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掌家
丧事才过去半年有余，如今老太君故去，也不让人过于操办。
也就是祝家门里本家操办，后着人给捎出去了丧号。祝九没别的法子，除了好生休养身子，已别无选择。
邵家门里动荡，长房一个丧子之痛，一个丧夫之痛。
婆媳二人均是有心无力，这邵家中馈，连带地下的丫鬟婆子们都开始放肆了起来。
加之老太君故去了，更是少了主事的人。
丫鬟们私下没了那么多规矩，也不似先前那般时时刻刻都警醒着。
今年这个年关也不曾好过，邵夫人有心无力，祝九又得休养身子，索性团年饭也就不一块吃了，各房各自相聚即可。
各自门里有各自门里的热闹，相比之下。
长房老爷人在边关又不曾回来，即便自己长子已去，人也是赶不回家门。
长房门里安氏也没了，长陵早先出嫁，邵莫也没了。
年夜能相聚的，只有邵夫人与祝九，还有那邵景。
因是同门里，又有母亲在，男子与女子便没有分堂，只分了桌。
比起先前的年关，今年长房门里没滋没味。
祝九身子不好，浅尝后便回了院子，邵夫人也没甚的胃口。邵景用过饭陪自家母亲话了一会子，后也会去了院子。
过了年关出来，又是正月。
正月长房没怎的走动，长陵今年倒是没回来，因是有了身孕，只打发了人送了物件回娘家，来捎了话。
祝风因调令，也不知走了甚的门路，调回了锦州。
如今已是在州府为州官，从六品晋升了正五品。
这事儿先前没传过消息，也是今年到了二月初二，长陵打发了人回来，捎来书信才知晓此事。
因是邵家门里主母力不从心了，这些日子就连中馈那边库房都闲散了起来。
金姑姑这会儿从库房那边回来，拿着陈年的花茶，嗅着一股子霉味，“顶好的都让别房挑走了，按理不论多少，这都是分摊的分例。掌事姑姑道难做人，先前去主院禀过话了。但桑妈妈也没管此事，想来也是主母夫人身子骨不好，这一开春好几日不曾出门了。”
“南林，你去主院跑一趟，问问桑妈妈，母亲近几日的湿疹看好些了。”祝九听这金姑姑抱怨，连忙唤了南林去跑一趟。
这到了二月初几，祝九休养了这两个月来，身子骨要好得许多，人也见着面色红润了不会少。
交代了南林，随即又交代了金姑姑，“你叫上几个婆子过去主院，让桑妈妈将昔日的账簿都取出来搬过来，另外中馈那边各院子管事儿的姑姑们，都叫到我这儿来说话，让她们将昔年昔日的账本都给带过来。”
从去年上半年邵莫故去，再到如今，邵家门里也都差不多乱套了。
许多个婆子丫鬟，趁着这个时候也在暗地里动了不少手脚。
邵家不能如此一直下去，各房都开始争起来了，尤其是从正月一过，时常听着外边有吵闹的声音。
这要是放在以前，还有老太君在，有邵夫人主事时，谁敢在门里如此撕破脸大吵大闹。
有祝九的交代，金姑姑面上一喜，赶紧打发了人去跑腿脚。
不出半个时辰，该来的人也都来了。
各个院子里边的掌事姑姑也都到了跟前来，中馈院子有好几个，从吃穿用度到丫鬟婆子们以及医堂内！
先前祝九只掌过长房长院的中馈，邵家门里的中馈账簿倒没看过。
只是一院也是院，邵家也成了一个门户罢了。
有了先前的经验，祝九要瞧账本，只瞧先前的和临近几日的。
先前邵家还比眼下日子好过，倒也是过得规规矩矩的。
如今日子没那般好过了，反而是没了规矩似的，越发的奢靡了起来。这怕是眼下近几个月里，各房都想着法子要将这门里中馈都给掏干净了。
祝九瞧了这些，看了一眼各位掌事姑姑，“先前中馈如何我便不提了，日后中馈之事皆是禀报到我跟前来。”
“另，如今邵家门里的商路不景气，官途也不顺。从今日起，门里的丫鬟婆子各院各房各屋都消减一半，能出嫁说亲的，便出嫁说亲。若不愿意的，便将那卖身契还给他们，让人散了去。还有各房门里的开销用度，从即日起也都消减一半。”
听着大少夫人如此交代，各位掌事姑姑们面色都为难了起来，“可是，如此做，只怕各房夫人们定是有所不满。”
“她们若是不满，你便让告知她们此话乃是我交代的，让人来找我说道便可。”祝九说完这话，见着各房掌事姑姑均是担忧，继而又道，“若是各位连传个话都不会传，那即日起各位也不必掌事中馈各院，另寻了差事或离了邵家去也可。”
在邵家门里，祝九乃是一品诰命，即便各房夫人在她跟前，也很难以长幼自持。
是以，各房即便不满，只怕也只能在背后说上几句。
各房门里真要奢靡度日，便自讨腰包即可。
祝九这一番话，说的在场的掌事姑姑们连忙紧了神色，“大少夫人交代，奴婢们自是好生去办。”
如今邵家要逐人了，年岁越大的出了邵家越是无处可去。
这年岁好些的丫鬟们，还能出门去寻了亲事，或是这门帮衬说了亲。
年岁大的，又去个如何的去处？就是上别的门里伺候，年岁大了还不要呢！
即便积攒了钱财，膝下无子女，外出去也没个孝顺的。
在这邵家门里归老，临了，还有认的义女在跟前尽孝，日后还能办了丧事。
陡然邵家门里伺候的人消减一半，就连开销都消减一半，各房门里炸开了锅。
邵吴氏是最动怒的，邵家都这三房的商路供养着的，凭什的还要消减她这儿的开支，开支也就罢了，竟是连伺候的人也要跟别房一般消减，这是何道理？
说起消减别房的开支，邵吴氏是高兴的，可祝九这也没说消减了往中馈送的银子。
开支消减，三房该送的银子和物件还得送，也没瞧着说要减半去！
回头这银子得落到谁手里呢？
邵吴氏心里头不高兴，觉得祝九这算盘打得太好了，得知了这事儿后倒没去见祝九，反倒去见了邵夫人。
第四百六十八章 比不上
这门里之事，邵夫人也没说要交给了祝九，连个先话都没得着。
当下人突然掌家了，也得瞧瞧是这邵祝氏自个的意思，还是这邵夫人的意思。
邵吴氏来时，邵夫人才小憩醒来，这些日子清闲了许多。
桑妈妈瞧着邵吴氏来了，连忙进门去禀话，“夫人，三房夫人来了。”
“让人进来罢。”邵夫人也知晓，邵吴氏眼下是为何事而来，不消一会邵吴氏进了门，见着邵夫人气色好了许多，连忙道，“嫂嫂，你让邵祝氏掌家这也得有个先话才对。”
“冷不丁的让人掌家了，如今府邸里边开销减半，就连伺候的人都减半了。按理说，这都减半了，我三房门里往中馈添的银子也该减半才对。”邵吴氏本是昨儿个就知晓了此事，但也没见着祝九打发人来说，三房门里供给也要减半。
偏偏供给不减半，还是跟先前一样。
瞧着邵吴氏满腹抱怨而来，邵夫人动了动身，不紧不慢道，“邵家门里掌家，自是由掌家人说了算。我是没有先话，既然是你这般说了，我便道给你知晓。”
“从今儿个起，便是由邵祝氏了邵家门里事宜。想来如今我也懒得走动，三弟妹来了，我便托了此事给你去传话，挨个门里知会一声尚可。”邵夫人虽气色好了不少，可说话有些有气无力。
对门里之事说放手便放手了。
也是，这邵夫人若是没有长子丧命，如今还是掌家的人，日后还掌家个十年都不见得撒手的。
邵夫人没有打发人去传话，便是想瞧瞧，谁到跟前来说话。
倒是没想到着，邵吴氏先来了。
既是邵吴氏来了，索性让她去传了话即可，各房的人也不必到她跟前露脸了。
邵吴氏本就不痛快，眼下得了话还得打发人去捎话，心里更为添堵了，“嫂嫂，这邵祝氏进门不过短短三年。说起持家，我门里的邵怀氏也不差，何况还进门早了好几年呢！”
“邵祝氏那身子骨也不见好，如今再让人操持邵家门里事宜，这要传出去，只怕让人道我们邵家苛刻。”邵吴氏这话并非没有道理。
邵夫人听得这话，神色凝了凝，不觉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眼看向了邵吴氏，“邵怀氏是不差，说起来将手早早的伸到了长房门里。”
“我长房门里的子嗣平白无故的没了，你说她能差到哪儿去？”邵夫人本是不想追究此事，话说完，转而又道，“论起进门时日，着实也是邵怀氏为先。但论起身份品阶，这邵家门里又有哪房的邵夫人能比得上邵祝氏的品阶？”
说起祝九品阶，她是一品诰命夫人，只是在邵家门里得叫一声大少夫人。
若不论长幼，邵吴氏见着人都得见礼的。
听得邵夫人开口提这事儿，面色也难看了起来，当即闷哼了一声，“嫂嫂是紧着自个门里的人罢了。”
说完这话，邵吴氏站起身气冲冲的离了去。
邵夫人自是要紧着祝九，一来诰命在身，二来又生下了一个嫡子，在门里为人和善，处事周到。
在邵夫人看来，不说其他门里的邵夫人年长，就连其他的夫人们还没祝九这般通透的。
邵吴氏心里不服气，本想着祝九都没了夫君，一个寡妇掌家，日后必是受尽话诟。
掌家能掌多久？
邵家门里各房夫人们，要是成心不对付了，她一个邵祝氏又岂是邵夫人这般的。
但邵吴氏却又忘了，当年邵夫人掌家时，也不过是年长了两个年头，双十年华便开始掌家的。
老太君早早的清闲了起来，让邵夫人掌家之后，门里之事便从未插过手。
那时邵吴氏与邵夫人一般无二，都是邵家的少夫人，却也没能争得过邵夫人而掌家。
老太君当年挑选的邵夫人，邵夫人秉承了她的法子，挑选了祝九罢了。
从祝九进门时，便已是邵家日后的掌家人。
这厢桑妈妈送了人出去，进门来换了茶水，“瞧着三房夫人置气的厉害，只怕大少夫人掌家也未必顺畅。”
“没有任何一个掌家的人便有平地可走。”邵夫人接过茶水，猛的咳了几声，桑妈妈瞧着如此赶紧替夫人顺了顺气，“夫人可得好生养着身子，少夫人才掌家，日后还要得您的指点呢！”
“指点个甚.....”
邵夫人因咳嗽面色浮现了涨红，好一会后才缓过来，徐徐地道。“我本也想好生再教导她几年，可如今我已是有心无力了，也没先前那般重的心思了。”
“邵家先前与日后也是不同，日后的邵家荣华比不上前几年了。”
“有句话说得好，门里越是富贵，事儿便是越小。这门里拮据了，才是相互争得厉害的。”
人富贵时大气，人拮据时自然气量也小了，与先前比不得。
邵夫人说是这般说，可该盯着的依旧会盯着，只是不轻易张了这张嘴罢了。
祝九如今掌家，邵吴氏心里头不满，打发了人去各房走了一趟。
这会子人到了院子里边，邵吴氏正作气着。
邵怀氏从门外回来，见着母亲传来说话声，不觉抬步进了屋，“母亲这是怎的了，无端端的谁让您添堵了？”
见着邵怀氏进门，邵吴氏闷哼了一声，“还能是因为甚，不都是长房添的堵。”
“母亲怎还跟长房置气上了，如今咱们长院各房得同心才对。”邵怀氏也知晓是为了何事，除了掌家的事儿，还能为何？
不说邵吴氏心里头不安生，就是邵怀氏心里头也有怨气。
只觉着这人不是嫁在了长房，瞧瞧那邵祝氏，即便夫君去了，这还沾着光。
夫君得了追封，连带邵祝氏也封为了一品诰命。
这得了诰命，其他少夫人哪能还跟祝九平起平坐，平日里就得叫一声大嫂，如今更得行大礼了。
听邵怀氏开口，邵吴氏倒是想起邵夫人说的话，不觉拧眉看了她一眼，“邵夫人说你伸手往长房门里去了，长房门里的子嗣没了，我只知晓有个秀娘子的子嗣没了，此事可与你有关？”
第四百六十九章 如何能相提并论
陡然听得邵吴氏问起此事，邵怀氏神色一僵，讪笑道，“母亲说的甚，我怎会如此做。那秀娘子肚里孩子，不过是被安氏下了暗手。安氏虽已是去了，可这先前的心思也狠毒。”
“说起来，这还不是有个甚的上梁，便有甚的下梁吗！”
长房门里没有妾侍，早年间老太君让邵夫人添了人进门。
这人进门了，邵夫人自也是不高兴的。
那会子，人已是掌家了，自是不同于往日。
进门的妾侍该处置都处置了去，老太君即便心有不满，却也不得不忍了下来。
可邵夫人却又极力让邵祝氏添人进门。
为的是甚？
还不是因长房子嗣单薄了，庶出也是极为重要的。
当年邵夫人做错了决定，便也将希望放在了后辈身上。
如今，还没来得及呢！
长子已是没了，这第三个也不争气，门里所出的都是姑娘，也没见着个男丁。
邵夫人心里头是如此觉得添堵，而邵怀氏自也不会认了此事。
邵吴氏听得邵怀氏那阴阳怪气的话，心里陡有些不舒坦，“你日后这张嘴可不要乱说，先前没见着你这般说话，如今是怎的了？”
“既然长房门里那秀娘子的事儿与你无关，便是好的。最好是甭牵扯上，要不然咱们三房门里，我可护不住你！”邵吴氏见惯了邵怀氏体贴懂事，平日里也没有过嘴碎的时候。
邵怀氏见着邵吴氏不悦，微微点头，“是，母亲的教诲，儿媳记下了。”
这厢说了话，邵怀氏先行回了屋子去。
安氏一事，邵怀氏是不曾往心里去了，邵夫人先前也没追究此事。
可如今是祝九掌家了，该追究的事儿不会落下。
秀娘子肚里的孩子五个月大的时候就没了，如今都过去一年了。
因是伤了身子，大夫也说了，药下得重，日后难有子嗣。
邵景平日里又爱添人进门，秀娘子小产过后身子不适，失宠的也快。
再加上院子里边没有正室，各屋的娘子们更加肆无忌惮了。
这会儿祝九正在屋内瞧着昔日账本，如今门里伺候的人少了，祝九院子里头的也不例外。
听见外头传来哽咽声，看了一旁研墨的金姑姑一眼，“去瞧瞧。”
“是。”金姑姑紧着出去瞧了一眼，随后又快步进了屋，“是三少爷院子里边的两位娘子，不知为何闹到这儿来了。”
“三少爷院子里的。”祝九听了这话，拧起了眉头，“这院子里边没有个正室也不像话，倒是听着南林念叨，三少爷院子里边的娘子们成日里闹腾的厉害。”
“可不是呢，少夫人，要不奴婢去将人打发了去。”金姑姑说着这话，祝九摇了摇头，“让人进来罢！”
“是。”
不一会人进了门，进来的两位娘子，一位是秀娘子，一位是新进门的娘子方娘子。
不知是为何两人弄到披头散发，衣襟也扯坏了。
秀娘子气恼方娘子在跟前屡屡显摆，气不过便训了人，哪知这方娘子也不是善茬，嘴里的话说的难听。
两人嘴了几句，秀娘子气很了，便动手上了脸。
按理说，秀娘子先入门的，方娘子是该尊着点儿。
但眼下人又是得宠，谁不是得宠时恃宠而骄，娘子们一个个都想着扶了正。
方娘子出身门第也不差，只不过是高门户门里的庶出姑娘，秀娘子是嫡出，虽然说家世相差了。
但秀娘子自诩自个是嫡出，便瞧不上方娘子了。
方娘子也没给过好话，道的是嫡出又如何，还不是连个儿都生不下。
两人进了门里也是这般吵吵嚷嚷，吵得祝九头疼欲裂。
三少爷门里没个正室后，娘子们越发没了正行，争风吃醋之事每日都有。
想要压得住这些个妾侍，还得添个正室进门，这正室也不能跟安氏那般是个娴静的性子。
不光得性子要稍稍直冲一些，还得瞧着聪慧。
“两位娘子这般吵吵闹闹像什么话？”金姑姑见着自家少夫人神色难看，连忙开口呵斥了一句。
秀娘子听了这话，瞥了一眼金姑姑，不满道，“大少夫人，是这贱蹄精神气子入门后不安分，每日纠缠少爷，最近少爷的精神气越发不好了不说，她竟还用了鹿血给少爷饮用，这如何能使得？”
每日夜里夜夜笙歌，秀娘子心里如何不气恼。
再加上其他的娘子也一个个不满，在纷纷在秀娘子跟前攒撮，又是奉承着秀娘子。
这不，旁人没出头，倒是秀娘子自持身份出了头。
要说起恃宠而骄的，秀娘子最是不能训人，这训人反而平白惹了笑话，眼下被人看了笑话还不自知。
祝九面色暗沉了下来，看向了方娘子，“秀娘子乃先你进门，你作为妾侍，理应好生顾虑自家夫君的身子骨。这般生事张扬，自也是不对。”
“门里若再这般吵闹，我便做主了让你回了娘家去。”
方娘子一听这话，心里头还有些作气呢，“大少夫人，话可不能这般说。哪个女子不为自家夫君纠缠的，妾身也没做错甚。再说了，先前妾身还听说，大少夫人与故去的大将军，不也是如此的。”
陡然听着方娘子如此做比较，祝九眉头紧锁，眸光冷冽的看着跟前的人。
话才刚说完，金姑姑当下上前下了耳刮子，“娘子嘴碎，奴婢便替少夫人先掌嘴了。娘子可要记着自个的身份，你乃是个妾侍，如何能跟正室相提并论？”
“此话不说，我家少夫人乃是诰命夫人，又岂是娘子妾侍的身份能够相比的？”
方娘子被金姑姑这一耳刮子打得委屈不已，一旁的秀娘子这会收了声，抿了抿唇不敢多话了。
“门里有门里的规矩，妾侍与正室得摆正了。”祝九这厢抬了抬眸子，“着人将方娘子送回去院子，日后再若有此事便不可轻饶。”
“是！”金姑姑应着话，让婆子进来将方娘子送了回去。
这本是三少爷门里的事儿，门里的娘子也轮不着祝九训话。
但人既是上门来，如此不恭敬自是要罚了人的。
下回再犯到跟前来，便是赏一个耳刮子这般简单。
瞧着方娘子被送了回去，秀娘子也想着要告退回去，这会儿也不敢在大少夫人跟前多话。
第四百七十章 好坏都靠一张嘴
“大少夫人，妾身谨记大少夫人的教诲，这就先回去好生思过。”秀娘子站起身，稍稍见礼便要退下去。
见着人要走，祝九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方才我也没甚的教诲，你如何谨记，又该谨记些甚？”
“妾身.....”秀娘子听了这话，不觉感到有些语凝，手里头捏着的手帕转了又转，随而道，“妾身谨记大少夫人所言，遵循妾侍的本分，不折腾，不闹腾。”
“这会倒是知晓了，怎先前安氏在的那会，没见你如此明事理？”
祝九神色漠然，提到安氏时，心里自是有些怨秀娘子。
秀娘子听大少夫人提到已去了的安氏，心里头也开始打鼓，站在屋内，微微垂头，“妾身恃宠而骄，妾身知错了。”
“你也没错，方才方娘子的话也不见得错了。”祝九拧了拧眉，这会儿站起身，一旁的金姑姑连忙扶住了她，只听她继而道，“女子以夫为天，在宅门里，除了自己的夫君外，也不知该依附何人。”
“作为妾侍，一来想过得体面，二来想有着荣华富贵。”
“妾侍想着处处比了正室去，而正室又要处处提防着妾侍，莫要被攀去了。”
秀娘子听得这话，不禁微微抬头看了看祝九，也不知大少夫人这番话，是在敲点她，还是在见谅她。
一时半会的，秀娘子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肚里的那一胎，若是保住了，便如今生下来，便和我家否儿相差无几的年岁。你可知晓你那孩子是如何没的？”祝九冷眼盯着秀娘子。
秀娘子抿了抿嘴，提到孩子，眼眶也红了一圈，“是少夫人先前容不下妾身，也怪妾身恃宠而骄过于张扬，若是那会知晓收敛，有了如今这等滋味，想必妾身能留下孩子。”
先前她只管想着有了孩子，母凭子贵，再加之自个的出身于安氏的娘家比起来，有过而无不及的。
安氏只生了个姑娘又不曾有男丁，她若一举得男，日后抬了平妻也是有指望的。
可没想到，孩子未曾保住，连带少爷对她的情意也一并失去了。
“你是张扬招惹的祸端，此事却与安氏并无干系。”祝九还以为，这事儿过去大半年，她定是有所思。
眼下看来，心里头还是怨着安氏，殊不知连怨都怨错了人。
秀娘子听得这话，并未作声。
她想，大少夫人与安氏走得近，如今人已经死了，大少夫人既要为安氏开脱，这话她听着就是了。
至于信不信，她心里头清楚便好。
祝九本想将此事压后处置，现下看来，既是人进了门，索性早些处置。
这会儿走动了一会，缓了腰间酸痛，稍后又坐了下来。
金姑姑得了自家主子的眼色，紧着下去拿来了物件，又交代了腿脚快的容儿跑了一趟。
祝九没说让人离去，秀娘子便站在屋内干巴巴的等着。
这厢祝九坐在桌案前，瞧起了账簿。
直到两个时辰后，秀娘子腿脚都站的疼，又觉得酸软得厉害。大少夫人没说落座，她哪里敢落座。
这会子金姑姑进了屋来，容儿跑了腿脚，人也带过来了。
瞧着进屋的人，秀娘子自然是眼熟，而且先前可是对此人感激的很。
还重重有赏过，即便孩子小产了，得知是个男丁，她如今还对此人深信不疑。
“还不跪下！”金姑姑瞧着人进门来，一双眼四处打量，手里拿来的戒尺顿时打在了这老不正经的人身上。
进来的老者一吃痛，顿时跪了下来，“老朽见过大少夫人。”
“听闻你是个极为厉害的大师，知晓如何辟邪，又知晓如何改命。”祝九头也不抬的说着话，跪在地上的人听了这话，眼见着这情形不对，连忙摇了摇头，“那都是旁人吹捧的，老朽也只是略懂略懂。”
秀娘子见着大少夫人似是要追究这位大师，连忙开口道，“此人确实是厉害，原本妾身也是受了克命。后屋里边的娘子们，均是没怀上男丁，即便有也是夭折了。”
“都是姑娘，难得小子。妾身也是得了这位大师的指点，便怀的是个小子，只是孩子没能保下来。”秀娘子虽是孩子没保住，却对此人十分感激，这厢见着祝九有意对此人发难，
不论是为了何事，但问起灵验不灵验，她是请过此人的，那便是灵验了。
祝九见着秀娘子这会儿还在迷糊，拧眉看了她一眼，又转眼将视线投回了账簿上。
金姑姑也不让少夫人操心，当即往这老者后背上下了一戒尺，下手可不轻，“还不说实话，我家主子今儿个叫你来，留你至今，便是要让你嘴里吐出实话来。”
“你若不说，总归是活到了岁数了，也该入土为安了！”
听得金姑姑的呵斥，又受了戒尺，老者吃痛不已。
秀娘子还不曾明白，直到这老者吓的连忙开口道，“是年娘子，她私下托人找了老朽。老朽平日里哪里是个甚的大师，只是在外头东街拉个布告靠嘴皮子吃饭的。”
“年娘子让人私下给了老朽不少银子，便让老朽到这秀娘子跟前装神弄鬼一番。”
“年娘子？”秀娘子自是知晓年娘子，因是当初肚里孩子是个男丁，她还念着年娘子恩情呢！
就在先前小产后，为了此事，还着人打发了金银细软去。
只是年娘子自从她小产过后，也不爱往她这儿来了，兴许也是因安氏去了的缘故，觉得门里晦气罢了。
眼下听了大师这话，秀娘子吃惊不已，连忙道，“年娘子为何要让你来我跟前装神弄鬼？而且我肚里怀的确实是个男丁。”
“秀娘子，你怀的是姑娘还是小子，老朽确实不知。且，若是姑娘便也是姑娘了，又换了说法，道的是三少夫人克的。要是怀了个男丁，便是说老朽着实灵验。”
“总归来去，于老朽而言，好坏都靠一张嘴，并无不妥.....”老者说着这话，神情闪烁。
他知晓的也不多，只是在秀娘子跟前画了点乱画的符咒，收了点银子。
除了此事之外，他甚的也没做过。
第四百七十一章 总得有人为此担上
如实说完，老者便跟祝九磕起了头来，哭得老泪纵横，“大少夫人，老朽糊涂，老朽不该眼浅。老朽如今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老朽着实也还不上那些个银子。”
“用不着你还，一会儿指个人就是了。”金姑姑这厢接了话，朝外头吩咐了南里带着丫鬟和婆子去三房走一趟，将年娘子给带过来。
旁的话都用不着多说，直接带人来就是了。
年娘子在邵怀氏跟前讨好的很，在众多妾侍里边，就属年娘子过得好。
只是邵怀氏平日里性子也差，说话难听的也不少。
年娘子在跟前虽听话听得多，这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这会儿正在屋内小憩，外头南林带着丫鬟婆子直接入了屋内，连个通报都没有。
丫鬟在外头瞧着南林来了，开口道，“南林姐姐怎的来了.....”
话不曾说完，南林已是带人进了去。
年娘子这番惊醒过来，瞧着跟前的人，有些不悦道，“这不是长房的大丫鬟，怎上我这儿来了？”
“将年娘子带过去。”
“是。”南林也不多话只是交代了一声。
年娘子还没多说呢，被婆子捂着嘴，连她外衫都来不及穿上，就这般给带了过去。
丫鬟瞧着娘子被带走，情急之下连忙去禀报少夫人。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年娘子被带进了祝九的院子，人一路上挣扎着过来，可显得狼狈。
待瞧见屋内还有个老者时，心里一慌，连忙别开了脸。
“大师瞧见了，可是她？”金姑姑扬了扬下颚，老者连连点头，“就是这年娘子，是她的主意。”
“大少夫人，妾身不知犯了何事，要这般衣衫不整的被带过来。”年娘子跪在了地上，怯生生的抬眼看了看坐在桌案前的人。
祝九听了这话，手里的笔头顿了顿，“金姑姑。”
“是。”金姑姑微微颔首，让人将年娘子按到了地上，将手板心反了过来，架上了小板凳。
捋直了双手，手中厚厚的戒尺用力打了下去。
婆子又将年娘子的嘴给堵着，年娘子吃痛的浑身扭动，眼泪顺着眼眶就下来了。
秀娘子瞧着这一幕，忍不住缩了缩自个的双手，浑身发憷。
年娘子如何被打，心里头自是有数。
安氏的死，终究是自缢，但若没有秀娘子的孩子没了。
她不至于自缢，至少还得有些个时日。
祝九还能想法子保全了安氏，奈何那一日，秀娘子肚里的孩子没了，子嗣为重。
在邵家门里，这么明目张胆害了庶出子嗣的，不说当家主母如何处置。
自家夫君也是不会容得下发妻如此狠毒，偏偏安氏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她，在意的乃是自家夫君如何待看待她。
年娘子一开口装了糊涂，祝九也没让她再开口了。
直到那双手打得红肿见血，疼得年娘子面色铁青转而煞白，人也险些昏死过去时，婆子们这才放开了年娘子。
另一边，年娘子跟前的丫鬟，急着去给邵怀氏禀了话。
邵怀氏得知人被祝九跟前的丫鬟给带走了，不觉皱起了眉，“可是有过别话？”
“不曾有，南林带着几个婆子丫鬟过来，连话都不给我家娘子开口，直接堵了嘴给带了过去。”禀话的丫鬟红了眼眶，当时瞧着人来势汹汹，这一去，只怕没好果子吃。
邵怀氏一听此话，心里不觉也开始感到有些打鼓了。
此事毕竟是牵涉她，年娘子一过去受了罚，那必是要吐出这事儿。
想到这，邵怀氏也坐不住，赶紧带着人去了祝九的院子。
人还没到门口呢，便听见了屋内传来了年娘子的哀嚎声。
年娘子嘴得了空，双手疼的不敢从板凳上拿下来，稍稍一动，都疼得她哀嚎不已。
平日里她靠的就是这双手讨好自家夫君，肌肤细嫩手指头又纤细，握在手里只怕是真正的柔弱无骨一般。
祝九也没让人如何罚她，便是先打烂这双手。
这才打烂了一双手，外头邵怀氏就进来了。
容儿见此，连忙与几个婆子将人拦在了外间，微微见礼道，“少夫人，我家主子这会儿正添堵，在里头罚人呢！少夫人还是莫要进去了。”
“都给我起开！”邵怀氏见着眼前的丫鬟拦路，心里本就急躁，当下怒了面色。
容儿没得着话，自不会让开身。
年娘子听见自家少夫人来了，哽咽着喊道，“少夫人，少夫人救救妾身，救救妾身.....”
邵怀氏打眼一瞧，瞧见年娘子双手都被打得鲜红，忍不住别开了视线，“嫂嫂何故要为难了我门里的妾侍，不过是个妾侍罢了，何必如此置气。”
“弟妹的意思，我不该为难妾侍，而是应该为难了弟妹才对？”祝九坐在屋内，眼神幽暗的看向了门口。
邵怀氏瞧屋内瞧得不真切，但光听这话，心里头也感到莫名的窜起了一股子的寒意，“嫂嫂，有话咱们好好说，这般又是打又是训的。嫂嫂如今才掌家，只怕传出去也让人话诟。”
“我倒是不怕传，我就怕各房门里不知晓。”祝九紧接着道，“这事儿可不小，长房门里的少夫人也是一条命。”
“还有那腹中的孩子，这一大一小，总得有人为此担上，若不然门里如何安生？”祝九今日才提起此事，先前也大可想了别的法子。
只是那会子来不及想，误以为是邵夫人的意思。
若是邵夫人，那她如从追究，但千不该万不该，此事还有旁人在算计。
听见祝九这意思，今儿个是执意要处置了此事了。
年娘子一听这话，吓得瞪大了双眼，正要开口说甚，却被婆子捂住了嘴。
转而听得祝九交代道，“年娘子这双手生得好看，罚也罚了，便将人送回去罢。”
“是。”婆子的话，拿来了一块布块裹住了年娘子的双手不让鲜红出门露眼，年娘子吃痛难忍，整个人顿时昏厥了过去。
等人送出去，邵怀氏也没有被唤进门里说话。
瞧着如此，只好微微福身，赶紧回去门里。
第四百七十二章 邵俞氏
年娘子先行回到了院子，身边的丫鬟瞧着自家娘子双手打成了这般，吓得哽咽不止，赶紧要出门去寻大夫来。
只是到了门口，便被邵怀氏身边伺候的妈妈给拦了下来，“回去舍屋歇着，你家娘子无需伺候了！”
听张妈妈这么一开口，丫鬟连忙回去了舍屋，也不敢多问。
邵怀氏是后边紧着回来的，她先是急急忙忙的去见祝九，本以为祝九要当场处置了人。
却是她过去的时候也算及时，可后边瞧着祝九不曾再问话，反倒将人送了回来。
先前听着她说道的，邵怀氏心里头岂会不明白。
年娘子双手疼痛的厉害，整个人在屋内痛哭不已，她没了这好看的双手，日后哪里还能得着少爷的喜欢。
这厢，邵怀氏进了门里，瞧了年娘子一眼。
年娘子见着少夫人来了，红着眼眶，哽咽道，“少夫人，妾身什么也没说，少夫人救救妾身。”
她也不是个愚钝的，大少夫人那番话她听得再清楚不过。
眼下见着邵怀氏进门，害怕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要说双手疼痛，只怕她这条命都快没了.....
“我知晓你甚也没说，只不过说不与说没甚的两样罢了。”邵祝氏都查到年娘子身上了，又让人进门里来二话不说的将人带走，显然是知晓此事是她指使的。
故而来带人，连句话都没有，便将人急急忙忙的带过去受罚。
年娘子不愚钝，邵怀氏也是个拎得清的。
她要跟邵祝氏这会儿撕破了脸面，如今人都已经掌家了，只怕是有的是法子先对付了她。
思来想去，今儿个年娘子也是躲不过这一遭了。
年娘子一瞧着自家少夫人的神色，当即顾不得双手钻心的疼跪了下来，“少夫人，妾身平日里跟着你惯是乖巧听话，凡事也不让少夫人您添堵。”
“您就瞧在妾身平日对您贴心的份上，饶了妾身罢！”年娘子痛哭着，不断磕头。
不消一会，额头上便印出了红色。
邵怀氏心里也过意不去，她对年娘子着实满意。
可事关长房子嗣，又跟那安氏有关，她本以为安氏不讨邵夫人的喜欢。
又有意要处置了人，她便来个顺水推舟罢了。
可没想到，邵祝氏如此多管闲事。安氏都去了，她还捏着此事不放。
如今也不是个节外生枝的时候，邵怀氏心里暗叹，让张妈妈将人扶了起来。
“我自是对你放心，只不过这邵家门里掌家的又不是我。你要怪，也只能怪了邵祝氏非要你的命。要是咱们的夫君能有去了的大少爷一半有能耐，我今儿个倒也能护你。”邵怀氏此话说的伤心，便是不让年娘子再讨求了。
这番张妈妈让人送来了一壶好酒。
邵怀氏亲自给年娘子倒了满了酒，拿着酒杯递到了年娘子跟前。
年娘子瞧着如此，惊慌的瞪大了双眼，不觉节节后退，“少夫人，妾身不想死，妾身是为您办事的。您就放过妾身，给妾身一条生路罢.....”
听见年娘子这临了了还要多话，邵怀氏拧了拧眉，朝张妈妈示意。
张妈妈当即抓住了年娘子拽了过来，邵怀氏捏住了她的下颚，将酒如数灌了进去。
年娘子哪里反抗得了。
待喝完了酒，邵怀氏沉下了一张脸，“哪个门户里没去过几个人，你就安心的去了。总归了无牵挂，你娘家那边我会让人打点一番，着人给你家赠送两间铺子，就当你生前在我跟前讨过欢心。”
说完这话，邵怀氏抬步出了去。
张妈妈这厢跟着出来将门给带上，交代了两个婆子在这儿看着。
等人没气了，再着人进去给年娘子换身衣裳，给三房各屋报丧之后也大可直接抬出去了。
邵怀氏心里有气，气的是邵祝氏如今的威风，“不过是得了个诰命，这夫君都死了，诰命能有多长脸。”
说着这话，才从张妈妈手里接过来的茶盏，顺势又砸到了地上。
“母亲也是，这么大的事儿，到了邵夫人跟前连个好话都没讨回来，反倒问起安氏的事儿来。这三房门里，除了爹在外头经商，就没见着个有用的人!”邵怀氏在气头上，张妈妈也不好多说。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长房大少爷才去了不过半年多，这追封的荣耀，还有大少夫人的一品诰命，少不得在这几年都得威风着。
眼下自家少夫人再是气，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邵怀氏在门里气骂了一会，才觉着消气了。
门外的丫鬟进来连忙清去了地上的狼藉，外头伺候的丫鬟这厢又进了门来禀话，“少夫人，二房的少夫人来了。”
“她来做什么？”二房的邵夫人，邵俞氏是个病秧子，一年到头见不到人。
二房又是为官的，如今二房老爷已经被革职。
但二房私下的庶子也是个从四品。
邵常氏膝下没有嫡子，添了一个庶子在膝下承欢，自幼便是养到大的。
二房门里的妾侍并不多，邵明为官，顺从长房，门里妾侍也只有两个姨娘。
一个姨娘出了两个姑娘早早的出嫁了，另一个姨娘早逝，留下了一子，便是添的邵孟。
邵孟娶妻是早几年的事儿，乃是尚书家的三房的嫡出姑娘。
身子骨自幼就羸弱，进了邵家门里后这几年也无所出，成日里一个药罐子。
早年间邵怀氏进门的时候，头一年还能去走动几趟。
后来便是不去了，也不爱去，一进院子便能闻到一股苦哈哈的滋味，谁也受不住那气味。
听着这会儿人破天荒的出了院子，都好几年不曾出过她自个那道院门了。
邵俞氏这番过来，人身子骨瘦弱，早就不成了人样。
走路时还轻飘飘的，看着就像是个行将就木的人，这般模样走哪儿都让人觉着晦气。
她家夫君本是个庶出，哪怕是在邵常氏膝下的，也不受待见。
邵常氏作为二房主母，最是难熬的就是自个没有嫡出的男丁，二房的子嗣颇为单薄。
第四百七十三章 送画
本来邵常氏待邵孟也极好，为这个小子没少打算。
可那年，他冷不丁的瞧上了这么个病秧子，非得娶了她。
也正是因为如此，母子二人才有了隔阂，早不如先前了。
要是邵孟还能往门里添人，这也是不错，偏生邵家门里没有平妻的规矩，进了门的人顶多也是个妾侍。
寻常的姑娘，邵常氏又瞧不上，这瞧上的高门第的嫡出姑娘，谁又愿意进门来为妾侍。
“嫂嫂如何来了，虽然说如今是阳春月，这般出门走动也是不好。若是在我这受了风寒又不当心有了个冲撞，我这可担待不起。”邵怀氏瞧着人进门，没给一丝好脸色。
本就是不数落，若非邵俞氏自个出门，邵家门里都不知晓二房还有个少夫人。
不说邵怀氏，就连邵常氏自个都甚少提及这个儿媳。
而祝九进门三年来，未曾听人念叨过二房的少夫人，平常谁没事会提及邵俞氏，本就是二房门里的事儿。
邵俞氏进门如今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当年进门那年还有人时常说起她那身子骨。
过去两年甚少有人提及，这往后的四五年里，不说起邵俞氏都不记得她这个人。
就是在这邵家门里走上一圈，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
见着邵怀氏这会儿没给好脸色，邵俞氏手帕掩嘴轻咳了几声，好一会后有些喘气道，“弟妹想来是心思不好，我这会儿过来也没别的事儿，就是觉着这大少夫人便是不让人过日子了。”
“哟，嫂嫂如何这般觉着？莫非是嫂嫂连每日服药的银子都拿不出了？”这也不怪邵怀氏瞧不上邵俞氏，二房本就是往长房靠拢的。
邵家门里，就属长院长房和二房为顶梁柱，一个在边关一个是在京城的。
这两房说话尤为着重。
先前二房还能跟三房扯上，可母亲那脑袋瓜哪里比得上二房主母。
平日竟被人当了使唤，如此也就罢了。
好歹先前二房也不全然靠拢长房，少不得还能争一争呢！
可后边二房索性跟长房同出一气了，眼下这两房同出一气，就连祝九这个才进门没几个年头的掌家这么大的事儿，都没人敢吭声。
邵怀氏心里越想，越觉着来气。
就连邵俞氏过来走动，都觉着她是威风了才过来。
邵俞氏见着邵怀氏如此待见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很快又收敛了起来，从衣袖内拿出了一张画，“弟妹何故这般气着自个，如今邵家门里，各房夫人们也都被邵夫人压着。邵夫人再不管事儿，我家母亲还想着邵祝氏。”
“说起来，弟妹进门比我还早些，我这身子骨是没得指望了。可邵祝氏如今开销减半。确实如同你弟妹所言，我如今连服药，都得省着点喝。”邵俞氏说罢，身边伺候的丫鬟连忙将画呈到了邵怀氏跟前。
邵怀氏也不知这是何物，摊开来瞧了瞧，“嫂嫂今儿个来，莫不是要到我跟前来让我赏画的？即便嫂嫂要巴结了邵祝氏，用不着这般下功夫。”
画上是祝九的模样，画得生动又是极好。
一娉一笑都拿捏的分寸，若非是画作的人有心，岂能画得这般好看。
“弟妹该是看看上头的落款印章，此物能有几人得？”邵俞氏说着这话，微微垂眸，“先前我倒听说过一些闲话，不过也是去年那会子的事儿了。”
邵怀氏听邵俞氏这般一提，不觉看了一眼手中的画作落款，那乃是腾云纹理的印章，上面雕刻着邵廉二字。
说起闲话，邵怀氏也不是没听过。
先前祝九还不曾生养孩子，邵莫还不曾去。
记得有人传了闲话到二房，这二房又传了话去祝九的院子。
紧着，祝九就打发了人往三进院三房门里送了物件，说是先前出嫁到葛家的林家姑娘的意思。
说起这事儿，林家姑娘本就是个痴傻，痴傻不说。
葛家都已被满门抄斩了，即便要探得这事儿真假，都是个死无对证。
就算没抄家，那邻家姑娘脑袋瓜也是不清楚的，能问出个甚？
见着邵俞氏过来，也是带着诚意来的，邵怀氏倒有些奇怪了，“嫂嫂从何处得了此画？再者说了，嫂嫂可是二房门里的少夫人，不去邵祝氏跟前好好讨巧，上我这儿来也不见得好。”
“先前我家丫鬟去药房拿药，掌事的姑姑不管不顾，非得消减了去。近日里我受不得初春的潮气，这病又发了。连着几日半死不活的.....”邵俞氏说罢，眼眶又红了一圈。“邵祝氏掌家，她自是要过了门里的账簿，哪些银子用在哪儿，她是再明白不过的。”
听得邵俞氏这话，邵怀氏心里头总归是有些狐疑。
“瞧着嫂嫂身子骨不好，我着人送嫂嫂回去。”邵怀氏也没说别的，先将人送回去。
邵俞氏倒用不着旁人相送，身边还有伺候的丫鬟。
话也到了，起身道了一句便先回去了。
三房门里出来，邵俞氏压抑着的咳嗽声也压不住了，手帕捂着嘴，咳得极为厉害。
身边的伺候的丫鬟美玉，连忙替自家少夫人顺了顺气，心疼道，“少夫人，有什么事儿让奴婢来跑腿就行了，您这般出来身子骨哪能受得住。”
“哪有受不住的，只是我这身子骨也拖不住多久了。”邵俞氏好一会后缓过来，抬步回去二房，“这邵怀氏想得多，肚里得百转千回，不轻易信人。”
她如今只求自家夫君仕途平顺，在这邵家门里能立足罢了。
邵祝氏如此得邵夫人看重，倒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苦苦等了这么些年，没想着还能进门个邵祝氏，若知晓如此，她该早些盘算的。
若不然，也不会到如今带觉着慌乱了。
“少夫人如此为少爷打算，也得为自个想想.....”美玉忍不住红了眼眶，少夫人这些年来可吃了不少苦头。
为了让身子好起来，凡能尝试的偏方都尝试过了，可依旧没有好转。
邵俞氏轻笑一声，“我这就是为自个着想，夫君当年不嫌我身子羸弱，与我这些年来专情，我如今时日不多，哪能放得下他一人。”
第四百七十四章 话事
邵俞氏往邵怀氏这儿走了一遭，邵怀氏向来心思比较沉，也不见得那般轻易信了人。
她眼下心里头是置气着邵祝氏，但也怕邵祝氏寻了她的由头。
这人呐，置气是置气，可不见得会糊涂。
“少夫人，这邵俞氏朝您这儿来，又送来了画。想来也是想让少夫人好好整治整治大少夫人了，倒是老奴也觉着怪哉。邵俞氏向来不露面，在二房门里又得不着待见，如今出来走动瞧那模样也是个过不了几个日子的人。”张妈妈这话也没说错。
邵俞氏身子骨实在羸弱，养了这么些年，到如今还是这副鬼样子。
吊着她那一口气，只怕是二房门里的少爷用了不少心思。
如今开销减半等于要了人家半口气去，邵怀氏这般想，可又觉着，邵俞氏即便没去处可说。
她与邵祝氏也没打过照面，怎就往她这儿来了？
邵怀氏也不愿被人当了使唤，但年娘子的事儿让她心里头不踏实。
翌日。
如今邵家门里祝九掌家了，各房的夫人们总不能往晚辈这儿跑，聚集过来说话的，都是各房的少夫人。
长院门里三房，先前有安氏，但安氏去了。
长房门里也就只有祝九为长，二房还有个邵俞氏，但祝九从未见过此人。
也是想着今儿个门里要话事，才知晓二房竟还有个少夫人，询问了才知晓，人是多年不出院子了。
再来便又三房门里的邵怀氏，邵君氏。
邵君氏难得走动，她是个憨厚的人，平日里只管相夫教子。
再来自家夫君还比不上门里的兄长，在商路管铺子的事儿上过于憨厚木讷，不说不讨父亲的喜欢，也不讨自家母亲的喜欢。
邵吴氏最喜欢的便是自家大儿子，二儿子既不会做人也不会说话，难免是要偏颇的。
故而，邵怀氏平日里在门里主事的多，邵君氏也就是就着现成的，日常短缺了甚也不敢张嘴，人贪安逸过得唯唯诺诺。
二进院门里长房，先前邵亨氏在门里还整了幺蛾子。
后来邵莫一敲点，二进院长房的老爷被革职查办，如今回到门里整日的在外头花天酒地去了。
邵亨氏为了此事，心里怨着长院更怨着长房。
她这长房门里嫡出儿子，两个少夫人。
一个出身书香门第，一个是来自她娘家亨氏一族的表亲姑娘入门。
今儿个邵家门里的少夫人们到祝九跟前听话话事，各个房门里的开销减半，自是要让众人不痛快了。
不光开销减半，就连用的人也都减半了。
即便用不着邵家门里中馈出银子，自掏腰包也留不着人。
论起讲究来，正儿八经的少夫人，门里少不得八个伺候的人。
进屋伺候的大丫鬟一个，伺候的姑姑或是妈妈一个，还有二等丫鬟进外间的也得两个。
其他的，便是在厨房做事的，管洒扫的，守门的。
偌大的院子八个人还嫌少了，后边添人，多的人院子里边十五个。
而祝九院子里边，也只是选了十二个人，她是作为大少夫人进门，又是邵莫的妻子乃是将军夫人。
除了自己带过来的陪嫁姑姑和丫鬟，再另添十二人进门伺候也是应当的。
如今她这门里也消减了一半的人出去。
婆子留下四个，丫鬟除了南林和伺候的金姑姑，便留下了北燕和妙林以及容儿。
拢起来也是八个人。
先前门里伺候的人，本就是少了，按照门里的规矩，足足要添够十八个人才算够。
而其他房门里，起底便是八个人伺候着，陆陆续续的再添上几个，再加上自己带过来的陪嫁丫鬟，逐渐的门里伺候的丫鬟，也有十几号人。
这平日里也习惯了这般多人伺候，丫鬟们各司其职。
祝九道是将人直接减半，丫鬟少的八个变成了四个，要是先前添得多的，倒还好些。
今儿个过来，各房少夫人到了，就连邵俞氏都露面了。
由身边的丫鬟搀扶着缓慢进门，光是看着她走进门来，各房少夫人看得直拧眉头，生怕是那脚下一软，人直接摔在地上。
瞧着浑身一副骨头架子，这要摔在地上，只怕是要摔碎了去。
“这长二房嫂嫂是多年没见着了，不知今儿个怎也来了。瞧着身子骨如此不好，便是待在院子里面为妥当。”说话的乃是三院二房的大少夫人，邵元氏。
听得她这话，另一旁坐着的邵钱氏也接了话茬，“可不是嘛，长嫂今儿个话事，又不是非得让人人都过来。”
这话说得，让人不由得看向了坐在上座的祝九。
祝九听得此话，朝金姑姑看了一眼，“去备上软座。”
“是。”金姑姑也没想着今儿个邵俞氏来，按照各房分例，是该备上邵俞氏的椅子。
但因是人从未露面，便想着不备上了，这厢屋内连个椅子都没有，只有个圆凳。
金姑姑连忙让人抬了椅子过来，往上面铺好了貂皮，免得让人感到不适。
邵俞氏进了门，一步三喘，在丫鬟的搀扶下，稍稍行礼，“弟妹邵俞氏，见过长嫂。”
“不必多礼，快落座。”祝九瞧了邵俞氏一眼，让人先落座下来。
邵俞氏嘴角扯起感激的笑意，落座了下来，又忍不住掩嘴轻咳了几声。
瞧着人都到齐了，祝九今儿个让人过来话事，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各房门里总归是要聚一聚的。
实则，自打邵莫去了之后，她又难产休养了许久。
到如今转眼都过去大半年了，也不曾跟门里的各房走动多。
眼下掌家，即便不愿意走动，按例得让各房人登门来。不说各房事儿，也得稍稍说上几句话，话了家常。
“长嫂如今初初掌家，想必也是不知晓门里开销。如今陡然减半了去，我膝下两个孩子这些日子吃也吃不好，转眼几日便瞧着清瘦了。”
邵元氏这话说的，好似她房里消减了花销，便一家子沦落到连吃食也没了。
虽说是消减了开销，但又不曾消减了邵家大厨房那边的花销。
第四百七十五章 提议
每日该用上什么菜色都按照分例来的，虽说比不上从前那般，但这每房每顿荤素汤，还有瓜果点心样样都有。
听得邵元氏的话，祝九抬眼瞧了过去，“弟妹这般惯着孩子也不好，该吃的是时候还是得好好吃，若是挑嘴不愿吃，饿着也无妨。”
“嫂嫂这话说的，我膝下两个孩子好养得很，只是平日里送来的饭菜也不够吃。想必嫂嫂膝下的孩子还未长大，不知晓这孩子长身子时，吃得也多。”邵元氏说自个膝下两个小子清瘦了。
这话听着其他人耳里也是忍不住想发笑。
要说邵家门里长得最为白胖的，便是邵元氏膝下两个小子。
她生下了两个小子后，后边还有一个姑娘，这几年下来也算是生的好的。
三进院二房门里的主母，对邵元氏也是喜欢的紧。
自是不可能饿着两位嫡出的孙子。
祝九也是知晓，邵元氏是不满开销减半，就是这话说的让人发笑。
既是提及了此事，便扭头看向了金姑姑交代道，“既然弟妹那儿两个小少爷不够吃，便让人每日多送一些饭食，莫要饿着人了。”
“是。”金姑姑记下了这事儿。
各房门里都是不满开销减半之事，邵元氏开了先口，也被祝九这般给搪塞了。
一时嘴里的话捋一捋也没捋出个名堂来，话到了嘴边瞧着其他的人只顾着发笑也不接茬，邵元氏索性气闷的不开口了。
各房少夫人岂会接话，如今就连邵夫人院子里边都是消减了的。
要是这会儿真应了邵元氏，那其他房门里也得恢复如初。
邵祝氏初初掌家，要是三言两句就给撬动了心思，只怕这掌家的事儿也拿捏不了一些日子。
各房少夫人心思各异，观鼻子观眼的，说了一会子话后便纷纷起身回去了。
邵怀氏这厢看了邵俞氏一眼，抬步先行回了去。
各房的人都走了，唯独邵俞氏慢了一步，坐在软椅上也没动身。
“嫂嫂思虑周到，我先前那阵子身子不好，这些日子得了嫂嫂的关照，大夫也来瞧得及时。总归是身子好些了。”邵俞氏动了动干涩的唇瓣，随而让丫鬟美玉拿来了物件，“嫂嫂进门时，我也不曾拜见嫂嫂。如今见着，也不知送上什么好，便送来这砚台。”
邵俞氏虽不曾露面，但祝九要减去开支时，也是过眼了邵家门里的各房开销。
二房门里有个邵俞氏，她是没见过，但听说人是个药罐子。
这开销确实而已是减去了，只不过减去之后，反倒比起她平日里开销要多上许多。
为何会如此？
无非是邵俞氏在门里不受待见，平日里医堂那边也好，中馈也罢。
都是有二房门里的婆子理事的，故而平日里贪了不少。
祝九掌家，此事必是要仔细核对一番，此次消减人去，许多都是祝九定下的名额。
那些个贪得多的，便早早的打发了出去。
旁的，便是由各方门里自个做主了。
也正是如此，恐怕才让邵俞氏以为，她不光没给她消减，反而添了花销。
瞧着邵俞氏感激，祝九倒也没多说，要说感激确实也该感激一番。
“弟妹身子不好，若有何事儿尽管开口就是。医堂的大夫医术也是不差，这身子好生调养，总归会好的。”祝九与邵俞氏不熟络，自也没有可说的话。
客套了两句罢了。
邵俞氏岂会不知晓，这厢站起身正要出去。
外头南林抱着小少爷过来了，当下哭闹的厉害，也不知是怎的了，“少夫人。奴婢抱不住小少爷。方才吃奶的时候还好好的，不知怎的了。”
过得几个月邵否便要满周岁了，瞧着孩子如此哭闹，连忙接手抱了过来。
“否儿怎么了，娘亲在这。”祝九抱着孩子，轻轻的拍着襁褓，柔声细语。
比起方才神色俨然又是不同了些。
邵俞氏瞧着如此，不禁又多了看了一眼，直勾勾的盯着许久。
“二房少夫人，我家主子只怕不便与少夫人闲话了，奴婢这就送少夫人出去。”金姑姑见着邵俞氏盯着看了许久，这才想起来送人出去。
只怕是今儿个门里来了各房的夫人们，来的人多又嘈杂了一些，才惊着了小少爷。
邵俞氏听了这话，倒也没开口，只是微微颔首由着美玉扶她出去。
金姑姑送人去了门外，邵俞氏顿了顿步子，又扭头道，“听常人说，孩子时常惊厥，可想来也是没喝过生母的母乳，胆小了一些。”
祝九身子骨不好，先前那会哪有母乳。
如今身子好转，母乳也是少得可怜。
金姑姑听得这话，面带为难之色，“我家主子身子不好，母乳少。眼下是身子好转了，可依旧是没甚的奶水。”
“我倒是知晓吃多些一些猪蹄子便是好的，虽然说此物旁人瞧了也渗人，可却有极好的效果。我娘家嫂嫂先前也是难产，听了一个婆子的话，吃了一些，母乳过些日子便有了不少。”邵俞氏说着这话，不觉又猛咳了几声。
金姑姑连忙点了点头，“奴婢记下了。”
说完话，金姑姑送了邵俞氏，便进屋去跟自家主子说了这事儿。
这猪蹄，也没甚的人吃。
瞧着便是吓人的紧，要说吃，祝九还从未听说过这么一道菜。
“邵俞氏倒也说的对，先前奶娘便说过，可我如今没有母乳也喂养不了。”祝九心里头犯难，随而朝金姑姑交代，“你让人去外头寻了猪蹄子，交代妙林私下里炖上，别让旁人知晓了。”
得了交代，金姑姑点了点头。
当即让婆子去外头跑腿一趟。
这猪蹄子，祝九瞧着是心里头发憷，不敢下嘴。
可想到自家儿与她这生母也不亲，只好忍着心里头那股为难连着吃了好些日子。
倒如邵俞氏所言，真有了母乳。
只不过，邵家门里从未用过猪肉，更不曾吃上这猪蹄。
邵家祖先当年就是祭拜的野外的野猪，当成神灵看待，根据记载，此物乃是邵家之根本。
若非有当年狩猎时摔伤，被那野猪给挡在身上，山体崩塌早那会子人一死，哪里还有如今的邵家。
故而邵家门里从未用的猪肉，多半使用鸡鸭鱼肉。
第四百七十六章 不知情
邵家门里有些个规矩祝九也不曾知晓，像这等不用猪肉的，只知晓禹城这边的风俗也是不爱吃猪肉。
因是猪肉口感不佳，比不上鱼肉鲜嫩，也比不上羊肉爽口。
故而，禹城的人不爱食用熟肉，这邵家门里不用，也是觉着如此了。
而祝九又哪里知晓，禹城的人不爱食用猪肉，起初也是从邵家流传出来的。
自然，禹城里边多半都是大户人家，惯是讲究，有样学样，便有了如今不爱食用猪肉的风俗。
祝九食用猪肉，本也是私下之事。
只是这事儿不知为何传了出去，各房门里一听着此事后，也是讶然不已。
“听说吃得还不少，顿顿都吃，食用的乃是追下等的猪蹄子，那瞧着跟手一般白嫩玩意，如何吃得下去？”
这会儿各房夫人们聚集在邵夫人这儿。
“这倒是其次，这猪乃是咱们邵家的根本，逢年过节也得祭拜，哪能食用？这不等于啃了咱们老祖先的骨。”
邵夫人听着这话，眉头紧皱，扭头看向了桑妈妈，“真有此事？”
“确有此事。”桑妈妈神色堪堪，她也不知为何大少夫人陡然的食用起猪肉来了，这乃是邵家门里的祭拜的神祭。
邵夫人心头一沉，瞧着各房门里都在这，心里也是感到有些怒意。
她怎如此拎不清，莫非是平日里的山珍海味吃腻味了，便想着吃起邵家根本来了？
“嫂嫂，邵祝氏年岁到底是小，如今也不过是二九年华。她这一掌家，先前我觉得减半开销消减伺候的人，觉得此事也无妨。各房门里确实也没有过于话诟，但如今才掌家没多久，便触了咱们的老祖先。”这厢说话的乃是邵亨氏，邵亨氏可记着长房的。
她这么一开口，就连四进院长房主母邵谭氏都是拧眉接了话，“二进院嫂嫂说的是，邵祝氏掌家我们并未有何异议，可她如此不将邵家祖先放在眼里，未免太过于放肆了。”
任何一个家门，若没有祖先便没有如今的家门。
连祖先都能触了，想必也是没将邵家放在眼里。
邵吴氏这厢也开了后，甩了甩手中的手帕，“可不是嘛，这才掌家呢，连邵家的祖先都不要了，莫不是日后邵家姓得改成祝家姓了？”
“弟妹莫要这般说，邵祝氏未必知晓咱们邵家门里祭神一事。”邵常氏倒不认为祝九是故意这般做，只怕是不知情才如此。
她也听说了，猪蹄乃是下奶的偏方。
先前祝九难产，身子骨也不好哪里还有奶水给孩子喂养。
虽说有奶娘在饿不着孩子，可到底生母没有喂养过母乳，孩子少了一份亲近。
若非祝九心急，便不会出了这等岔子。
邵常氏所言的也没错，祝九嫁进邵家之后，就没祭拜过祭神。邵家门里是五年大祭，祝九才进门三年，又如何知晓此事。
邵夫人瞧着各房夫人们不依不饶，只感觉头疼欲裂，稍后开口道，“此事确实该罚，方才二弟妹说的也没错。邵祝氏进门才三年，这几年邵家门里事不断，难免跟前的人疏忽了，不曾提起此事。”
“再者，邵祝氏乃是祝家而来，不曾听人提及此事，也就没那避讳。”
“嫂嫂这话说的，都说嫁夫随夫了，进了邵家的门里乃是邵家的人，怎又无端端还扯起娘家的风俗来了。”邵亨氏揪着此事不放，也不知这事儿到底如何，但这事犯的邵家门里不容。
各房夫人们谁不是从别的地儿嫁进邵家的。
先前食用猪肉的也不少，进了这邵家门里后，多少菜色都吃不着了。
夫人们遵着邵家门里的规矩，到如今少不得都有二十年往上走。
如今祝九又是作为掌家的大少夫人，更是让人难容。
邵夫人瞧着如此，只好让桑妈妈去将祝九唤过来。
祝九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这些日子下奶了，孩子多抱了几个时辰，夜里歇着在她身边也不似先前那般闹腾。
夜里吵闹的越发少，孩子也睡得安稳不少。
先前没有喂母乳，孩子睡着没一会就哭闹，有时夜里索性是哄都哄不住。
也只有奶娘一过来，抱着孩子三下两下的就能停了啼哭。
这会儿人正在屋内，一面逗弄着孩子发笑，一面又瞧着账簿。
孩子亲近了，祝九心思也好了不少，即便那猪蹄她是吃不惯，但吃多了也没觉得那般难以下咽。
“少夫人，桑妈妈来了。”金姑姑在外头没得着风声，今儿个各房夫人们去邵夫人跟前小聚，本也没觉得有何事儿。
夫人们聚在邵夫人跟前，自家主子也不必过去露脸。
若非逢年过节，平日里话事都是夫人们聚夫人们的，少夫人们便来自家主子这。
才禀了话，桑妈妈已是进了屋，瞧着来的急切。
见着桑妈妈来了，祝九疑惑道，“桑妈妈这会儿怎来了？”
瞧着时辰还早，应当母亲那边各房夫人还不曾散去。
“少夫人，您还是随老奴去一趟主院罢！说起来，少夫人只怕是不知邵家门里一些规矩，这些日子犯了大忌讳。”桑妈妈这么一开口，祝九不觉拧了拧眉，奇怪道，“何来的大忌？”
她这些日子也没做过甚，更不曾多说过甚。
想了一会，顿时想到了食用猪肉一事，难不成食用猪肉犯了大忌？
她先前可不曾听说过此事，只知晓禹城的人不爱食用猪肉，便是这猪肉都难得买上。
她在祝家时，祝家也不常使用，在祝家的菜谱之中，猪肉乃是下等菜谱。
桑妈妈这厢提到了邵家门里祭神一事，祭拜的便是猪神。
这猪神乃对邵家有恩，当年没救过邵家祖先，便没有如今的邵家。
故而，邵家门从数百年前起，便不曾食用猪肉了。
邵家的门第久远，也是从农桑起家的，一代强过一代，但不论到了多少代，但凡是冠以邵姓，都不得食用猪肉。
听完桑妈妈的话，祝九的神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此事我并不知情......”
第四百七十七章 规矩是死的
“少夫人，您还自个想想说辞。夫人那头正受着各房夫人们的话诟，这厢让您过去，便是给个交代。”桑妈妈说着，先行出了去。
祝九这会儿心思沉到了谷底，一旁的金姑姑也是面色大惊的看了看自家主子，“主子，这.....”
“金姑姑，你看好否儿，我先去一趟主院。”祝九心思并不好。
她不知晓此事，那邵俞氏呢？
邵俞氏比她早进门五年，如今已是八年有余，难不成邵俞氏也不知情？
若是她不知情，此事倒也是弄巧成拙了，倘若知情.....
祝九这厢去了主院，各房夫人们都在座。
瞧着人来了，邵亨氏闷哼了一声，“到底还是邵家的晚辈，如今越发没了邵家列祖列宗，还赶紧跪下！”
邵亨氏乃是二进院长房主母，如今开口也是理所应当。
毕竟长房主母可是祝九的婆亲，眼下想护着祝九也护不了。
听了这话，祝九连忙跪了下来，“邵祝氏知错，此事并不知晓，先前也不曾听人提及过，才会如此犯了大错。”
“哼，不曾听人提及过？这禹城里面能食用猪肉的人可甚少，你也该听说过此事。而禹城的百姓不爱食用猪肉，还是从邵家门里传出去的习俗。”邵亨氏说着这话，放下了手中茶盏，继而又道，“邵祝氏你如今还是掌家的，乃是表率。”
“作为表率没立个好本，反倒如此没将邵家放在眼里，这家若是交在你的手里，只怕日后更不像样。”
别房主母不提此事，二进院毕竟排在长院后边，这会说话也是没藏着掖着。
她这么一说，邵吴氏也跟着起腔，“二进院嫂嫂话有理，要是这般下去，邵家迟早得毁了。不念着祖先的门户门里，能有几个正梁？”
祝九这厢跪在地上，这事确实是她的错。
可也没想到会这么大意。
各房夫人说着话，祝九也没开口，邵夫人也是听着。
就在这时，外头来了人，桑妈妈进屋来禀话，说是二房少夫人邵俞氏来了。听着邵俞氏，邵常氏面色当即杵了下来，往门外看了一眼，也不知邵俞氏无端端的往这儿来做甚。
“让人进来。”邵夫人开口说着，很快外头丫鬟扶着邵俞氏缓缓的渡步进了门里。
见着人了，邵俞氏连忙行礼道，“邵俞氏见过各房伯母婶娘。”
“方才也是得知了大嫂使用猪肉一事，此事乃是我私下给长嫂提的。”邵俞氏说罢，索性跪到了祝九身旁，微颤着身子道，“先前在院子里边待的时候长了，也不曾知晓邵家门里有这规矩。”
“便是那日，瞧着小少爷惊厥，又是生母抱不住。想着便是没有喂养母乳的关系，后那姑姑与我说道，嫂嫂身子不好没有奶水，我这才想起了娘家那边用过的偏方.....”邵俞氏这话半点没假，确实也是这么一回事。
邵常氏一听这话，面色顿然铁青了起来。
她本是在替祝九说话，却不想这事儿竟是自个门里人惹出来的麻烦。
“从进了邵家门里，我这身子骨就一直不好.....”邵俞氏说着，已经咳嗽不止。
祝九倒没想到邵俞氏也是敢来敢说，她本知晓此事无法解释，想推脱到邵俞氏身上，若是人不认呢？
这推脱了也是没必要的，便没开口提及邵俞氏。
邵俞氏进门这些年，从起初两年还见着露过面，后来就一直闭门不出。
邵家门里的喜事而已好，丧事也罢，都不曾出过门。
哪怕是老太君去了那时，她只是在门里挂上白绫，穿上丧服。
故而有些个事不知晓也是常理之中，再者，邵俞氏娘家那边可是食用猪肉的，在菜谱上，也是上等用料。
各地风俗不同罢了！
见着邵俞氏过来开腔说这话，着实让人未曾料想到。
夫人们的脸色都是难看至极，邵常氏更是如此，她就是觉得难堪了。
邵夫人听了这话，看向了祝九，“可真是邵俞氏提及的？”
“确实是弟妹提及，不过她也是为我着想，便没有思虑到别事。”祝九抬头回话。
邵夫人心头算是松了一口气，神色俨然道，“既是你们先前不知，如今是知晓了。但你犯了祖先的事儿也不得不罚，今儿个起，便抄写经书，祭奠祖先。”
“邵俞氏，你身子骨不好，要罚你也不知从何罚起。”邵夫人想了想，转而朝桑妈妈交代，“回头给邵俞氏送去家规训册，让她牢牢记住这些规矩，日后抽空查验。”
“是。”
邵夫人不等其他夫人开口，便处罚了此事。
邵亨氏见着到了跟前的事儿竟是这般了结了，不悦道，“如此触了列祖列宗，岂能这般就饶了去！各房门里人，谁不是守着规矩过来的？”
“规矩总归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了，她们二人都是无心之失。邵祝氏不知情，也是为了邵家子嗣着急才犯了错。若是列祖列宗泉下有知，想必也不会过于计较。”邵夫人这话一说，堵得邵亨氏哪里还有别话可言。
这事儿也就这般散了去。
邵夫人头疼的厉害，也没留人，祝九等人走了，本想留下说几句话。
只见邵夫人摆了摆手，神色疲软的由桑妈妈扶着进了内里。
这厢祝九起身，将一旁的邵俞氏扶了起来，笑着道，“弟妹来的及时，若不然此事便成了麻烦事。”
她即便是无心之失，要是没有邵俞氏过来说话，她作为掌家人如此犯了规矩，便是对掌家一事也不上心了，总归话是说不尽的。
“是我没能清楚此事，若是知晓也不会这般提议了。嫂嫂可莫要怪罪于我才好，只是这事儿终究给嫂嫂带来了麻烦。”邵俞氏为此愧疚不已，不觉行礼赔不是。
祝九倒觉着这邵俞氏是个不错的人儿，连忙扶住了她的双手，“不必多礼，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
“谢过嫂嫂，美玉与我一同回去便可。”邵俞氏实在有气无力，说着话人也眼见的虚弱，美玉连忙扶着自家主子回去院子。
第四百七十八章 唯有心虚才会多疑
“主子，这事儿奴婢觉着有些险。”到了门里，美玉连忙扶着自家主子躺了下来，连忙去将炉子上温着的汤药端了过来。
邵俞氏听了这话，不觉轻笑一声，“如何险？”
“虽说这事儿说得过去，可听说这大少夫人先前出身祝家又是作为庶出姑娘过继的。能从一个丧了生母胞姐的庶出姑娘从而成了过继的嫡出，只怕是心思比常人要格外谨慎一些。”
美玉心里是有些担忧，“即便少夫人如此做，只怕人也要怀疑三分。”
“美玉。”邵俞氏接过汤药瞥了她一眼，倒并未接着说话，而是先服用了汤药。
汤药苦口，邵俞氏如今喝多了，早就食不知味。
服用了汤药后，人稍稍缓了一口气，这才道，“觉着人会怀疑三分，不过是自个心里心虚罢了。唯有心虚才会觉着旁人多疑，你不妨想想别的。”
邵俞氏并未担忧祝九多疑。
总归此事虽让人受了罚，却并无大碍。
她也是算着祝九不曾知晓门里的一些规矩，要说险的，按理也只该说她碰碰运气险了一些。
既是事儿开端成了，便不必多虑。
美玉听自家少夫人如此一说，倒也没有再多想。
此次触了邵家列祖列宗，祝九心里头也是悬着一口气。
金姑姑让奶娘照看了小少爷，她人等在了主院门外，屋内的事儿也都瞧的真切。
见着自家主子平安无事，心里头的石头也落了下来，“谢天谢地，好在是二房少夫人来了，要不然此事主子只怕是受着了。”
各房夫人们正愁着拿捏不住主子，碰着事儿，恨不得翻天了去。
见着金姑姑在这，祝九不觉身子也有些发软，就着金姑姑的手先行回去。
这院子里边都在等着，瞧着少夫人回来了。
南林和容儿，妙林几人连忙迎了上去。
“少夫人回来了，没事儿罢？”南林心里担忧，时不时打望着瞧院子门口。
祝九摇了摇头，“无事。”
她是有些个事儿还不知晓，确实邵家门里的规矩也要拎得清。
进了门里后，让金姑姑专程去跑了一趟，跟桑妈妈拿了家规训册来，又让金姑姑在桑妈妈跟前多多讨教一番。
邵家门里的规矩，一些别的规矩倒也无妨，但若是像这回这般触了邵家门规的却是不同了。
“南林，你一会去请了大夫给邵俞氏好好看看，我瞧着她的身子也不见好转。回头再问问大夫，她那身子骨如何。”祝九先前见过邵俞氏，只听邵俞氏说身子有好转，可也没见着怎的好转。
既然今日承了人家的情，自是要表示一番。
南林点了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二房的少夫人身子不好，这等事儿最是让人忌讳的。
却不想人还是去了长房说话。
只不过，邵常氏对这事儿感到不满，她本就不喜欢邵俞氏。
而邵俞氏又多此一举，折腾出这么个事儿。
邵俞氏回到门里没多久，邵常氏便过来训了话，瞧着邵俞氏时，也是眼嫌着她，“你既是身子不好，日后便不要出了这道门。平日里没见着人，这一见着门了尽是添了麻烦。”
听着邵常氏训话，邵俞氏面色苍白的点了点头。
“母亲教训的是，儿媳记下了。”邵俞氏已经是好些年没见过邵常氏，她在这院子里边就跟没这个人一般无二。
邵常氏这番寻了话，见着人半死不活的，话到了嘴边说了也是枉然。
想了想，随即又站起身离了去。
从屋内出来没一会，肖妈妈跟自家夫人身旁，不由得开口道，“少夫人身子拖了这么些年了一直没见好，这进门多年来，连个子嗣也没有。”
“少爷房门里也没见着添人，这子嗣还是要为重的。”
“哼，子嗣为重，这也得让人添进去才行。我是做不了这个主，他当年养在我膝下，长成人后边没将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提起邵孟，邵常氏心里头是气得咬牙的。
不说邵孟房里没子嗣，这二房本就是子嗣单薄的很。
可是自家老爷却是道了，邵家人丁并非单薄，他们这一房单薄一些也无妨。
正是因为当初老爷这话，没能嫌了她没生过嫡子，故而又因老爷为官的。
只好作罢此事，后边，这邵孟的生母去了，将人添到膝下抚养，虽非亲生的，却也是真正当成了自己所出来抚养。
可是这儿纵然百般好，却是在亲事这么般大的事儿上自作主张。
娶个门第不高的也就罢了，这要是身子骨好她也没这般作气，偏偏身子不好，一副随时都要去的模样，她这个做母亲的岂能不添堵？
身子骨不好，还个钟情的，连添个妾侍也不愿意。
光是想到此事，邵常氏心里堵得慌，即便事儿过去这些个年，她心里依旧是没能好受。
“真是养了个白眼狼。”邵常氏说着这话，不觉抬手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
肖妈妈听着这话，不觉道，“瞧着少夫人身子骨极为不好了，这几年也是够着。门里的子嗣为重，只要有少夫人在一日，少爷与夫人您隔阂便是在的。”
“怎的，莫不是你心想着还能让那个病秧子早早去了？”邵常氏本也是如此作想，但如今却不能如此做，门里终究只有一个小子。
若是邵俞氏无缘无故的去了，只怕这邵孟反倒早早地分出去做了旁支，日后二房彻底的没落了。
如今有个小子在，也不会让别房门里瞧轻了他们二房。
肖妈妈想了想，开口道，“夫人自然有夫人的顾虑，这若是找个贴心的丫头好生伺候上木已成舟，人回头添进门里便可。即便少爷平日里防的厉害，要是能好生安排上，不露了痕也是好的。”
“你瞧着办了这事儿罢，成了也好，成不了便等着那病秧子去再添人。”邵常氏对这事儿犯头疼。
先前也不是没塞过人，想这法子塞人，偏生闹的僵持。
邵常氏说到底心里也是顾忌着，这邵孟又是自作主张的厉害，哪里由得着她这个母亲做主。
第四百七十九章 有所托
邵俞氏并非不让自家夫君纳妾，只是夫君待她始终如一，人心里终究是存了私心。
而这份私心也该去了，如今她吊着这口气吊了七八年，自知人要去了。
故是要添人的，只不过邵家门里没有平妻的说法，便得让人先进门为妾侍。
此次邵俞氏可是凡事都打算好的，她不露面则矣，一旦露面，邵常氏也会觉着她碍眼的很。
这次用不着邵常氏开口，也不必想了法子。
肖妈妈应了自家夫人的话，挑了个模样俏丽又伶俐的丫头。
本是进门为妾侍，也就不论出身了。只要日后怀上了子嗣，只管为二房门里添人丁。只不过这事儿肖妈妈还不曾安排上，邵俞氏私下见了祝九，提及了为自家夫君添人一事。
“我这身子骨挨不了多久了。”邵俞氏今儿个不曾出门走动，祝九是过来瞧瞧她。
而且先前打发了人请大夫来瞧过邵俞氏，后边人到了她跟前去回话，说是邵俞氏的身子挨不出今年了。
正是得知这事儿，祝九才来瞧瞧人。
这厢听着邵俞氏的话，祝九微微收敛眸光，“你这身子好生休养着日后会好起来的。”
话还是客套话，正是知晓大夫都说过了。平常人，自个身子自个知晓一些，邵俞氏也是久病，岂会心里没点准头。
“我倒也没别的事儿，今儿个嫂嫂在这，便想托嫂嫂一事。”邵俞氏说着，猛咳出声。
祝九瞧着她如此，赶忙替她顺了顺气，“你慢慢说不打紧。”
“我家中还有个胞妹，妹妹今年正月出来已是及笄了。我家夫君待我始终如一，只是我这身子也挨不上多久，这么些年来又不曾给夫君延绵子嗣。”邵俞氏确实有个胞妹。
而这个胞妹与邵俞氏又极为相似，她便想着自个要是去了，夫君另娶，便让胞妹进门。
可她娘家门户先前还是尚书，这就在先前两年尚书被革职，如今已换了新的尚书上任。
她俞家早就落魄了。
不过不曾落魄之前，她生父这一房本也不出落，再加上她身子一直不好，邵常氏更是不喜她。
如今要想将胞妹添进门里做正室，只怕邵常氏更不会应下。
当年她进门邵常氏就没能阻止，日后她一旦去了，胞妹想要进门难上加难。
听邵俞氏的意思，祝九也是听得明白，她是想让她这个大嫂到邵常氏跟前说上几句话，好将邵俞氏胞妹日后迎娶进门。
但这是二房门里的事儿，即便说邵孟要另外娶亲，那也是长辈们能多嘴几句。
她一个晚辈，哪怕是邵家掌家的，这事儿开口于情于理都有点说不过去。
“嫂嫂，我也没别的可念叨的，唯独这事儿放不下。”邵俞氏说罢，抬手仅仅的握住了祝九的手掌，眼眶微红，扯了扯嘴角，“若是夫君娶了别的姑娘，我这心里又难受的紧。”
“都说姐妹连心，若是胞妹进门了，我也就放心了，也走得安心。”
邵俞氏如何恳求，祝九也没能直接应下此事。
“这话我听着，开口倒不过就是几句话。”祝九也不能应着保了这事儿成，但要说在邵常氏跟前稍微提上几句，也不是个难事。
邵俞氏微微颔首，顿时便放心了，“谢谢嫂嫂。”
“你先歇息，待你好些了我再来看你。若是有何短缺的，尽管让丫鬟去跟库房的人开口。”祝九说完这话，便起身离了去。
从邵俞氏院子出来，转脚去了邵常氏屋里。
邵俞氏是有意让胞妹进门，其实这话她也可去开口，但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便是不讨喜了。
邵祝氏聪慧，她自是知晓该如何说。
只可惜，邵祝氏掌家并不是好事。邵俞氏心想，倘若她身子骨好着，邵家门里掌家一事想必也轮不到邵祝氏。
“夫人，大少夫人来了。”
外头肖妈妈进屋禀了话，邵常氏听着祝九来了，让人进了门。
本是神色恹恹，瞧着人来，扯了笑意，“九儿怎么过来了，听说这些日子被否儿闹腾的厉害，该是好生歇着。”
“有劳婶婶牵挂。”祝九微微见礼，旋即落座了下来，“否儿这些日子与我也亲近多了，先前没有奶水，吃下奶的东西也吃了不少，可就是没见着多大作用。”
“还是弟妹给我想了法子，这才让否儿与我亲近。”
一开口提到邵俞氏，邵常氏眉眼间闪过一丝愁色，也没有开口接话。
“方才我去瞧了弟妹，弟妹身子骨确实不好，先前也是听说门里一直不曾添人。方才与弟妹说道了许久的话，弟妹觉着自个身子骨不大好，生怕有一日撒手人寰了。想着，便早早做了打算。”
“何打算？”听着邵俞氏是有松口的意思，邵常面色好了不少。
祝九瞧着邵常氏如此，心里也是了然。
便道了邵俞氏胞妹一事，这也是邵俞氏自个的意思。
听着要让胞妹进门，邵常氏虽有些高兴，但很快又皱起了眉，“这人进门只怕是不愿成妾侍，她如今松口就是想让人以妾侍先进门，回头等她去了将人扶了正室罢了。”
要不是如此，哪里用得着让祝九到她跟前来开口。
“咱们邵家门里，如今是往低处走。要说顶好的门户对于邵家而言未必是好事，叔父革职正是顺了天子的心思。”祝九也是劝说邵常氏如今为邵孟亲事做打算，断是不能挑了高门第的姑娘。
这事儿听祝九一提醒，邵常氏也是想到了此事。
思来想去，邵常氏不觉道，“你说的也是个道理，邵家不同往日了，如今比不上从前。”
话是这么说，她不喜邵俞氏，自然也不会瞧着她娘家胞妹顺眼。
可二房门里子嗣没着落，让她娘家胞妹进门也并非不可，但也得多添几个妾侍进门。
瞧着邵常氏自有思忖，祝九话也带到了，便没了别的话由，随即先回去了院子。
“二房的少夫人，如今临了了也是想拉娘家人一把。二房少爷如今虽是从四品，再过个三年五载的，邵家若是有了转机，仕途前程也是极好。”金姑姑扶着自家主子回去院子，不由得多嘴了一句。
祝九倒也不曾多言，神色若有所思。
第四百八十章 可用的棋子
“邵常氏本就愿意添人进门，即便对邵俞氏再不喜欢，二房门里的子嗣为重。眼下邵家门里走低不就高，要是添了邵俞氏的胞妹进门，反倒是好事。”
祝九想着，要是到时候邵俞氏真的走了，邵孟终究是要添人的。
既是如此，邵俞氏不说跟邵常氏提及此事，就是好生交代了邵孟迎娶人过门。
以邵孟这些年对邵俞氏的痴情，人临了了的遗言，即便邵常氏再反对，这邵孟是自主惯了的，又何曾拦得住他。
再者说，邵俞氏胞妹定不似她身子骨这般，既是要添人进门一来为娘家，二来为自家夫君。
此事邵常氏不见得不答应。
金姑姑见着自家主子似有思忖，听这话转念细细想了想，“到底是这在门里隔阂了多年了，难免有些心思摸不透。二房少夫人足不出户多年，身子骨不好，又不曾在二房主母跟前露脸自是心里想不透彻。”
“如此说，倒也是个理。”祝九就是觉得邵俞氏寻她跟邵常氏开口，有些多此一举罢了。
不过，金姑姑这么一说，她又想到了另一回事。
邵俞氏若是去了，这胞妹添进门里，邵常氏是否厚待还是一回事。
她家胞妹初来乍到，总归是想有个关照。
想来这边是邵俞氏托她开口的缘故，尽管祝九不想沾染这些个事儿，到底先前邵俞氏给她提议过。
如今这情面还也得还上！
邵怀氏得知祝九触了祖先的事儿时，长房主院的热闹都已经过了。
她先前收着邵俞氏送来的画作，心里还没个打算呢，转眼邵俞氏就巴结上了祝九。
张妈妈这厢在跟前说着此事，“二房的少夫人也真是转变的快，前脚来了咱们这，后脚又攀上了大少夫人。昨儿个之事老奴也听说了，门里各房夫人们都要罚了大少夫人。偏偏这个时候，二房少夫人过去露了脸，将这事儿担下来。”
“二房少夫人身子骨也不好，多年不曾出房门，此事她承了下来，也是让旁人没得说道了。”
听着张妈妈在跟前说这话，邵怀氏拧了拧眉，“她是转变得快，可这画作送到我这手里，可见她也没有诚信攀上邵祝氏。人平日里病得死去活来，倒是没想着，心地也不怎的。”
画作送到了她手里，邵俞氏即便是要回去，此事也是落了口舌了。
故而，邵俞氏再怎么巴结邵祝氏，这不是都落了把柄给人拿捏的。
如此，又怎么会诚心诚意的想要跟邵祝氏交好。
邵怀氏心里头知晓这点，倒也没有置喙此事。
只是有点不明白，邵俞氏一个病秧子，能有什么可谋的，如今都这个情形了。
要说有心思谋脸面路子的，也早该在几年前就得露脸了。
这几年人病着，与自个房里的主母也没甚的亲厚，瞧着也让人眼嫌的厉害。想不通这事儿，邵怀氏也不着急，既然邵俞氏送了画作来，想必定还是会登门的。
邵怀氏如此想，也是料到了邵俞氏。
邵俞氏再次登门来时，是几日过后的夜里，打发了丫鬟私下捎话，宵禁前留门。
挨着夜幕，人才从自个院子过来。
张妈妈给人留了门，瞧着门外的人到了，连忙将人引进屋内去。
“嫂嫂这会儿过来，好在是开春出来的气候，夜间也没那般见天冷了。
听得邵怀氏此话，邵俞氏苍白嶙峋的面容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让弟妹挂怀了。”
“此次我来也不拐弯抹角，这画作我送来，只是想托弟妹一个事儿。”邵俞氏知晓自个日子不多了，大夫们也不肯说实话。
但她知晓的，近日里咳血越来越多，时常觉着浑身冰冷。
入夜后也不敢安眠，就怕这一觉过去就醒不来了。
听得邵俞氏有事所托，邵怀氏心里头有些腹诽，她与邵俞氏可不曾熟络到这等地步。
邵俞氏自是瞧出了邵怀氏所想，倒也不介意，“我日子不多了，日后我家胞妹会入了门。胞妹自幼伶俐，若是能得弟妹关照一二，日后定能替弟妹成大事。”
“我别无他求，房里母亲对我并不待见，如今我娘家又落魄了。胞妹进门后，定是受尽白眼。只求弟妹能够关照一二尚可，能让我家胞妹在门里安然度日。”
“日后，弟妹若是想掌家，此事也水到渠成。”
邵俞氏话只是说一半藏一半，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日后只要胞妹得了邵怀氏的关照，胞妹自会替她办事儿想法子。
邵怀氏听着这话，心里头怪是不舒坦。
她作为三房门里的大少夫人，虽说母亲不出挑，可三房门里的事儿多半都是她说了算。
即便比不上长房邵祝氏，可比起其他房里的少夫人却是出挑得多。
“嫂嫂这话说的，我能如何关照你的胞妹，你胞妹嫁进来想必日后也是正儿八经的少夫人，你道自个胞妹聪慧，又怎还需要我这三房的人关照。”邵怀氏不轻易应话，这厢说话也是带着挑的。
邵俞氏微微一笑，“此事弟妹可多考虑考虑，日后还有一些日子呢！”
人来这不过说上几句话，过后就不来了。
此话她也只与邵怀氏说道，毕竟这邵怀氏与邵祝氏不同，即便有情面和拿捏，也不轻易使的。
说完这话，人站起身由丫鬟扶着出了去。
美玉瞧了门里一眼，看了看自家少夫人，方才三房少夫人的话也不中听。
明摆着是不愿应话，尽是给人脸色看，说话那调调听得人心里头添堵得很。
“少夫人，奴婢总觉着这三房的少夫人不靠谱。”美玉是觉着邵怀氏让人心里生厌，谁喜欢这般给人脸色的。
哪怕少夫人盘算的好，日后让这邵怀氏多少占了风头，只怕人家心里头不明白，还在猜测呢！
邵俞氏瞧着美玉担忧，不觉顿了顿步子，手帕掩嘴压低嗓子猛咳了好一会，那蚕丝手帕上不一会便染上了红色。
当即捏了捏手帕，擦拭了嘴角，吞下了嘴里还有的腥咸。
喘息了半响，这才挪动步子朝院子去，“不过是个可用的棋子，何故在意那般多。”
第四百八十一章 邵俞氏去
在邵俞氏瞧来反，邵怀氏也算不上甚。
要说着门里的道行，除了邵夫人外，其他的都瞧不上眼。
只是后来进门了一个邵祝氏，邵祝氏得邵夫人喜欢，要此人真不聪慧也不会得着喜欢。只不过，再喜欢的人儿，碰着别的事儿踩了痛脚，这婆媳再亲厚总是要反口咬上的。
邵怀氏是没当场应了话，可邵俞氏提到了掌家之事，又送了画作在先。
心里头自然是要掂量掂量这事儿。
邵俞氏身子骨不好，临着开春出来这些日子，也越发下不了床榻了。
邵孟如今人在京城，邵俞氏打发了人送去了书信。
这书信一来是丧号，二来是嘱托。
四月下旬，气候越发炎热了，美玉独自守着自家少夫人。
四月初捎的书信去京城，挨着中旬，邵孟归门里。
邵俞氏最后一口气也没等着人回来，邵孟脚还没踏进门里，院子里面美玉已是红着眼眶去主院报了丧。
邵孟进院子门的时候，人才去了没多久。
邵俞氏的丧不过一炷香就传开在门里，祝九也没想着人这般快就去了。
前后也不过是个把月，先前大夫说人撑不出今年，显然也是往多了说。
毕竟有些话而也不能说死了.....
“金姑姑你去交代门里给邵俞氏的丧事办得体面点。”
因是少夫人病故，邵家门里的各房夫人们是长辈，自是不会来露面，能过来的也只是各房的少夫人以及膝下的子女。
丧事办了三日，人去了，祝九也念着情面。
邵俞氏的娘家也来了人，来的是她的胞妹。她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妹妹，生母早前就过了。
邵俞氏的胞妹名讳叫岩菀，生得俏生生的模样，与邵俞氏颇为相似。
今年开春三月及笄，按理早该定亲了。
但是俞家门里她没了生母，还有长姐在邵家，此事长姐做主亲事无可厚非。
若非是瞧见了这俞家姑娘，祝九还真不知能相似到何等程度。
虽然说先前瞧着邵俞氏不像人样，却依旧是个美人坯子。这会儿见着了俞家姑娘，倒能看得出先前的邵俞氏相貌上乘。再加上病弱，瞧着也是个病弱美人，让人心生怜惜。
丧事过去几日，俞家姑娘过来见了祝九。
“岩菀见过大少夫人。”俞姑娘微微行礼，说话也是温柔细语。
这等年岁正是模样刚长开的时候，瞧着她，祝九想起了先前自己及笄时。
一晃眼过去三年多了，也不由得心生感慨，时日过得快。
祝九让金姑姑给俞家姑娘看座，笑着道，“你与你长姐当真是相似极了。”
“我与长姐都随了我家母亲。”俞姑娘眼眶红肿，虽是不曾哽咽，双眸内闪着泪花，可见也是对自家胞姐病逝的事儿感到哀思不已。
祝九微微颔首，随而转开了此话，“你家胞姐可跟你提及过你的亲事？”
邵家门里丧过四九才可见红，便是四十九日过后才能让人入门。
如今她掌家，与这邵俞氏又承过情面，故而邵孟的亲事，她多少得让人安置的好些。
邵常氏房门里如何她是不知晓，但邵家中馈该有的阵仗也不能因邵俞氏的缘故减轻了去。
“胞姐去之前给我捎过书信，也提到了亲事，故而让我务必来见一见少夫人，给少夫人了表谢意。”俞姑娘说着这话，瞧了祝九一眼，当即又站起身行了大礼，“岩菀在家时过得举步维艰，胞姐为岩菀有了打算，也是托了大少夫人的福气。”
“日后岩菀进了门，自是尊着大少夫人，不得怠慢了一丝一毫。”
“言重了。”祝九朝金姑姑使了眼色，金姑姑会意连忙将人扶了起来。
祝九与这俞家姑娘也不数落，瞧着是个乖巧听话的人。
且是看着心性单纯，却又不是个拎不清的，邵俞氏将人添进邵家，想必这姑娘并非是个愚钝的人。
祝九跟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俞家姑娘这才离了去。
丧事日子过去之前，俞家姑娘便在邵家小住上了。
日子过得也快，转眼便是出了四九日。
金姑姑这会儿拿了礼单过来，祝九正在给小子擦拭身子。
“二房主母倒挺喜欢俞家姑娘，俞家姑娘相貌也好，也会说话，在跟前讨喜的很。这不，中馈这边安置上了，二房主母那边忙着此次的亲事，下的聘礼也舍得掏。”金姑姑进屋说着这话。
祝九听这面露笑意，抬手抱住了自家小子，这会儿瞧着他白净的肩头上的黑点越来越大了，不禁拧眉道，“先前没见着这胎记，怎这胎记还越长越大。”
起初也只是一丁点黑点。
这几个月来逐渐就大多了，都有拇指大小了。
问了大夫，也说没见着过这情形，而且孩子身子骨也好，想来也不是生了个什么玩意在上头，只是胎记罢了。
“日后岩菀进了门，自是尊着大少夫人，不得怠慢了一丝一毫。”
“言重了。”祝九朝金姑姑使了眼色，金姑姑会意连忙将人扶了起来。
祝九与这俞家姑娘也不数落，瞧着是个乖巧听话的人。
且是看着心性单纯，却又不是个拎不清的，邵俞氏将人添进邵家，想必这姑娘并非是个愚钝的人。
祝九跟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俞家姑娘这才离了去。
丧事日子过去之前，俞家姑娘便在邵家小住上了。
日子过得也快，转眼便是出了四九日。
金姑姑这会儿拿了礼单过来，祝九正在给小子擦拭身子。
“二房主母倒挺喜欢俞家姑娘，俞家姑娘相貌也好，也会说话，在跟前讨喜的很。这不，中馈这边安置上了，二房主母那边忙着此次的亲事，下的聘礼也舍得掏。”金姑姑进屋说着这话。
祝九听这面露笑意，抬手抱住了自家小子，这会儿瞧着他白净的肩头上的黑点越来越大了，不禁拧眉道，“先前没见着这胎记，怎这胎记还越长越大。”
起初也只是一丁点黑点。
这几个月来逐渐就大多了，都有拇指大小了。
问了大夫，也说没见着过这情形，而且孩子身子骨也好，想来也不是生了个什么玩意在上头，只是胎记罢了。