说动了,可苦于没兵没粮,到目前都动弹不得呢。黄应才脑子灵活,立马找了个借口,捐了笔兵马粮草的款项给兵部,忠心可鉴。
黄应才的这笔钱款一到位,中宗马上就知道了他的名字。当然,也知道了他有个女儿在尚服局做事。
没几天,黄曼丽去丽景轩送冬装,就被中宗给看上了。当晚就吩咐了敬事房,送了黄曼丽到乾清宫。
何青衣跟卢姑姑守了门口,就看见敬事房的人,拿了大红色的披风裹了黄曼丽,进了西暖阁。黄曼丽偷偷地看了一眼何青衣,以前,她就听说陈芙蓉受宠,跟这个张留仙有关。
又见她女官当的顺风顺水,一路爬到了最高的御前女官,黄曼丽觉得,这人多少有几分本事。找了个机会,她就跟张留梦和陈芙蓉开了口。陈芙蓉矢口否认,只说张留仙在御前说得上话,让她自己去求。
张留梦帮她开过口,可再无音讯。黄曼丽自己忍不住了,才自己找上门去。她装了送宫装偶遇张留仙,说了几句话,最后竟然成了。黄曼丽觉得,这张留仙,看起来跟自己一般大小,做事却全不似十四五岁的模样。
至于中宗,黄曼丽无所谓喜欢也无所谓不喜欢,父亲送了她进宫,自然是指望她能当个妃嫔,日后也好帮衬家里。所以,进宫半年,眼见着尚服局的三人成了美人,还有一个当了御前女官,黄曼丽自然坐不住了。
黄应才手里有点钱,又有些人脉,也开始催促女儿了。好在遇上中宗手头紧,跟何家开口无果,这好处,就落到了黄曼丽手里。
何青衣看着黄曼丽进了寝宫,心里越发同情中宗了。说起来是九五之尊,可这日子过得,还不如青楼的头牌呢,人家还能挑自己喜欢的客人呢。
有了这笔钱,高阶志得意满,跟兵部尚书陈奇法商量,调哪里的军队入京,派哪几个将领跟着。
可他们还没做好打仗计划,局势就跟冬天的冰雪一样,猝不及防地袭来了。
京城的冬天,一般要到十一月份才下雪。可今年,十月一开始,突然就下起了一场薄雪。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才十月,天气就那么冷了,今年,又得冻死多少人呢。
四更天的时候,何青衣收拾好一切,出了东庑的住处。正打算去乾清宫,却看见地上一片雪白。她以为是霜,谁知天上却飘下些雪来。
何青衣赶紧走上汉白玉的高台,这雪虽小,可四更天的早上,宫里又冷,又没人走动。庭院上覆了薄薄的一层雪,琼楼玉宇,清冷的不似人间。何青衣不禁踮着脚,偷偷地转了两圈,像是这个世界里面,只有她,没有别人。
谁知,刚打好转,就看见周和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周和笑了,何青衣目不斜视,装的没有看见他似的,躲进了乾清宫。
应该就快打仗了吧,周和就要北上了,御前的熟人,又少了一个。
何青衣进了寝宫,四更天的夜鼓就敲响了。中宗醒了,众人忙着服侍他起床,更衣,洗漱。
内侍们进来,陪了中宗出去早朝。而这时的天色,仍然漆黑一片,显得乾清宫的灯火,更是刺眼。
五更的钟声一响,官员们就列队进了皇宫,等在太和殿的门口。众人纷乱地一踩,薄薄的初雪,一早就没了踪迹。只有那种侵入骨髓的寒冷,开始蔓延。
没一会儿,中宗的轿子就到了,升了堂,百官行过礼,早朝也就开始了。
高阶第一个出列:“启禀皇上,鞑靼的阿勒坦汗,九月二十七日就去世了。”
朝堂虽然肃穆,却能听见很多人抽气惊讶的声音。
阿勒坦汗跟后商对峙多年,在位十七年,有胜有负。他刚登上汗位的那几年,猛攻后商,当时肃宗无心朝政,三边的余盛海顾得了东边顾不了西边,连连吃了好几场败仗。最后还是和亲互市,才终结了那场硝烟。
“谁是汗位的继承者?”中宗最关心的,自然是这事了。
阿勒坦汗的两个儿子,长子索铎和三子萨拉齐,一个年长却势不如人,一个虽然年轻,却有强大的后援。所以长子索铎,就借了上次大同互市谈判的机会,跟高阶结成联盟。后商帮他夺取汗位,登位之后,他保证臣服。
谁知,中宗因为粮草兵将调动不易,一直拖到现在。
“阿勒坦汗的三子萨拉齐继位了,”高阶说:“他的外祖父各更是瓦剌的首领,瓦剌人多马壮,各更收到阿勒坦汗病危的消息,就直接带兵进了云中。九月二十七日,阿勒坦汗一去世,各更就拥护萨拉齐做了新可汗。索铎连夜出逃,给大同的防军送了消息。防军日夜兼程,昨天夜里,才把军情送到京城。”
中宗明显有些失望,问:“萨拉齐继位,索铎还有希望夺回汗位吗?”
“萨拉齐虽然继位,”高阶说:“索铎却毫发未损,再加上土默特内部,还有一部分人支持索铎,如果反击,可能还有一些希望。”
高阶主战,自然也有人主张不战。毕竟,这是鞑靼自己的人争夺汗位,跟后商无关。为了索铎出兵,耗钱耗力,实在不是什么体面划算的事情。
可主战派也说,如果索铎上位,对后商来说,既可以免去日后骚扰之苦,又多一个臣服的番邦,何乐而不为呢。
两边争执不下,中宗心里,早已经有了决定。
大同互市,高阶去谈判的那次,索铎只答应不骚扰边境,互市互利。可这次,萨拉齐占了优势,先登了汗位,索铎走投无路,后商要什么,他都得答应。中宗就琢磨着,帮他夺了汗位,逼他做了番邦属国,臣服后商。
第1章 他乡掷岁华
后商的百官,还没商量好是战,还是不战。m.www.uu234.net
鞑靼的萨拉齐汗,却派人送来了文书。先说邻邦友好,再说索铎是自己鞑靼的私事,暗示后商,不要卷入鞑靼的内斗。言辞殷切,说完国事,自然提起家事。
鞑靼有个传统,继位的可汗,要娶前一任可汗的妻妾。阿勒坦汗的妻子,正是后商嫁过去的玉成公主,萨拉齐要娶玉成公主为妻,自然要通报一声后商。
后商礼法森严,寡妇再嫁是极其丢脸的事情。所以在庆王和张留仙的事情上面,太后的反对态度,才那么坚决。可在鞑靼,继位可汗娶前任可汗的妻妾,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了给后商留点脸面,鞑靼的萨拉齐才写了文书,提及要娶玉成公主。
其实,十五年前,玉成公主就已经嫁给过世的阿勒坦汗。现在,一早就在萨拉齐的控制之下了。写信求婚,不过是双方形式上的礼节而已。
阿勒坦汗十七年前继位,当时已经年过中旬,四十出头了。中年丧妻,阿勒坦汗就专心攻打骚扰后商边境。后商连着吃了几次败仗,有人就提出,和亲休战,结秦晋之好。
毕竟,游牧的鞑靼善于马战,攻破防线,掠夺一番,立即就走。后商是战也不是,不战也不是,连连吃亏。倒不如议和,省去这些零零散散的烧杀掠夺。
和亲之余,后商还答应开放几个边疆市镇,进行茶马互市。两者合在一起,对阿勒坦汗的诱惑力极大。所以,十五年前,玉成公主嫁了阿勒坦汗,大同的互市也正式开放。
只是,这玉成公主,并不是肃宗的女儿,自然也不是中宗的姐妹。
玉成公主是宗室之后,她的父亲,是个奉国中尉。往上数好几代,才是个郡王。后商的宗室,只有皇子才封亲王。皇子的嫡长子继承亲王之位,其余诸子封郡王。郡王的嫡长子继承郡王之位,其余封将军,将军之后封中尉,而奉国中尉,已经是六世之后了。
和亲是去苦寒之地,嫁与言语不通的番邦可汗,自然不会嫁公主了。而几个王爷郡王的女儿,要么年纪不对,要么父母舍不得,也逃了过去。宗室里翻了一圈,总有几个想靠女儿赚点好处的,主动报了名字上去。
肃宗一看,就选了当时十四岁的玉成公主,给了封号,安排风光大嫁。
阿勒坦汗四十出头,亡妻生了长子索铎,侧妃生了三子萨拉齐,两个儿子的年纪,都大过玉成公主。出嫁的时候,玉成公主十五岁,长子索铎二十岁,三子萨拉齐十七岁。
阿勒坦汗和玉成公主,年龄悬殊,语言不通,之间的感情究竟如何,外人不得而知。后商连她有没有生育,都不清楚。这些年,谁曾想过,边疆有这么一个宗室女,为了两边的和平,牺牲了自己,也牺牲了一生的幸福。
中宗收了书信,还在犹豫,该不该帮索铎,帮的话,如何才能用最少的力量,夺得最大的利益。
后宫里的女子,跟中宗的关注点不同,她们不管战,还是不战,也不管继位的是索铎,还是萨拉齐。她们的关注点,只有一个,就是玉成公主的再婚。再婚也就罢了,竟然是嫁给自己的继子,这叫什么事啊。
只是,胡俗如此,入乡随俗,玉成公主没的选择,后商也只能看着她再嫁继子。继位的萨拉齐汗,虽然是玉成公主名义上的继子,却比她大了两岁。萨拉齐汗三十二岁,玉成公主三十岁,年岁上,倒是比阿勒坦汗合适了许多。
太后也召了玉成公主的母亲进宫,说了婚事,又赐了许多财物。宫里的人见了,众说纷纭,有说玉成公主的母亲卖女求荣的,也有说玉成公主的母亲为国牺牲的。
但是说及玉成公主,后宫的女子,谁都觉得她可怜。在那异乡生活了十五年,嫁给一个四十来岁的可汗,语言不通地活下来。现在又要嫁给他的儿子,真是苦命。
关于玉成公主的事,何青衣自然也听说了。鞑靼的风俗是逼人必须再嫁,后商的风俗是逼人不许再嫁,女子在哪里都不得自由,风俗也罢,文明也罢,谁也不见得比谁高尚。
前朝官员的关注点,当然不是玉成公主有多可怜,或者玉成公主再嫁有多不道德,他们考虑的,只是如何谋取最大的利益。
这不,高阶带了何学瑜,又在中宗的书房里讨论此事。
“皇上,”高阶说:“我们现在出手,还来得及,如果错失良机,日后想攻打鞑靼,再动摇他们,就困难了。”
中宗还在犹豫,毕竟,萨拉齐的优势太明显了。一方面,他的外祖父各更鼎力支持,另一方面,他已经坐上了汗位,名正言顺。
“高首辅,”中宗问:“如果我们开战,需要多少兵力。”
高阶一愣,他一个文官,行军打仗的事,懂得真不多。可估计了一下萨拉齐的势力,高阶说:“可能得七八万兵力。”
“七八万!”中宗有些吃惊,前几天不是说一两万就够了吗。水涨船高,这么几天就涨了好几倍!
“皇上,”高阶辩白,“九月底的时候,如果我们趁人不备,一两万人就能帮助索铎登位。可是现在,萨拉齐大局已定,要打,就得硬碰硬地打了。既然开战,自然要胜,七八万,只怕刚够用呢。”
看见中宗迟疑,高阶却越逼越紧,何学瑜说:“恕微臣斗胆,硬碰硬的代价太大。无论胜负,我们都要付出七八万的军力,军马粮草耗费不说,如果有个伤亡,更不划算。如果能够智取,是否更好呢?”
“智取?”中宗问:“何编修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云中跟大同,三边成一个三角,可否借用这两处的兵力,搞一个突然袭击呢?”何学瑜说。
“突然袭击?”高阶想了想,说:“袭击容易,突然却有些难度。萨拉齐刚刚继位,防范之心深重,如何突袭?如果不是意料之外,突袭也不会有奇效。”
第2章 送嫁的队伍
何学瑜提出,突袭制敌。m.www.uu234.net高阶觉得萨拉齐一定有所防范,突袭不易。
中宗听了,沉吟半刻,说:“突袭的方法可行,只是,如何突袭,才能掩人耳目呢。”说着,又吩咐:“魏明,你让周和进来。”
魏明领命,下去找了周和进书房。
周和一进来,中宗就把刚才商量的事,跟他说了一次。
周和看了一眼桌上的舆图,指着延绥和大同,说:“这两处去云中的距离,几乎一模一样,可以同时派兵出战。一方袭击一方防守,彼此成犄角之势,让云中疲于奔命。这样,兵力就不需要高首辅说的七八万,大概三万即可。”
中宗听了,连连点头,来了个武将,一下子连具体策略都出来了。果然,术业有专攻。
只是,延绥在孙连玉手下,虽然也有一两万驻军,可一下子出三万,怕是有点难度。再加上,孙连玉能同意用他的人,去帮鞑靼的索铎?就算中宗的命令,他不敢违背,可天高皇帝远,阳奉阴违总行吧。
周和算了一笔账,如果突袭,速度要快,行军要不留痕迹,一下子攻下云中,至少需要一两万人。此后,如果索铎的人马不够,可能还需要后商的支援。
而眼下,中宗手里的钱粮人力,只出得起一万的军队。这一万人马,有一半是北疆送贺礼的部队,一半是他在三大军里抽调的人马,钱粮主要靠黄应才的那笔捐款。再多,中宗根本就支付不起。打下萨拉齐之后,让三边的人帮下忙,孙连玉是绝对会支持。只是,如果让孙连玉当主力,他一定会想尽方法,避开战事。
所以,中宗的选择,要么奇袭,要么就承认萨拉齐的可汗地位。
奇袭制胜,可以用很小的成本,获得日后的安宁,以及索铎的臣服。如果不能奇袭,战争的消耗,对中宗来说,负担太大。
作为后商的皇帝,他不仅仅面对鞑靼的进犯,三边的战事,还有各地无数的事情。陕北的干旱,淮河的决堤,处处用钱,怎么能不管不顾,全用在打仗上面呢。
“微臣有个想法,”何学瑜说。
“快说。”中宗吩咐。
“萨拉齐的信上,提及再娶玉成公主一事,我们是不是可以假借嫁妆婚事,突然袭击呢?”何学瑜说的很心虚,因为,他跟徐坤文私下讨论,都觉得奇袭最佳。可如何奇袭,何学瑜想不出方法,徐坤文却说,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用婚事对婚事,最容易掩盖真相。
“好主意!”周和也不等中宗说话了,直接指着舆图上的大同和延绥说:“大同和延绥各有两万人马,如果派一支嫁妆的队伍进行突袭,让这两处的人马掩护,应该能一口气拿下云中。嫁妆的队伍不用太多人,七八千就足够了。如果索铎能同时杀入云中,一下子就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中宗点点头,心想,英雄出少年。何学瑜的主意,周和一下子就给补充了实际情况。七八千的人马,他还是负担的起的。
京城派一支队伍送嫁,到了三边,再让孙连玉配合。同时约定索铎,一起进入云中。送嫁的队伍进了云中,杀了萨拉齐,索铎就能夺回汗位。
之后,这支送嫁的队伍,以及屯在大同跟延绥的四万人马,就是威逼索铎臣服后商的武力。这样一来,用了最少的兵力,却能获得最大的收益。
高阶摸摸胡子,也笑了,如果索铎能够登上汗位,日后他的首辅之位,只会更加牢固。
定好计策,高阶就带了何学瑜告退。中宗跟周和再分析了一会儿具体战术,就吩咐魏明找了何青衣进来。
何青衣进了书房,行了礼,中宗就问:“张女官,准备公主出嫁的嫁妆,需要多少时间?”
何青衣一愣,也不知道他问的哪个公主。中宗的几个女儿,最大的公主也才十一岁,远远不是出嫁的年龄。再一看,桌子上摊着三边和鞑靼的舆图,何青衣就明白了,估计是给玉成公主的。
“准备齐全的话,至少需要一个月。”何青衣说:“上次方王妃的嫁妆婚礼,六尚宫就准备了一个月。公主的礼仪只高不低,怕是更费时。”
中宗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们只有三天。”
“三天!”何青衣差点喊出来了,中宗不是开玩笑吧。
中宗跟周和对视了一眼,说:“你给张女官讲讲,为什么只有三天。”
“送嫁的队伍,集合需要一日,整顿需要一日,准备出发需要一日。”周和微微的一笑,说:“其实还能更快。”
何青衣赶紧摆手,“别,别再快了,这样根本就来不及。”
中宗大笑,说:“玉成公主在鞑靼,不需要全部都按我们后商的礼制来,你马上去尚宫局,跟她们商量嫁妆的事,必须是三天之内能够办好的。具体情况,你看着办,东西不必贵重,只要看起来很多就行。”
何青衣心里嘀咕,很多,很多,你不如买捆稻草扎好了,外面裹块红布,保证看起来又多又好看。
只是,这会儿,她也来不及嘀咕这些了,辞了中宗,何青衣飞速出了乾清宫,直奔尚宫局而去。
到了尚宫局,何青衣赶紧抓了蒋尚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快派人去找尚食,尚功她们。”
蒋尚宫一边派了林嬷嬷去请那几位女官,一边拉了何青衣坐下,问:“什么事啊,把你给急成这样?”
何青衣喝了一口水,说:“皇上让准备玉成公主的嫁妆。”
蒋尚宫一听,这事应该的啊,玉成公主代表皇家出嫁鞑靼,现在再嫁,宫里自然应该有所表示。
“三天,”何青衣说:“皇上只给三天的时间。”
蒋尚宫正在喝水,听见三天,突然就呛到了,“三天?你没听错吧。”
“皇上解释了,就三天!”何青衣说:“绝对没错,皇上让我看着办,要好看的,看着就多的,不要费时的,贵不贵重也无所谓。”
这时,林嬷嬷带了其他五局的主管女官过来了。许嬷嬷直接就说:“不会吧,三天?”
第3章 三日裁新衣
听了何青衣的话,蒋尚宫觉得,自己这尚宫之路,真的太不容易了。顶 点 X 23 U S
一上位,就遇到琪太妃中毒的黑水案。她带着六尚宫的人,翻天覆地地查,得罪了后宫所有的妃嫔贵人。
好容易抓了个投毒的真凶,人家却及时服毒自尽了,什么线索都不给她留。好在太后仁慈,知道这事错在投毒的凶手,与六尚宫的人无关。这黑水案,才算过去。
可是,好日子没几天,何青衣又带来了这么个坏消息。三天,普通人家嫁女儿,三天置办嫁妆都来不及,更何况一个后商的公主呢?
蒋尚宫当上了尚宫,已经后悔过无数次自己的决定了。做蒋司衣的时候多潇洒,事情照做,尚服局的事照管。做得好了,人家夸一声,做不好了,人家也说她当着蒋司衣,管着尚服局不容易。哪像现在,尽是得罪人的干活。
尚功,尚仪,尚寝这些四品的女官一到,听了三天的限期,都惊诧不已。大家正说着话,太后宫里的曹嬷嬷也过来了。原来,中宗把这事跟太后说了,太后派了曹嬷嬷过来,跟大家说一下玉成公主的喜好,身形。
玉成公主的父亲,原是江陵人士,因为女儿和亲,肃宗赏了京中的职位,所以全家人都迁入京城。现在,玉成公主的父兄弟汤盛接了父亲奉国中尉的位子,带了母亲,住在京城。
前几日,因为萨拉齐汗递书进京,太后还召了玉成公主的母亲进宫,告知再婚一事。当时,朝廷还纠结于萨拉齐继位的事,一时间也没想到后着,也就简单说了此事,并没提及送嫁的后续。
奉国中尉属于宗室封爵最低的位子,俸禄本来就少,再加上京城不易居,花费繁多,汤盛一家在京城的日子,一向过的辛苦。
这次,中宗决定送嫁,时日仓促,一时间想不好送嫁的人选。如果派高阶北上,很容易被人识破。因为高阶跟阿勒坦汗长子索铎的密谋,国内外很多人都知道。如果派宗室王爷送嫁,又太过隆重,跟几日仓促准备的嫁妆矛盾,反而让人起疑。
高阶的人一合计,玉成公主的亲哥哥最合适,就跟中宗举荐了汤盛。毕竟是再嫁,不需要十分排场,适当的嫁妆,再加上一个亲兄弟送嫁,虽然仓促,却合情合理。中宗就答应了,封了汤盛为辅国中尉,做了这次的送嫁使者。
汤盛升了辅国中尉,带了一帮素日的狐朋狗友,去太白楼吃酒。
酒足饭饱,吃的众人都很满意。有个泼皮叫张三的就说了:“汤大哥,听说鞑靼这次继位的可汗,原是从他大哥手里抢走的汗位,现在鞑靼兵荒马乱,您这一去,可得多加小心啊。”
汤盛升了官,多了俸禄,又得了个送嫁的差事,正得意呢,听了张三这么一嘴,心就凉了半截。他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舒心的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哪能急着去送死呢。
又有个泼皮叫李四的就说了:“汤大哥,我认识一个人,那个叫武功盖世,请了他保护你,上刀山下火海,他都能救你出来。”
汤盛就赶紧问了,“那英雄姓甚名谁?”
李四就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说:“若不是他跟我老娘家舅舅认识,我们这等人,哪有机会认识他啊……”
众人被他勾起好奇心,都催,“别扯你娘的淡了,赶紧说!”
“那人叫石青,身高九尺,一个人就得别人两三个人那么壮,”李四说:“原是五军营右哨军的统领,前些年犯了事,发到长沙去了。近日回京探亲,刚好就在城里。汤大哥如果请了他保护,别说鞑靼,怕是天上地下都去得了。”
汤盛听了,更觉得非石青不可了,就急急带了这帮狐朋狗友,出了太白楼。让李四带了路,浩浩荡荡带着一群吃醉酒的泼皮帮闲,一起去石青家了。
邓云游跟庆王正在楼上吃酒,听见楼下泼皮们又是吆喝又是嬉戏,心想,这太白楼也是京城第一酒楼了,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呢。
正好小二进来筛酒,邓云游就问了:“楼下这是什么人呢,这般大声?”
“是辅国中尉汤盛,”小二一边筛酒一边看了一眼庆王,说:“说是皇上封了他做送嫁使者,得了赏钱,就来我们太白楼见见世面了。”
“他们说些什么呢?”庆王问,“也不多喝一会儿酒,这么着急就出去了?”
“哎,别提了,”小二说:“有个帮闲说鞑靼兵荒马乱,给汤盛介绍了一个能打的,据说以前是五军营里右哨军的统领石青呢。”
你看,这小二,可真耳聪目明的,三言两语,就把汤盛他们的对话,去芜存菁,总结的一清二楚。
“有什么危险的,”庆王抱怨:“不就是送个嫁妆,这汤盛也真够胆小的。”
看来,庆王不知道,这次送嫁是伪装,突袭才是真相。邓云游也不说破,就说:“高首辅那么反对萨拉齐继位,现在人家真继位了,他倒是也不反对了。”
“是啊,”庆王也觉得奇怪,“那会儿从大同回来,天天跟皇兄一起谋划,如何分化鞑靼,现在皇兄都派人送嫁了,他倒是一言不发,充起了老好人。”
邓云游也不说了,因为,这谜底一戳就破,庆王也不傻,再琢磨几天,估计就能猜出真相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又提起何青衣了。
“你那表妹,”庆王抱怨:“到了皇兄跟前,就不出来玩了。以前在御花园,还能遇上几次,说话也挺有趣的。可到了乾清宫,我跟她说句话,她都不搭理我,真是无趣。”
邓云游心想,还不是因为你,何青衣才去了御前。她要是跟你说说笑笑,太后如果知道了,说不定下一步就打发她去浣衣局了。
“怕是换了个环境,她还没习惯吧。”邓云游解释。
庆王点点头,突然语重心长地说:“她在京城也没什么亲人,张超又一根筋,你们做表哥的,生活上也要多照顾一些。宫里不容易,你们不帮她,谁帮她啊。”
这话说的,太莫名其妙了。邓云游点点头,心想,自从大娘上次进了一趟宫,到现在都一个半月了,大哥一次都没提起何青衣,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了。庆王说的,大概是这个吧。
第4章 狐裘值万金
庆王跟邓云游在太白楼吃酒,两人提起何青衣。顶 点 X 23 U S
庆王的同情心发作,感慨了一堆,又说何青衣孤苦伶仃,京城里没有亲人。唯一的哥哥张超又靠不住,吩咐邓云游这个做表哥的多多照应。
邓云游听的一头雾水,心想,一定是因为大娘进宫,大哥跟何青衣闹矛盾的事。
庆王只顾着感慨,并没解释,他为什么事,做出如此感慨。邓云游也有秘密不能让庆王知道,只得含含糊糊,糊弄过去了。
两人吃了酒,分头回府。
邓云游回了邓府北院,一身的酒气,就被秋辞给撞见了。
“二公子,您又去哪里吃酒了?”秋辞拿手扇了扇,说:“这一身的酒气,等会被大公子看见了,又要挨骂了。”
邓云游笑,问:“大哥这会儿在书房呢,我躲着点不就是了。”
谁知,邓云鸿见完刘贡,刚从小花厅里出来,一眼就看见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了。
秋辞的脸色一变,邓云游赶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邓云鸿就站了他的背后。
“大哥,我这就,这就去读书!”邓云游的脸,越发红了。
邓云鸿摇摇头,这弟弟,真拿他没法子。
“先去东边厢房休息一下吧,”邓云鸿叹了一口气,说:“吃酒也要注意些,脸这么红,天气也冷了,很容易伤寒的。”
邓云游喜滋滋,大哥没骂他。正打算去厢房休息呢,却想起庆王的话了,“大哥,你跟何青衣就别闹了。”
邓云鸿一愣,连这纨绔弟弟都来教训自己,刚想反驳。
邓云游却说:“庆王说了一大堆糊里糊涂的话,什么张超靠不住,宫里的日子不容易,好像何青衣过的很惨似的。”
“很惨?”邓云游皱起眉头,怎么会呢,何青衣当了御前女官,衣食住行,宫里缺了谁,都不会缺了她的。更何况,她的私交还不错,尚服局的那些女官,还有徐若兰这些美人。就算大事上帮不了她,小事绝对能帮忙的,怎么就孤苦伶仃了。
邓云游喝了酒,这会儿也困了,庆王的话本来就糊里糊涂,他一时也就说不清楚了。邓云鸿只得吩咐秋辞扶了他去厢房休息,自己回了书房。
回去翻了无面的报告,何青衣最近没什么异常啊,每天四更天去乾清宫服侍中宗早朝。中宗下了早朝,她就去六尚宫准备玉成公主的嫁妆,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怕是那纨绔王爷,自作多情了。
其实,庆王这么说,是有道理的。
前日他在乐志斋里读书,七公主的白将军不停地在他窗前捣乱。一会儿打翻他的砚台,一会儿撞倒他的笔架,一会儿踩了一脚墨汁,直接爬到他的身上。庆王就觉得,今天不是读书天,于是就搂了猫,打算去御花园逛逛。
一进御花园,就撞见了何青衣,说是刚从尚宫局出来,正忙着准备玉成公主的嫁妆呢。六尚宫刚换了蒋尚宫,尚服局又缺人手,所以她一忙好乾清宫的事,就来六尚宫帮忙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何青衣就忙着要走。也不知道想起什么了,偷偷地问庆王:“王爷,您身上有银子吗?”
庆王平时并不带银子,去哪里都有小厮跟班付钱,只是进宫就不同了,时不时得打赏个宫女太监,所以身上倒是带了荷包。
听了何青衣的话,他就摸了荷包,倒出来一看,不过是些打赏用的碎银子和金叶子,值不了多少钱。
何青衣一下子就失望了,庆王赶紧安慰她:“我让王平回去拿,你要多少?”
何青衣只说看上了内官监王公公采办的一件白狐裘,因为有瑕疵,不作官用,开价要一万两银子呢。
庆王听了,只笑,说:“王公公的那个有瑕疵就别要了,我府里一定有更好的裘皮。”说着就问:“要白色狐裘,是吧,我吩咐他们回去找。”
谁知,何青衣死活要那件有瑕疵的,说是有眼缘。
那还能怎么办呢,庆王就让王平回王府拿了一万两银票,带进宫给了何青衣。
何青衣又说,自己的父亲是个节俭惯了的武将,最见不得孩子买些狐裘锦缎,说是纨绔作风,不是持家之道。吩咐庆王,绝对别让任何人知道了,否则,她父亲张允要是生气了,她母亲的日子就难过了。
这么孝顺的想法,庆王当然支持了。所以就咬紧牙关,连邓云游都不告诉。毕竟,邓云游是她表哥,如果他知道了,邓夫人跟张允一说,这事不就曝光了嘛。
这张允也真是的,女儿买个狐裘,都要瞒着他。难怪教出了个张超,这么一根筋。庆王很是同情何青衣,京城这么冷,还不让买狐裘,日子可怎么过。至于这一万两银子,何青衣该怎么还他,庆王连想都没想过。
至于何青衣要这一万两银票,当然不是买狐裘了。
中宗定下送嫁妆突袭的法子,想了两天,又觉得不踏实了。万一突袭失败呢?是不是要准备一个后招啊。思来想去,又找高阶商量了一下,君臣俩一起决定,派个女官去给玉成公主说说家国天下,忠君爱国的大道理。
如果突袭不成,就让玉成公主骗了她的新丈夫,萨拉齐汗,好让后商的人有机可乘,暗杀这个鞑靼的新可汗。
可让谁去呢,宫里的女官虽然多,可大多数是太后的人。中宗看来看去,就御前女官张留仙能算自己的心腹。可张留仙如果出了事,别说日后庆王坐镇三边的事了,怕是张允都会离心离德。
再一琢磨,张留仙去劝说公主,本身并不危险。只要劝说成功,张留仙可以立即回京,留下周和断后。时机把握的好,张留仙根本就不会遇上战事。
拿定主意,中宗就吩咐魏明找了何青衣进书房,这般那般说了一圈,只说担心玉成公主离乡多年,不记得家国故乡了。
何青衣一听,自然明白,中宗不会无缘无故找了自己来说玉成公主。既然玉成公主跟家乡疏远了,自然应该找个人劝说一下,让她念起故国的好处,死心塌地地做了家国天下的牺牲品。
第5章 使者的金印
劝说玉成公主暗杀萨拉齐可汗的事,自然得由女子去说了。www.uu234.net总不能派个三大五粗的将军,往玉成公主的闺房一杵,那得多少双眼睛盯着看啊?还怎么密谋?
中宗都找何青衣谈这事了,何青衣自然就明白了,劝说玉成公主的事,中宗大概想让自己去。
自从当了御前女官,何青衣一早就琢磨起出宫的事了。听了中宗的话,当场就反应过来了,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皇上,这事可得派个女官,跟玉成公主好好说说才是。”
中宗见她懂了,就问:“你觉得派谁比较合适?”
何青衣想了一下,说:“这事还需攻心为上,得找个能说得动玉成公主的。玉成公主虽然三十岁了,可离开后商多年,不见得会跟三十多岁的女官说得来。倒不如派个年轻的,十五六岁,就是玉成公主出嫁那个年纪的,说不定更有用。”
她字字句句都往自己身上揽,中宗一笑,心想,这张允,生了个儿子一个弯都不会转,生了个女儿却是玲珑心窍,字字句句都在绕弯。
“就你如何?”中宗问。
“皇上有命,奴婢不敢推脱,只是,”何青衣卖了一个关子:“奴婢需要一些人手,做些准备。”
中宗想了想,拿了块金印,说:“张留仙,朕命你为送嫁大使,主管此次玉成公主再嫁之事。”
何青衣跪下接了金印,拿到手一看,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心想,这金印,大概跟尚方宝剑相似吧。
见她收了金印,中宗对这小女子,却有了另外的看法。遇事不惊,又知道为自己筹谋,果然是将门虎女啊。看来,选了她做老七的王妃,自己真的没看错人。中宗心里,甚是满意。
玉成公主的事,如果办成了,绝对是大功一件。到时候,看太后还怎么反对她跟庆王的婚事。中宗吩咐了一番,就让何青衣下去准备了,送亲的队伍,不日就要出京了。
何青衣领了金印,找了几个肃宗一朝的老宫人,细细问了玉成公主当年出嫁的事,从嫁妆到使者,无一遗漏。
玉成公主十四岁入京,准备半年有余,才出嫁鞑靼。嫁妆丰盛不说,带去的书籍,佛经,都是车载斗量。风光体面是国家的,至于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宗世女,谁管她的命运如何,不过是跟金玉书籍一般,送去鞑靼了事。
何青衣又找了江陵的宫人,问了当地的风俗习惯,风味小吃。万事办妥,才回屋告诉了左月跟金翘。
“我们要出宫了。”
“什么?”左月跟金翘一起惊呼。
何青衣笑,说:“皇上让我做送嫁大使,我们可以出宫了。”
金翘一欢呼,左月就问:“是玉成公主的事嘛,不是让她的哥哥送嫁了嘛?”
“嗯,他是明的,我是暗的。”何青衣解释:“送嫁的事不归他管,他只需要乖乖地骑着马去鞑靼就行。”
中宗突袭的计划,何青衣也知道一些,只是,眼下不好跟左月她们细说,只得说了明面上的事。
只要开战,一定会有伤亡,何青衣一早就算好了,鞑靼一乱,她就带着左月跟金翘往西边跑。西边归孙连玉管,只要周和她们突袭成功,孙连玉一定忙着去抢功劳,大同延绥必定大乱。
到时候,穿过大同延绥南下,直奔巴蜀。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和京城之间的音信交通,必定有所阻碍。
如果周和跟中宗认为她们死于战火,自然也不会展开追击。到时候,张允损失了一个假女儿,中宗必定有所补偿,自己也算对得起张家。
至于邓家,邓云鸿一早就有个叫何璇珠的夫人了,何青衣跟邓家,并无相欠了。算来算去,唯一亏欠的,就是庆王的一万两银票了。
只是,何青衣却从来没想过,要还庆王这一万两银票。一则他根本就不缺这笔钱,二则如果还他,必定走漏自己的消息。所以,亏欠就亏欠了,何青衣对庆王,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常的心安理得。
那日出了尚宫局,何青衣就琢磨着带左月金翘出逃,三个人年纪轻轻,如何谋生?她跟孟夫人要的一万两银票,留在邓府拿不出来。如果上门去要,必定走漏了消息。邓云鸿如果知道她要出逃,何青衣的计划一定失败。
舍弃了那笔钱,何青衣身上只有宫中的例银。进宫半年,三人的例银合在一起,也不过一百两。出逃一段日子还够用,之后呢?总不能带着左月金翘露宿街头吧。
何青衣正郁闷,就遇见了搂着白将军晒太阳的庆王了。
这纨绔王爷,日子过的如此舒服,何青衣就问他了,有银子嘛?想着捞多少是多少,谁知这纨绔王爷进宫,身上也没多少油水。好在他王府里有钱,何青衣骗了一万两银票,又编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庆王别走漏了风声。
要知道,庆王跟邓云游无话不说,如果让邓家知道自己借了一万两银票。邓云鸿那个人,一定会猜到自己的打算。所以何青衣就装可怜,让张允背了黑锅。这么一来,庆王自然不会告诉邓云游了,否则张允发火了,张夫人的日子多难过啊。
有些朋友,你会跟他们吃喝玩乐,可不一定拉的下面皮跟他们借钱。可有些朋友,吃喝玩乐,百无禁忌,一没钱,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看来,庆王在何青衣心里,就属于后者。
何青衣拿了银票,收拾了自己的碎银子,吩咐左月带一小包碎银子日用。鞑靼是化外之地,那里收不收银票都不好说,总得回了后商,银票才派的上用场。
御前女官出宫的事,曹嬷嬷是知道的。可太后都没意见,她能说些什么呢。只得吩咐何青衣,送嫁的路上注意安全。
送嫁的队伍,全是些男人,也不知道中宗是怎么想的,竟然敢让张留仙一个年轻女官,带着送嫁队伍去鞑靼。
曹嬷嬷觉得,自己对这些年轻人的想法,是越来越不理解了。
第6章 八千杂牌军
送嫁的队伍是个杂牌军。顶 点 X 23 U S
有四千人,是北疆李荣的人马。因为邓皇后怀孕,李荣接了邓如光的命令,带了五千人马进京送贺礼,在北城驻扎至今。
中宗派人跟邓如光借兵,终于从李荣手里拿了四千人马。一千骑兵,三千步兵,还有一千留在京城,跟着李荣守护皇后。
虽然一千人马搅不起什么水花,可京城的队伍也减少了。三大军加御林军,总共调了四千人马出来,加入送嫁的队伍。
周和带了北疆的队伍,而三大军抽调的人马,则由左哨军的刘贡负责。而这一点,也是中宗特别嘱咐的。毕竟,刘贡是张留仙的大伯子,上阵父子兵,有个亲戚关系的,总比没关系的可靠些。
刘贡带了自己的左哨军,整顿了其他军营和御林军过来的老少爷们。又派人跟陈二顺打了声招呼,让看见张留仙了,告诉一下她,自己去鞑靼了。
刘贡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弟妹说出征的事情。可这个京城,父母和弟弟都去世了,他一个人在军营里住着,家不家,也没个概念。可多了个张留仙,刘贡觉得,自己刘家,也还有人。自己出门,总得跟她说上一声。
张留仙去了御前当女官,听说那御前女官是宫里是最了不得的位置,刘贡也替她高兴,可隐隐又觉得不安。要知道,张家兄妹,现在都在御前,中宗如此看重张家,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宫里还派了些太监宫女,据说送嫁的还有几个女官,加上十几人的侍卫,也不过七八十人。
刘贡跟周和是老相识,跟李荣又是好友,他们一起去鞑靼,自然互通消息。周和带了张超去李荣的营地,刘贡也去了李荣那里。大家见面,都感慨了一圈,送嫁需要这么多人嘛,八千人的队伍,打个小城都能打下来了。
周和尴尬地点点头,说:“皇上就是这个意思,我们从京城出发,到大同跟延绥的人一汇合,到时候看,能突袭就突袭,不能突袭就得暗杀。总要杀掉萨拉齐才算完成任务。”
刘贡一愣,他就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只是,这不是军事秘密嘛,周和怎么就说了呢,还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再一想,边上是张超,李荣,还有自己,怎么看都是邓家的人马,周和当然不用遮掩了。
京城到大同只有七百多里,快马加鞭,骑兵一日夜就能跑到。可步兵就慢些了,再带了辎重,嫁妆,怕是一日才走七八十里地。就算急行军,估计也要七八天才能到大同。
大同到云中,倒是三四日就足够了。如果顺利,萨拉齐在突袭之中丧命,那么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二十来天。如果不顺利,在云中耽搁上十天半个月的,怕是一两个月都不够用啊。
高首辅跟兵部尚书陈奇法准备的兵粮物资,只够八千人一月之用。也就是说,如果突袭失败,后商的队伍,是拖延不起的。到时候,要么得在大同等补给,要么就要三边孙连玉出手相助。
虽然集合的仓促,可周和也来了,刘贡就很放心。他在北疆的日子不长,可也听了无数周和的战绩。八千人马虽然是杂牌军,可里面有四千是实打实的北疆军,跟着周和出生入死的那种,到时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周和出征,自然回邓府告诉了邓云鸿。
他一回家,邓云游必定也在。
三人说了一会儿中宗的调兵遣将,以及鞑靼萨拉齐的动向。
邓云鸿说:“你注意下汤盛。”
邓云游直接就反驳了,“汤盛那小子有什么好注意的。”
邓云鸿一巴掌拍他头上,说:“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又吩咐周和:“他身边跟了个石青,原是三大军里右哨军的统领,因为犯了事,给贬到长沙去了。这些年跟了方王,这次朱时雨进京,就带了他来。看起来是个莽汉,其实智勇双全,要是可以,你借机收服他。”
“刘贡倒是跟我提起过他,”周和说:“当年湖口一带的灾民造反,皇帝派了他去围剿,失利的原因不在他,在补给的人跟他不和,故意拖延。最后查办,罪名却全是他背了。”
“嗯,”邓云鸿点点头,说:“听说是个人才,跟了方王,实在有些可惜。这次他做了汤盛的跟班,怕是方王府的意思。”
邓云游听了,跃跃欲试,他原以为打仗很无聊,可听大哥他们一说,似乎又很有趣。就嚷嚷着:“大哥,什么时候让我也去下战场啊。”
“让你去没问题,”邓云鸿瞪了他一眼,说:“可就你的骑射,上战场干嘛,当靶子嘛?”
“大哥,我会好好练习的。”邓云游被戳了痛处,只得发誓,日后认真读书,努力习武。
周和在邓云鸿面前,从来不提起何青衣,可想了想,他还是说了:“最近何学瑜跟着高阶,经常进宫面圣,他跟高阶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近了。”
“何学瑜?”邓云鸿轻笑,说:“那是徐坤文的点子,让他跟高阶多亲近。这次派兵突袭的点子,就是徐坤文让何学瑜说的。”
“原来如此,”周和心想,这徐坤文,倒是跟徐乾文是一个路数,擅长背后谋划。
周和提了何学瑜,邓云游就问:“哥哥,何青衣也去乾清宫了,你们平时见面的机会多吗?”
周和摇摇头,说:“她在宫里,我们在宫外,除去皇帝召见,遇见的机会很少。倒是初二下雪的那天见着了。”
周和想起那天早晨的雪,那个时候转圈的何青衣,神情一下子柔和了不少。
“因为大娘的事,”邓云游抱怨:“大哥很久都不提何青衣的事了,庆王前天还说我。说她在宫里日子不容易,让我们多帮着点。”
“不容易?”周和一愣,宫里最顺风顺水的女官就是何青衣了,哪里不容易了?
邓云鸿看了一眼周和,深有同感,就说:“应该没什么事,庆王养尊处优,看法跟普通人不一样。就是宫里最近开始严查宫女的背景了,你要是有机会,告诉一下何青衣,小心左月的事。”
周和点点头,心想,有几日没见到何青衣了,下次见了,可得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