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高安远来访
为了让高嫔放心,何青衣给张留仙编了一个青梅竹马的相好,才打消了她的疑虑。m.www.uu234.net
因为方王跟高如语的婚礼,何青衣也跟着忙了很久,许嬷嬷就跟蒋司衣说,放何青衣几天假,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这不,今天天一亮,所有人都急匆匆出去做事了,何青衣还懒洋洋地躺着。
左月跟金翘也跟着她放假了,也不来吵她,两人在厢房里绣绣花,顺便聊聊端午节。何青衣听见端午节了,就在卧室里问:“你们打丝络了吗?”
金翘叹了一口气,说:“小姐,丝络那么简单,一会儿功夫就能打好,别着急,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准备好。”
何青衣又问:“粽子呢?”
这次轮到左月叹气了,她所:“我们连个厨房都没有,我想包也没地方包,要不,哪天我去尚食局,跟陈姑姑借一天厨房吧。”
“这么麻烦啊!”何青衣说:“要不我们就等他们发吧。”
“没事,”左月说:“包粽子很快的,就是煮的时间要久一些。我到时候多做点,也给张小姐分一些。”
“我要豆沙口味的。”何青衣说。
“我要玫瑰豆沙味的。”金翘又上了一个台阶。
三个人正说话呢,院子里却有人在喊:“有人吗,有人吗?”
是个太监的声音,左月赶紧放下手上的绣花,出去一看,是个尚衣监的小太监。
一看见左月,小太监就说:“姐姐,尚服局的女官都去哪里了?”
左月说:“今天库房很多料子到,尚服局的人都去库房核查去了。”
这时,何青衣也洗漱好了,出来一看,说:“小五子,怎么了?”
一看见何青衣,小五子都快扑上来了,说:“张姐姐,你在就好了!”
“怎么了?”何青衣问。
“还不是方王啊,”小五子带着哭音说:“送去试穿的衣服,方王都没问题。”
“没问题不最好嘛?”何青衣有点疑惑。
“可婚礼当天的那件衣服,方王左右看不上眼啊!”小五子说:“我们也问了,到底是哪里不合心意。方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说要改。”
“那给改呗,当场改,他总没话说吧。”何青衣问。
“冯公公也这么说,”小五子说:“可冯公公带了几个裁缝去,方王又嫌弃他们,说要女官!”
“女官?”何青衣很郁闷:“你们尚衣监不是专门做皇上王爷的衣服,裁缝水平可比我们尚服局高啊。”
“谁知道呢!”小五子说:“那冯公公就让我来尚服局找人,谁知一个人都没有,就你了,赶紧跟我走吧。”
何青衣赶紧说:“可我的手艺,跟裁缝绣工,差很远啊!”
金翘推了下左月,说:“月儿姐姐的手工很好!郑姑姑都夸她呢。”
“得了,你们三位都一起走吧。”小五子赶紧扯着何青衣的袖子往外走。
“出宫不是要办手续吗?”何青衣喊:“我还得去找万尚宫呢!”
“去王府跟去民间不一样,不算出宫的。”小五子说:“王府也有太监宫女和女官,只要车从我们门口,直接到他们门口,就不算出宫。”
“还有这种事!”何青衣大吃一惊。
没这会子事,小五子也要说有这会子事了。更何况,去王府确实手续简单,只要让曹嬷嬷搜一下身就好。
小五子拉了何青衣,赶紧往青琐门走。到了门口,曹嬷嬷带了章卜两位嬷嬷,一早就守在那里了。
曹嬷嬷给三个人快速地搜了一遍,还是同样的话:“一件也不许多,一件也不许少!”
何青衣见怪不怪,可左月和金翘羞的满脸通红。
然后,她们三人坐了较大的一辆马车,章卜两位嬷嬷坐了较小的一辆马车。
方王府在西城,过了凤凰池,再过去一点就是。没一会儿功夫,很快就到了。
马车直接进了后院,何青衣一下车,就看见尚衣监的那个管事,据说是冯公公的亲戚,想来也姓冯。
小五子坐在章卜两嬷嬷的车上,一下来,就赶紧说:“冯哥,赶紧带她们进去。”
说着话,两人在前面引路,何青衣带了左月金翘,还有两位嬷嬷,一起往里赶。
而这会儿,邓府里也正忙着准备端午节,仆妇们在院子里洗刷着粽叶,家仆们也忙着洒扫庭院。
邓大公子在书房里坐着,邓二公子穿了件绯色四合如意云的圆领袍,跟他大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呢。
“那个高安远,大哥,你知道这人不?”邓云游问。
“高嫔的弟弟吧,”邓云鸿说:“以前经常跟着你和庆王玩的那个?”
“就是他,”邓云游说:“最近因为方王的婚事,他妹妹嫁了方王,皇帝就给他赏了个户部主事,赐同进士出身。不过就六品的小官,还跟我摆起了官架子。”
“哦,”邓云鸿说:“这种人游手好闲,不来往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可不就是!”邓云游觉得,自己跟那种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就说:“刚当个小官,就开始在官场上拉帮结派,说是今天邀了几个同年好友,一去去拜访方王呢。还问我去不去,好像还是给我面子似的。”
“都有什么人啊?”邓云鸿随口问了一句。
“徐坤文,何学瑜什么的。”邓云游就记得这两个认识的人。
这时,窗口翻进来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无面!”邓云游喊了出来,这千影楼的无面,他一直知道,却从来没有见过。
邓云鸿瞪了一眼弟弟,太大惊小怪了!又瞪了一眼无面,做事太没分寸了!
无面却说:“大公子,何青衣去方王府了。”
“什么!”这次没分寸,又大惊小怪的,却是邓云鸿。
邓云鸿硬生生咽下两个字,“淫棍!”然后问无面:“什么时候去的?”
无面说:“属下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突然,邓云鸿想到了昨晚的事情,何学瑜不是要见妹妹吗,让他见一下啊。就吩咐邓云游,马上出发,带上贺礼去方王府,给方王大婚道喜去。
第7章 方王改衣裳
何青衣跟着小五子,进了方王府。www.uu234.net左拐右拐,到了主殿的厢房,一进去,冯公公带了几个裁缝太监,大家都苦着一张脸呢。
冯公公一看,是何青衣,就问:“许嬷嬷她们呢?”
何青衣说:“大家今天都去库房了,就我在尚服局。”
“也成吧。”冯公公嘀咕了一句:“这淫棍,哦,方王想要女官给他改衣服,他嫌男的臭,老的脏!”
冯公公带了何青衣一行人,进了方王的暖阁。
何青衣一愣,改衣服需要去暖阁吗?你的未婚妻都是在花厅后面的小隔间换衣服,你一个男的,需要躲到暖阁里面换衣服嘛?
谁知,一进去,冯公公就把门一关,里面就剩了她们三个人。
跟着的章卜两位嬷嬷想进去,冯公公说:“里面有太监和宫女呢,嬷嬷你进去干嘛,是对方王不放心吗?”
章卜两位嬷嬷,平时跟着曹嬷嬷在太后手下做事,也知道王府不比外面,女官要是到了王府,跟宫里基本就没什么区别了。何青衣进了哪个屋,她们作陪的,也不是哪里都能跟进去的,只得跟冯公公留在门口。
而冯公公呢,也很清楚,这方王到底是哪里闹别扭。说穿了,这淫棍,不,这方王就想来个软玉温香给他改衣服。
这不,来了个绝色的女官,许嬷嬷这老太婆又不在,越早让方王称心如意,他的差事也能越早完成。
而且,何青衣是宫里的女官,方王占点便宜也就是了,不至于怎么样,他还真敢反了不成。
而且,何青衣还带了两宫女呢。最多让方王摸一把,早点把衣服改了,尚衣监也好交差,她们尚服局也一样。都一根绳上的蚂蚱,方王不闹了,才能大家都好。
所以,冯公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算牺牲下何青衣,让方王快点别闹了。这衣服哪里有问题了,根本就没问题,好嘛!
一进去,方王穿了里面的单袍,正靠在榻上,头也不抬,说:“还要让本王等多久啊?”
何青衣一看,婚礼那天的喜袍,就丢在边上的椅子上,半耷拉到地上。
就过去捡了衣服,跟金翘两人,一起摊开衣服,问:“殿下是哪里不满意呢?”
方王一听,是年轻女子的声音,赶紧抬头。一看,是昨天那个绝色的女官,赶紧喊太监,想让他们给自己穿整齐些。
可是一想,单衣更好。就说:“过来,帮姐姐们举着衣服。”
内室就出来两个小太监,十五六岁的模样,面白唇红。接过金翘跟何青衣手里的衣服。
何青衣空出手来,就带了金翘左月,给方王行礼。
方王挥挥手,让她们起来,又挥挥手,让小太监们先下去。
一下子,屋里就剩了方王,何青衣,还有金翘左月。
金翘有点不自在,紧紧地跟在何青衣身旁。左月倒是还好,大大方方站在何青衣的侧后方。
何青衣又问了一句:“殿下是哪里不满意,说了我们也好给你改。”
方王说:“你先帮我穿上,我再告诉你哪里不舒服。”
何青衣没法子,只得拿了衣服,跟左月两人,一左一右,帮方王套上喜袍。
中宗的五个兄弟,何青衣见过三个,庆王,端王,还有方王。
庆王男生女相,脸略圆。大他一岁的端王却是少年书生的模样,身上文气很重。而中宗却跟两个兄弟都不像,下巴有点儿尖,五官也更深邃些。
而这个方王,却是国字脸,两鬓须发略重,直鼻方嘴,很有威严。听说,肃宗的几个儿子里面,方王长的最像他。
何青衣看了一眼方王,心想,原来肃宗长这个模样。方王发现何青衣看他了,更得意了,抬了抬右侧的胳膊,说:“这里有点紧。”
左月看了一眼,跟何青衣说:“似乎是紧了一些,可以放宽一些的。”又问方王:“殿下,太宽了不好看,可以放宽一指,你看合适不?”
方王看了眼何青衣,说:“不是你来改嘛?”
何青衣很无奈,说:“月儿的手艺拔尖,给殿下你改,当然得最好的手艺,对不?”
方王抬抬眉毛,还是有点不满意。
左月出去,跟门口的裁缝要了针线,讨论了一下修改的方案。
裁缝觉得够宽了,改了不好看,可左月说,方王就想宽一些,讨论了一会儿,决定放宽了再说。
左月拎了针线包进来,何青衣刚要去帮忙,方王却扯了她的衣袖,往卧室拖,说:“她们改衣服也行,你来陪本王喝茶。”
金翘一惊,连忙跟上去,却被两个小太监拦下了。
何青衣赶紧扯开袖子,站直了,也不跑,说:“翘儿,你跟月儿在这里改衣服,我就在这里,不去其他地方。”
听她这么一说,方王饶有趣味地看了一眼,这女官胆子不小啊,这样都不害怕?
何青衣在椅子上坐下,问:“茶呢?殿下不是要请我喝茶嘛?”
方王赶紧让小太监上茶了。
两个小太监赶紧端了茶水过来,摆在案子上。何青衣看了一眼左月跟金翘,俩人还在给袖子放线。金翘抬头看了一眼何青衣,知道她没事,继续低头拆线。
方王穿了件单衣,却摆出风流倜傥的模样,指着金翘和左月问:“她是翘儿,她是月儿,你呢?”
何青衣说:“我,我叫张留仙。”
“留仙,”方王说:“好名字!”
何青衣心想,再好,也是张留仙的名字。
方王又问:“令尊是?”
何青衣盯着方王的眼睛,说:“家父是北疆镇国公手下的张允将军。”
方王的眼睛,明显闪了一下,何青衣知道,这淫棍是不敢了。倒不是怕张允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将军,而是怕宫里的那个皇帝。
因为,方王的造反名声,京城可传的有头有尾。如果他再跟张允将军的女儿有个不清不白的关系,第一个要他命的,一定是中宗。中宗可不会认为,方王是色心上来,不管不顾。反而很可能会认为,这是方王想跟张允联姻呢。
第8章 别喝他的茶
既然中宗让方王进京结婚,他都乖乖来了,应该是不想背上造反的名声。www.uu234.net
何青衣盯着方王的眼睛,稳稳地端起了茶杯,刚要喝。
方王却说,“给姐姐们换茶,那两位姐姐也要。”
这时,何青衣才知道,这茶竟然有问题。心想,这方王,果然色胆包天啊,连女官他都不放过。只可惜,他还是怕皇帝,怕跟军队扯上什么关系。他有害怕的东西,何青衣就有法子治他。
何青衣心想,要是自己是以何家女儿的身份,进宫当了女官,如果这会儿坐在方王面前的是何璇珠,她一定避不开这个劫难。万幸,万幸,那个一无是处的张留仙,竟然有个威震一方的将军父亲!
茶水一来,何青衣就让放在暖阁里面,跟方王说,“殿下,你不觉得闷嘛,开下门吧。”
方王点点头,小太监们过去把门打开了。
何青衣又说:“殿下,你不觉得冷吗?虽然快端午了,这样可容易着凉哦。”
方王无可奈何,总不能为了个张留仙,把自己给赔进去吧。造反?皇帝连邓家的人都怀疑呢,更何况自己这个可能跟他夺权的王爷呢。
只得让小太监给他穿了外面的长袍,戴了帽子。
门一开,外面的几个尚衣监的裁缝就在门口探头探脑了。看见何青衣端了杯茶,坐在暖阁的椅子上,两个宫女抱着喜袍在拆线。
冯公公也到门口问了一句:“殿下,你还有别的吩咐吗?”
方王不耐烦地挥挥手,冯公公退下,心里满是疑问,这么快这淫棍就得手了?还是说,这淫棍遇到硬骨头了?
再看看,方王整整齐齐穿着长袍,戴着帽子,何青衣纹风不动,端了杯茶,正看着宫女改衣服呢。
冯公公心想,这张留仙,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打消了这淫棍的色心?衣服让改就成,哎!自己这一趟差事出的,真够郁闷的。
一回头,走廊上却过来一个人,圆脸紫袍,不是庆王是谁。今天是撞了什么邪了,冯公公心想,方王的问题还没处理好呢,又多了个庆王,这算哪门子事啊。
冯公公赶紧带了人,给庆王请安。庆王挥挥手,快速地进了方王的卧室。一看,何青衣带了两宫女,正在暖阁改衣服,而方王穿着整齐,正在里间坐着呢。
两个小太监眼尖,一下子就看见庆王了,赶紧示意方王。
方王一看,说:“老七,你这一大早的干嘛来呢?也不叫人通报,直奔我的卧室干嘛?你就不怕,我正搂着美人睡觉?”
“又不是没撞见过。”庆王说:“谁想看啊,我带了几个朋友过来,大家说要给你道喜呢。在厅里等了大半天,让人通报又说你有事忙着,我就进来看一眼了。”
方王看了一眼小太监,说:“庆王的事,以后一定要及时通报。”
庆王说:“你也别怪他们了,这是在改喜袍吧,是大事。”
说着,走到了何青衣身边,问:“改的怎么样了?”
何青衣看了一眼庆王,却见他满脸关切,知道是为了救自己来的,就笑着说:“没事,方王嫌衣服袖子紧了些,这不正在改嘛。”
金翘说:“小姐,就快好了。”
“你看,”何青衣说:“很快的。”说着,端了茶又要喝。
庆王一把抢下茶杯,说:“干事归干事,你喝什么茶啊!”
何青衣心想,看来,方王在茶里动手脚的事,很多人知道。虽然这茶没事,可庆王也是好意,不喝就不喝吧。
没一会儿,衣服也好了。左月跟金翘服侍方王试了一下,方王也没再挑刺了。冯公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总算是好了。吩咐几个小太监,收了衣服,就要回宫了。
何青衣刚想走,方王却在背后说:“姐姐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总得请你们喝杯薄酒吧。”
何青衣赶紧看冯公公,没想到,那个自私自利的冯公公,衣服的事情一完结,他就不管何青衣死活了。还劝何青衣说:“方王也是一片美意,姐姐还是笑纳吧。”
心想,我说呢,这淫棍没那么快了事的,原来是好吃的留着最后吃。自己得赶紧脚底抹油开溜,否则,这女官要是遭了方王的毒手,说起来,要是把自己拖下水可就不好办了。
这时,庆王说:“等会我跟你一起回宫,没事。”
冯公公一听,有庆王在,更不会有事了,就告辞先走了,留下章卜两位嬷嬷,陪着何青衣她们三人。
方王一边让小太监去花厅接待客人,一边问:“都来了些什么人啊?”
“都是老熟人了,”庆王说:“一个是你的小舅子,高安远,一个是她的表哥邓云游,一个是何皇后的侄子何学瑜,另外一个是徐士吉的儿子徐坤文。”
“天才怎么跟你们这帮纨绔子弟一起了?”方王带了大家,往花厅去。何青衣只得带了左月跟金翘随行,听见何学瑜也来了,不禁暗暗叫苦。左月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因为能见到何学瑜,脸上又泛红了。
“你记错了,”庆王纠正说:“天才的那个被贬到北疆去了,这个是他的弟弟徐坤文。”
“哦,那天才可是我的噩梦啊!”方王抱怨说:“比我还小两岁,我却是听着他的名字长大的!”
“可不是嘛!”庆王也抱怨了:“我们要是能够考科举,中个状元,也算出了口恶气。可偏偏不能考,还要听天才的名声。”一边抱怨,一边摇头。
何青衣忍不住笑了一下,庆王不乐意了,说:“你要是个男的,你也会讨厌他的。”
“还好啊,”何青衣说:“徐乾文没那么过分吧。”
“你也认识他?”庆王想了想,张留仙跟了张允留在北疆,徐乾文被贬到北疆,自然有机会认识了。就问:“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何青衣说:“没什么特别啊,平平无奇。”
“什么!”这会不愿意的就是方王了,什么叫平平无奇,这徐乾文,可让京城所有同龄不同龄的男孩子,统统吃了很多苦头。
第9章 兄妹再相见
“我给你的那本《塞上杂记》,你到底看了没有啊?”庆王问。m.www.uu234.net
“还没看,我给弄丢了。”何青衣说:“那天东走西走,也不知道给放哪里了。”
“哎!”庆王跺了下脚,说:“你,你这人!真是的。算了,我哪天再弄一本给你。你看了就知道,这徐乾文有多了不得。”
“那书讲什么啊?”何青衣问。
“就是那个天才写的,讲塞北战争的。”方王说:“徐乾文的书,只要一传到京城,马上就卖光。十两银子一册,还一册难求,最后大家都是手抄着读,十几册的抄。我们长沙那边更夸张,盗印的都卖十两一册。”
“有这么夸张!”何青衣吓了一大跳,说:“我平时看他,马也不快,箭也不准,跟大家一比,还以为他没什么能耐呢。”
“哎!”庆王叹气,说:“你比错人了,那是个状元郎,还是碾压所有状元的状元。你把他跟军汉比,自然平平无奇了。”
方王看了一眼,庆王正手舞足蹈地讲话,跟张留仙说话,熟稔的不像话,连本王都忘了说,全说我怎么样,我怎么样。方王心想,不是说七弟不喜欢女人嘛,看样子,这两人很亲近啊。
再一想,庆王先前似乎说了句,她表哥邓云游,这么说,是因为邓云游那个纨绔子弟了?可能吧,如果只是邓云游的表妹,至于对她这么好嘛,还借书给她看,还进来救她?
庆王还说的手舞足蹈,几个人眼看就要到花厅了。
何青衣心想,大事不妙。那里的几个人,她确实都认识,可每个人对她何青衣是谁,认知可完全不一样。
何学瑜跟徐坤文,都以为她叫何璇珠,嫁给了邓云鸿这个病鬼。庆王和方王,还有高嫔的弟弟高安远,都以为她是邓云鸿的表妹张留仙,进宫当了女官。唯一知道真相的,就是邓云游那个纨绔子弟了。
这下子可怎么办呢?左月跟金翘也发现不对劲了,何学瑜在,那小姐不是张留仙,他当然一清二楚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谁知,那个庆王还讲个没完没了,什么徐乾文这里写的好,那里写的让人手不释卷。方王又在边上,实在没法子三个人围在一起讨论一下,目前的僵局,可怎么办!
何青衣心想,只能找个借口,赶紧撤了,是说肚子疼呢,还是头疼呢?哎!
一抬头,却看见何学瑜跟邓云游并排坐了一边,正对着她,两人都看见自己了。
何青衣一个头,两个大,看了一眼邓云游,谁知,那该死的邓二公子,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要是当场没别人,何青衣敢保证,一定打的邓云游,他哥哥周和都认不出来。
何青衣越走越慢,庆王以为她不好意思,就说:“都是熟人了,说起来,大家都有亲戚关系的。坐你哥边上的那个是何学瑜,前朝何皇后的侄子,他边上那个圆脸的就是天才的弟弟徐坤文,也是徐才人的哥哥,再过去那个是高嫔的弟弟高安远。”
方王先前在何青衣手里吃了亏,这会儿正想挤兑她呢,看她有点害羞为难,就非要她出去见见大家。
何青衣无奈,只得跟方王进了花厅。
一进去,她就冲着何学瑜跟邓云游的方向,深深地一福,说:“哥哥安好!”
何学瑜根本就没料到,在方王府会看见自己妹妹。再看了一眼邓云游,他想,应该是邓府的人带她来的吧。
何学瑜赶紧起身回礼,谁知,他边上的邓云游也起来回礼,何学瑜心想,他一个小叔子,回什么礼啊,何青衣喊的是哥哥,又不是叔叔,你这纨绔子弟到底读过书没有啊,瞎掺和什么!
谁知道,远一点的那个高安远,听了哥哥两字,身子一酥,也主动站起来回礼了。徐坤文一看,四个人就他还坐着了,只得也站起来给何青衣回礼。这么一来,四个人都行过礼了。
邓云游憋着笑,心想,大哥给的这差事,可真不容易啊!看把何青衣给委屈的,进来就拜。还好自己坐了何学瑜的边上,否则,她该拜哪边啊!
只是,得在她露陷之前,赶紧捞了她出去。否则,大哥那边怪罪下来,自己可担当不起。
一大早的,大哥就让他拉了一车的贺礼,来给方王道喜。弄的好像他们邓家,很想拍方王马屁似的。谁知道,在门口就遇见老相好庆王,原来,高嫔的弟弟高安远拉了一帮同龄的伙伴过来,顺便也请了庆王。
大家一遇上,邓云游就偷偷地把张留仙在方王府的事情,告诉庆王了。
大家在花厅里等了一会儿,庆王就说,他进去捞张留仙。方王那人他最了解,女官他也敢下手的。邓云游一听,这可有点不妙,大哥安排了何青衣进宫,可不是送给方王的,就赶紧让庆王去捞何青衣了。
可庆王一进去,邓云游就觉得有压力了。边上坐了个何青衣的亲哥哥,等下何青衣一出来,人家兄妹一见面,不就什么都要拆帮了。希望何青衣别出来,好好的回皇宫去。可大哥又吩咐过,要让何学瑜见着何青衣跟他在一起。这难度也太高了吧!大哥就这么信任自己?不担心他给搞砸了?
邓云游正六神无主呢,这何青衣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了,竟然跟方王和庆王一起出来。后来还跟了她的两个丫鬟,两个婆子。这叫什么事啊!
邓云游正头疼呢,却突然看见何青衣一脸吃瘪的郁闷样子。心里一乐,顿时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就想看何青衣的憋屈样了。
所以,何青衣一开口喊哥哥,邓云游赶紧浑水摸鱼,跟何学瑜一起回礼。谁知道,那个高安远也六神无主,站起来跟何青衣回礼。接着,诡计多端的徐坤文也无奈,只得从众行礼。
这么一来,谁是何青衣的哥哥,就被蒙混过关了,等一下,只要自己走的时候,拉上何学瑜跟徐坤文,让庆王拉开高安远,就能顺利完成任务了。
第10章 塞上有奇侠
庆王,方王,还有高安远,都认为何青衣叫张留仙,是邓家的表妹。www.uu234.net
徐坤文和何学瑜知道何青衣的真实身份,原名是何璇珠,嫁给了邓云鸿。
这两派人对何青衣的认知完全不同,可不能让他们事后凑一块儿,讨论起何青衣。否则,何学瑜说,那是我妹妹,庆王会怎么想,高安远会怎么想,不就露陷了嘛。
好在,何学瑜跟徐坤文是正经人家孩子,中的状元探花,看不起高安远那种赐同进士出身的纨绔子弟。
高安远因为这次方王跟他妹妹的喜事,就想趁机跟朝里同龄的贵族子弟交好。而何学瑜碍于高阶的面子,没法拒绝高安远。更何况,朝里很多人,都给方王道过喜了,他也确实应该来一次了。
所以,何学瑜就拖了徐坤文一起来。真不愿意跟他们久坐,还能让徐坤文找个理由一起走。
徐坤文这人八面玲珑,吃饭聚会,有人喊他的话,一定会去。所以,就被何学瑜给喊来了。
谁知道,这一来,徐坤文就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何青衣。跟了方王庆王从内庭出来,想来是邓云游这纨绔子弟带了她来,进去见女眷了。上次穿了件珊瑚红的男装,有点不伦不类,却美的惊人。这次穿了件天青色的裙子,换了女装,又离得这么近。徐坤文觉得,自己是真的,无可救药地爱上何青衣了。
徐坤文正发呆呢,何青衣就给何学瑜行了个大礼。徐坤文还坐着呢,一看,边上两个纨绔子弟,一个邓云游,应该是没听清楚叔叔哥哥,也回礼了。一个高安远,看样子,是被何青衣给迷的没了七魂六魄,也跟着行礼了。
徐坤文一阵不悦,可他又没资格藏了何青衣不让别人看。他正想劝邓云游呢,谁知,何学瑜倒是先开口了,问:“你们在说什么呢,说的那么有趣的样子?”
何青衣赶紧说:“庆王在跟我说《塞上杂记》呢,”又冲着徐坤文说:“听说是你哥哥写的。”
徐坤文赶紧摇摇手,吩咐:“你可千万别去看,他都瞎说的。”
“我还没看呢。”何青衣说:“庆王说很好看。”
徐坤文也没去追究,为什么何青衣一口一个庆王那么亲昵,倒是先教育起庆王来了,说:“你读到杀狼口了没?”
庆王赶紧点头,说:“我最喜欢那一段了,一个士兵,就能守住一个关隘,千军万马都前进不得,写的太感人了!”
“这个杀狼口,”徐坤文说:“我七岁的时候就读过了,我哥那时候才十一岁,还没出过京城,写了本塞外奇侠,对,那时候不叫塞上杂记,叫塞外奇侠。里面就有一模一样的杀狼口,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什么!”庆王表示不同意,说:“说不定只是巧合呢,说不定塞外就有个杀狼口呢。”
说着,问何青衣,“你知道杀狼口吗?”
何青衣哪里知道北疆有没有杀狼口啊,她连京城都只出去过一次,还是从邓府逃跑去大沽的那一次。
邓云游正打算看笑话呢,谁知,何青衣行云流水一般地回答:“我回京城有段日子了,杀狼口那种地方,我们女眷哪里会知道。”
庆王求助没成功,就继续回头跟徐坤文辩论,一个非说是编的,一个非说是真的。
何学瑜就偷偷地问:“你去北疆了?”
何青衣点点头,说:“刚回来没多久。”这个没多久,可以是一个月,也可以是几天。
邓云游在边上听的,直叹文字之精妙,大哥说,何学瑜似乎起疑心了,觉得何青衣不在邓府。这么一来,全解释通了。人家去北疆见公公,不在京城和很自然。而且,现在活蹦乱跳的一个大活人,你何学瑜还能怀疑什么啊。
方王一看,这真是给自己来道喜的吗?庆王跟徐坤文为了本书,吵的面红耳赤。何学瑜和邓云游又跟张留仙聊着天,他们有那么熟嘛?不过就是表兄妹,一个还是第一次见面的。
倒是高安远被撂在了讨论圈外面,跑到方王身边,说:“昨天就是她来的我们家,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又见着了。”
方王看了他一眼,心想,在座的不是皇室子弟就是贵族子弟,可真纨绔的,估计就是高安远一个人了。邓云游和庆王,只是年少无知,又没什么重担,既不用读书也不用学武,家里有钱有势,就做些寻常人家觉得败家的玩意,也不过是少年气性,等年纪大点就好。
何学瑜跟徐坤文,这两人虽然官宦子弟,也都是外戚出身,可一个状元一个探花,读书进学,除了衣食住行好一些,跟纨绔根本就不沾边。
而自己呢,这淫棍的名声还要背多久。要装多久的色鬼,皇帝才会放过他?
高安远既然跟自己说张留仙了,就问:“她比你妹妹如何?”
高安远一直盯着何青衣,说:“还好我妹妹没进宫,要是宫里的女官都这姿色,她是没希望的。”说完,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毕竟,这方王是他的未来妹夫,说自己妹妹不如女官漂亮,这不是拆自己家的台吗。
好在,方王又问:“高首辅最近身体可好,昨天上门,没见着他老人家。”
高安远想起昨晚,老头回了家,直接跑到他房里骂他,说他差点污了他妹妹的闺名,竟然带着方王闯到花厅。
闯花厅怎么了,谁知道高如语在那里换衣服啊。又没看见,怎么发那么大火呢。高安远跟高阶顶了几句,老头就捂着胸口喊难受了,高夫人赶紧让儿子闭嘴,扶着老头回房了。
高安远就说:“心口老疼,别的没事。”
方王心想,这高阶,可是害死严世玉的罪魁祸首,怎么就没疼死他呢。不过,嘴上还是很客气,说:“高首辅年纪也不小了,该把位子让给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了,好好养身体最重要。”
高安远以为方王说的年轻人指他,赶紧推让,说:“我还差的远呢。”
第11章 方王看众人
听见高安远推让,方王心想,你当然不行了,可在座的这两位行。m.www.uu234.net一个稳重,一个机敏,哪个都是以后的相国之才。
方王还没进京的时候,谋士朱时雨就跟他提过何学瑜跟徐坤文,说中宗今年殿试,招了两个非同凡响的官宦子弟。
方王还好奇呢,官宦人家能出什么可造之材。没想到,一个是徐乾文的弟弟,没有他哥惊天地泣鬼神的才气,却也足以傲视群雄,更加上深谙人心,又有人脉,日后绝对不能小觑。
而另外一个,竟然是何皇后家的子弟。何家从来不出什么读书人,没想到他们只是不走这条路,一科举,马上出了一个状元,真了不起。原来是自己小瞧了他们。看这谈吐,温润如玉,家室不错,又懂官场,中宗好运气啊。
对于邓家,中宗防范的还是一如既往的森严。硬是把兵马世家的子弟,逼成打马跑狗的纨绔子弟。方王自己装了好多年淫棍,一下子就能辨别真淫棍,假纨绔。
上次邓云游带了田飞来给自己修园子,看那模样,哪里像个纨绔。邓云游只是没有用武之地罢了。
话再说回来,先皇困了邓如光跟邓如晦兄弟在京城,邓敬贤一死,邓如光接了位子,不是也做的好好的。那时的邓如光,估计就是今日的邓云游吧。
京城到处传他造反,可方王近年,因为严妃的事情,反倒更为收敛。也不知道,这消息,是有人故意抹黑他,还是中宗想收拾他,故意找的罪名。
这次中宗召他进京,方王不得不来,就留了谋士朱时雨镇守长沙,万一有个事,也好有个响应。
进京之后,方王极尽荒唐之能事,夜夜换新人。还跟着高安远,跑去深闺看他妹妹。这么无礼的事情都做了,中宗也没生气,看来是真想给他定门亲事,安抚一下两边的关系。
是不是,应该通知朱时雨,让他撤下兵防,进京陪自己一起回长沙呢。朱时雨吩咐他,进京要是有机会,一定要见见邓家的大公子。可看看这邓云游,有必要去见邓云鸿吗?听说,那邓云鸿,病的连走路都要人扶着走,干嘛去见一个快死之人呢。而且,中宗盯的那么紧,别说见邓云鸿,就是见个阿猫阿狗,中宗都派人跟着呢。能见着嘛?
再看去,徐坤文跟庆王倒是不争论了,两人围了张留仙,又说着些什么有趣的话,逗得张留仙不停的笑,何学瑜看着她笑,徐坤文也看着她笑。方王心想,自己要是有如此美人,天下英才如何不来跟随。
是该让朱时雨在长沙多找美人啊!可再一想,在卧室的时候,这张留仙威胁起人来,又准又狠,还一下子找到自己的致命所在。想来,这人有的,不止是美貌。
方王正发呆呢,邓云游过来告辞了,说:“我大哥身体不好,不能亲自来向王爷道喜,特的派了我来,希望王爷不要介意。”
方王说:“客气,客气,我也想见见你大哥呢。”
“我会转达的,”邓云游说:“那我先告辞了。”
方王刚一点头,何青衣也说:“那奴婢也先回去了。”方王只得答应,毕竟也没什么理由留她了。
何青衣带了丫头婆子,跟何学瑜告辞,跟在邓云游后面走了。
庆王赶紧跟上,跟方王说:“我要送她回去的。”方王摆摆手,示意他自去。
徐坤文跟何学瑜面面相觑,没想到,庆王跟邓家二公子真的是这种关系。都两个男人的,大白天的,还要送他回去,真腻味。
他们一走,何学瑜跟徐坤文也告辞了。就留下高安远不肯走,家里的老头今天胸口痛,没去上朝,躺家里吹胡子瞪眼睛找麻烦呢。高夫人因为昨天的事情,还骂他孽障了呢。妹妹高如语就更别说了,一看见他进屋,拿了盘啊碟啊直接砸过来。他还是在妹夫家躲一会儿吧。
方王见了,知道他是不肯回家,又跟何学瑜他们搭不了伙,就问:“我给你送个美人过来,以助酒兴吧。”
高安远听了,眼睛一亮,方王跟太监说了几句,那太监就出去了。
出了方王府,何青衣握着左月跟金翘的手,一头的冷汗。左月赶紧给她擦汗,何青衣说:“对不起,我没让你跟大哥说话。”
左月赶紧说:“小姐,我们都快吓死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啊。”
金翘拍了拍胸口说:“小姐一直在说话,一刻都没停,我就怕小姐停下来,大公子要是说句什么,那就完了。”
左月看何青衣不冒冷汗了,就问:“小姐,好些了吗?”
外面骑马的邓云游和庆王似乎听见了,邓云游就挨近马车,问:“怎么样,还好吗?”
何青衣压低声音,说:“告诉你大哥,高家在找王应元。”
邓云游说:“嗯,没事就好。”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何青衣也不敢多说。庆王听见了到没事,就怕赶车的太监听去了多事。
马车到了黑火门,邓云游就回家了。庆王还要坚持送到青琐门,说答应过张留仙的。邓云游心想,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最危急的时候,也已经糊弄过去了。这何青衣真了不起。庆王送她,已经是多此一举了。
进了北院,邓云游冲进邓云鸿的书房,开口就问:“大哥,你从哪里找的何青衣啊?”
邓云鸿正看文件呢,抬起头,说:“还不是你们三个人给我找来的。”
“我们?”邓云游反问。
“不就是你们嘛,周和收了信物,徐乾文说是何家的小姐,你说娶一个试试。”邓云鸿很无辜,自己结婚,竟然是这些家伙,你一句,我一句鼓捣成的。
还好,结果不错,娶了个很有用的妻子。
“大哥,”邓云游说:“你知道吗,在场的六个人,有两个以为她是何青衣,有三个以为她是张留仙,就我知道真相。她竟然滴水不漏,说了半天闲话,才告辞走了。”
邓云鸿一笑,说:“我早就知道她能行。”心里,想起西厢房的那个夜晚。
第12章 尚食局粽子
“对了,”邓云游说:“何青衣让我转告大哥,说高家的人在找王应元。m.www.uu234.net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呵呵,”邓云鸿笑,说:“她又知道了。”
“知道什么?”邓云游很好奇,怎么回事,自己跟何青衣见面了,都不知道,大哥没见面,怎么就知道了。
邓云鸿有点无奈,自己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没何青衣聪明,就解释:“高嫔的女儿天生兔唇,高家的人在找一个叫王应元的神医。”
“不会就是经常来我们家的那个王应元吧。”邓云游终于想起那个一无是处,除了骗钱,什么都不会的王大夫了。
邓云鸿点点头,说:“他本事高着呢,装庸医还要医不死人还要骗到钱,难度高着呢。”心想,自己就跟何青衣提过一次,在喝装病的药。而王大夫何青衣也就见过一次,联想速度真够可以的。
何青衣告诉自己,大概就是让他来决定,这个人情,送不送给高家。就算不送,高家总有一天,也会找到这个叫王应元的假庸医。倒是不如早点给他们家,做个人情,以后有事也好商量。
想着,邓云鸿说,“好久没见伯母了,我们一起去下南院吧,也快端午节了。”
邓云游点点头,心里老大不愿意,那个张留仙。
邓云鸿看了一眼弟弟,淡淡地说:“没事,张留仙生病了,起不了床。”
邓云游当然知道,这张留仙病的古怪,不过,邓云游脱口而出,“她要是一直病着就好了。”
邓云鸿也这么想,两人相视而笑。下了楼,春令跟秋辞又抬了软轿过来,两兄弟一起去了南院。
庆王送何青衣到了青琐门,就告辞走了。
章卜两位嬷嬷,见庆王跟何青衣关系这么好,对她也客气了许多。见了曹嬷嬷,什么话也不乱说,只说一切都好,就是刚开始方王不让人给他改衣服,见了张姐姐,说了会话就好了。
曹嬷嬷给何青衣三人搜了下身,什么也没多,什么也没少,就让她们进来了。
回了宫,已经是日落时分了,早已过了饭点,想来,尚服局里也没什么吃的。何青衣就带了左月金翘,去尚食局要点吃的。
一进去,陈姑姑正带了几名宫女做粽子呢,灶上正水汽蒸腾地煮着一锅,她们几个手里拿着粽叶,正忙着裹粽子呢。
一看见何青衣带了左月金翘进来,陈姑姑赶紧喊,“张留仙,你赶紧洗洗手,来帮忙啊。”
“姑姑,”何青衣边洗手,边说:“可我不会裹粽子啊!”
左月却说:“我会,小姐,我教你。”
金翘也说:“我也要学。”
三人洗了手,去陈姑姑身边坐好了,左月拿了粽叶,教何青衣跟金翘,说:“小姐,这样交叉,对,然后手指按这里。”
陈姑姑问:“你们没吃饭吧,这个点来找我。”说着,抓了几颗金丝蜜枣,每个人嘴里塞了一颗。
“嗯,”何青衣点点头,说:“许嬷嬷放我们假呢,说让休息几天,我跟月儿翘儿就忘记饭点了。”
“那锅粽子就快好了,”陈姑姑说:“等会你们吃头一茬的。”
“好哦!”金翘跟何青衣一起欢呼。
“那我们呢?”边上的几名宫女问。
“你们?”陈姑姑说:“只要把粽子都包好了,你们要吃哪一茬的粽子就吃哪一茬的。”
“好哦。”那几名宫女也欢呼。
陈姑姑一边忙着包粽子,一边说:“等包好了,给你们蒋司衣带一些过去,我亲手包的,跟宫里分的不一样。”
何青衣赶紧点点头,陈姑姑又说:“让许嬷嬷明天给张美人也送些过去。”
“要不我一起送了吧,”何青衣说:“现在也不晚,再过一个时辰也还来得及。”
陈姑姑问:“晚上你敢去?”
何青衣说:“我们不是三个人嘛。”
金翘问:“小姐,哪里啊?”
何青衣说:“冷宫外面的西三所。”
金翘吐吐舌头,说:“小姐,我们早去早回。”
陈姑姑叹了一口气,说:“张美人跟我们丁尚食,还有你们蒋司衣,都是一起进来的。我跟着丁尚食,许嬷嬷跟着蒋司衣,一晃都三十多年了。”
何青衣一直以为,陈姑姑是丁尚食的心腹,没想到,竟然是她的贴身丫鬟,就问:“那姑姑怎么不做女官呢?许嬷嬷她们……”
陈姑姑笑了起来,说:“我们尚食局吃干饭的废物可多了,不像你们尚服局,当女官得真材实料。那些谁的亲戚,谁的女儿,塞不进尚服局,也塞不进尚功局,这两处都得真本事,就塞我们尚食局了。这里不用干事,还能白吃饭呢。”
陈姑姑这话辛辣的,一语双关。
金翘问:“那她们怎么不去尚寝局呢?”
“傻瓜,”陈姑姑笑着说:“那里得干活,又没送到嘴边的美食,你说去她们会去嘛?”
一句话,逗的金翘直笑,边上的宫女也笑,估计她们是认识那几个吃白食的。
有个宫女就说:“那个谁,每次吃醍醐饼的时候,都是一手一个的。”
另外一个就笑:“还有那个谁,每次吃羊肉羹的时候,左手勺子,右手筷子,那个叫飞快。”
几个人就叽叽咕咕笑成一团,名字都不说,只用那个谁来取代,想来,她们都是熟知的。
陈姑姑叹了一口气,说:“跟我一起进来的那位一早就病死了,就剩了我跟着丁尚食,我们尚食不容易啊,我能做事,当然要给她挡着了。”
一个宫女叫:“姑姑,粽子好像好了。”
陈姑姑包好手上的粽子,起身掀开锅盖,剥了一个,说:“张留仙,你过来试试。”
说着,夹了一块粽子给何青衣。何青衣张嘴吃了,说:“很软很糯了。”
陈姑姑又喊金翘,“翘儿,你来吃吃看。”金翘也去吃了口,说:“熟了。”
“好嘞,”陈姑姑挑出一串粽子,摘下两只,剥了放盘子里,给何青衣和金翘一人递了一个粽子。
何青衣也实在是饿了,捧着盘子就打算开吃了。
第13章 黑灯瞎火夜
这时,左月很委屈地问:“姑姑,那我的呢。”
陈姑姑笑着说:“你动作那么快,多给我们包两只,她们两人包的粽子,那个叫歪瓜裂枣的。明天熟了,就给你们送去。”
左月叹了一口气,说:“能者多劳,就是这个意思嘛?”
所有人都笑,何青衣乐的不行,赶紧捧了盘子,拿筷子夹了块粽子,喂左月吃了,说:“能劳者多食。”
左月包好手上的粽子,陈姑姑赶紧拦住,说:“开玩笑的,我们忙的过来,不差你的一个两个,去吃粽子吧。”
何青衣已经给她剥好一个红豆的了,左月也赶紧去吃了一个。
吃了一个粽子,一下子就觉得饱了。毕竟也晚上了,不敢多吃,何青衣就跟陈姑姑说:“姑姑,我先去趟张美人那里,再去下蒋司衣那里。再过半个多时辰,宫里的路,就要下锁了。”
“也好,你们路上小心点。”陈姑姑吩咐:“要是太晚了,就明天去也成。”
“好嘞,”何青衣拎了一捆粽子,左月也拎了一捆,陈姑姑又给金翘塞了一捆,说:“这个是给你们的,夜里饿了,好当点心。”
“嗯,谢谢姑姑。”三人道了谢,出了尚食局,一路往西。
何青衣也就第一天进宫的时候,跟许嬷嬷来了次西三所。这会儿,天色一黑,她也有点说不准,到底哪个院子,才是张美人住的那个院子。
三个人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最西边的一个院子,黑乎乎的毫无灯火,金翘问:“小姐,不会是那个吧。”
何青衣一看,果然就是,说:“就是这个。”带了左月跟金翘,到了院子门口,里面倒是有灯,但是非常微弱,只有几个房间里点了支蜡烛。跟那些灯火通明的地方一比,这里根本就不像后宫。
何青衣带着人进了门,也没个人来询问,看门的小太监,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按着记忆,何青衣摸到了张美人的房间门口,喊了句:“张美人!”
声音像是掉进了一口枯井,毫无反应。
何青衣刚想再喊,里面传来一声嘶哑的声音,问:“谁啊?”
何青衣说:“我是张留仙,上次跟许嬷嬷来过。”
“哦,是你啊。”张美人捧了支蜡烛,从里屋出来了,一看见三人,就说:“快请进来。”
何青衣问:“上次那位姑姑呢?”
张美人惨淡地笑了一下,说:“她们晚上不住这里的,就是白天来看看,没出事她们就走的。”
何青衣赶紧把粽子放桌上,说:“粽子还热的呢,你要不要尝尝,我给你剥。”
一边示意左月在屋内找找碗筷碟子什么的。左月把粽子交给金翘,看了一圈,还真让她找到一个碟子,可是没有筷子。
何青衣把粽子给剥好,反叠着粽子叶,递给张美人,说:“你这样拿,不会脏了手。”
张美人接过粽子,似乎没吃晚饭的模样,很明显是饿了,咬了一口粽子,说:“好烫。”
何青衣笑了,说:“刚出锅的呢,陈姑姑让我们赶紧送来的。”
听到陈姑姑,张美人突然哭了,说:“跟我进来的两人,都死了,都死了!”声音又嘶哑,又绝望。
何青衣吓了一跳,赶紧摸了块手帕,给她擦眼泪。左月又去倒了一杯水,递给张美人。金翘拎着粽子,明显是吓呆了。
何青衣拍拍她的肩膀,说你也坐一会儿,金翘也忘了礼仪,就坐了张美人边上的椅子上了。
张美人边哽咽,边说:“这些年,多亏丁尚食,陈姑姑,还有你们的蒋司衣,许嬷嬷跟林嬷嬷。大家照料着我,我才苟活到今天。”
何青衣一边给她拍背,一边问:“要不要喝口水?”
突然,金翘喊了一声:“小姐,有人在院子里跳舞。”
声音都打颤了,左月赶紧抓了金翘的手,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月亮已经出来了,冷冷的月光打在地上,把那人的影子拖的老长,蓬头散发,正对着天空,在转圈呢。
何青衣知道,这是他们何家的何嫔呢。
张美人也看了一眼,说:“似乎是他们何家的秘传,配着风入衣的熏香来跳,据说会夺人心神。”
何青衣略带疑惑地看了一眼张美人,人家何家的秘密,你怎么知道的。
张美人这会儿也平静下来了,说:“何嫔疯了好多年了,我一直跟她住一个院子,她一会这样说,一会儿那样说,七零八碎听来的,也打发点时间。”
何青衣问:“晚膳他们经常忘记吗?”
张美人点了点头,觉得这事说了实在丢脸。
何青衣看了看,她屋里还有烧茶水的炉子,就说:“要是他们又忘记了,您把这粽子放炉子上加热一下,先凑合几天,我跟蒋司衣还有丁尚食她们给说说,大家想想法子。”
说着,又在金翘手上拿了一串粽子放下,说:“您也别放太久了,这两串每天一两个,再久了怕不好了。我还得去下蒋司衣那里,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张美人送了她们三人出来,何嫔一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何青衣接过金翘手里的粽子,一只手抓了金翘的手,带着左月往外走。
左月又接过何青衣手里的粽子,另一只手抓了何青衣的手。三个人并成一排,往东走去。
左月问:“小姐,那个真是何府的何嫔?”
何青衣点点头,说:“她疯了。”金翘赶紧贴近何青衣,搂着她的胳膊,一声也不啃。
何青衣撇了头,跟她说:“我们不会有事的,一定会成功出去的。”
金翘点点头,还是怕的厉害。
左月又问:“小姐,你说,何小姐她们拿了风入衣,真的要做那事?”
“应该是吧。”何青衣说:“何嫔的下场,你也看见了,可跟她们说,她们会放弃嘛。”
左月也搂着何青衣的胳膊了,说:“小姐,这地方真寒碜人。”
左月这么一说,何青衣也觉得背脊发凉了。也不敢抄近路,走什么御花园了,直接沿着大道往东走了。
第14章 深夜三人行
何青衣左胳膊上挂着个金翘,右胳膊上挂了个左月。金翘就不用说了,左月都开始害怕了,何青衣也开始心虚了。
这深宫的路,像是没个尽头一样,越走越长,越走越快。
突然,西一路上出来一个人。
金翘忍不住叫了一声,吓的何青衣一抖。
来的是个侍卫,低着嗓子,说了一句:“是我。”
何青衣问:“周和?”
后面的那人走近她们,点点头,说:“我要去青琐门查夜,你们跟我后面,别怕。”
何青衣长吁了一口气,是周和啊。金翘和左月也没抓的那么紧了,仍是三人牵成一线,跟在周和后面二十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他的步伐前进。
其实,何青衣她们,在人数上,还是很有优势的。
只是,金翘先害怕起来,接着左月也害怕了,搞得何青衣也害怕了。三个人一起害怕,就差抱成一团了。
周和在西一路上,远远的就看见这三人了,这天才黑了没多久,有那么害怕吗?
再一看,中间就是何青衣,心里暗笑,你深更半夜都敢一个人出海,怎么这时候走条大路,就怕成这样子呢。
可又不忍心她继续担惊受怕,就快步到了她们前面,带起了路。
周和一来,氛围立刻就变了。金翘松了一口气,左月也松了一口气,大家的脚步都开始轻快起来了。原本挂在何青衣身上的两个人,现在都肯自己走路了,何青衣能不轻松起来嘛。
这次遇见周和,何青衣都还没看清楚脸,他就去前面带路了。何青衣想起山顶的时候,也没再脸红,觉得当时应该是山洞里憋的慌,所以才脸红了吧。心里,也就释然了。
到了青琐门附近的岔口,周和回头看了眼何青衣,跟她点点头,示意自己到了,就往东北角走了。
到了东北角这一块,跟西北角又是完全不同。西三所是冷宫聚集地,而北五所是如意馆,医药馆的聚集地,边上又有很多小院子,给六尚宫还有二十四衙门有体面的女官太监住,到了晚上,不值班的都回来了。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而北五所再往南边一点,就是六尚宫,跟冷清是一点儿也不沾边,每个宫里都有很多人。所以,周和带到这里,也就放心走了。
何青衣三人,恢复队形。何青衣走了前面探路,金翘和左月跟着。何青衣摸到蒋司衣的院子,就在门口喊了句:“蒋司衣在吗?”
里面许嬷嬷的声音传了出来:“是张留仙吗,进来啊。”
何青衣带了左月跟金翘,进了灯火通明的院子。三人一个心思,这样的院子,才是人住的院子。刚才张美人那院子,跟地狱没什么区别。
蒋司衣刚吃好饭,宫女正在收拾桌子,林嬷嬷去烧水泡茶了。
看见何青衣进来,许嬷嬷问:“怎么想着来我们这里逛逛了?”
何青衣指了指左月手里的粽子,说:“陈姑姑刚包了些粽子,说是她亲手做的,跟宫里分的不一样,让我给你送来。”
蒋司衣赶紧吩咐她们坐下,何青衣找了把椅子坐下,把晚上去张美人那儿事说了。
许嬷嬷赶紧就跟蒋司衣说:“小姐,要么我们跟丁尚食说一声,以后张美人的膳食,都让尚食局的人送,不就好了?”
“那样太为难丁尚食了,”蒋司衣说:“她们什么事情都得听御膳房的,丁尚食要是抢了这份差事,原本能捞到油水的人不是没事可做,没有油水可捞了嘛。”
何青衣听了,心想,原来御膳房吃白食的,比尚食局的还多。
这时,林嬷嬷也进来了,说:“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只能让陈姑姑,隔三差五地送点东西过去,平时吃差点,陈姑姑去的时候就吃好点。这伙食费我们给凑。”
蒋司衣点点头,说:“这样就要麻烦陈姑姑了。尚食局那些不做事的,到时候又要挑她的刺了。”
许嬷嬷说:“挑就挑呗,她们也不是第一天挑刺了,不是还得指望着陈姑姑给她们做事,否则,太后要吃醍醐饼的时候谁来做,皇上要吃火锅的时候,底料谁来调。我们把钱给足点,让她们也分点好处,估计没太大事。”
“先这样吧。”蒋司衣点点头,看了一眼何青衣,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何青衣带了左月和金翘,刚出了院子门。
蒋司衣就问林嬷嬷,“那个何璇珍,还在练跳舞吗?”
林嬷嬷点点头,说:“是的。”
许嬷嬷插嘴,说:“何嫔跳舞跳成那个疯癫样,这何璇珍也也要一样嘛?”
“别胡说,”蒋司衣赶紧制止了许嬷嬷,说:“何嫔是受刺激才疯的。”又问林嬷嬷,“你觉得有几分希望?”
林嬷嬷说:“光看那舞蹈,我觉得希望很大。”
“嗯,”蒋司衣点点头,说:“让她试试吧,成了的话,我们也主动点。”
蒋司衣她们,是张美人悲剧的目击者,又亲眼见过无数个妃嫔升起陨落,她们能不知道,何璇珍这要是跟中宗搭上边,就再无安宁之日了嘛。
只是,往上爬,是无间地狱,不往上爬,也是无间地狱,那又该如何选择?
对何家的女儿来说,进了宫,却不往上爬,就是无间地狱。那为什么不帮她一把,如果成了,蒋司衣在以后的六尚宫,说话也更有分量,能做的事情也更多,不是更好吗?
所以,蒋司衣跟林嬷嬷商量何璇珍的时候,许嬷嬷一直不反对。在她看来,让何璇珍老老实实做女官,跟杀了她一样痛苦,那干嘛不去做她想做的事。
至于何青衣,蒋司衣跟林嬷嬷一直背着她讨论,许嬷嬷一无所知。其实,去高嫔那里,就是蒋司衣的主意。
宫里呆了那么多年,蒋司衣也知道,皇帝指婚了高家的女儿,自然会跟高嫔多亲近。那何青衣在那里,自然有机会遇见中宗。蒋司衣不相信,凭着何青衣的脸,中宗能不心动。谁知道,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看来,这妮子是真的无心于此了。
第15章 谁愿意作妾
何青衣三人回了房,金翘长叹了一句:“小姐,这是我人生里,最漫长的一个晚上了。”
左月赶紧点头,表示很赞同。
何青衣很无奈,说:“我第一天进宫,许嬷嬷就带了我去见张美人,当时何嫔发疯发的宫女都按不住,更可怕。不过,好在是白天,没今天晚上吓人。”
说到这里,金翘插嘴了,说:“还好有周公子。”
左月突然笑了,说:“金翘看上周公子了?”
“哪里,”金翘倒是也不害羞,说:“周公子长的好看,喜欢他的人也不缺我一个。”又冲着何青衣说:“小姐,以前大家都说周公子好看,我也只觉得他英俊。可今天晚上,我觉得他人真不错啊。”
何青衣点点头,说:“周和为人正直,人品确实很好。”心里想起某个人品很不好,做事很奸诈,永远两面三刀挖坑给人跳的人。
左月却突然问:“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会嫁给什么样子的人。”顿了一下,又解释:“我是说,假如。”
何青衣笑了笑,说:“假如的话,我倒是希望我是个男的。”
“什么啊!”金翘不乐意了,说:“月儿姐姐喜欢何大公子那样的,我今天觉得像周公子那样的就挺好,小姐,你说,这两人哪个比较好?”
左月问的虚无,金翘一下子就拿出两个现实的人来了,这叫何青衣怎么说呢。
何青衣想了想,说:“像大哥那样的比较好。”
“为什么?”左月也好奇了。
何青衣偷偷地说:“因为他是我哥啊!”然后又笑着地说:“我当然得选他了。”
金翘娇嗔:“小姐不老实,那你到是说说看,大公子哪里好了?”
“周和太听话了。”何青衣说:“应该是战场上的规矩吧,他太听话了,这样的人,再怎么爱一个人,收到命令的时候,该走他还是会走的。而大公子就不一样了,他没那么听话,这点比周和强。”
“这么说,也很有道理啊,”左月感慨:“去年的元宵节,大公子不就跟夫人说,要退婚吗,还跪了好久呢。”
何青衣想起这事,突然问左月:“月儿,要是我们出宫,你愿意跟大公子吗?”
左月很害羞,扭扭捏捏,说不出话来。
金翘说:“月儿姐姐这是愿意呢。”
“他跟孟小姐的婚事就定在这个端午,”何青衣说:“他三月中旬中了状元,孟家就提出要双喜临门,把婚礼也给办了。大公子拖到现在,也尽力了。先前他问我,回不回去参加婚礼呢。”
左月突然就沉默了,她知道,何学瑜一定会娶妻,一定会结婚。可是,她没想到,就在这一刻,听到何学瑜要结婚的消息。
金翘有点吃惊,说:“这么快。”
“孟小姐年纪不小了。”何青衣说:“估计十八了,等了大公子好多年了。”
左月突然掉了眼泪,何青衣在怀里摸了半天手帕,却想起来,留给张美人了。只得拿了衣袖,替左月擦了眼泪。
何青衣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左月,莫名其妙蹦出一句话:“我要是个男子,一定娶月儿为妻。”
金翘在边上急了,问:“小姐,那样我不是要作妾了?”
左月正伤心呢,听见这两人的疯话,破涕为笑。过了一会儿,说:“小姐,我也知道大公子一定会结婚,可没想到是这个时候,哎……也是该结婚了,大公子都二十一岁了。”
何青衣就逗她说话,问:“你是几岁跟的大公子?”
左月说:“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就被人牙子给拐了。进府的时候,已经六岁了,从那时起就跟了大公子,到今年都九年了。”
“六岁啊,”何青衣问:“那你都做些什么呢?”
“刚开始跟着院子里的阿嬷打扫庭院,打水什么的,”左月说:“后来长大点了,就进大公子的书房伺候,字是老太爷启蒙的,后来是大公子教的。”
何青衣心想,左月记事之后的九年,她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何学瑜。而何学瑜又是那样的温润君子,左月如何不爱他呢。
金翘又插嘴了,说:“我的字还是小姐跟月儿姐姐教的呢。”
何青衣摸摸金翘的脑袋,问:“那你小时候做什么呢?”
金翘说:“我父亲一直在府里做花匠,我就跟着拔草,捉虫子啊。很好玩的,夏天的时候,可以捉天牛,金龟子,知了,萤火虫,还有蜻蜓。小姐,你知道哪里的萤火虫最多?”
何青衣想了想,说:“水泽之畔。”
左月忍不住笑了,说:“小姐,你这是背书呢。”
金翘说:“府里不是有个小花园嘛,靠北的池塘边上,那里最多。夏天夜里去看,跟天上的星星一样。”
左月说:“我跟大公子一起见过!”
两人看了眼何青衣,何青衣摇摇头,说:“祖父祖母不让那个时候出去,后来更没机会了。”
金翘跟左月对视一眼,何青衣在孟夫人手下的日子,她们做丫鬟的,都觉得可怜。
何青衣也趁机说了:“月儿要是想跟大公子,并不难,只是,你们的孩子,以后就是我的翻版。他如果爱你,孟小姐如何不恨你,他如果不爱你,你跟他又有什么意思。”
左月知道,何青衣这是在劝,她也知道自己跟何学瑜并无可能成为夫妻,作妾倒是想过,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份上。
所以,一开始听说何学瑜要结婚,她不禁伤心落泪,可后来再一说,也觉得给他作妾,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像小姐说的那样,如何大公子对自己好,孟小姐如何不伤心,如果自己有了孩子,也是小姐这般生活,那自己如何对得起孩子。
这样一想,左月对何学瑜的执念,倒是放下了一些。或许,是在世俗层面上的放下。她能接受何学瑜娶妻生子,也不再去描绘自己如果加入他们家里,会是如何一副模样。可精神层面上,她仍然深爱着何学瑜,甚至,可以生死相随。
第16章 六宫送香包
昨夜,何青衣把何学瑜端午成婚的事情,告诉了左月。www.uu234.net
左月哭了一会儿,大家又扯了会子闲话,算是暂时把这事安抚过去了。
只是,左月的心头,总像少了个什么东西。原本就踏实的人,越发稳重起来。何青衣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事,夺了她的梦想。
何青衣休息了一天,却遇上方王那摊子事,再也不敢无所事事了。天一亮,就去前面大堂里候着了。
许嬷嬷见了,心里知道何青衣是闲不住,就拿了堆香包,说:“你把月儿跟翘儿叫来,我们去分香包。”
何青衣看了眼香包,有花朵形状的,有鲤鱼形状的,也有老虎形状的。底料多是大红的锦缎,刺绣的手工也不算特别好,味道倒是挺好闻的。就问:“这种香包,给谁呢,刺绣差了一些……”
许嬷嬷提高声音,说:“你这小蹄子,还挑剔上了。”一边摇头一边吩咐郑姑姑去找左月跟金翘。
许嬷嬷分了一半香包到何青衣手上,说:“是给各宫的姑姑嬷嬷们的,她们一年到头,给我们尚服局帮了不少忙,要端午节了,我们就制了一批香包,给大家分分。也算我们的一点心意,香包的刺绣手工当然不是最好,主要应个景,里面放点雄黄朱砂,青蒿白芷香茅啥的,避避蛇鼠虫蚁。”
许嬷嬷正说着呢,左月跟金翘就来了。
许嬷嬷说:“翘儿跟我,月儿跟你,我们分东六宫,你们去西六宫,每一处都别落下!”说着,指了指手里拎着的香包,说:“每宫给个二十个,让管事的嬷嬷她们自己分,也就可以了。别一开始就多给,否则最后不够可别找我!”
何青衣带了左月,说:“知道了,先少给,最后再多给……”
西六宫住了太后,太妃,琳太妃,以及琪太妃。东六宫住了邓皇后,德淑静贞四妃。除去高嫔,剩下的五嫔都住在四妃的院子里面。像徐若兰跟陈芙蓉这样的贵人才人美人,有些住在妃嫔的侧殿,有些单独住在六宫之外的轩阁之中。
许嬷嬷让何青衣去的西六宫,都是太后太妃们的住处。不仅赏钱丰厚,也不容易出事。香包虽然不起眼,可为了这些小事起冲突的,也不在少数。所以,许嬷嬷自己带了金翘去东六宫,让何青衣去了西六宫。
何青衣拎了百来个香包,分了一半给左月,两人一起去了西六宫。
分东西总有个先来后到,何青衣就绕到最南边,也就是太后的永寿宫。从永寿宫开始,往北分,这样,既把太后放在首位,也有个顺序可以依循。
到了永寿宫外,何青衣还没说话呢,宫女们就看见了,就说:“是尚服局的来分香包了。”
何青衣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看见曹嬷嬷带了章卜两位嬷嬷出来。
看见是她来分香包,曹嬷嬷就问:“许嬷嬷那老货呢,怎么自己不来,派了个小丫头来分?”
何青衣知道曹嬷嬷是开玩笑,就说:“许嬷嬷在东边分,让我来西边分呢。”
曹嬷嬷挑了一下,捡了几个并蒂莲,荷花,鲤鱼,竹叶青的造型,说:“回去跟许嬷嬷说一声,谢谢她的好意了,让她端午节的时候有空来下西边,没有她,我们吃酒玩牌都没意思了。”
章嬷嬷捂着嘴笑,说:“还不是你上次赢了她太多钱,她不敢来了。”
卜嬷嬷干脆就直接笑了,说:“许嬷嬷那人健忘,过几天就忘记疼了,又会过来的。”
这几个老嬷嬷一边笑,一边把许嬷嬷描的黑里透乌,惨不忍睹。何青衣觉得,这还是自己认识的许嬷嬷嘛。
拿了香包,曹嬷嬷摸了吊钱,递给何青衣,说:“过节了,你们也好好耍耍。”
左月有点难为情,何青衣却一脸坦然,接过钱,说:“谢曹嬷嬷打赏!”
两人出了永寿宫的宫门,左月问:“小姐,你怎么好意思接人家的赏钱呢,还一吊钱的?你又不缺这钱。”
何青衣笑,说:“人家给赏钱是面子,钱多钱少都是一点心意,我们要是不拿,不是打人家脸嘛,当然要笑纳了。”
左月表示不可思议,毕竟,何青衣的荷包有多鼓,左月是一清二楚的。
太妃和琳太妃分别住了永寿宫北侧的长春宫和翊坤宫,前朝肃宗的一些妃嫔贵人,也住在这两位皇贵太妃的侧殿之中。
因为人多,所以香包也分的多,一会儿这个姑姑要,一会儿那个嬷嬷要,去好长春宫跟翊坤宫,何青衣手上的香包,已经分完,就左月手上,还剩了二三十个。
两人一看,这样下去,根本就不够用啊。还剩下一个琪太妃,还有几个中宗的贵人才人美人的,这可如何是好。
何青衣说:“我们还是先去琪太妃宫里吧,不够再跟许嬷嬷去要。”
左月有点担心,问:“许嬷嬷不是说没有了嘛?”
何青衣说:“许嬷嬷是刀子嘴豆腐心,一定会有想办法的。”
肃宗有一后四妃,皇后就是何家的何皇后,四妃就是现在的太后庄妃,现在的皇贵太妃,太妃,琳太妃,还有琪太妃。
太妃,琳太妃在肃宗一朝,只是普通妃子,而琪太妃,却是皇贵妃。要知道,为了不影响皇后的地位,后宫一般不设皇贵妃,顶多设一两个贵妃。只有皇后没了,皇帝又不想另立皇后,才会设一个皇贵妃,总理六宫事务。
可以想象,何皇后还在世,肃宗却立了琪太妃为皇贵妃,对何皇后是何等的威胁。一般来说,皇后有一宝一册,就是一个皇后的宝印,一个宝册。贵妃是只有宝印没有宝册,可皇贵妃却是宝册宝印都有。无论是从哪一个层面上来说,皇贵妃对皇后的威胁,都是极其巨大的。
更何况,琪太妃当时还有个皇三子,虽然比皇次子小了三岁,可琪太妃比现在的太后庄妃,更得肃宗欢心。
何皇后无子,皇贵妃有三皇子,庄妃有次子和七子,琳太妃有四子和六子,太妃有五子。说来奇怪,最后,竟然是庄妃成了太后。
第17章 西边荒草殿
那个时候的琪太妃,不仅仅是何皇后的最大威胁。www.uu234.net同时,也是二皇子汤辛的最大威胁。
因为,琪太妃是皇贵妃,而庄妃却是个普通妃子。虽然二皇子比皇三子大三岁,可子凭母贵,两人的母亲身份有差距,同时,皇三子在朝中,还有个巨大的帮手。就是琪太妃的父亲,杨崇检。
杨崇检是肃宗一朝最后一个内阁首辅,连着做了十几年的太平丞相,可以说门生遍布朝廷,学生遍布四海。
而当时的二皇子汤辛,却只有一个普普通通的母亲,庄妃。庄妃的身后,只有一个破落户的父亲。因为女儿当了妃子,勉强混了个从六品的京官,除了跟庄妃要钱,什么忙都帮不上。
肃宗还没大婚的时候,庄妃就已经跟着肃宗了。当时的肃宗还是个太子,跟何家的女儿定了婚事。庄妃的父亲原是个殷食人家的公子,却染了赌博的恶习,输的倾家荡产。就把十来岁的女儿,卖给肃宗的太子府。
肃宗长大了,看上了服侍他的庄妃,就收做姬妾。直到娶了何皇后,生了皇长子,肃宗才敢让庄妃怀孕。肃宗登基当年,何皇后生了皇长子,接着,庄妃也生了个二皇子。
过了两年,肃宗在朝堂上也站住脚了。何皇后的皇长子却突然夭折了,而庄妃虽然普通,却把二皇子平安带大了。
再后来,肃宗又召了很多官宦人家的女儿进宫,琪太妃就是其中的一个。年轻貌美,又文采风流,一进宫就得了肃宗的喜爱,生了皇三子。虽然比二皇子小了三岁,却从小深得肃宗的疼爱。
过了十来年,琪太妃的父亲杨崇检在朝廷上,已经能呼风唤雨了,肃宗似乎也开始力有不逮了。在太子的人选之上,肃宗一直在犹豫,是庄妃的二皇子,还是琪太妃的皇三子。
次子没有背景,即使上位,也容易坐不稳位子。三子虽然有个强大的外祖父,可外戚干政,最后反为其害。肃宗犹豫了段日子,迟迟不肯立储。只让琪太妃一股势力,在朝堂之上后宫之内蹦。
肃宗自己,却突然有了个新宠,梅妃。据说,只有何皇后见过这个梅妃,册封之后,肃宗住到了梅妃的宫里,再也不去别的地方过夜了。
这时,后宫的所有妃子,才停止争斗,开始担心。毕竟,肃宗才三十八岁,如果梅妃生个皇子,十年之后,这皇位到底会是谁的,可真不好说。
毕竟,何皇后已经三十四五岁了,帝后极少见面,应该不会再有生育。而琪太妃虽然有首辅父亲,可杨崇检的年岁也是有限度的,十年之后,肃宗再扶持一个首辅呢?
剩下的庄妃,琳妃,妃等人,也是担心,如果肃宗不在她们的儿子里面挑选太子,那以后,她们将如何终老?
当后宫所有女人的视线,都投向梅妃的时候,梅妃却怀孕了。当然,谁都出手了,只是,不知道最后,是谁成功了。没出半个月,梅妃就暴病身亡。
肃宗忙乱了一段日子,却突然信起了道士,在内廷设了个永生房,开始求起长生不老来了。朝政全盘交给了杨崇检,大家都以为,琪太妃的三皇子,一定会是太子了。
谁知,二皇子的师傅严世玉,却帮他定了一门足以撼动朝野的婚事。二皇子汤辛,娶了镇国将军邓敬贤的女儿。背后有了邓家的支持,二皇子跟皇三子打了个平手。严世玉又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四皇子方王,使得琳太妃带着四子六子,投靠了庄妃。而太妃见势,也带着五子投靠。
一时间,庄妃一边有五个皇子,琪太妃那边只有一个三皇子。局势也渐渐明朗,杨崇检虽然在朝廷之上位高权重,可二皇子毕竟是年长的那个,拥护庄妃母子的人越来越多。肃宗就正式封了二皇子汤辛为太子,自己躲进内廷,炼他的长生不老丹去了。
过了两年,肃宗也驾崩了,太子汤辛继位,成了中宗。登基的当年,就找了个借口,抄了杨崇检的家。男丁多死于狱中,女子全部流放,多数也死于途中,家中仆妇全部发卖。琪太妃被半幽禁在寿康宫,三皇子被幽禁在令王府,终身不得出京。
同时,给琳太妃和太妃加封了皇贵太妃的称号。成王败寇,一下子就是十三年了。
琪太妃虽然被幽禁,可毕竟是前朝的皇贵妃,地位尊崇。再加上除了立储争斗,她也没什么可以指摘之处,中宗虽然幽禁了琪太妃,用度宫人,都跟琳太妃她们一样。
只是,宫里的人,终究是势利的居多。虽说月银分例一样,可缺了少了,琪太妃能跟谁去诉苦?她儿子令王,被关在令王府里,日子比她还凄惨呢。
除去祭祀肃宗,琪太妃会露个面,终年都困在寿康宫中。
何青衣跟左月,想着先给寿康宫送香包,就一路往西,到了最西边的寿康宫。寿康宫挨着慈宁宫,一般都是前朝皇帝的妃嫔住处。
可这一朝的太后,却选了西六宫的永寿宫住,琳太妃跟太妃也就选了她边上的长春宫跟翊坤宫居住,反倒把慈宁宫给空了出来。
西边的宫殿空着,渐渐有些就成了库房,存放一些几十年都不会动用的东西物件。长年累月,除了来乌鸦老鼠,西边的宫殿院落,却也野草横生,甚是荒芜。
何青衣带着左月,过了空置的慈宁宫,再往东,就看见寿康宫了。
一路走来,越走越荒凉,越荒凉,路就似乎越漫长。左月紧紧地跟着何青衣,两人都是一个想法,还好是大白天,不是深夜,否则,这荒芜人烟的地方,又宫殿森森,真要吓出人命的。
两人往北,拐进了寿康宫,只见宫门洞开,门口却没一个太监宫女。
何青衣在门上敲了几下,问:“有人吗?”
声音在宫殿里面,像水花一般漾开,一层一层,却无人回应。
两人只得手拉着手,一起往里走去。
第18章 怎么不姓何
寿康宫的门口,安静的像个墓地,不见一个宫女太监。www.uu234.net
何青衣只得跟左月,两人牵着手,小心翼翼地往里走。两人心里都存了个念头,要是万一有事,拔腿就跑,绝不做半刻停留。
两人进了一重宫殿,帷幔都满是烟尘的颜色了,也不知道,以前是红色,还是黄色了。再往里走,是个内庭,连着东西侧宫和后殿。
只是,该往东,还是往西呢,两人正犹豫不决,后殿传来一个嬷嬷的声音,问:“来的可是尚服局的姐姐?”
何青衣赶紧回答:“是,奴婢是尚服局的张留仙,许嬷嬷让我们来这里送下端午的香包。”
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的嬷嬷,头发衣服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走了出来。
何青衣跟左月同时松了一口气,要是在这荒草蔓延的宫殿,再遇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她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还好,是个很体面的嬷嬷。
那嬷嬷笑着,从何青衣手里拿了两三个香包,顺手给了一吊钱。
何青衣问:“嬷嬷,多拿几个吧。”
那嬷嬷笑,说:“我姓高,我们这里没几个人,三个足够了。”看了一眼左月,问:“敢问这位姐姐?”
左月还没说话,何青衣赶紧说:“叫月儿,也姓张。”
左月冲着高嬷嬷点了点头,高嬷嬷问:“都是今年新进的女官?”
左月说:“奴婢是宫女,跟着我们小姐进的宫。”
高嬷嬷一边说:“好,好,好。”一边又给了左月一吊钱,手却搭在左月的手上不放开。
何青衣觉得古怪,心想,这西边那么荒芜,估计这高嬷嬷一个月也见不着几个人,来了俩人,她拉着手不舍得放了。只得说:“谢嬷嬷打赏,我们还有其他地方要去,先告辞了。”
高嬷嬷知道自己失态,赶紧放下手,说:“那你们快去吧,看我都老糊涂了,竟然拉着你们说个没完没了了。”
她这么一说,何青衣跟左月又有点不好意思了,只得行了礼,出了寿康宫。
高嬷嬷拿了三个香包,进了内殿。里面却站着一个两鬓花白的妇人,年纪不大,也就四五十岁,头发却像六十多岁的模样。衣服穿了妃嫔的宫装,头发上却没有一丁点发饰。
一看见高嬷嬷进来,这妇人赶紧抓了她的手,问:“彩月,是她吗?”
高嬷嬷摇摇头,说:“不姓何,姓张。”
“怎么会呢!”那妇人似乎很失望,说:“不是说,送到何家去了嘛,怎么不姓何?”
看她着急,高嬷嬷赶紧安慰:“小姐,你先坐下。小小姐送出去的时候,就已经两三岁了。送去哪一家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好好长大了,活着才是最好的。”
这两鬓斑白的,就是前朝的皇贵妃,现在的琪太妃。而她说的,正是杨家小孙女,杨岚,杨岚是琪太妃弟弟杨欢的小女儿。杨崇检被抄家的时候,这小孙女被乳母带去烧香还愿,避过一劫。
杨欢的妻子何氏,就是肃宗何皇后的娘家人。乳母就抱了孩子,去投靠何家。琪太妃当时还没被幽禁,尽了全力,解救杨家老小。只是,被抓的,被杀的,被流放的,她一个都救不了。只知道弟弟的小女儿侥幸逃脱,可能去了何家。
之后,琪太妃被幽禁,接着十六岁的令王也被幽禁,再也没了宫外的消息。这些年,琪太妃一直以为,这小侄女,应该被何家收养了。
想想何家的势力,琪太妃觉得,总能让小侄女平安长大。
直到今天,她跟彩月彩霞在院子里散步,却看见两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姑娘,一个穿了天青色的女官宫装,一个穿了杏色的宫女服饰,牵着手,进了她们的寿康宫。
彩霞当场就惊呆了,问:“彩月,你看她像不像我们小姐!”
彩月点点头,说:“跟小姐进宫的时候,长的一模一样。”
琪太妃只是看着眼熟,心里发热,却没她们那么吃惊。毕竟,自己年轻时候的外貌,还是彩月跟彩霞更有印象。
彩霞扶了琪太妃,跟着这两小姑娘走了一圈。直到她们到了最里面,彩月才出面,去跟她们说话。
彩月问了半天,才发现那女官姓张,宫女也姓张。琪太妃着急,赶紧让彩霞出去打听,这宫女到底是何来历。
这不,彩月一进来,琪太妃就着急追问了。可彩月毕竟也就说了那么几句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琪太妃就更着急了。
不一会儿,彩霞回来了。一进门,就说:“小姐,那个女官叫张留仙,是北疆张允的独生女,边上那宫女叫月儿,原是邓皇后娘家的丫鬟。张允的妹妹嫁了邓如晦,所以张留仙进京,就住了姑妈的邓家。邓家给了她两个丫鬟,一个就是这个月儿,一个叫翘儿,俩人都是邓家买的。”
“可知道她们是从哪里买的?”琪太妃问。
彩霞说:“这个就不知道了,只听说,这张留仙对她的两个丫鬟非常不错。虽然不是跟她长大的,却亲如姐妹。”
“亲如姐妹!”琪太妃嘀咕了一下,说:“我父亲做内阁首辅的时候,张允还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给他女儿做丫鬟,还亲如姐妹!”
彩月叹了口气,说:“小姐,关键是小小姐过的好。你看,张留仙要是不进宫,你不是就见不着小小姐了嘛。有因有果,能见个面,也是缘分啊。”
琪太妃倒是不纠结张允的官小了,又问:“怎么会跑到邓家去啊?”
彩霞说:“估计是被拐卖了,具体一时间也打听不出来,只是这年纪,这相貌,是小小姐没错了。”
琪太妃拎着何青衣给的三个香包,一时发怔,不禁落下泪来。想起花甲之年,还被抄家灭族的父亲,想起死在狱中的兄弟。今天,老天爷又给了她一点希望,见着了弟弟的小女儿。只是,自己的儿子令王,又有多久没见了?
看见琪太妃落泪,彩月赶紧拿了帕子。彩霞却说:“小姐,方王又要成亲了。”
第19章 再见徐若兰
琪太妃擦了擦眼泪,问:“哦?怎么一回事呢。顶 点 X 23 U S”
彩霞说:“我刚才去问小小姐的事,才听说方王进京了,安排了这个月十一,跟高阶家的小女儿高如语结婚呢。”
“哼!”琪太妃哼了一声,说:“琳妃还真以为自己选对人了?他会幽禁我,就不会幽禁你嘛?一个一个来罢了。”
彩月看了一眼周围,干事的宫女太监,这几日快端午了,也不知道去哪里偷懒去了,寿康宫里,只剩了她们主仆三人。
琪太妃一向伶牙俐齿,虽然遭了灭门惨祸,被迫母子分离,又被幽禁,嘴巴还是不饶人。
彩霞又说:“方王这次很老实,皇上一让他进京,他就立刻动身出发了。”
“他不得不来啊,”琪太妃分析:“我们令王连造反的机会都没有,十六岁就被幽禁了。他们方王可不同啊,有个首辅岳父,又分在长沙这样的鱼米之乡,造反的罪名,可比我们幽禁的更惨烈。他敢不来嘛,琳太妃和英王还在京城呢!”
彩月说:“这次的高阶,又是内阁首辅,看来皇上很器重方王啊。”
琪太妃又说:“你看见哪个首辅有好下场了?”
彩霞彩月无言以对,杨崇检被抄家,宫里剩了个女儿还活在,宫外剩了个小孙女给人做丫鬟。严世玉更惨,男丁全部死于狱中,老弱妇孺全部活活饿死。这高阶,能摆脱这个宿命吗?
当然,何青衣跟左月,根本就不知道琪太妃竟然看了她们一路。
两人出了寿康宫,只觉得古怪。可人避世久了,说话做事奇怪一些,也很自然。更何况,那个高嬷嬷,整整齐齐,看起来也很体面。
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出了寿康宫,往北就是西三所,再往东就是徐若兰的翠云轩跟如烟阁。
左月手上,还剩了二十来个香包。徐若兰是才人,她们就先去翠云轩了。
刚进门,就看见徐若兰的丫鬟荷香了。上次桂清打翻了茶碗,她们俩就咬定,说是陈芙蓉推的她们。
荷香见过何青衣,赶紧说:“是张姐姐来了啊?我们小姐跟陈美人正说呢,什么时候请了张姐姐过来坐坐。”
说着话,就赶紧把何青衣跟左月往里面带。
何青衣进去一看,陈芙蓉竟然乐呵呵地坐了徐若兰的对面,两个人,一个做针线,一个读书,中间的案上,放了香炉茶具,一派闲云野鹤的模样。
一时间,何青衣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得带着左月,跟徐才人和陈美人请安。
那两人赶紧让荷香扶起何青衣,赐了座。
何青衣把香包递给荷香,说是尚服局的一点意思。徐若兰赶紧吩咐了桂清,沏了好茶出来。陈芙蓉拿着手上的针线,只是笑。
俩人和睦的,像对姐妹花。何青衣是弄不明白了,不过,看样子,是徐若兰主动跟陈芙蓉示好,而陈芙蓉这人又没架子也不记仇,就好成这样了?
何青衣正满腹狐疑呢,徐若兰倒是先开口了,举了举手上的书,说:“听陈美人说,这书,还是张姐姐给的呢。”
何青衣一看,正是徐若兰大哥徐乾文的《塞上杂记》,就点点头,说:“是呢,听说是才人的兄长所著,真是了不起啊。”
徐若兰听惯了别人对她大哥的吹捧,说:“他呀,没个正经。”又问:“张姐姐在北疆,可有见过我家大哥?”
何青衣点点头,说:“见过面,但是没有说过话。”
“哦,”徐若兰心想,男女有别,是不会说话。又问:“张姐姐在北疆长大,可习惯京城的生活?”
何青衣说:“在姑妈家的半个月,跟北疆没有太大区别。宫里的生活,倒是跟哪里都不一样,现在也习惯了。”
徐若兰小时候,也去过邓家,知道邓家北院,造的跟兵马营似的,就捂着嘴笑,说:“他们家北院,一点儿也不像个富贵人家的府邸。”
何青衣点点头,也笑,说:“骑马倒是挺好的,没什么障碍。”
陈芙蓉也好奇了,问:“张姐姐会骑马?”
何青衣点点头,说:“会一点。”
徐若兰对北疆,实在没多少兴趣,不过是为了张留仙,问上几句。又回到书上,问:“这书是哥哥的新作,张姐姐从何得来?”
何青衣昨天听方王他们聊天,已经知道徐乾文的书,卖的又贵又快,后宫妇人,估计不容易入手。就说:“是我兄长带给我的。”
“哦,张姐姐的兄长是?”陈芙蓉问。
徐若兰马上解释,说:“张姐姐的兄长在皇上跟前做御前侍卫呢,叫张超是吧。”
何青衣点点头,说:“是,兄长怕我无聊,就带了些书给我。”
这么一来,何青衣根本就不用提庆王,更不用解释她跟庆王的关系了。有个哥哥真好啊,即使是张超这样的哥哥。
徐若兰心想,她还以为张留仙跟陈芙蓉很熟呢,这么帮她。没想到,两人根本就不熟。看来,那书本落下,可能真是个意外呢。
“听说,张姐姐前几日跟着高嫔做事。”徐若兰又问:“不知道方王的婚礼,准备的如何了?”
何青衣心想,这徐若兰好厉害,全场的聊天,全是她一个人在主导,问什么,打听什么。
就说:“我们尚服局就做新人的衣服,除了大婚那天的喜袍,其他的衣服,已经全部做好了。至于婚礼,我们知道的不多,可能尚礼监的公公们,知道的更多些。”
徐若兰放下书,跟陈芙蓉,说:“这几日,结婚的人也忒多了些,方王跟高嫔的妹妹是十一。我二哥哥说他的好友这个端午成婚,又不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大家都扎堆成婚呢。”
左月知道,她说的这个人,就是何学瑜,脸色变了下。好在,谁也没有注意左月。
何青衣当然知道左月的心思,就说:“我们还有些其他的地方要去,既然陈美人也在这里,我们就不去如烟阁了。”说着,把香包交给了倚翠。
两人辞别了徐若兰跟陈芙蓉,出了翠云轩。
第20章 香包传祝福
出了翠云轩,何青衣有点担忧,陈芙蓉跟徐若兰走那么近,不会出事吧。www.uu234.net不过,两人同为中宗的妃嫔,如果住那么近,关系恶劣,也不是个事。
左月低着头,没有声音地跟着何青衣。
何青衣手上,还剩了几个香包,就带着左月,先去了下张美人的住处。没想到,张美人竟然去永寿宫了。想来,是端午节到了,去给太后请安了。何青衣在她门上,挂了个小小的香包。
接着,又去尚食局,给陈姑姑的腰上,挂了个香包。陈姑姑围着灶台,正忙得恨不得生出八只胳膊来。
何青衣往锅里探了探头,问:“在做什么呢?粽子不是已经做好了嘛?”
陈姑姑说:“在蒸糯米饭呢,等会跟艾蒿一起,要做打糕呢。你晚上迟点过来,那会儿打糕就做好了,最好吃的时候。”
“粽子是糯米,打糕又是糯米。”何青衣摇摇头,说:“怎么大家就那么喜欢糯米。”
“去去去,别问这么复杂的问题。”陈姑姑开始赶人了,说:“我还要忙呢,你俩不帮忙就别碍事。”
“走吧,”何青衣拖了左月,说:“陈姑姑还要忙活,我们先告辞了。”
两人出了尚食局,进了御花园,左月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何青衣手里还剩了三个香包,一个是朵荷花,一个是只元宝,一个是条鲤鱼。
何青衣递了个荷花给左月,说:“这个最好看,给你。鲤鱼给翘儿,我就委屈点,收了元宝吧。”
左月笑了一下,接了荷花香包,说:“谢谢小姐。”
这时,边上有个人,突然抢了何青衣手上的元宝香包,说:“我也委屈点,收了你的元宝。”
何青衣不用看,都知道是庆王那个纨绔王爷,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行了礼。
起身的时候,看见左月还低着头,突然有了个想法。说:“王爷要香包也可以,只是,一物换一物,也得给我们做件事。”
左月也有点好奇,小姐这是要干嘛呢,跟庆王讨价还价了。
“哦,你说,”庆王说:“没有本王办不到的。”
得,这会儿他开始自称本王了。
何青衣问:“明天端午,王爷可有什么安排?”
庆王说:“明天中午进宫陪太后用膳,下午就没事了。本来想去邓府找你二哥哥玩,可他似乎有事。”
“哦?”何青衣很奇怪,那个纨绔子弟,能有什么正经事。
庆王说:“你们大哥不是娶了个何家的女儿嘛,明天下午何家的长子何学瑜结婚,云游说他得代替你们大哥出席。”
“哦!”何青衣心想,原来如此,何学瑜说起来,跟邓大公子也算亲戚关系了。何学瑜结婚,邓云鸿夫妻去不了,那弟弟邓云游代替也无可厚非。
何青衣推推左月,问:“月儿,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他说的。”
左月知道,这个他,就是何学瑜了。捏着荷花的香包,想了半天,说:“请把这个给他,祝他跟孟小姐白头偕老。”
“给谁?”庆王一头雾水,问:“祝谁白头偕老?”
何青衣拿了荷花香包,塞到庆王手里,说:“你陪我二哥去趟何府,把这香包给新郎官,祝他跟新娘子白头偕老。”
“就这样?”庆王接过荷花的香包,一边若有所思,大概是知道左月对何学瑜有意思。好在,他跟邓云游一样,不怎么受世俗规范的约束,觉得男女彼此爱慕,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何青衣问左月:“月儿,还有别的吗?”
“没了!”左月说了心里想说的话,突然畅快起来了。
“嗯,就这句话,没别的了。”何青衣跟庆王说:“可别忘记了。”
“知道了。”庆王说:“真嗦啊,难怪云游说你很烦人。”
何青衣偷偷地翻白眼,为什么这纨绔二人组,要在背后要讨论她?赶紧在心里过了一次,觉得自己也没对不起邓云游啊,怎么说她烦人呢?
这时,御花园里有人走动,何青衣就带了左月,趁机告辞了。
回尚服局的路上,左月明显恢复元气了,何青衣心想,她这是暂时放下心结了吧。
何青衣在心里,模拟了一下左月的心态,喜欢的人结婚了,自己会是什么心态?
先把邓云鸿放进去,何青衣觉得,挺好的,这么阴险的人,去祸害别人了。再把周和放进去,何青衣觉得,这新娘子运气挺好的,捡了这么个美貌郎君,还不整事,多好。别的感觉,何青衣暂时体会不到。
到了端午节,庆王在永寿宫陪太后用膳,毛毛躁躁,没一会儿,就想告辞出宫。
太后又宠他,没一会儿,就放他出宫自由了。
“这孩子是怎么了,毛毛躁躁,吃个饭都不消停。”太后随口抱怨了一句。
曹嬷嬷扶着太后往暖阁走,说:“说是今天有个朋友结婚……”
“什么朋友!”太后的声音,立刻尖锐起来了,庆王那些狐朋狗友,她可是操碎了心啊!
“说是何学瑜,”曹嬷嬷解释:“今年的状元郎,何家的大公子。”
“哦!他啊。”太后的语调,一下子平和了。虽然太后对何家没多少好感,可这个何学瑜,太后也见过,学问好,人聪明,品德更好,跟这样的人交朋友,太后很放心,甚至,很满意。
“由儿也懂事了,知道分辨是非了。”太后感慨了几句,又问:“他给人家送什么贺礼了?”
曹嬷嬷摇了摇头,说:“似乎空着手去了。”
“哎呀,”太后说:“这孩子还是不懂事啊,人家结婚这么大的事,他还空着手去。这可不成,你帮我找找,那个珊瑚树。把那个给人家送去!”
“是,”曹嬷嬷说:“奴婢这就让人去找,马上给何家送去。”
庆王带了随从,出了皇宫,直奔西城的何府而去。
本来,他约了邓云游同去,可邓云游说要送贺礼,大哥让他正午就出发,早点去何府帮忙。庆王陪太后用了午膳,邓云游一早就到何府了,两人只得约了,去何府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